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年华维艰》(现实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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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9-03-02 17:18:00 更新时间:2019-03-25 18:49:28

作者:眉上流光  发表时间:2019-03-25 18:49:28
文案: 那只手从摇下来的车窗里伸出来,突出的指骨瘦硬有力,腕上的佛珠磕在窗沿上,悄无声息地一声坠响。
雨滴漂泊无依地打湿程淮安的西装,红花胸针被挤压着变形。
那只手挥了挥,缓慢而有力。像是要抓住什么,又像是在告别。
程淮安依稀看见无名指上突兀的环印,闪亮而有质感,还有那串珠子的温度,圆润而钝感。
太远了,他其实什么都看不见。
程淮安下意识地想抬起手回复,可他的手被沈淼死死地抓着,他试着抽了几次,他放弃了。
余光里,那只手消失了。
黎郁年睡在他的身上,冰凉的佛珠搭在他的小腹上,吱吱呀呀的滚动。
窗外的细雨有着悠远的怀想,由远及近,由近及远。
藤生植物颤栗着绿色的波光,染着夕阳光的老橘耷拉着脸皮,悄无声息地一声坠响。房东老太太的收音机咿咿啊啊地唱着歌,尾声将至。
黎郁年半睁着眼,小声地随着收音机哼唱,带着磁带滚动的厚重感,遥远而不清晰。
他说话的声音也远的不真实,他说,安安也该结婚了。
程淮安翻了个身,没有说话。







作者:眉上流光  发表时间:2019-03-25 18:49:28
1.
程淮安的手机屏幕再一次亮起,来电显示振动着跳入视线,他将手机翻转,笑着双手接过张经理倒来的酒。
张科长站起身来,晃晃悠悠的,像孕妇腆着足月的肚子。他的头顶是天花板上射下来的彩光,忽明忽暗,他敷着一层油的头发和头顶也发出粘腻的光,肥头大耳被酒泡的窒息一样通红,他的双腿受不住体重而外八着往前走,他的身体向后倒,真像一只摇摇晃晃的鸭子。他大着舌头,在空中挥舞着右手,他含糊不清地大声嚷道,“王局,这杯,这杯我……我敬你……”
张科长过沙发拐角的时候左脚被右脚的尖头皮鞋绊了一下,吓的本来有些酒精上头的程淮安立马起身扶了他一把,生怕他把自己摔小产了。
手机再一次振动,在口袋里蠕动着,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程淮安整只右腿到头皮都开始发麻。
程淮安去厕所的时候,张科长旁边的崔法官骂咧了一句,“小程,***去哪儿呢?”
他的声音被张科长油光洪亮的笑声盖住,程淮安权当没有听见,关上了包间的门。
程淮安转身的时候,小李撞进来,金丝眼镜碰歪在程淮安的右肩上,程淮安连忙退后一步,小李扶着眼镜朝笑笑,目光却往下打量,像个老谋深算的耗子。
这种目光程淮安很熟悉,昨天姚东阳对刚来律师所实习的那位快毕业的女学生也用过这种目光。
程淮安打断他的视线,拐进过道的卫生间。
酒气上涌,胃酸翻腾,程淮安在厕所隔间的马桶前点了个根烟。拿出还在振动的手机,接了电话,“喂……”
沈淼截断他的话,劈头盖脸地问他,“你现在在哪?!”
程淮安缓慢地吸了一口烟,听着电话那头在沉重喘气的沈淼,他可以想象到沈淼现在的神态动作,双眼瞪大,披头散发,手上抓着她从他某个衣服口袋里搜出来的证据,等着他伏法认罪。
程淮安叹了口气,疲倦地说,“我在应酬……”
沈淼冷笑着打断他的话,“在床上应酬呢。”
恶毒而尖酸的口气让程淮安有些恍惚,电话那头的沈淼却突然大哭起来,“我今天拿你的身份证去电话厅,你猜怎么着,我不知道原来你还有个新手机号呢,天天十几条信息发给自己,程先生还自己和自己聊天呢。”
她说完就笑起来,笑的声音狰狞,带着哭腔发着颤,颤着颤着就嚎啕大哭起来。
程淮安没犹豫,挂了电话。白烟从嘴里喷出来,在隔间里氤氲开来,眼前朦朦胧胧的不真切。
一个感官的模糊,另一个感官就深刻起来。
耳边洗手台的水声哗啦啦的响着,男人皮鞋敲打着光滑细腻的地面,声音被流水冲刷着,忽远忽近,“我在应酬呢,你早点睡……”
他的声音裹在温润的流水里,流水有了颗粒的沉重感和磁带滚动摩擦的质感。
程淮安觉得这个声音有点熟悉,模模糊糊的,带着引诱和不真切的许诺感。他极力在浩瀚的记忆中搜索,那些形形色色的人物面孔相互交错,一晃而过,难以摸寻。
男人又放软了声音,说,“童童回来了吗?”
网络状的记忆突然疾聚萎缩,变成一个白炽的光球,凶狠地撞进他的视网膜里,爆炸出一股浓烈的腐朽的味道,是死去记忆的味道。
隔间被浓郁的烟味充满,张科长洪亮的声音已经冲进洗手间。男人顿了顿,对电话里说,“就先这样吧。”
程淮安咳了几声,推开隔间的门,男人微微侧了侧身,往这边看过来,他皱着眉想了会儿,“程……”
“黎台长……”张科长腆着肚子大迈步挤入程淮安和黎郁年的中间,油头粉面的笑,比见到亲妈还热情洋溢。他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回过头来问程淮安,“小程认识啊?”
程淮安客气地笑笑,礼貌的回复,“张科长说笑了,我可是东方电视台《新闻1+1》的忠实观众啊。”
张科长哈哈大笑起来,握着黎郁年的手不肯放下,“是啊,自从这东方电视台到了黎台长的手里,《新闻1+1》、《风云时代》这些王牌节目……”
程淮安笑着小心侧身关上水龙头,张科长已经握着黎台长的手出门了。
腆着肚子的张科长在黎郁年身边像个蹦蹦跳跳的企鹅,滑稽的套着近乎。
黎台长,多么光鲜,多么威风啊。
程淮安把冰冷的手放进口袋,拿出又开始振动的手机,直接关机。

