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林上，一五大三粗的东北汉子，高考失利后被怂恿着学了烘焙。本以为能成为人生赢家抱得美人归，奈何找了个江浙小男友。哦对，奖杯也拿了不少，关键是他好像没那么讨厌甜点了。
陶夏谦x林上，小甜饼美食文，猫系实力派x狗系天赋型
上班期，尽可能每周都有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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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上拖着自己的行李箱穿梭于校园之中。
说实话他根本没打算来这儿。去年的高考失利，他复读了一年。今年本以为能上个二本，结果分数线一出来，连本科都上不了；再复读吧，又不是事，他自己头疼，父母也着急。最后不知道是他脑子发麻了还是怎的，居然听信了自家老妈的那一套说辞跑来学烘焙：
“学烘焙的漂亮女孩特多，到时候人家把你供起来，你想挑随便挑。”
这句话的诱惑力之大，以至于等林上回过神来时就已经站在校门口了。等热情熄灭，头脑逐渐恢复理智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万一这整个班都是女生，他一个男的，尴不尴尬。
哎，色令智昏。
好在这所厨艺学校看起来挺气派，现代欧式装修，大厅里的摆件昂贵但不庸俗，光线也亮堂得让人舒心。林上先是在二楼的学生处缴学费、填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表格，又去隔壁领完名牌和制服后才拿到了寝室出入卡。宿舍是单人间，清静又方便打理。林上把行李一件件地拿出来，慢腾腾地收拾妥了，往床上大字一躺开始发呆。
他真的挺后悔的。
抛开天价学费不说，他本人对甜品一窍不通，甚至可以说是没什么兴趣。在他看来，那些什么奶茶蛋糕巧克力都是唬小女孩的玩意。他，堂堂一个身高一米八，常年泡在健身房里的东北男子汉...最后竟然走上了甜点师这条不归路。
林上又想起方才填表格那阵，身后那些女同学上下打量的目光能活活把他烧死。他承认自己长得是有点粗犷，但不至于到不堪入目的程度：板寸头，浓眉大眼，小麦色肌肤，放大街上来看甚至还能算得上是有点小帅......只是他和周遭的气氛实在不搭。也许他该去警校，或者去军校...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心有猛虎细嗅蔷薇。他觉得自己的心中百虎齐奔百狼争啸。
不过既然已经决定了，就得硬着头皮把这条路继续走下去。林上翻了个身，从枕头边抽出本漫画消磨时光。待他看得正起劲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同学，请问你有吹风机吗？”
“啊，有有有，稍等。”林上从床上坐起来，在衣柜里拿了吹风机后光脚两三步蹬到门口。门外站着个灰头发的男生，水顺着发缕滴了满肩膀。
“这儿，用完还我就行。”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吹风机朝外递，“你这头发颜色真好看，哪染的？”
“谢谢啊。”门外那位笑眯眯地接过吹风机，“我自己染的，经常倒腾头发...话说你也是新生吗？哪个专业？我看你住在我对门就来借了，顺便互相认识一下方便照应。”
“对，我是今年的新生。”林上开口，“我叫林上，学甜点。”
他看见对方瞪大双眼。
“我还以为你学什么餐饮管理呢，真没看出来你是学甜点的...这样的话我们就是同学了。我叫韩青然。”对方伸出那只空闲的手，“以后请多指教。”
林上礼貌性地回握。
“对了韩同学，你知不知道明天开学要学啥啊，要不要...提前预习？”他倏忽想起了些什么似地问道。问是这样问了，他心里也没底要从哪里开始预习。
“嗯？我觉得应该是些基础内容吧，普通人应该都知道的那种。”韩青然摆摆手，“吹风机大概十分钟之后就还给你，拜啦。”
“好，回见。”

然而事实证明韩青然错了。待次日林上走进教室，发现自己连烹饪台上这些器具的名字都叫不全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不是个普通人——他连自家厨房都没进过几次，这节课将会上得非常痛苦。
挨过女同学们炽热的眼神洗礼，他绕到教室角落的那方工作台后面站定了。
“林上！林上！”
韩青然这一嗓子吼得所有人齐刷刷地把视线转向他。林上抬头，发现对方在第一排的位置朝自己挥手。
“我旁边空着人，要不要和我一组？”
“哎不用了，我呆在这里就行。”他尴尬地笑笑，这才发现工作台是两人共用的。离上课时间还有半小时，班上暂时只见着两个男生，韩青然想必也是怕自己尴尬...但他实在丢不动第一排这个脸。
当吊车尾就要堂堂正正地当，偷偷摸摸装好学生算什么本事。
他瞥了一眼身旁的空位。愿意在这个死角上课的人，不是胆小害羞，就是和他一样啥啥不会。到时候学渣抱团期末保底...他盯着眼前这些不同尺寸的铁盘铁碗发愣，为了给自己找点安慰胡乱揣测着。
前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原本有些嘈杂的教室瞬时变得安静。林上也随着大部队朝这张新面孔行注目礼：走进教室的是个五官秀气的男生。体型纤瘦，但实际和自己差不多高；留了一头长发，在脑后挽了个马尾，配上发放的学徒帽看起来清爽利落。
林上能明显感受到这些炽热的目光变了味，开始向周遭散播粉红气息，心底一个劲想着长得帅就是不一样。循着踏踏的脚步声，所有人的视线都在自己的身旁止住。林上转过头，发现这位兄弟正站在他身旁的那个空位——看来是打算在这安家了。
对方也回过头和他对视。
“同学你好，我叫陶夏谦。”
“林上。”林上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位陶同学虽然很有礼貌，举止得体，却给人一种不大好相处的疏离感。

他又再次仔细观察对方，皮肤白得和刷了层修正液似的，摆这儿和自己一站就是奥利奥饼干和夹心的区别。
“以后请多指教。”陶夏谦微笑道，接着就没再主动说话。林上觉得这同学也忒生分了，让他浑身不自在。不过同是天涯沦落人...
他原本还做着和陶夏谦学渣抱团的梦，待上课铃一拉彻底把他打回了原型——
这哪是学渣，这摆明了什么都会！
理论课前老师和同学简单地互相介绍了一番，接着从面糊的打发开始讲解。林上云里雾里地记着笔记，抬头一看陶夏谦悠然自得地听着课，不时还点点头，满脸云淡风轻；实践操作时林上把划得乱七八糟的笔记本摊开，对着乌黑的笔记一步步来，而陶夏谦则是熟练地从台前拿过材料直接开始操作，手法之老成，像是练过十几二十年。
“陶同学，陶同学。”林上一边将手中的面粉过筛一边偷偷问对方，“你是不是...以前学过啊？”
“我父母都是做这一行的，自己也一直朝着职业甜点师努力。”陶夏谦用硅胶铲拌匀面糊，扭头看见林上手中的面粉袋，脸色刷地一下就变了。
“你干嘛用高筋面粉？还有你不过称直接倒？”
“啊？”林上糊涂了。
“高筋面粉是用来做面包的，因为蛋白质含量高成品会比较筋道；蛋糕应该用低筋面粉，这样才能做出松软的口感。而且做甜点的配比非常严格，你得在称上测过后再加，不能一股脑乱倒...”
陶夏谦叹了口气，帮他把面粉在自己的称上测准了递给他。
“你重做一份吧。”

