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原创】纸醉金迷
民国故事，讲一个富家公子堕落物质，迷失自我，寻找自我，寻找一个可以寄托的爱

我不知如何去说，这个故事悲不悲伤，我只能用缓慢的语气让读者门自己感受。已经活了100多年了，老头子我弥留之际也觉得应该做点什么，尽管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发现年轻人和一百年前一样，他们缺爱，忙忙碌碌寻寻觅觅，找着。男人啊！女人啊！孩子啊！甚至还有留有遗憾的老人，想被爱也想爱他人。当然，我可能也算吧～

他叼着杆烟枪，斜靠在炕上，舒舒服服的吞云吐雾，旁边有一个女子拿着一个精致的小盒 ，小盒上面描金镶玉，难怪古时候会有买椟还珠一说。女人从里面挑一勺黑色粘粘的带着让人沉沦的香气所谓的销魂蚀骨。我看不下去，叫到：思凡，走了，当心你爹打你。
思凡不叫思凡，只是他喜欢这个名字。其实我不太喜欢，感觉这个名字在那个年代很颓废，我现在依然这么觉得。

他抽出空，斜睨着眼睛看了我一眼。起身，抖抖自己的长衫。女人还靠着，痴痴的笑，我不知道她在笑我还是笑他，然后她接着拿起被思凡放下的烟杆舒舒服服的吸了一口，对着我吐了一口长气。
这味道～怎么说，很迷人很危险。我扇着，希望能找到一口可以呼吸的空气。
“走吧。”思凡语气淡定，一脸无事的看着我，好像我才是那个在这里厮混的人一样。
我看看那个女人一下子脸红了，理都不理思凡，气冲冲的跑下楼

思凡爹李驿城是本地有名的商人，他原本计划将思凡送出国念书，因为国外先进开明，还有一种难想象的力量，它能够冲击中国几千年腐朽到发霉的头脑。李驿城觉得孩子回来一定不同，说不定他会加入革命大军，那怕身死他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在安逸中沉沦。然而往往事与愿违，思凡的祖父母万般阻挠，他们觉得那些地方都是蛮夷之地，教出来的人都是蛮子，如果要把思凡送到那蛮荒之地，要踏过两个老人家的尸体。不得已，李驿城夫妇只得放弃，让孩子进入私塾，后来闹革命，进入民国，私塾没了，有了学堂。李驿城高高兴兴的让思凡去私塾上学。

思凡，和他名字一样遥远，像是落入凡尘受劫的神。所以，他可能真的要历经人间炼狱，才会在死去的时候升仙，或者下地狱。
他喜好古文，唐诗宋词不在话下，诗词歌赋更是手到擒来。他看《西厢记》《牡丹亭》《长生殿》《桃花扇》，他不信淫诗艳曲，因为他相信情到浓处自然深，所谓的淫诗艳曲都是那些畏畏缩缩不敢正视自己欲望还非得给别人安个贬低的名字专门来显示自己有多高洁。所以他没少挨打，李驿城每每看到思凡这副模样都骂恨铁不成钢，思凡母娇滴滴的抹眼泪。

“高辉少爷，你来一下？”那个小厮低头哈腰，谄媚的看这我，拿着手里那杆烟。
我心生厌恶，皱眉瞪了他一眼。小厮脸皮早就练就，也不觉得没趣，说：这个可是个好东西，吸一口能体验当神仙的滋味。我忍不住要破口大骂，可是这小厮完全没有自觉，竟把烟杆往我门面上伸。
我差点不耐烦的要揍人，思凡抓住我的手微笑的看着小厮，你把它给我吧，然后拿出大洋赏给那个厚脸皮，那人识趣拿了钱赶快走人。
我脾气大发，“思凡，你不能给这种人脸色看，他们会蹬鼻子上脸的。”
“唉～你难道真的不想体验当神仙的滋味？”
我一时间被他这个念头吓到了，二话不说把那杆烟打翻在地，拉着他离开那个乌烟瘴气的地方。
“唉～那什么，不是你说出来找乐子的吗？”
“我说了，我现在不想了。”
“唉，可是我们连姑娘的手都没摸过。”
“……”我气结，虽然是我提出来的，我觉得16岁是时候脱去稚气，可是不应该砰那害人的东西。
“算了，你还是等着未来给你的新娘吧。”
“新娘啊～～啊～～～”
“你啊什么！？走，回去。”
思凡没有说话，他收回自己的手，停下来，整整衣裳，笑着说：一日不见系，隔三秋；两日不见系，我命休。
“发什么神经。你可不能去戏院，李叔叔知道了，你半个月出不来门。”
思凡只顾着笑笑，离开了。我很想拉他回来，可是一瞬间我觉得我拉不回来。

