【原创】来日不可期

第一章
蝉鸣了一个夏天，直吵得人耳膜疼，窗外闲闲散散的三五个行人，半晚时分总是这样，清闲的让人会忘记时间。
也让人忘记自己的身价。
夏维安用冰袋敷了好一会儿伤口，身子懒曲着卷进沙发里，夜幕慢慢降临，白天还是很快，让人抓不住也留不住，好在还有期许，可以期待第二天天亮。
夜里‘夜色’很热闹，A城最大的酒吧，最是迷离的地方，灯火如同白昼，酒吧外有一条巷子，一些小摊摆着些吃食，油腻的烧烤闻的夏维安有些不舒服，可闻了好些年也习惯了。
夏维安套了个格子外套，里面穿的白t是路边摊淘的，全身上下不过两百，裤子洗的有些发白，穿在身上也硬邦邦的，不太舒服，可这一身看着清爽，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得人喜欢，也不显老。
夏维安二十七了，半三十的男人，正经职业就是卖，说出去就丢人。
“小安，你来了。”刚进门易姐就迎上来了，紧身旗袍勾勒出姣好的身段，语气还是一贯的热情。
夏维安在夜色做了十年，是夜色的老人了，老人不是代表资历高，是被人玩烂了的肉，按理说是得不到易姐这好态度的，可人有手段啊，床上的功夫是一等一的好，与平日里那糜烂的俗气如同日月之差，少不得一些要求古怪的客人点名道姓的要他。
偏他还来着不拒，什么人的钱都敢赚，什么样的手段都受的，是个破烂货色，夜色里做得最久的是他，最烂的也是他。
“易姐，是什么客人？”夏维安笑得通透，他向来知道自己的身价，搁以前还能使使性子挑着接客，可这年纪到了，钱还是个顶好的物什，缺不得，也就什么客人都接了。
“是个军阀，”易姐有些犹豫，这孩子也是他带着入行的，看啊看啊这好些年，也看着他变成现在这爱钱如命的样子，可那军阀也不是她能得罪的人，狠心一咬牙，“有些癖好，别人受不住，他价钱开得高，一晚上八万。”
一晚上八万算高的，夜色的牌子一晚上也才二十来万，他当初年轻的时候也差不多这价格，夏维安眯着眼睛笑得温和，他要这钱了，“谢谢易姐，他人在哪？”
“S302。”易姐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要说这夏维安不接吧，她也实在找不到人了，可要说他接吧，怕就怕今天死那上面了，往后里再有些客人要就没别人愿意接了，毕竟这夜色就出了夏维安这一个爱钱爱到骨子里的。
夏维安的屁股好看，走起路来一歪一歪的，看着就带劲儿，这么多年还和刚进来那会儿一样好看，客人喜欢，也都知道他这里面估计烂的不成样子了。
柜子里好些好东西，S三楼的向来都是些不好对付的客人，夏维安刚进门就脱了外套，迎面一鞭子就挥到身上，他吃痛轻吟了一声倒让对面的人得了兴致，鞭子如雨滴覆盖在身上，白t也染了血色，夏维安爬在地上往对面爬去，那人脱了鞋光着脚就伸了过来，夏维安边舔舐便发出糜腻的喘息声。
“呵，还是个骚的啊。”男人轻笑来了兴致，抬起夏维安的脸，嘴角拉出的银丝格外诱惑，骂道：“骚尼。”
夏维安笑得愈发谄媚，就如同低贱的奴仆祈求着主人的恩宠，轻声喘息着带着诱惑，夏维安的声音很清润，叫的声音让人身子发麻。
他竭力讨好着眼前人，匍匐在地。
他现在好像一条狗啊。
第二天夏维安是被抬出去的，身上的白乳状液体昭示着昨夜的疯狂，果条条的血迹斑斑，到也一种别样的美，抬人的保安舔了舔嘴巴，这小骚尼真勾人，要是自己也能玩玩就好了，想着往日听到的叫声以及眼前的白体，一股燥热直往下身去了。
低声咒骂了声，好在这休息室此时也没什么人，把人随意的扔下就去清理了。
夏维安睡昏了也不觉得安稳，眉头紧皱着，嘴唇干渴的厉害，下意识的舔了舔，嘴边的腥臭味呛人，只觉得胃里直犯恶心，可怎么也醒不过来。
沼泽地里挣扎的人，只会越陷越深。