第二章
“哦，好，谢谢...”突如其来一通骂让林上更摸不着头脑。道了谢，他接过那碗面粉掂量掂量，好像和自己估摸的也没差多少。
“这些要领老师都讲过，不知道你怎么在听课。”陶夏谦将蛋糕糊在桌面上磕了磕，“甜点不是像你那么随便糊弄就能做好的，首先态度要放端正，细节决定成败。”
如果说先前是好心帮忙，那么这回林上则从这番话里嗅到一股...优越感。对方高高在上的样子让他的心底升腾起无名火。
怎的，还不让人犯个错？林上发誓自己已经尽心尽力地对着这本只有他自个能看懂的笔记逐步操作了，陶夏谦这种冷嘲热讽他实在心烦。他原本也没打算承其怜悯，于是便拉开低筋面粉袋将碗里的面粉全倒进去，接着抱起袋子直接朝筛网里抖面粉，其意我就不过称你能把我怎样。
陶夏谦的眉角挑了挑。林上心情大好。
他哼着小曲将蛋白霜分三次放入面糊里翻拌均匀，边搅还边朝陶夏谦使眼色。对方干脆不理会，专注自个手上的工作。
倒模，磕掉气泡，接着送进烤箱。
林上回到工作台前继续海绵蛋糕的面糊制作，此刻他并不知道陶夏谦已经在心里把他当傻子一样对待了。他们做的是戚风蛋糕和海绵蛋糕，基础中的基础，看似简单实际容错率并不高。就拿戚风蛋糕来说：原料比例、蛋白是否打发不足、混合面糊的手法，甚至拿出烤箱时没有及时倒扣——都会造成塌陷、加热不均内馅紧实等一系列问题的出现。陶夏谦觉得要是像林上这么胡来，别说是出错，能不能烤熟都是个问题。
林上呢？他觉得陶夏谦像个死板的跨世纪老爷子，唧唧歪歪的要求挺多，还挺爱秀。
高速打发下的蛋糊渐渐起泡，林上觉得差不多了就停手，加上黄油和面粉翻拌均匀，看上去有模有样。他将蛋糕糊送进烤箱，悠哉悠哉地走回自己的位置后，这才发现陶夏谦消失了。
哦，被一大群女孩子簇拥着“解决难题”。
林上对此嗤之以鼻，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玩游戏。
“哎，林上林上。”韩青然恰好从烤箱区回来经过过林上身旁，“做得怎么样？还顺利吗？”
“嗐，就那样吧，还凑合。”林上从游戏里抬起头，“你呢？”
“我之前全蛋打了两三次才打发，哎，这看上去挺简单的做起来还真有点难度。”韩青然砸砸嘴，“还好老师帮了我一手...而且她说我的戚风蛋白打发不够，可能出炉以后会有些问题。”
“你昨天还告诉我学得简单，我今天一进教室就知道自己完蛋了。”林上乐呵，“我连这屋子里有什么都认不全，纯粹现学现卖，卖还不一定卖得出去。”
“不是吧，你真认不全啊？”韩青然的重点抓得有些偏。
“真认不全，而且我其实本来没打算学烘焙，我对这些玩意没啥兴趣，要不是高考吹了...”
这对话些许是被陶夏谦听到了，林上老感觉对方在往他这边瞅。
“怪不得，我看你的确也不像是喜欢甜品的那类。”韩青然点点头，“其实你长得很像我小学时班上的体育委员。”
“去你的，我当年可是学生会的体育部长，校园十大风云人物。”林上傻笑两声，又低下头沉迷于游戏世界，“不过愿意学做甜点的男生是真的少，我还挺佩服你的。”
“哪里，其实我也不是特别喜欢，主要是因为家里有店面等着我接手...我对时尚更感兴趣，但烘焙也不差就是了。”语毕，韩青然突然凑到林上的耳边，压低音量接着说，“真心喜欢烘焙的人是和你一组的那个陶夏谦，我听说他爸妈都是国际知名的甜点师，他自己好像也得过不少奖，不知道为什么还偏要跑这来从头学，大概是为了巩固基础吧...”

要是放在他俩认识之前听到这些消息，林上肯定会对陶夏谦肃然起敬。而如今他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些想笑。
陶夏谦，典型的鱼塘选手，偏要自我包装成“夯实基础”，可以可以。
两人再东扯西聊吹了会水，接着像两个好姐妹似的约着一起去烤箱区取出炉的成品。林上还没来得及打开自个的烤箱就听见韩青然“啊”的惨叫声——约摸是做砸了。
另一边，韩青然正捧着“东非大裂谷”泣不成声。他刚打算跑去和林上诉苦，一转身就看见对方端着两块蛋糕朝自己走来。
韩青然自诩视力不错，隔了远也能看得清楚楚楚——尚且不论还没脱模的戚风，那块海绵蛋糕......几乎是教科书级别的漂亮：组织松软均匀，湿润又不过渍，浅焦的表皮光滑得一丁点儿皱也没起。
这不太像是零基础的新手能做出来的东西，除非是走了大运。
“你没事吧？刚才听到你嚎那嗓子我就过来了。”
“林上，我书读得少你别骗我...你真的零基础？”韩青然一个劲地盯着那块海绵蛋糕看。
“我干嘛拿这个骗你？”林上感觉莫名其妙。后者则是闭上眼，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真的强，这海绵蛋糕都快赶上老师做的示范了，看来我有必要来找你课后辅导一下。”
“这全凭运气好，我自己也没想到做得还挺不错。”林上有点不好意思，捧着俩蛋糕走回了工作台。
陶夏谦已经站在工作台那等着戚风冷却脱模了。
擦身而过的时候两人的目光有一瞬间交接，最后齐齐落在了彼此的作品上。陶夏谦的海绵蛋糕做得实在标准，属于一点瑕疵都挑不出，满分十分能打二十分的那种。
不过林上也没有觉得诧异，况且对方可以算得上是半个职业选手，反倒是陶夏谦对林上的手艺大吃了一惊：虽然林上的海绵蛋糕还算不上完美，但已经能看出是高水准的作品了。
关键是他目睹了对方制作的全过程——材料直接倒，搅打感觉差不多了就停手，还得对着基础步骤来操作。
他知道林上是真的在乱做。
但他还不敢确定林上究竟是靠的运气还是实力，直到对方把戚风的模具朝上一抬。
蓬松，轻盈，棉软，焦质层光滑如丝纺。戚风蛋糕所有美好的一面都在他的手下发挥到了极致。
如果说一次成功能被称为“走运”，那么两次成功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陶夏谦又想起方才林上和别人聊天时说的那段话。既然他不喜欢这一行为什么还要偏要来学？如果这份对烘焙的直觉真是他的天赋的话...实在是糟蹋。
林上看见自己的戚风成品时也吃了一惊，这戚风感觉比他做的海绵蛋糕还好看。他瞟了一眼陶夏谦，发现对方的眼神特别幽怨，心底一阵暗爽。
说不定...自己其实还挺上道？
不出意外地，两人都得到了班级最高分。试吃时老师还特意夸了林上的海绵蛋糕“味道醇厚”。于是下课铃刚响，就有几个女生上前和他搭话，想来分一口蛋糕...林上的虚荣心在这短短的半天内极速膨胀起来。他看着正在收拾桌面的陶夏谦，突然玩心大发。
“陶同学你要不要也来一块？我给你切块最大的。”
陶夏谦先是滞了一秒，接着偏过头严肃地对他说：
“好啊。”
林上没想到对方就这样答应了。以陶夏谦的脾性应该是根本不屑理会他的，无果，林上只好拿切了两块蛋糕递给对方。
陶夏谦不待见林上，并不表示他不待见林上的手艺，对于林上的蛋糕他可以说是持有百分之两百的好奇心。既然林上主动提出让他尝一口，他也就顺着对方搭的台阶下。他用叉子切下蛋糕仔细品尝：戚风蛋糕和外表带来的轻盈感一致，糕体松软的气孔在口腔里慢慢坍塌融化，鸡蛋的味道混着奶香在舌尖扩散开来，无可挑剔。而海绵蛋糕则是黄油占了主场，其它的材料仿佛都是为了衬托这股浓烈香气才存在的。口感不干涩，结构紧密，整体味道厚重却不腻，没有那些复杂的层次感，却能让人本能道出“美味”二字。
如果这两块蛋糕是陶夏谦在路边蛋糕店买的，他会觉得这位蛋糕师傅的水平很高。但这是林上做的，他只会越想越气。