思凡羡慕牡丹亭两个人隔离生死的爱情，可是他太天真了，谁能跨过生死去爱人啊。
我建议思凡在客来迎戏院包一个包厢，舒舒服服的，不过他拒绝，他说包厢里没氛围，不能跟着一群人或哭或笑，或吵或闹。
他每次去得特别早，专挑靠近戏台的前座。有时间去迟了悄悄买通小厮把原本预留下来的位置给自己。小厮们要多少思凡都会给多少，小厮们多要的美其名曰赔偿那些原先预订这座的客人。客人得没得到补偿我不知道，钱进了小厮口袋我敢确定。有次我陪思凡看戏，气得我差点动手打那个小厮，后来只要我去客来迎那个小厮都乖乖的躲着我。但是我在客来迎的名声不好，那小厮背后诋毁我，搞得我总觉得有人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搞得那里的小姑娘看见我就害怕，见我绕道走。
我向思凡抱怨：小人不该得罪。
思凡笑我脾气耿直，不得罪也得罪。
无所谓，好在我不好戏。

前些天，一群黄皮子陆陆续续进城，把原来官府的地方给占了，拿着抢的小兵趾高气扬大声嚷嚷，说：从现在起，我们这儿闹革命了！
我们这开始了革命。
革命一般从吃吃喝喝开始，原来进进出出的达官贵人现在夹杂着几个穿着军装的高官。黄皮子们稀稀拉拉的组队在街上巡逻，有时候盯着逛街的姑娘小媳妇，在一边指指点点，突然会发出轰然大笑，搞得一些正经人家的女孩子出门都少了。我很气结啊～家里本来就没有个姑娘。
一来我可不想去客来迎，懒得受那鸟气；二来家里人在这“敏感”时期千叮铃万嘱咐说不要瞎逛，不要带着思凡瞎混（我很冤啊，明明都是他带着我瞎混）。
半路上我也就和思凡分手了。
我时常想，要是当时没有分开也许思凡现在可能还在思凡吧，不过后来我想通了，命运这件事很神奇，说不定是个圆，怎么走都是绕圈。

客来迎今天放送的是《赵氏孤儿》，只要不发生纷乱，人们总是追求精神上的享受。尽管大多看戏人会被舞台上戏剧宣传的不屈不挠艰苦奋斗卧薪尝胆之类的精神搞得十分感动，感动之后也不会忘记肉体享受，谁都不会眼巴巴的折磨自己的身心。
屠岸贾扬言要屠遍半岁之上一岁之下的天下小儿，陈婴舍生取义，一为天下二为那赵氏仅存的余孤，毅然决然以自己小儿假冒余孤，眼见着屠岸贾将孩儿一分为三，痛而不声，恨而不怒，乃大义也
思凡见到此处，眼泪忍不住掉下来，正用袖子半抹半擦眼泪，听到旁边对话。
“成大事者，必将忍人所不能忍。“
“是是是，说来陈婴也是个能者。“
“他要是不能就没有接下来的故事了。“说话的人停顿了一会，像想起什么来又补充道：“天下局势纷乱，四分五裂，各个军阀割据一方，加之西方列强虎视眈眈，你说我之大国何至于此？“
“如果谁都像陈婴这般，心怀天下，又敢于牺牲，不说现在，恐怕这千年的历史版图，也会只是东方了。现，奉之，你之责任啦。“
“哈哈哈哈，你我匹夫之责。“”

思凡见两人谈吐不一般，又关于局势纷争，想着莫不是镇上黄皮子一类？思凡忍不住回头偷偷打量，不小心和后面那个说话的人对上了眼，一时间尴尬不已，只得转头，不敢再动。

两人还在说话，思凡背着他们默默听。
“奉之，你说，这天下不乏有意思的人，出尘之姿今天才碰到。”

