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备用

主CP：裴舟×池青
副CP：无
原创性：原创
性向：纯爱
时代：古风架空
视角：不明
镇楼图为闪耀暖暖卿华素月活动背景

字数：6000

裴舟年少时是个富家少爷。
家里有两个孩子时，小的那个通常没什么出息。所幸他哥争气，也懒得管他，他也就废的心安理得。
他爹走的早，都说长兄如父，这个父任着弟弟去玩闹，只是不可做出丢了脸面的事，别的一概不管。
裴舟在他哥的放纵下平平安安的长到十二岁，他嘴甜，脾气也好，到外边瞎跑也不会被人骂。
裴舟拿着零花，熟练的甩掉大哥请的人，偷偷溜了出去。他拍了拍身上的灰，转头看看没人跟着，他东绕西绕一阵，撞着人了。
裴舟心里一咯噔，连忙揪住要跑的孩子，“你没事吧？”那孩子面色凄惶，连声道歉要跑。
后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跟上来个大汉，见着小孩就开始怒骂，边骂边拎起小孩的后领，才注意到旁边还站了人。
裴舟厉声问，“你在做什么？！”
大汉见是裴舟，把孩子放下来，脸上立刻堆起殷勤的笑，“嗐，这是我家顽皮的孩子。”言罢狠狠地拧了把孩子的手臂，示意他不要“乱说”。
小孩打着颤，裴舟年纪小还没修炼成大哥那种看一眼便能明白人神色的老狐狸，他不信大汉的话，走到那孩子旁边放轻了声问，“他是你爹么？”
小孩瑟缩着，温顺的牵着大汉的手，“是的。”
既然是别人的家事，裴舟也就不好再多问。大汉牵着小孩走远了，还嘀咕着些什么。裴舟张张唇，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没兴致再出去玩，自己回了家。晚上大哥举着烛台来房间查他有没有好好睡觉。他见着大哥，就问大哥那是为什么。
裴风的脸在烛火下多了几分柔和，他前倾些，给裴舟盖好被子，随口道，“估计是哪家店或是戏班子里跑出来的孩子吧。”
裴舟想问，那他们回去之后会怎么样呢？他没问，自己多少能明白一些。那孩子轻辄被骂几句几天不给吃饭，重辄挨一段时间的打骂，日子多半是不好过的。
裴舟在床上翻了几个身，第一次失眠。

西街住着个寡妇，叫林姣。
她长得美，可惜前些年家里着了火，她脸上落了道骇人的伤疤。平时为了不吓着人，都带着面纱。
热衷于说媒的人少了，她反而挺高兴，脸上总挂着春风似的柔和微笑，有时会给过路的孩子递几颗牛轧糖。
西街那的大人都在为生计奔波，没多大功夫管孩子，小孩爱玩爱闹，遇见了她也安静下来，静静地围在她旁边听故事。
她今天讲吴刚伐桂，明天讲嫦娥奔月。讲到牛郎织女时，又念，“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裴舟问过她，为什么不找个人一起搭伙过日子呢？林姣脸上的笑止住了，她摸了摸裴舟的头，说，“她已经老了。”
“老了”是避讳的说法，就是“死了”。裴舟知道自己戳到林姣痛处了，他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人，只能给她塞了块黑糖，干巴巴的憋出来句，“节哀”。
林姣点了点他的额头，留下一句漫长的叹息。

裴风不喜欢看戏，也不准裴舟看。
裴大哥为人正直，看不上这些，觉得脂粉味太浓。可架不住总有人喜欢，他去和人谈生意，那人跟故意的似的专门请了戏班，裴风脸笑僵了，回来的路上止不住抱怨。
裴舟不怎么听话，裴风让干的不让干的都得干过一遍。仆从拦不住他，只能在他后边低声念叨小祖宗呦。
台上的人咿咿呀呀的唱着，“青青荷叶清水塘，鸳鸯成对又成双。英台若是女红妆，梁兄你愿不愿配鸳鸯？”
另一个人佯怒道，“配鸳鸯，配鸳鸯，可惜你，英台不是女红妆！”
梁祝的故事裴舟已经看惯了，他打了个哈欠，旁边的仆从立刻会意，叫来了倒水的小厮。来人是个穿着朴素的少年，弯着腰低着头，看上去很瘦。
裴舟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弯着眉，声音轻柔，“池青。”池清年纪小，只能当端茶递水的，得时时看着人神色，怕客人不满意掀了茶杯。
裴舟应了声，没再多问。池青端着茶壶给别人倒水了去了。
梁祝的故事唱了很多年，等唱到第十一折吊孝哭灵时，场中低头以袖拭泪的人更多了。到第十三折祷墓化蝶时，台下的人又破涕为笑。