第三章
当晚，陶夏谦就失眠了。
为了走到如今这一步他不知道耗费了多少精力：刀伤，烫伤，腰腿发麻，一遍遍地计算和配方的改良，在厨房从深夜呆到破晓，甚至还有连续24小时超负荷的工作量——这些磨难他都抗下来了。但如今在他的生命之中出现了另一个人。这个人以惊人的速度成长起来，并轻而易举地将他所做的努力全数推翻。
他想不通，老天爷宠眷的对象为什么偏偏是林上。换作是别的人他也许就能心安理得地接受现实，但林上——从他的身上丝毫感受不到对这门手艺的热情，还反将这把金汤匙当作炫耀的资本，两块蛋糕就能飘上天。
何况他根本就不喜欢甜点......
陶夏谦心烦意乱，索性用抱枕将脸狠狠蒙住。嫉妒、不甘和打击带来的失落感在他的心底野草般疯长。
与此同时，林上和韩青然正窝在一起开姐妹大会。
林上订了份烧烤外卖，花花的全是肉。寝室禁酒，两人就着可乐吃得也挺香，飘了一走廊的孜然味儿。
“林上，你真的太***。”韩青然嘴里的还没咽下去，筷子又掇了一夹烤肥牛，“我说你就是天生该吃这碗饭的，你不学烘焙是甜点界的损失。”
林上承认他方才给韩青然讲今早的光辉事迹时有点添油加醋，但也禁不起对方这么夸，“别别别，我这歪打正着来的。”
“哎，我也想拥有你这种歪打正着的能力，这样我哪还用学东学西，直接蹭蹭蹭走上人生巅峰。”韩青然举着筷子在空中比划，“其实吧，我觉得你那块戚风蛋糕烤得比陶夏谦的戚风蛋糕还好，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没敢说。”
林上正喝着可乐，猝不及防地被呛了满嘴。
“夸过了啊，我咋没发现你胡诌的水平这么高呢？”
林上清楚自己那点斤两。他也就学了一天，和人家从小接触的放一块比，顶破天了也比不过。不过还是得承认，韩青然这话讲得他美滋滋的。
“我没胡诌。”韩青然突然神色凝重，“课后我尝了他的蛋糕，也尝了你的蛋糕。他做的戚风焦质层能抿到回苦，而你做的戚风味道刚刚好，可能比他早了几秒出炉吧。”
“你这早几秒晚几秒都能尝出来啊？！”林上震了，韩青然趁机又夹了个牛肉丸。
“你信我，我这舌头对味道很敏感的，从小养着，天天练...”话说一半，韩青然突然默不作声。林上看对方有点不太对劲，连忙调侃道：
“那你这烧烤别吃了，味儿多重，我给你再订碗粥好好养着，别伤着味蕾。”说着就把装肉的塑料碗往自己这边扯。
“林上你别啊。”韩青然乐了，“我这好不容易吃一次，上一次吃烧烤还是在我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呢。可不沾了你的光，开开荤嘛。”
林上对韩青然这顺手拍马屁的功夫佩服得五体投地，大手一挥，从自己的碗里挑了块五花肉给对方，“行，朕赏你块肉，别再夸了，受不住。”
韩青然嘿嘿笑地接过肉，混进饭里扒得津津有味。
水足饭饱，林上回到自己的房间，闭上眼开始回想今天发生的事。他自己也感到奇怪，当他接触到材料的那一瞬，脑内的感知就会被无限放大：一个好的成品所需要的配料的松散程度，状态，火候，都能根据它的质感、香味和外表反转推论出来。他每操作一步，就能约摸估出它对成品所造成的影响。因此他只需要按着顺序来做，让脑中的成品趋近完美就够了。

就像今天这样。
林上感觉自己像是中了邪。
他又想到陶夏谦：虽说林上讨厌这人，但看着他被自己气得半死还是有那么一点罪恶感的。要是他知道了自己的脑回路长成这样，大概...会很伤心吧？努力这么久却敌不过天降，是个人应该都会难过。
林上又在脑袋里模拟了一下陶夏谦的沮丧脸，同情心油然而生。
不过自己究竟能走多远呢？
林上千算百算，万万没有算到第二天他就从山顶跌到了谷底。
他一手举着花托，一手提着裱花袋欲哭无泪。事实证明手残不是能靠脑子补救的，林上已经和这朵不存在的玫瑰苦苦斗争了半小时，大字还没个一撇。再看陶夏谦，台面上已经开起小花园了。
为什么别人挤出来的玫瑰就那么标致，到了自己手里就变成卷筒纸呢？？？
巡查的老师看林上面露难色，专程再给他做了个裱花的示范。末了，她转过头对着陶夏谦说：
“陶夏谦你稍微辅导辅导林上，纠正下他的动作，我过会再来检查。”
老师一走，留陶夏谦和林上面面相觑，空气里写满了尴尬。两人就这样一言不发地大眼瞪小眼好一阵，最后是陶夏谦先开的口：
“你不是很厉害么？裱个花把你难成这个样子。”
林上抽了抽嘴角。
卧槽，敢情您沉默这么久是在想怎么骂我？！
林上想把昨晚那个同情陶夏谦的自己丢去喂狗。
“你不是男人么，干嘛还留长发？看起来像个娘娘腔。”
林上也不甘示弱。但这话刚出口他就有些后悔，有点像那啥...人身攻击。
“我留长发关你屁事。”陶夏谦彻底怒了，心底对林上的最后一点点好感在此刻消失殆尽，“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什么样，人家把你捧上天你还当真？搞笑。”
说完，陶夏谦就摔门而出，剩下同学和老师一脸迷茫。
林上觉得自己讲话是有点过火，纠结着要不要追上去道个歉。思索半天，他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不想先认输，就这样吧爱咋咋地。
林上闷在心底烦，好心情被搅得一团乱。本来手上的花朵还有些绽开的趋势，折腾这下给彻底变成了卷筒纸，到最后干脆卷都卷不起来，手指上糊得到处都是。
这节课的课堂作业没能交上，老师安慰林上让他不要着急。
林上闷着这口气一直到深夜。十一点半，他玩着玩着手机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胸口这团火怎么也消不掉。他跑去厕所洗了把脸，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开始整理情绪。
说到底还是自己不够格。陶夏谦有资格当一朵高岭之花——因为他有能力，而自己没那个本事。没那个本事还要怼人，还怼得那么过份，这不是找打是什么？
而且陶夏谦长的也不娘炮，这长头发配他那张脸还挺好看，纯粹是当时逼急了瞎诌诌...
林上觉得自己这冲劲真的得改改，从小到大不知道因此得罪过多少人。他又再想了想，要是陶夏谦不再这么摆架子，他俩还是能成好兄弟的。也许......
突然间，林上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将房灯全数打开，在衣柜里找了套运动服穿上，撒着拖鞋就出了寝室。初秋的天还有点冷，他先绕去教学楼后门，和门卫大爷好说歹说要到了钥匙，接着便直直地朝教室奔去。
钥匙和锁孔里的弹簧相接，发出急促而清脆的金属声。林上打算今晚在这儿练习裱玫瑰练到学会为止。