作者:眉上流光  发表时间:2019-03-25 18:49:28
2.
小李扶着崔法官摇摇晃晃地出来,程淮安也给张科长搭了把手。远远的就看见一辆低调的黑色大奔开过来,车上下来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西服妥帖笔直。
黎郁年自然地伸出右手搭在年轻人的肩上,年轻人也伸手虚扶在他的腰上。黎郁年被那个年轻人扶进了副驾驶,张科长抹了把脸,踮了踮脚挥着手喊着,“黎台长再会啊……”
张科长还想赶上去再说几句,黑色的大奔已经开进了霓虹灯里的白昼。崔法官不怀好意地笑道,“都可以做他儿子了吧?”
张科长嘿嘿地笑了两声,“男女通吃啊,这电视台里的人看着光鲜亮丽的,全都是皮肉生意,腐败,腐败啊!”
他俩哈哈大笑起来,程淮安这才想起来,他觉得那个眼熟的年轻人是东方卫视《风云时代》的新面孔,人前西装革履,台风正直,播音字正浑圆,掷地有声。春光正好,前途无限。
人后衣不蔽体,足不出户。
程淮安也随着张科长笑了两声,想着自己今年三十六了,那黎台长也是要挨着五十的线了,那可真是干爹和干儿子的喜事了。
黎台长才是声势正盛, 风光无限啊。
程淮安扶着张科长进洗浴中心,然后大家各自点了一个小姐进了房间。其实程淮安更想点旁边那个白白瘦瘦的男青年,但是为了不扫大家的兴,他只好点了个小姐。
进了房间,程淮安才觉得那几瓶酒在胃里翻江倒海的厉害,他对上前来的小姐挥了挥手说,“我没什么心情,你给我擦擦皮鞋吧。”
什么时候睡着的,程淮安不太记得了,只记得梦到了黎郁年给他题过的四个大字,
“慎始善终”
他在梦里骂了句,笑话。

作者:眉上流光  发表时间:2019-03-25 18:49:28
3.
黎杨清出事是在程淮安十五岁那年,东方卫视的领导班子大换血,副台长黎杨清因贪污腐败落马,锒铛入狱,畏罪自杀。黎夫人受到牵连进所调查,之后心脏衰竭送院治疗。

程淮安手里拿着公安部门送来的死亡证明,滞立在房间门口的时候,黎家正在被执行二审判决中的没收财产。黎杨清最爱的那副画蜷曲着收紧,画轴吱呀呻吟。
春风得意马蹄疾。
黎杨清亲笔题的字。

僵化的钢琴被抬了出去,黎杨清僵硬的身体被抬上担架。冰凉的琴键低音区悲哀地嗡鸣作响。冰冷的尸体在大火中歇斯底里地挣扎。
程淮安开始辗转于各个亲戚家借宿。

在一个久违的小阳春里,清亮的鸟声在僵折的枝条惊叫,枯朽的老木盘虬着不肯死去,花枝在风里暧昧地发酵,飞鸟在光下轻巧地旋转。
程林超说,这是你父亲的得意门生。
他的妻子接过话,叫小叔吧。
黎郁年笑着说,“程淮安,你好。”
瞳孔清亮,笑容闪烁。
卡其色的格子西装外套搭在他的小臂上,袖子挽起,线条流畅。指骨修长净直,腕骨凸出白皙。佛珠晶莹,珠圆玉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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