裴舟天天往那跑，他不喜欢重复过很多遍的戏，喜欢池青。
池青给他唱过曲儿，唱的也是梁祝。裴舟不喜欢悲剧，也没和池青提，光在下面可劲的鼓掌。
池青得了夸奖嘴角微扬，露出两个小梨涡。
裴舟给他递水，池青道了谢，端着杯子慢慢喝着，裴舟没头没脑的来了句，“阿青以后一定会成为一票难求的名角儿的！”
池青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一句，被茶水呛着，连着咳嗽几声，扬起个弧度不怎么明显的笑，“那就……借你吉言。”

裴风不喜欢裴舟去，但他拦不住，也懒得拦。裴舟老是空着手去不大好看，裴风暗示他几句，见他没懂，恨铁不成钢的塞给他几盒珍珠，让他给池青带去。
虽说多半会被池青的老板吞了，但多少会让池青的日子过得好些。
池青见到珍珠却不是很高兴，对他的态度右边的客气而疏离。
裴舟是什么意思呢？是想做他的恩客吗？他没办法不胡思乱想。在这戏园子里有人罩着总比他这种无依无靠的好些，要说他没羡慕过也太假，可池青不希望这个人是裴舟。
裴舟哪能想到这些，只知道池青这些日子对他冷淡了，为了什么他又说不上来。
他的生辰在八月十五，恰好是中秋节。他哥还在南方没回来，他就叫了池青。
中秋节没什么人去看戏，池青也闲着。老板听说裴舟来请人去，叫人把池青喊起来，叫他洗漱了去见裴舟。
池青睡眼惺忪的套了衣服，用冷水扑了把脸，他打了个寒颤，秋日的凉意也带走了他的睡意。
裴舟挺高兴，叫他在屋里坐着，自己去外边拿零嘴。他端着盘子回来，桃花纸糊的窗透出屋里的光，池青支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推开门，“来吃月饼。”
外边挂着轮圆月，静静地撒下清辉。西街那传来袅袅绕绕的歌声，带着些许悲哀，唱的是，“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裴风寄了信回来。
裴舟拆开信一看，南方的生意出了问题，裴风暂时抽不开身。
八月推到九月，九月推到十月，十月又推到十一月，裴舟写信问大概什么时候回来，他哥也只是说“下个月定会回来”，随信附了些钱。
裴舟在家干着急，裴风的信越来越短，到了十二月，开始落雪了，裴风才拖着行李箱，带着一身风雪回来。
晚饭时厨娘炖了鸡汤。裴风用勺子舀起一勺，夸赞鸡汤的鲜美。裴舟看出他神不在这，大着胆用筷子敲他哥的碗。
裴风神回来了，开始说些不吉利的话，例如“要是我们家出事了，你就赶紧跑”或是，“可以的话带上些钱钞，别委屈自己”，“找林姐姐，她会帮你”之类的云云。
裴舟拧着眉，“哥，你在说什么呢？”
裴风放下筷子，没再动汤，光望着裴舟在那吃饭，“没什么。”
他没住几天，又急着要走，他也知道不能让弟弟揪住了，一大早起来炖了汤，顺手抽了张小纸条写上“南方那边催得紧，我先赶过去了，汤记得喝。”又拉着行李箱，急匆匆的走了。