第四章
林上打开教室后排的灯，从冰箱里拿出植物奶油，给搅拌器通好电。早上用过的花托还没来得及收拾，台面上散得到处都是，他随手抄了一个来用。
耳边的机器轰鸣停止了。他将打发好的奶油装进裱花袋里，深吸一口气——
放松，集中注意力。
心里这么想着，林上的手还是像得了帕金森似的止不住颤。他将裱花袋横举在胸前，歪歪扭扭地在花托上挤出个花芯，奶油在糯米托上断成一片片的，颇有点后现代主义艺术的风范。他叹了口气，把这朵开残了的玫瑰扔进垃圾桶，又拿了个新的花托在内里抹上奶油，装在裱花针上。
偌大的教室里静得只能听见微弱的呼吸声。
林上不知道自己到底低了多久的头，直起身子的时候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用手枕着脖颈朝两侧扭了扭，活动活动僵硬的颈椎，待双眼再聚焦时才瞅见了前门的身影。
陶夏谦白天走得太匆忙，把钱包给落在了自己座位上。在他去找门卫大爷拿钥匙的时候，对方却告诉他还有人在他们班级教室里——陶夏谦正纳闷着怎么十二点多还有人在教学楼呢，一推门，就看见林上捧着个裱花针小鸡琢米：眉眼口鼻在脸上给挤成了一团，还紧张得疯狂出汗，配上他那体格远远看上去就像头大棕熊在聚精会神地剥蜂巢吃。
陶夏谦有点想笑，但还是忍了下来。
就在这会林上正好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再次交错。
林上一瞬间尬穿地心。
这都啥事啊！他本来就是偷偷摸摸来精进一下手艺好让陶夏谦刮目相看一把，结果人恰好撞见了，让他产生了某种被在床捉\奸的错觉。他想讲点什么也无从开口，但不讲点什么感觉也不太对劲。如今他俩可是“恩怨未了”，要是自个再嘴欠点就得发展成“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
“我拿个钱包就走。”
陶夏谦还记着今早的仇，不想花费太多时间和林上打交道，只是对方这么晚还在练习裱花让他有点出乎意料。他原以为林上是那种败家子花天酒地这类的，没想过私底下也会有这么朴实诚恳的一面。
林上就看着对方两三步跨到自己身旁，在台肚里左翻右找，拿到钱包后还看了一眼他手里的残花败叶。途中他连大气都不敢出，但最后还硬是在对方临走前把人拦了下来。
“陶夏谦你等一下。”
陶夏谦转过身，见林上这气势还以为要给他下战帖。
林上叫住了人又迟迟没有下文，陶夏谦也耐心地等他把话说完。隔了将近有半把分钟，林上才颇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后脑勺，缓缓道：
“早晨那话你别往心里去，我其实没那个意思。”末了又补一句，“你这头发好看，别剪了。”
“.......”
陶夏谦听了也没回应，连声都不吱。林上有点着急：他很少把面子拉下来给人道歉，能动手的坚决不动口；如今做到这个份上已经是他的最大让步了，但对方却没个表示。他直直地盯着陶夏谦看，像是打算把对方看穿。
“我知道了。”
陶夏谦轻声说道，而后在林上的注视下扬长而去。
教室里又只剩下了林上一个人。
嗯？？？这就完啦？？？？
林上懵了，陶夏谦这人他实在搞不懂。按理来说要不然就冰释前嫌，要不然就极端点打架解解气，对方一句“我知道了”让他有点手足无措。
不过他也懒得再管，既然自己已经道过歉，原不原谅就是他的事了。当下的任务是得把这花先给做好。
.......
林上把花芯给涂实，提着裱花袋斜口朝侧边一扭，在偏角收尾。就这样把奶油层层重叠起来，玫瑰就在花托上绽开了。刚放下裱花袋，他就举着花往讲台上冲，急着把这份课堂作业补交给老师。
他今天的心情很好。尽管他和陶夏谦从早上开始就没说过话，也丝毫不妨碍他高兴成一个即将去春游的小学生。
陶夏谦瞥了一眼正吹着口哨收拾台面的林上。不得不承认林上学得很快，一晚上无人指导的练习能达到这个水准已经很不错了。

“林上。”
“啊？”林上循声朝陶夏谦望去。
“你真的不喜欢甜点吗？”
陶夏谦还是把这个攒在心底的疑问抛了出来。如果林上真的对烘焙没什么所谓的话，他就不应该在凌晨时分独自出现在教室里苦练。
“我说实话你铁定不乐意。”上次和韩青然的对话果真被他听见了，林上想着，挽起袖子开始准备今天的挞皮制作，“我对这些完全不感兴趣，纯粹是为了有书可读。”
对此陶夏谦不表态，林上也不再说什么，但他们二人之间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已经褪去了一大半。
林上选了浆果来作为迷你挞的顶部装饰——草莓、蓝莓和桑葚，个小方便处理，好吃又不容易出错。而陶夏谦则是打算走复合口味的路线：烤柠檬片，苦苣粉和牛防风种子，最后不忘在卡仕达酱的中央添一片薄荷尖。
刚把手头所有的迷你挞装饰完，陶夏谦就挑出一个摆在林上的面前。
“我们交换试吃吧。”
林上还差三个才装饰完。对这突如其来的请求他似乎也拿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来，从做好的挞里选了个最有卖相的递给对方。
“好啊。”
陶夏谦接过浆果挞，一口下去发现和他预计的味道相差无几。挞皮烤得刚刚好，卡仕达酱很香滑，水果也很新鲜，但除此之外这个挞就没有别的亮点了。技术层面——它准能拿到一个高分，但印象分——陶夏谦大概只会打上六或是五。
陶夏谦这下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被对方的戚风蛋糕和海绵蛋糕给惊艳到：林上适合做单元素和基础的东西，他能把每个部分都做得十分到位，但他没有更高的审美。他不会去追求口味的多样化，对外表也没有一个标准，因此一旦涉及到多个元素组合在一起的甜品——比如今天的迷你挞，再比如昨天的裱花蛋糕，他本身的优势就会被大大削弱。
但他拥有潜力，他是能被训练成才的。
“不好吃吗？”林上见陶夏谦咬了一口就开始出神的模样有点慌张，这要是不好吃他还不敢把这当作业交上去呢。
“没有，挺好的。”陶夏谦顿了顿，“你尝尝看我做的挞吧。”
林上把陶夏谦做的迷你挞掂起来，这才想起他似乎还一次都没有试吃过别人的作品。之前烤的蛋糕他只知道自己的好吃，也不知道别人烤的怎样...
他咬了一口。
卡仕达酱很甜，非常甜，砂糖绝对超过老师上课讲的标准分量，挞皮也有点过火，但这两者却巧妙地互补中和，还带出了香草的风味。防风草种子独有的橙香和烤制的柠檬相衬，苦苣粉的咖啡香气和柠檬的酸又刚好把酱料多余的糖分给化解了，最后是薄荷的收尾...林上似乎还抿到了一点洋甘菊的回甜。
“怎么样？”
“...很好吃。”
“你再尝尝你自己做的这个。”陶夏谦把自己咬剩的那半个递给林上，林上想都没想就顺着陶夏谦咬过的痕迹咬了下去。
和他脑子里想的味道是一样的：草莓，桑葚和蓝莓的清爽酸甜带出了卡仕达酱的蛋黄和牛奶香，而挞皮的黄油则是为了让香草籽的风味更加厚重。论味道他非常满意，但要和陶夏谦的迷你挞比起来，还差了很大一截，不过具体是哪儿的问题他也说不上来。
“有感受到什么区别吗？”
林上点头。
“能感受到区别是好事。”陶夏谦看着林上，眼神认真而又坚定，“林上，我希望你能回心转意，因为我很看好你。”

第五章
回心转意？
林上站在工作台后出神，泡芙还没沾过糖浆就被他垒到一起，最后哗啦啦倒了一桌。在他拾掇拾掇打算重新堆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连内馅都还没填。
还有那句“我很看好你”又是个什么意思？陶夏谦不是烦他烦破天么？
他把小花嘴从泡芙底扎进去，灌了满膛的酱。
一连好几天林上都心不在焉，连晚饭必点的红烧狮子头进了嘴里都淡然无味。十点半，他早早关了灯，闭上眼脑海里又浮现出陶夏谦那张脸。
他开始思考自己对陶夏谦是不是有点太过上心。其实要是最开始他什么都做不好的话，也许就没这么多事。但成功对他而言实在是太容易，轻轻松松唾手可得，于是在他心底就逐渐萌生出某种念头。
他想赢。
于此最好的对象就是陶夏谦：和他同班，资历却比他高出很大一截。林上没见过世面，不知道对方这个水平到底能排在哪个位置，但他能感受到陶夏谦的糕点和那些啥啥网红蛋糕都不是一个层面的，对方靠的是真本事。
“韩青然，你知不知道...”林上磨索了半天想着怎么把话一次性讲清楚，“怎么才能做出那种，感觉味道很多的甜点？”
“啊？”韩青然啃着个大馒头说不清话，“我只会吃不会做啊...要问你该找陶夏谦问去。”
“哎，别和我提他。”林上听见陶夏谦的名字就闷。
“怎么，我还以为你俩关系挺好？上次还看见你们共吃一个挞，你一口我一口的。”韩青然终于把馒头咽了下去，“吵架啦？”
“不...挺难说。”林上觉得韩青然这话怎么想怎么别扭。
“不过我觉得吧，这种味道的鉴赏都是要靠积累的。要不然这周末我带你去个我喜欢的甜品店里尝尝？说不定你吃着吃着就会做了。”韩青然拍拍他的肩膀，“不去也没事，看你这样子平常应该也不喜欢吃这些。”
“我要去，周六还是周天？”林上脑子都没过一下就秒答。
“看你哪天方便哪天去。”韩青然没想到林上这么积极。