第二章
夏维安在家里躺了三天才下地的，饿到恨不得咬碎自己的舌头吞进肚里，身体也酸疼得很。
身上的伤被简单的处理了，在夜色摸爬滚打十年，夏维安真的成长了很多，例如这些伤，他已经从当初哭着求安慰的年纪到能自己舔舐着创口了。
夜色是个迷人又磨人的地方。
打开手机，十多个未接电话，叫了外卖下了地，对着那号码就拨了过去。
“夏维安，你死了吗？”那人说话还是直接的让人想哭。
夏维安把手机丢到一边儿，抱着微热的枕头捂着肚子让自己好受一点，手机里的声音很大，哪怕扔到一边，那咒骂声还是能传出来。
让人不得安宁，夏维安偏受虐似得舍不得挂断。
“夏维安，你怎么不去死啊？”
“***丢脸丢到老子头上了，你咋就那缺钱？”
……
耳边嗡嗡的听不见声音，头也昏沉沉，身子真的不舒服极了，可最后他还是听见电话那头肖浅说的最后一句话。
“夏维安，你真是让我恶心透了。”
夏维安也恶心，他恶心自己之前的感情都喂了白眼狼，白眼狼哪知道感恩啊，他还要反咬自己一口呢。
咬断了骨头和着血肉也扯开了，直疼得夏维安打哆嗦。
迷迷糊糊的有敲门声，夏维安实在睁不开眼了，他头疼，敲门声也随着昏沉沉的脑袋渐渐消失了。
直到半晚时分才慢慢醒过来，窗外已经大黑了，风一吹帘子哗哗响，夜里突然起风，怕是要下雨了。
摸摸索索找到手机，没电关机了，他忘了充电。
下了地有些凉，凭着感觉开了灯，突如其来的光亮晃得夏维安眼睛疼，眯了眯眼勉强适应。
躺回沙发上给手机充电，开了电视却不想看，任凭广告放了一个又一个。
肚子饿疼了才想起来叫了外卖，抱着试试的态度开了门，那外卖小哥把外卖放在了门口。
面已经凉了，水也干了，一根根面条被水涨得稀烂，黏糊糊粘在一起成了一坨，糟糕透了。
就如同夏维安的人生，开始的时候顺顺条条，如今还不是一团乱麻，他比这面条还不如，他烂透了。
手机充了点电能开机，未读信息有一条外卖号码的短信，“先生，敲了门没人应，我把外卖放门口了，如果用餐愉快，请给五星好评哦。”
夏维安吃得很不愉快，本来应该热乎乎的拉面此时凉透了，吃到肚子里不舒服的很，他还是给了五星好评配了图。
十七岁的夏维安会因为外卖凉了而大发脾气，二十七岁的夏维安明白这是他自己造成的结果而默默承受，众生皆苦，又何必彼此为难。
夜里果然下了雨，夏维安为自己的预判感到荣幸，可身子越来越重，实在支不起力气，想着，放在窗台的花怕是保不住了。
那是肖浅送的，夏维安宝贝得很，天晴就拿出去摆着，下雨就忙收回来。
现在是收不了了，他生病了，自顾不暇，管不了那盆破花了。
夜里发了烧，外面的雨有点大，夏维安突然就很想死掉，仿佛自父母死后受的所有委屈在此刻无限放大，恨不得现在就捅自己一刀，他没力气，可悲的很，他连给自己捅一刀的力气都没了。
也许人越贱就越不容易死吧，夏维安觉得自己怕是贱到骨头里了，他昨天晚上怎么就没烧死呢？
你看，现在他就不敢死了，他真是个又怂又贱的垃圾。