沈青当真成了一票难求的角儿。
大年三十，有人挑这时候来看个热热闹闹的戏，讨个好运，来年也红红火火。
裴舟不大好意思去找他，他本人不学无术，总不能浪费池青休息的时间。
池青倒是自己来了，语气颇有些责怪的意思，“我在那等你很久，你不来，我就自己来了。”
裴舟知道他不高兴，赶忙哄。沈青哼了声，没多难为呆头鹅，“成，哄好了。”
裴舟问，“大过年的，不许个愿望？”池青笑他又不是小孩子了，还相信这些啊？
当夜沈青没回去，陪裴舟看了一夜的星星。他熬不住困意先睡了，裴舟半托半抱的给他带回房。他家有客房，但收拾起来麻烦，又不好意思把已经睡下去的仆人叫起来收拾房间。
裴舟吹灭灯，用一床被子作三八线。他怕沈青计较这些，也怕晚上睡姿不好压着沈青。
沈青醒的早，裴舟还在睡。
沈青望着这个人，想不通为什么。他喜欢裴舟在哪里呢？说不明白。
裴舟先前说过，“阿青，你要是不想呆在这了，就和我说，我带你走。”如果是年幼的池青听到了，应该会很开心吧？可他不是年幼的池青，是已经成为少年的池青，对这只能一笑而过了。
小时候，他计划过要怎么逃跑。当时只想到逃，却没想过逃了之后要去哪。这个不怎么成熟的计划最后用上了，池青顺利的跑了几圈，撞了人，被拎了回去。
那时你没能带我走，现在也没办法带我走呀，他想。
池青俯下身，鬼使神差的在他额上落了个吻，随后坐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呆头鹅想也想不到，想到了也不会多说。

池青讨厌冬天，但冬天照来不误。
今年他屋里也燃上了炭，池青打着哈欠犯懒。
大家围在一起做汤圆之类的事，师傅是不让的。他和师兄师弟更不可能围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饭。
有人一腔唱响北城，从此大红大紫。有人空有技艺却没人捧场，发展不一样，早就不是会抱在一起取暖的幼童了，再见面也是多添尴尬，不如不见。
城外在放烟花，五颜六色的烟火在空中炸开，甚是好看。人们大都去城外看烟火了，街上格外冷清。
天色晚了，裴舟和池青道了别，沈青没由来的往他侧脸印了个吻。裴舟瞪圆了眼，没拒绝。
沈青轻声骂他，“愣头青”。
裴舟笑着应下，撑了伞就回去了，走几步便停一停回头看，叫池青快点回屋，莫染了风寒。
池青叫他自己走自己的，别管别人。话是这么说，他还是老老实实回了屋。裴舟放心了，再没回过头。
路上不时传来野猫的叫声，裴舟无意间抬头，看见一轮残月挂在天空中，显得有些孤单寂寥。
池青刚回屋，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他去开门，外边是师兄。
他见是师兄就彻底拉开门，请人进来。师兄进了屋，坐在藤椅上。池青装了热水，把茶杯递给他，师兄推开茶杯，强行摁住他的肩膀，让他坐在旁边。
池青不解其意，问怎么了？
师兄望着他的眼睛，“你动了情？”
池青知道师兄是看见方才的事情了，他抿着唇，承认了，“我动了情。”
师兄没喝他的茶，站起来跌跌撞撞的走几步，“你别再撒癔症，真是、你发什么疯……你真是疯了。”
池青说，“我疯了。”

裴风还是没回来，这回连一月一封报平安的信都没有了。只托人带回来一句乖乖待着，家里余钱还够用。
裴舟的右眼皮直跳，他伸手碰，右眼皮还是跳个不停，“我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池青笑他多想，“哪有那么多不好的事啊。”
裴舟心想也是，遂和他道了别，索了个短暂的吻，朝池青眨眨眼，回去了。
变故突如其来。
他家着了火，旁边的门都紧闭着，仿佛不知道。裴舟去打水，林姣打掉他的手，牵起他的手就往外边跑。裴舟不解，急着要回去救火。
林姣把一封信摔他脸上，在裴舟忍着火一看，是他哥的笔迹，上边写着“听林姐 的，千万别闹。”
裴舟恍恍惚惚的被林姣塞上船，小皮箱里塞了些衣服钱钞。
他是不懂事，这会也明白了些。炭盆子里的炭——他早上出门前才查了一遍，这会多半是被人故意燃上，伪造成无心引起的火灾。
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裴舟惊出一身冷汗。大哥这么久不回来，当真是生意出了问题吗？他不信。
池青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因为和他来往太多而被人盯上？林姣呢？她又怎么样了？这一切都是未知。