于是周六一大早林上就被韩青然带去市中心溜达了一圈。林上先是陪韩青然在美发用品店里呆了两三个小时，中午吃了顿简餐，林上自己又去游戏厅挥霍了一把，将近下午四点两人才想起此行的初衷。
从广场走出来，韩青然和林上拐进一条小巷，才走没几步林上远远地就看见了甜品店的标牌。走近了，林上也觉得这店面装修和别家也没什么区别，透过落地窗朝里面望去能看见人流量不少，但比起那些排队排出两条街的店铺还是相形见绌。
“你别看它店不大。”韩青然推开玻璃门，熟络地和前台的服务生打招呼，“他家甜品的质量是我去过的所有甜品店里数一数二好的。”
林上也跟着走近店里，清一色的水红色装潢让他莫名觉得很有安全感。两人找了个不被注意的小角落坐了下来，况且俩大男生一起去甜品店还是有点...诡异。
“我听说这家店的师傅来头不小，好像以前在法国某家米其林餐厅的后厨呆了两三年，不知怎的回国开了这家甜品店。”韩青然把手边的菜单递给林上，“当然我也没见过他本人，没实锤，你随便听听就好。”
“你上哪听来的这么多八卦？”林上接过菜单，花花绿绿的预览图让他开始犯选择困难。
“爱好，爱好。”韩青然嘿嘿一笑。
“哎我不知道点什么好，你选你选，我看着脑袋疼。”林上放弃了，把菜单再推回韩青然手边，掏出手机当低头族。
“那我可随便点了啊。”韩青然摁铃直接把服务生叫来，空口讲了几式甜品就让人下去备餐。
韩青然统共点了三样：马卡龙，闪电泡芙和千层酥。这当中林上只吃过马卡龙，而且还被甜到头昏，体验极差。
不一会儿服务生就端上来两颗马卡龙，浅绿色的表皮沾了一层香草糖粉。林上瞅瞅也没看出什么区别。

“抹茶？”林上用叉子敲开外层，看见夹馅里有不知道是什么的红色果碎，“我以前陪表姐吃过这个，特鼾。”
“正常，我就没吃过几家不鼾的。”韩青然直接上手，“本来就是蛋白加糖，酱料又甜，要做好吃了特别难。”
“还有，这是开心果醋栗，不是抹茶。”
开心果和醋栗...林上乍一听觉得是很奇怪的搭配，但在尝过之后发现还挺不错。这和他之前吃过的马卡龙的口感完全不一样，蛋白饼湿润又棉软，酸中带涩的醋栗和奶油霜融在一起，烘杏仁和开心果的香气让原本生硬直白的甜味柔和下来。
甜是肯定的，但绝不是那种令人反感的腻甜。林上依稀能在这颗马卡龙里看见陶夏谦做的迷你挞的影子。
“我之前和表姐吃的那个马卡龙感觉比这个要脆一点。”林上两三口将小碟吃得精光，“这个挺好吃的。”
“脆的说明师傅手艺不精。马卡龙本就应该是软的，壳和馅之间不该有空隙，不信你看。”
韩青然将自己咬过的那一面转过来给林上展示。蛋白饼的内里和上层的脆皮紧紧粘合，几乎没什么气泡。
“只有这样的切面才算是合格，也只有这样的切面才拥有最柔软的口感。”
在韩青然举着马卡龙大谈特谈的时候，服务生又把剩下两盘甜点端上了桌：一盘是巧克力涂层的闪电泡芙，另一盘是看上去没什么特点的草莓千层酥。

第六章

林上第一次见到长条状的泡芙，感觉怪新奇。他用叉子从正中央叉开一分为二，酥脆的外壳下奶油霜均匀地铺在内膛里。
林上沾了一点馅料来尝。和上课老师讲解过的奶油霜的味道都不同，内馅的奶油霜细腻、塑型力度大，甚至还有点稠硬。他能尝到馅料带着黄油和鸡蛋的味道，但一点也不厚重，还有股淡淡的咸香。
“这是什么做的？”
“我觉得应该是意式蛋白霜加黄油打发的产物。而且也不是传统的蛋白霜，是调整了比例的改良配方。”韩青然舔着叉子喃喃道。
林上把泡芙分得更小块，此刻硬质馅料的优点就体现了出来。比起软性酱料，这类接近黄油质感的奶油霜更不容易因切断时的受力而在盘子上淌得到处都是。他叉起一块放进嘴里。
如果说将刚才的马卡龙比作前菜，那么这道闪电泡芙应该就是所谓的主菜。
涂层的黑巧克力加了辣椒粉，和奶油霜的咸香相得益彰。酥皮除了黄油外貌似还掺合了别的油脂，浓但不香——不像是普通的植物油，也没有动物脂肪的腥气。三者相搭共同组成了这个泡芙醇厚又具有深层次的风味。
“真正好吃的甜品会让你不去在意它的甜度，因为总会有别的味道把甜味掩盖过去。”韩青然一只手撑着脸，另一只手举着叉子发表感想，“他们家的闪电泡芙是我每次来都必点的一道甜品，辣巧克力味的我之前还没试过，现在我感觉它能在我吃过的所有泡芙里排个第二名了。”
“那第一名呢？”林上随口一问。韩青然没回答他，自顾自地把千层酥的盘子和泡芙交换了位置，摆在林上面前。
韩青然好像不怎么爱说关于自己的事。
林上发现有时候两人聊着天，对方总是会突然避开某类话题。或许是有什么心事吧，他一边这样想，一边开始着手解决面前的千层酥。
酥皮烤得焦黄，松而不篷，三层酥皮里填着对切草莓和穆斯林奶油酱。味道也简单直接：水果的酸甜，奶油的香浓和酥皮的韧脆。
“这个千层酥和前面的比起来感觉没那么让人印象深刻。”林上叉着草莓在盘子里胡搅，“但不知道为什么做得很好吃，而且丝毫不比之前两道差。”
如果是他来做这个千层酥，大概也会是一样的味道。但为什么之前的迷你挞就比不过陶夏谦的迷你挞呢？同样的复合口味和简单口味，千层酥和泡芙就是同一水准，而自己和陶夏谦就是差了好几阶。
“我想大概是用材的问题吧。”韩青然回应道，“如果你把夹馅的穆斯林奶油换掉...比如换成英式奶油霜？那种纯黄油打发的装饰霜会让人感觉太腻；换成卡仕达酱又会让人觉得缺点什么，味道不够；换成之前那个泡芙的夹馅，又会感觉味道太多余。而穆斯林奶油——这种黄油和蛋奶的组合就会让人觉得很王道。”
“实际上这也是改良过的作品，但人们不会在意那么多：他们只会关注‘味道的经典’，只要能保留那种人们的传统印象，无论手法多么创新都没关系....”
“韩青然，我觉得你不去当个美食评论家好像有点可惜。”林上给听得一愣一愣的，“你讲得太好了。”
“是吗？”韩青然含糊地笑了一下，“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

大晚上的林上又跑去撬锁。
他实在是长得太出挑，门卫大爷只扫了一眼，连问都不带问的就把钥匙交给了他，还让他练习完早点回寝室。
现在他站在打开的冰箱前一边思考一边吹冷风。他想按着下午吃过的那三道甜点的感觉来改良自己的作品，却不知道从何下手——如今他会做的种类也就那几样：蛋糕坯，泡芙，迷你挞和周五新学的焦糖布蕾。裱花虽说有进步，但也只是勉勉强强。
成品要能做的好看，又不用花太多力气去装饰的最优选择......林上还是决定做迷你挞。他在水果架上先是挑了一个苹果和几颗樱桃，隔会又放了回去。
这样做好像和先前的浆果挞没什么区别，口味不够创新，也不像草莓千层酥那样足够经典。他能预见到成品的处境将会非常尴尬。将卡仕达酱换掉的话整体风味会大打折扣；只是在配料上下功夫的话，他自知没陶夏谦那么高的本事。要从现有的方案里找到出路实在有点难。
林上又把那些味道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思绪在闪电泡芙那里突然被打断了：那款泡芙的酥皮有股别的油脂气，但他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林上后悔当初没问韩青然，现在这个时间段又不好意思打扰人家。他把搁酱料的台子翻了个遍，将每个瓶罐的盖子都打开闻了一下。
椰子油、花生酱、酪梨油、葡萄籽油...他刚把装着生芝麻泥的盖子封死，又突然拧开再闻了闻。和他印象中火锅店里的芝麻酱味道不同，白色的生芝麻泥一点香气也没有，反倒有种泥土腥。
好像是这个。
林上也不太确定，但直觉告诉他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
他又拿了些别的材料回到工作台前忙活，把方子修修改改，这一呆就是呆到第二天凌晨四点。