叫奉之的不言语，他的同伴继续说道：“奈何，奈何。”
听他的声音甚是无奈，思凡不禁好奇他口中的“出尘之姿”究竟是哪家姑娘，左右瞧了瞧，也未见哪家小姐有来听戏。
那人继续道：“哈哈哈，也是有趣得很呐。”
思凡感觉不对劲，背后有种被盯灼的感觉，终于忍不住回头。见一位三七分头戴着眼镜，身着一身素色长衫的男子有趣的打量自己，他旁边同伴着寸头，青色唐装盯着舞台，右手有节奏的敲着椅子似乎对他的话题不甚兴趣。
被冒犯的感觉让思凡有些许恼怒，刚刚看戏的情绪一下子消散。思凡起身离场，不顾周围人不满，走出观众席。
小厮远远的见思凡离场，心想过去搭话哄哄财神爷。
“哎呦~思凡少爷，是不是没看着自己满意的戏哪？哎~今晚这些粗鲁的戏就适合咋们这些糙人，图个热闹，就喜欢在台下吼两嗓子。赶明个好戏开场，我一定先帮你占好位置啰，包您满意。”
小厮正在谄媚，思凡听着不胜心烦，恼道：“什么糙不糙，我也是爷们，被你说得像个闺房里说愁的小姐，什么眼光！”
小厮没想到拍马屁拍马蹄上了，也不觉得恼，顿时赔笑：“哎呦~您瞧我说的，是是是，这些忠孝家国豪情满怀的真是像您这样的青年才只道其中滋味，不说，不是您这类的人还真看不懂这戏。”
思凡见小厮说得没边，不想理他，准备离开。
“哎呀，这戏还真是你这类人看的，正好，我也想知道什么是家国情怀，这小小的舞台是如何展现卧薪尝胆。小公子，莫要走啊，我们一起讨论讨论。”
最后这“小公子莫要走”说得及其轻佻，思凡怒气满怀，“哼~这位兄台，见你也是衣冠楚楚，想必也是读书人，来客来迎必是乐享风雅，肯定也是爱极了戏剧，现在竟然不惜在外人面前表演斯文败类，实在佩服。”
三七分不料思凡会如此反击，一时间觉得又气又有意思。
“哟，小少爷也是个性情中人啊。”三七分嬉笑地对小厮说。
小厮讪讪，不作答，他可不想平白无故的卷进两个人的纷争中，想找个机会溜走，看看还能不能找到其他客人得两个赏钱。
“告辞。”
三七分一把拉住思凡，笑得真诚，道：“小友莫怪，本人性情如此，见到好事好人就是忍不住想夸上两句，花美得灿烂，总是有诗人为它写诗不是？”
思凡不太习惯和陌生人拉拉扯扯，甩开三七分，“哼，也要看诗人是什么样的心情写的，有的人是真夸，有的人就不知道会写出什么淫词艳曲。”
“哈哈哈哈，小兄弟是我真不堪还是你以不堪看人了？”
他这一问弄得思凡语塞，憋了口气，有些说不出话来。
小厮见状，笑呵呵的说：“哎，哪有那么多隔夜仇，没有什么是三杯两盏解决不了的，两位少爷里边请？把酒话恩仇？”

三七分伸右手略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笑说：“请？莫要辜负了好戏。”
思凡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会，再次踏进客来迎

客来迎的雅间还真是风雅，窗纸上四君子精神栩栩，绣有工笔画雀儿枝头的大屏风将房间隔开，关了房门外面的喧嚣一下子被削减了不少。
思凡有些不安，心想自己过于大意，别人说两句话就轻易地跟过来，实在不应该。
三七分见思凡略微有些警惕，笑了笑，“这地方不好定，我可是预约了许久才来此处一游。”其实，也就是今晚不想回去，和老板说了一下要雅间，老板叫原先预定好了的客人改时间，腾地的功夫。
思凡不语。
“来来来，请坐 ，尝尝这边的酒水。”
“我不喝酒。”
“哦~可是，你不喝酒，我怎么知道你宽宏大量的原谅了我呢？”说实在，他的语气一点也不在乎思凡究竟有没有原谅他。
“我愿意和你来就是原谅你了，不需喝酒。”
“哈哈哈，我这个人比较实在，说话做事都是讲究事实佐证。”说完三七分挑了一下眉看着思凡。
“你的意思是我骗你？”
“哎，不敢不敢，人怎么想我怎么知道，只是你没表现出来，我又怎么知道呢？”
思凡气结，内心愤愤不平，想这个人根本没有道歉的意思，反而在戏耍自己。
三七分给自己倒了一杯，呷了一口幸灾乐祸的看着。
思凡想走，站起身来，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拿起小酒杯一饮而尽，“好了，我原谅你了，我可以走了吧？”
“唉~走这么早作甚？都说了莫辜负好戏，戏还没看呢。”
思凡不厌其烦，“看戏也应当在下面看，上面没甚氛围，你要是同下面的人一起喜怒哀乐，那才叫真正入味。虽然这上面安静雅致，倒不如下面的百般滋味。”
“哈哈哈，嗯，颇有道理。不过你没在上面看过又怎么知道上面的风景不如下面？”
思凡正待反驳，吱呀一声推门声，只见一个青年汉子走进来，是和三七分一起的那个同伴。
“奉之，戏点好了？”
叫奉之的轻轻嗯了一声，转眼看向思凡。
思凡觉得眼前这个人不同于三七分放荡不羁，正经得让人不敢轻举妄动；又因为身高，使得他颇具压迫感。
“他这个人不正经，要么无视他，要么干脆揍他一顿。”
三七分哈哈大笑，叹口气，说：“奉之，何必做一个糙人呢？”
奉之没理他，继续和思凡说道：“观戏时是我们无礼了，特此请你看一出戏，还请原谅。”
突然这么客气思凡有点不好意思，立马道：“只要你管住你的这位朋友，那就天下太平。”
奉之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竟然毫不客套，乐得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