池青下了场，在后台卸妆。
旁边的好友突然谈起裴家的事，等池青望过去，又住了嘴不说话。
裴舟对沈青好，沈青估计也对裴舟有点意思。他们也不是刚来的孩子，不至于觉得这个丢脸面。
“发生什么了？”池青这么问。他想起裴舟说他眼皮子直跳，他还安抚了几句叫裴舟不要多想。
师弟支支吾吾的，池青急得去晃他，“裴家着了火，裴二少爷不知所踪。”
池青坐回去，不说话了。

池青偶尔会有空闲时间，能到附近走走。
他去找了林姣，拐弯抹角的和人打探裴舟的事，林姣防备心强，半天没问出什么来。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池青。”
林姣盯着他看了会，池青浑身不自在。好在林小姐没有多为难他，让他暂且等等，自己转身去屋子里找东西。
她用帕子捏着什么出来，池青接过来，手还是颤着的。
是半块玉佩，先前裴舟总是带着那块玉，说这可是传家宝，本来就分好了，过些日子找绳子串了，你就是我的人了。
现在分开了，托林姣用绳结串上，若有个叫池青的少年来就把玉佩给他。要是没来……林姐姐不大好过的时候，就把它卖了吧。
他有没有托你带给我什么话？池青想问，话在嘴边打了个滚，又咽了下去。
时间太紧，裴舟也只来得及把玉佩分了，留下一句珍重。
池青没再多叨扰，道着谢离开了。

师兄在屋里描眉，见他心神不定的来，搁了眉笔，用手在池青面前晃几下，“阿青？”
池青被他晃回了魂，“怎么了？”
“师傅叫我们过些日子一起去南方，那有个老板点名，专请了我们。”虽说不知道这老板为什么舍近求远，托人跑来这请人。但钱给的够多，师傅自然眉开眼笑的答应了。
“行、我收拾收拾东西。”
南方的冷和北方的冷不大一样，南方是湿冷，北方是干冷。他们要去的那个地方靠近海，竟然没有雪。
演出很顺利，戏班的师兄师弟虽然多来往会觉得尴尬，可都没动过歪心思。
池青暂住在一个小院里，隔壁的孩子带着几块用纸包着的糕点来敲开他的门，说是另一个住客送的。
池青婉拒了，那孩子眼里蓄了泪水，池青不想多事，面带微笑的接了下来，把它放到桌上，没吃。
“那么，请帮我和他道谢。”
“嗯嗯。”
那住客雷打不动的差孩子来送糕点，池青再迟钝也得发现不对了。在这附近住的大都不是富人，糕点这种应该算得上稀罕玩意，就算是主人热情好客，送了一次客气客气也就罢了。无缘无故的，怎会连着送三天？
他问那孩子，知道那个住客读过书，写的一手好字，就替人抄抄书赚钱，勉强能养活自己。再多的那孩子也不知道了。
池青燃了烛火，就着微弱的烛光看词，低低的唱着。夜晚很安静，只剩下风声和池青的声音。
“烦恼韶光能几许，肠断魂消，看却春还去。只喜墙头灵鹊语，不知青鸟全相误。”

池青演出结束回去了，正巧经过林姑娘家，正欲敲门问她的境况，过路人走来拍了拍他的肩，随口问，“你是林姑娘的亲人么？”
“林姑娘她怎么了？”
过路人诧异的望着他，随后同情的拍拍他，“林姑娘在——”他虚虚的指了墓地那的位置，池青明白了他的意思，又追问到，“这是……什么时候？”
过路人只当他哀思过度，“上周吧，林姑娘没征兆的就病了，邻居敲她门喊她，她不开门。邻居急了，让孩子翻墙进去看，人已经没了生息。”
池青道了谢，浑浑噩噩的回去了。
他好像总是送别人走，他送了裴舟，送了林姣，接下来又是谁呢？
天气已经开始回暖，池青却觉得很冷。
冬天过了，春天要来了。
桃花开了又谢，明年又像今年一样开放。
池青越来越红，总是在各处跑来跑去的表演。等表演完老板们在商谈事情时，他才能走出去，看看外边的月亮。
当时过年，裴舟叫他许个愿望，他嘴上说着幼稚，心里却暗自祈愿着“岁岁长相见”。
裴舟不喜欢悲，虽然他没说出来，池青也能从他的反应上看出来。池青问为什么，他就说哪有悲的结局啊，梁祝都化蝶双飞了。
他不喜悲，我们的故事却是悲的。除了午夜梦回时分，他再也没见过裴舟。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明月不曾照我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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