周一，林上刚到教室就跑去冰箱那儿把自个做的迷你挞拿出来。挞皮隔了夜，没之前那么新鲜了，但总体影响不大。他捧着迷你挞回到自己的位置，脖子伸长了朝前门望，盼着陶夏谦快点来。
“陶夏谦！”
陶夏谦前脚刚踏进门就听见林上喊自己的名字。他走到对方跟前，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就被塞了一个迷你挞。
“你尝尝看。”
林上这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举动甚至让陶夏谦怀疑这挞里面是不是下了毒。他端起那颗迷你挞上下打量：顶饰仍旧是浆果的组合，但先前的草莓被撤走，取而代之的是曼越莓。光看外表陶夏谦还是有点失望的，如果林上只是在水果的搭配上动了脑筋，那么说明他还是没有认清自己的问题所在。
“我昨天一早现做的，就隔了一天吃不死人。”林上见陶夏谦迟迟不肯下嘴，给人来了个补充说明。
听到这话，陶夏谦冲林上笑笑，然后张口咬了下去。
卡仕达酱没有之前那么甜，香草荚应该放了一根半，吃的陶夏谦满嘴都是香草味，不过浆果酸冲淡了香料的口感，让整体趋于平衡。他再嚼了两下，突然尝到被埋没在酱料下的白巧克力——巧克力冷藏后在口腔的温度里化开，和挞皮巧妙结合在一起。白巧克力和黄油挞皮的组合，稍有偏颇就会让人感觉腻嘴，而林上的这个水果塔在这方面处理得堪称完美。
不止黄油。陶夏谦把剩下半个也送进了嘴里，他掺了别的油脂。
蛋奶面团的制品还是耐不住时间的考验。陶夏谦尝到了一丝草泥腥。
“你加了生芝麻泥？”
林上点头。
陶夏谦依稀记得他曾经也吃过这样的口味，但那是很小的时候的事情：他被父母带去别处，接着有人端来一盘修女泡芙。当时他只觉得两个泡芙垒在一起特别漂亮，泡芙的酥皮很香，却没有什么牛奶的味道。
要是这个迷你挞是林上今天做的，他也许就吃不出来了。
“怎么样？”
“7分吧，你及格了。”其实应该能打到8分或是9分——陶夏谦只是不想让林上这么得瑟。
他看见对方紧皱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意外觉得还挺可爱的。

第七章
“所以...你急着喊我就是为了让我尝尝你做的挞？”陶夏谦反问林上。
“我就想知道你怎么个评价，没别的意思。”林上冷静地答道，“还有，关于你之前说的话，我认真考虑过了......”
“对于烘焙我还是提不起兴趣。”林上抬起头来，“陶夏谦，我只想着要怎样才能尽快赶上你。”
也只有林上才能说得出这样的敲砖大白话。
陶夏谦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一震。他在对方的目光里捕捉到了点点星火——热切、矛盾、锐利又沉稳，充斥着战意。那是能打动人的一双眼睛，仅仅只是注视着，陶夏谦就能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被悄然唤醒。
“...那好。”
于是他也拿出强者的姿态去迎接林上的挑战。
“林上，你不会得逞的。”
陶夏谦觉得有些雀跃，很久——他很久都没有体会过当下这种热血沸腾的时刻了。他微微勾了勾嘴角，林上便朝他咧嘴笑。
心情很好。
上课中途陶夏谦不经意间瞥到了林上的笔记，发现他的字迹变得工工整整。
......
在那之后林上就过起了两点一线的生活：闲暇时间不是在寝室查资料，就是溜去教室做练习。游戏签到早漏下许多天；有时候在网上看教程看入迷了，连韩青然敲寝室门叫他一起去吃饭也听不见。
“你最近是不是魔怔得有点厉害啊？”食堂里人有点多，韩青然把音量抬了几分贝。
“有吗？”林上坐在韩青然的对面大口啃鸡腿。
“你不知道你上课那眼神，贼恐怖。”韩青然把筷子掰开，“昨天郑甜想问你文化祭的事儿呢，看见你黑着一张脸不敢靠近，还想拜托我来问你意向如何。”
“郑甜？”林上又咬了一口，“谁啊？”
韩青然白了他一眼。
“郑甜啊，咱班班长啊，那个矮矮的短发妹子啊。你别告诉我你连我们班同学都认不全。”
林上放下手中的鸡腿陷入沉思。
“...林上，你不是吧。”韩青然彻底无语。
“哎，我脸盲，记不住。”林上打哈哈，开始回想开学以来的快乐时光。好像除了韩青然和陶夏谦，他还真没怎么主动找人讲过话。
明明以前高中班上没几个女生的时候他都还和她们相处得不错，怎么到这一片花海，他反倒没那个心思了呢？
“你这闭关锁国得，一点青春感都没有。”韩青然不屑，“我真怀疑你究竟是不是直男。”
“咋，你看上我啦？”林上顺着这话死不要脸地逗他，转过脸去朝他凑近些，“青然儿给爷香一个？”
“去去去，脏了我的嘴。”韩青然把林上的脸推开，一回头，发现郑甜正端着小饭盒站在他俩桌旁，嘴还张得老大。
“我...我不是故意要看的！我不会说出去也不会歧视你们的！！”郑甜手足无措，“我只是看你们旁边有空位想问问能不能拼个坐来着...”
“那个，郑甜，你好像误会了...”见势况不对，林上和韩青然慌忙辩解，然而好像已经晚了一步。
“放心吧，我口风特别紧。先不打扰你们啦，。”郑甜用空出来的一直手朝着两人做了个加油的手势，才走出去没几步又倒转回来，“对了，林上...我想问问你要不要参加下周五的文化祭。”
哦，对，韩青然刚才也讲了这事。林上眨巴眨巴眼，他不知道文化祭要做些什么。
像是看出了林上的不知情，郑甜又详细地和他说明：
“文化祭的时候我们要在操场做临时摊位，贩售内容自定，不同专业不同年级分别开店。咱班的话应该是卖甜点没跑了，发挥专业优势嘛。”她笑笑，“我和几个女生讨论了一下，都觉得你在课上表现很好，做出来的甜品味道也不错，就想问问你愿不愿意。”
林上想了想，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便一口应下来。