第三章
等夏维安再出现在夜色里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一周了，路过柜台就听见别人议论着自己，夏维安勾了勾唇，他知道别人说他什么，他懒得理，听得多了权当狗吠。
“小安，来了。”易姐刚好路过打了招呼，夏维安的身子恢复的真快，要搁别人那，得大半个月才能下床。
夏维安点了点头，易姐转过身离去，他才看见跟着身后的少年，白净的模样像个瓷娃娃，十六七岁正干净的时候，冷着脸好像有些不高兴。
“易姐，这是新来的吗？”夏维安本不想多嘴，年纪越大越信命，他向来不是多事的人，可看见少年微颤的指甲不由得心尖一颤，他突然想起来十年前，差不多的时候他刚踏进了这行。
那个时候他多干净啊，就如同眼前的少年。
易姐此时心情看起来颇为愉悦，撩了头发介绍道：“昨天来的，今天来上班。叫季秋。季秋，这是夏维安，算是前辈了。”
夏维安点了点头，少年冷冰冰的不知道反应，他也不恼，迷了眼笑了笑，目送着他们离去，走到角落点了杯酒，安安静静的喝着，一只手支着脑袋，有些醉了。
“夏维安？”
听见有人叫自己，夏维安抬起头来，看不太真切，眼前人晃来晃去，伸出手指着他，命令着：“你站住！别动，我看不清了。”在夜色多年，连命令都像是娇嗔，让人骨头发麻。
喝醉了的夏维安看起来有些迷糊，可爱的很，这明晃晃的勾引，真**，肖浅嘲讽的笑了笑，若不是知道他做了十年，还真会被这模样给迷惑了呢，他当初不就是被迷惑了吗？
伸出脚踢了两下让他醒醒酒，满脸嘲讽：“你今天是接的哪个客人啊？”
听见这语气夏维安酒醒了大半，不管怎样他都忘不了肖浅嘲讽时的语调，让人如同吃了苍蝇咽不下吐不出。
夏维安收回了手，低着头沉默着一言不发，他胃里翻腾着，看见眼前人就想吐。
肖浅扔下一踏百元纸币，嘲讽笑着，“怎么？没付钱你就不和我说话了？来说说，要多少？”
纸笔散落一地，夏维安勾了勾嘴角，笑了起来，他一直都知道，肖浅嫌弃自己，自从他知道自己在夜色做了十年之后就嫌弃自己嫌弃得不得了，如同避着什么瘟疫恨不得把自己踹得远远的。
可为什么，现在又专门凑到自己面前？
“三千。”夏维安弯下腰，一张一张的捡起来，数了数，不多不少刚好三千，三千刚好是肖浅第一次包了一夜夏维安的价格，轻佻而撩人的笑着，十足的勾人意味，道：“谢谢肖总，三千够了，要不要找个房间？”
“夏维安，你就没有一点骨气了吗？”肖浅皱着眉头，眼里的厌恶快要溢出来了。
“肖总，我有没有骨气，您心里不是有数吗？”
夏维安哪有什么骨气，他要是有，就不会为了钱到夜色里买，就不会苦苦哀求，跪在地上恳求肖浅不要离开自己，他要是有骨气，现在就可以拿着三千块钱狠狠的摔在肖浅脸上……
他没骨气，他要钱，三千块，刚好可以付了他欠的这几个月的房租呢。

第四章
肖浅是越看越觉得夏维安俗气又脏，他当初是怎么被这副皮给勾引了？
恍惚间，他只想起，似乎很早之前，夏维安还是个清俊的。
可如今怎么看也怎么想不起来夏维安以前的模样，反倒这一身的俗气让肖浅只觉得恶心的慌。
“肖总，怎么了，要不要找个房间……”
还未等夏维安说完，肖浅便慌忙着打断了，他是真的有病，才会走着走着就来了夜色，才会来见这恶心的东西，捣腾着自己也反胃。
一句话也没留下匆匆的离去了，甚至不曾回头看看，看看夏维安此刻其实有多狼狈，像条半夜找不着家的流浪犬，明明背脊挺得直，也落寞的像迷路的孩子。
“肖浅……浅…哥哥…”许是夜色太热闹，繁华总有繁华的好啊，这样还有谁能发现卷曲缩在沙发里的夏维安呢？
一晚上啥也没干还得了三千块钱呢，真好，真好。
要说肖浅爱夏维安吗？那是真爱，含在嘴里心尖尖上的人物，怎么不爱，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到底是人心叵测，感情对肖浅来说不是什么稀罕的物什，不稀罕自然就不珍贵了。
夏维安当初和肖浅交往的时候就知道，这玩意儿靠不住，可心里还是犯贱似的被蒙了眼。
跌跌撞撞的拿了外套就离开了，他是真疲惫了，也懒得再等下一个客人。
“对不起。”
刚出门就撞了人，夏维安虽是喝醉了也连忙道歉，生怕撞到了什么不好应付的客人又站在门口被羞辱。
这是多年来被欺辱而深深印刻到骨子里的自卑。
“你没事吧？”声音轻软，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心。
夏维安摇了摇头，“我没事。”
步履匆匆的赶忙离去。
不找他麻烦就最好了。
刚回到屋里没两分钟，电话就响了。
叮叮叮的闹得人心烦，夏维安抿了抿唇，习惯性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点燃，吐了口气才按了接听键。
“你好，夏先生，这个月的钱您老还没打过来呢，话说你是真的贵人多忘事还是怎么的，怎么一个个月的尽要让催呢？”
夏维安勾起嘴角，尽管电话那头的人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他还是不自觉的笑得尴尬，只能轻言轻语的安抚着对方的怒火，并努力保证后天，后天就把钱打到对方账户上去。
火星烫到手才猛地扔开，嗓子也呛得咳嗽起来，他不会吸烟，可烦闷的时候得不到疏解，吸两口总是好一点。
手机也才反应过来对方早挂了，脸上却依旧笑得尴尬，“叮～手机还剩百分之二十电量。”
屏幕突然亮起让人措手不及，明明暗暗的照亮了夏维安一半的脸，一半又隐在暗里。
“小安，不怕不怕，我们小安最好了，明天我们去游乐园好不好？去坐摩天轮，去坐过山车，我们再买一个大大的棉花糖，甜甜丝丝的好吃极了…”双手环绕抱着自己，轻声细语的安慰着自己，我是有人陪的，我不是一个人啊！

暂时不更，明年填坑（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