“行，我把微信号给你，有需要的话随时喊我。”
“真的吗？谢谢！你人真好！”郑甜在微信里把对方添为好友，“你可以带上韩青然一起来，我们都不会介意的。”
林上又想解释，但还没来得及开口郑甜就已经离开了。
韩青然看着欲言又止的林上，幽幽地扒着白米饭。
韩青然：“搞半天原来我只是你的陪衬。”
林上叹气：“怎么办啊，这下误会大了，我要是后半生打光棍可都怪在你身上。”
韩青然：“我也是受害者好嘛！”
两人不由得感叹起时下小女生的脑洞之大，常人无法迄及。
晚上，林上收到了郑甜的通知，说是明天下午放了学要留下来商量摊位事宜。郑甜还顺带拉他进了文化祭的群聊，还让他把备注改成自己的名字方便认人。
林上点开成员列表一看，发现陶夏谦也在里面。
陶夏谦这人也太不够意思了，偷偷摸摸的，都没给他说声。林上心想，点开个人资料，把对方添加进了自己的通讯录。
正事做完神清气爽，林上打算重操旧业，玩玩游戏放松一下。他滑了两下屏点开游戏图标，几乎是同时，状态栏弹出了白色的对话框。
[陶夏谦：有什么事？]
林上给吓一跳，8102年了，怎么还有人觉得加好友就是有事相求啊？他点开聊天窗口回复过去。
[没什么事，看见没加你好友就顺便加一个]
[陶夏谦：好的]
[陶夏谦：我睡了，晚安]
林上看了一眼时间，差五分钟到十点。
[你睡真早，晚安。]
[陶夏谦：是你睡得太晚]
林上打算反驳，想想还是懒得回对方，去游戏里快乐抢人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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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大家对于我们要贩卖的商品内容都有些什么想法？”
郑甜站在讲台上发问，林上和其余几个同学围成一圈在台下听着。
“我觉得甜甜圈不错，可以做得很漂亮，也比较省力。”某位高个子的长发女生开口。这姑娘林上印象很深，叫王溪瑗，每次老师评分时都排在他和陶夏谦的后面一位。
“哎，我还想走个传统路线，卖卖改良月饼呢！”站在她一旁的女生说道，“桂花糕啊，绿豆饼啊，换成西式的材料...”
“陈思思的这个想法很有意思诶！我支持！”另一个卷发女生抢话，“郑甜，要不然就选这个吧？”
“我也觉得挺不错的。”郑甜点点头，“不过我们还是再讨论一会选选。陶夏谦，林上，你们有什么点子吗？”
“我......呃...”林上想到上次吃的那个长条泡芙，“做闪电泡芙？”
“我不同意林上的提议，闪电泡芙非常难做好，长条形的馅很难挤匀，酥皮也容易开裂。”陶夏谦立马回绝，“我觉得做杯子蛋糕不错，每个人做一种口味，装饰漂亮一点绝对不会担心卖不完。中式甜点的话...我认为市场不如蛋糕大，因为有人对这种传统糕点并不感冒。”
“可是它们真的很好吃啊，而且我们做改良款...”方才那位卷发女生有点着急。
“但是杯子蛋糕可以做得很有特色，也比较大众化，接受度会高一点。”陶夏谦回应，“我没有说它们不好吃的意思，只是单就外表而言，杯子蛋糕能够更吸引人的眼球，更容易激起人们的购买欲。”
“的确，奶油糖霜的可塑性很高，我支持陶夏谦。”王溪瑗放弃了甜甜圈，选择站队，“而且改良配方对我们来说可能有些困难，况且我们还是新生。”
“我还是觉得传统糕点更好。”卷发女生瘪瘪嘴，满脸的不开心。
“钱语露你别难过，实在不行也没事...算了...”提议的那位叫做陈思思的女生小声安慰卷发女生。
林上觉得很奇怪，他没想到陶夏谦今天这么上岗上线，怼他瞎讲的泡芙不说，面对女生的提议也那么咄咄逼人。要是换作他可能就顺着陈思思的想法来，不会和对方硬抬杠......
“林上，你觉得呢？”郑甜询问道，“你选杯子蛋糕还是传统甜点？”
“我...我都行。”林上挠挠头。
“我觉得林上和王溪瑗讲得很有道理：改良配方会增加制作难度，而且月饼啊桂花糕这类的甜点没有杯子蛋糕一眼看上去那么精致。”郑甜发声，“所以我认为杯子蛋糕是最好的选择，各位没有异议吧？”
所有人都沉默了。林上朝钱语露的方向看去：她还瘪着嘴不开心，估计是不满也不愿意再说出来。他掏出手机悄悄地给陶夏谦发了条微信。
[你干嘛和女孩子这么较真，我感觉钱语露都快哭了。]
他又看了一眼陶夏谦，发现对方一脸严肃，且根本没有要看手机的意思。林上叹气，等他什么时候看什么时候回吧。
“那我们每个人在这周五放学之前设计一到两种蛋糕，周六周日做样品修改。下周再布置摆台，确认定价和数量。记得先在群里互通一下消息以免口味相撞。”
郑甜把任务布置下来之后就让大家解散回寝室休息了。林上走到钱语露身旁，对方仍沮丧着脸，陈思思还在一个劲安慰。林上想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钱语露...那个...”林上卡壳半天，“我觉得传统糕点也很好，不过既然都这样决定下来也没有办法....所以别难过啦。”
“道理我都知道，我只是感觉很差...明天应该就好了，谢谢你。”钱语露朝林上扯出一个勉强的笑脸，林上感到一阵愧疚。
哄不好人，感觉好失败。
“其实...其实你和陈思思都可以做中式的杯子蛋糕嘛！也算是...中西结合？”
听到林上这话，钱语露先是愣住，下一秒便喜笑颜开。
“你说得好对！哎我怎么没想到呢...林上谢谢你！”说完，钱语露就扭过头和陈思思讨论了起来：
“我们可以做芋泥奶油顶，或者红豆夹馅...”
林上不再去打扰她们，把人安慰好了心满意足地离开。走出教学楼后他终于收到了陶夏谦的回复。
[陶夏谦：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可你也不至于这么强硬吧。]林上想想又回复，[我感觉你今天有点奇怪。]
他觉得陶夏谦不像是这种爱抬理的人。虽然平常对方也总挑刺，但总体来说还是友善顾大局为重，还喜欢帮同学解决问题，今天这态度就太不像他了。
[陶夏谦：你不懂。]

第十章
我和韩青然？！
林上一口酸奶没喷对方脸上。能是什么关系，革命战友的关系啊！哦，韩青然这崽嚎得太大声了刚才那一下被听着了。林上愣了三秒接着快速地组织了一下语言回复：
“我们俩很纯洁的。”
这话说完，陶夏谦立马抛来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不是兄弟您真的误会了。我俩真真切切兄弟情！我是直男！林上的内心万马奔腾。
“哎不是，你找我探讨个啥啊，说重点，扯远了。”林上把话题掰过来。
“我希望你和我搭伴。”陶夏谦云淡风轻。
“什么？”
“这次文化祭，你和我搭伴。”陶夏谦顿了一顿，“我们做成对儿的情侣小蛋糕。”
“.........................”不是您是有损我学校风评嘛？？？？#无辜男子林上风评被害。
“那我在做决定之前也问你个问题好不好。”林上也反用了陶夏谦的那招，“提到文化祭我就觉得你的态度特别奇怪？好像要拼个你死我活的？”
陶夏谦又开始装死不作声。林上就知道这里面有什么蹊跷，他也等，等陶夏谦开口或是沉默。将近有个五六分钟陶夏谦才说了话。
“我爸要来。”他抬起头，“带着人来，其它的我就不方便再说了，本身也是小道消息...虽然我提前知道了这些很不公平但...我想要赢，也许只有你能帮我赢。”
“这是互利互惠的，因为我也想让你赢。”他又补充道。
林上一头雾水但好像又听懂了什么，这就是传说中的那啥，黄金通道？抓住机会可以发家致富？
“这样的话那我答应你。”林上把手垫在脑后，“所以...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之前就想好了，做黑白双色，我黑你白。初步构思是黑巧克力和白巧克力为主。”陶夏谦侃侃而谈，什么巧克力更适合情侣主题，什么一苦一甜相互搭配等等，林上点点头也觉得有道理，但又总觉得哪儿不对。
“等等等等，陶夏谦，你觉不觉得...这样有点儿普通啊？”
“我想保证销量。我觉得外形可以出挑一点儿，口味也可以在这基础上变化一些，但还是应当主打巧克力。”末了又小声说了一句，“要赢的话销量很重要。”
林上不知道陶夏谦这个所谓的评判标准，“但我觉得应该有更好的方案，不至于这么...呃...死板？”
“我不想冒险。”陶夏谦垂下眼眸，“风险有些大，对于你我而言机会只有这一次。相信我，你以后会感谢我的。”
林上听这话莫名有点火，什么是“你会感谢我”？我还偏走不寻常路：
“我觉得我有更好的方案，比你这个破点子好一百倍，不知道谁谢谁呢以后。”
“你说谁的点子破？”陶夏谦也来气，“林上，我好意来找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哈？你不觉得两个都是巧克力会特别腻吗？吃了第一个人就不会吃第二个了。”林上反驳，“依我看至少得让其中一个换得清淡一点，换成水果风味。”
“水果风味太廉价了，能做得出个什么。”陶夏谦也开始讲气话，“也就你这个水平摆摆造型。”
“陶夏谦你看不起我你就直说，别拐来拐去的。”林上转身要走，“我会和你搭伙，但我绝对不会做白巧克力口味，我要让你刮目相看。”
“还有，我和韩青然****，难不成你看上我？我给你讲，我，林上，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你这个娘炮。”
说完，林上大步离开。
“你才娘炮！”
才巩固起来的塑料友情又破碎一地，陶夏谦也气呼呼地回自个房间呆着去了。

第十一章　　林上发觉自己话又说重了。
道歉不是，不道歉也不是，他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滚。
算了，到时候再说。
林上翻过身大字躺在床上长出一口气。气归气，合作还是要合作的，当务之急是想个比陶夏谦的方案更合适的方案，既然陶夏谦死心不改成别的就只能自个改良。虽然当时气话很多，但林上确实认为陶夏谦考虑欠妥。两种巧克力放在一起，腻味不说，还是个热量炸弹，凭这两点女孩子就会不大愿意买单。林上还是打算走个清爽又健康的路线...水果？一想到水果他就生气。陶夏谦就是看不起水果，水果怎么了？水果吃你家粮了？我偏要用！于是林上在脑内的小本本里划拉上“水果”二字。当然光是水果肯定太简单了，得有些别的...林上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健康食物...健康食物...清爽的搭配...林上突然想到陶夏谦请他喝的那瓶酸奶。酸奶和水果的确会非常搭。但是酸奶做内馅会太黏稠，没有那种轻飘飘的感觉，林上还是倾向于酸奶顶。那样就得再调整奶油霜的成份...他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写了几个纸杯蛋糕的方案，手指又移到微信的小图标上。
...要不要道歉呢？
不行，现在道歉准没好果子吃，待会自己又得生气。林上已经预想到了陶夏谦的反应，英勇就义般地闭上眼锁掉手机屏幕。
周六林上起了个大早，蹭蹭蹭收拾妥贴就去了教室。然而他并不是第一个到的——推开教室门，他就看见陶夏谦站在自个的工作台前摆弄纸杯蛋糕。
纸杯蛋糕很漂亮，这是林上的第一反应。深棕色的戚风蛋糕坯上用星形花嘴挤了一圈黄油奶油霜，蓬细的可可粉上插着卷制的巧克力花儿，横着还淋了巧克力酱，完全是精致小巧的艺术品。然而下一秒林上就立马将思路拉了回来。他把东西放在座位上，丝毫不管陶夏谦铁青的脸色，直直朝教室后方的冰箱走去。
他决定一改常规，做天使蛋糕坯。
天使蛋糕由于只使用蛋清，颜色比戚风蛋糕更白，且质地更疏松轻盈——恰好完美符合了林上的要求。他制作好面糊，掐准时间拿去烤制，又晃悠着从冰箱里拿出酸奶和淡奶油。为了保证稳固性，他决定加入明胶。没了奶油霜里黄油的浓郁口感，整个纸杯蛋糕会更加清爽可口。
接下来就是装点了。
既然是要和华丽的黑巧克力蛋糕成对，林上便决定在装饰上简朴一些。他用圆头的花嘴挤了三圈条形，又把火龙果切成漂亮的小碎粒放在顶部，撒上椰蓉。比起陶夏谦的华丽派，自己的的确是相形见绌，但口味也一样很重要。而且既然是成对的蛋糕，就应该重在两种蛋糕口味的搭配。林上对巧克力和酸奶的组合很满意，接下来就看陶夏谦的了。
林上忙活完，将桌子上的纸杯蛋糕拿起送到陶夏谦的嘴边。陶夏谦下意识地咬下去，然而嚼了两下才反应过来他们俩还在冷战，这个举动对于他们俩来说过于亲密和诡异了。于是冷不丁被自己呛了一嘴。
“咳咳咳咳！！”
林上也被陶夏谦这一折腾给吓着了，差点以为自己在不经意之间朝蛋糕里投了毒却不自知，连忙过去想要拍拍对方的背，而恰好陶夏谦就在这个瞬间抬起头来——
两张脸之间的距离不到一厘米。近得林上能数得清陶夏谦有多少根睫毛；近得陶夏谦一呼气就能吹到林上的脸颊；近的稍稍侧过头，再近一些——就能接吻。
不过暧昧的气氛在下一秒就消散了：“装饰太简单，像小学生做的，但味道还挺不错。”
劈头盖脸一顿陶夏谦的数落。林上连忙拉开距离，对着自个的纸杯蛋糕垂头丧气。见此景陶夏谦又开始憋笑，表面仍一本正经地指点林上：“你试着把水果做成内馅吧。火龙果不是草莓，放在顶上太唐突了。”
林上听闻便点点头着手开始做火龙果酱。陶夏谦就静静在一旁看着...他不得不承认林上这个方案的确比自己的方案好。巧克力浓厚，酸奶解腻助消化，奶油霜里没有放黄油是为了突出酸奶的口感。两个蛋糕摆在一起也是一黑一白，而且互相补足，更像是一对儿，也更有新意...自己的确是考虑欠妥。
陶夏谦又突然回想到刚才和林上四目交接的一瞬。自己连忙扯回话题，是因为心脏不争气地停跳了一下。
林上...你究竟...
“做好了！”这边还在脑内放飞，那边已经拿出成品，“陶夏谦你再看看成不成。”
陶夏谦也很给面子地试吃。火龙果内馅混合着酸奶顶让整个蛋糕增色不少，装点仍旧朴素，只撒了糖粉和椰蓉...但比刚才不伦不类的椰蓉水果更像样些。
陶夏谦点点头。
“挺好的。”
接着他又抬脸直直地看着林上的眼睛：
“林上，你的方案的确很不错，比我想得更周全。”他顿了顿，“但是我希望你能对你说过的话道歉——你的人身攻击。之后这件事就可以翻篇了。”
林上这才想起当时说的那句“娘炮”。他知道是气话（而且还说了不止一次），但现在要他突然道歉...他脸涨红半天憋不出个一二。
“......”
“......”陶夏谦默默等待。
“好了我不会再讲了，小的知错。再讲这话你直接扇我。”
陶夏谦“噗”地笑出声来。林上一脸懵逼。

“林上，我感觉你有时候还挺可爱的。”陶夏谦哈哈大笑，拍拍对方的肩膀，“好了好了，这事我们不再提了。”
陶夏谦眉眼弯弯看得林上不知道为何心痒痒。两个人就以某种奇妙的姿态对视了一阵，直到郑甜捂着嘴站在两人的身侧。
“呃...林上，我有事情给你说...”
林上才发现郑甜站在她旁边，再一转头，陈思思她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现在了教室里。人都来齐了，林上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和郑甜走到一旁。
“林上，你不是和韩青然，你怎么又和陶夏谦...”郑甜严肃地小声讲着，听上去有点气急败坏，“你这样沾花惹草的，小心我告你状。”
“不是郑甜你真的误会了...”林上欲哭无泪，“我真的很清白，我是直男。”
“哎...”
好吧，这女孩似乎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仍然秉持着怀疑的态度看着林上。
“真的，不信算了。”
“不信。”郑甜上下打量对方后缓缓说出。林上吐血。
“话说你就想问这个事儿吗？”
“对啊！”郑甜双眼闪闪，林上再度无语，现在的女生他搞不懂了。让你很失望真的对不起呢！
“对了，你的蛋糕准备好了吗？我看微信里说你要做...水果口味？好像和思思的口味重了哦。”
“啊，我换了一个，我做酸奶口味，和陶夏谦搭着伙卖。刚才我俩勾兑呢。”
“原来你没出轨啊，我误会你了。”郑甜恍然大悟。
“我还没轨能出呢！”
“加油我看好你哦！”郑甜又蹦哒蹦哒给对方比了个V，“酸奶的话就没问题了，等着下周布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