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恪己覆礼（师徒年下）

第一章
从廊下穿过，赵景趋步跟紧领路的师兄，克制了好奇心不四处张望，生怕被人取笑成没见过世面的蛮子。毕竟，这里可是六大仙门之一的云沧宗，而自己作为一个普通的少年仅仅因为有些修仙的根骨被选到这里做外门弟子已经是件幸事了。
“你叫什么来着？”云枫看着这小子一路上战战兢兢的样子，心里不

从廊下穿过，赵景趋步跟紧领路的师兄，克制了好奇心不四处张望，生怕被人取笑成没见过世面的蛮子。毕竟，这里可是六大仙门之一的云沧宗，而自己作为一个普通的少年仅仅因为有些修仙的根骨被选到这里做外门弟子已经是件幸事了。
“你叫什么来着？”云枫看着这小子一路上战战兢兢的样子，心里不由得好笑，云沧宗作为六大仙门中唯一以血脉相承的仙门近几年因族内子弟资质不足，罕有天资卓越的后辈出现，渐有式微之势，于是打破传统招收外门弟子入门中修习，如若不然，如他这般的乡巴佬怎么有可能进入我云沧宗。
“回师兄，我叫赵景，字子玉。”
“问你名，又没问字。”看着云枫不耐烦的样子，赵景才知道外面传闻云沧宗内门弟子瞧不起外门弟子这事是真的。
气氛一时凝滞起来，又走了一段路，进了一处庭院，只见里面有几个身穿内门校服的少年对一个穿着破旧外门校服的孩童拳打脚踢。赵景可怜那孩童之余不禁有些后悔入云沧宗。云枫瞥了一眼赵景，看他惊恐的模样心情变好了一些“你不必怕会和他一个待遇，他和你不同，他是个小鼎炉。”
“鼎炉？那是什么？”
“你附耳过来”云枫好像很乐于同别人分享自己老爹的爱好，便将鼎炉之事都告诉了赵景。
赵景听完脸红到了耳根，再不看那个孩童了。
“你羞什么？等他长大，也有你的份。”
“师…师兄，我们快走吧。”
少年们终有打累的时候，等他们出过了气，孩童咬着牙忍痛爬了起来，啐了口血，步履蹒跚地回了住处——柴房，柴房里还挤着几个同他一般骨瘦如柴的男孩，看着他受着伤回来了，并不说话，只是很自觉地挪了屁股给他留了个干草铺成的位子，他坐了上去。方才外面发生的事他们并不是没有听到看到，只是漠然了，同为鼎炉，谁又没挨过这种毒打呢。其实并不是他们做错了什么，只是那些弟子，被父亲骂了，被掌刑堂主罚了，和同门切磋输了，一腔怨愤无处发泄就只有欺负比他们更弱小的人罢了。过了一会，孩童觉得没那么痛了，缓过神来看着他的兄弟们。一…二…三…四…五？意识到了不对，他结巴着问道“五…五…五个！五个！”他的兄弟们看着他的神情，都低着头不说话，半晌其中一个向他指了一个方向，他这才收了一脸慌张，瘫坐在地上成了个颓然的模样。那个人，到了岁数，被送到含元殿去了，这地方名字听着好听其实是他们的熔炉，是他们的地狱，他们生于那里，到了年岁住在那里，日后也会死在那里。
他怕了。
被那些人殴打他没有怕，那么锐利的刀子划破他的胳膊他也没有怕，可是现在他怕了。他们这些做鼎炉的，过了十二岁就会被送到含元殿，他今年已经十二了，只是因为营养不良和长期故意把自己挤在角落睡才成了一副没长开的样子。可他终会长高，到那个时候…
入夜，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想了很多。云沧宗发展一千余年，到近百年修士修为已经远敌不过其他五大仙门，就连云沧宗宗主也不过勉强是个化神的修为，早知道这个水平是其他门派长老的水平，厉害些的，如长白山的掌门如真道人，焕法门的掌门萧映空，都已是空冥，其中更有暮玄山掌门孟奕，更是已经接近大乘。修为提不上去天资又不够，修炼又太过清苦，于是本代宗主不知那里听来的歪门邪道，说房中术有利于修行，且要有些修为的修士效果更佳，这些用于房中术的修士就被称为鼎炉。所以他们这一屋子的人，大多是下等女修同门中弟子所生，身份**，不知父母，只能重复鼎炉的一生。
想着想着他不禁又了一个大胆可怕的想法——逃走。就算被抓回来也不过一死，总比做鼎炉更好，只是云沧宗守备森严，这事还需从长计议。

明沧洲暮玄山，正值七月酷暑，烈日炎炎，大地都被笼罩了一层热气，这样的天气里，却出现了一处奇景，从暮清山中的一处洞府内迸发了一浪强似一浪的寒气，随之而来的是令金丹修士都难以抵挡的威压，这正是只有大乘期修士才能发出的法力威压。
洞府内，有一块极大的冰嵌于地上，俯看去，那冰不知有多大，直延伸到地底，望不到尽头，未到近处便能感受到那寒气，乃是一玄门修行法宝。而这法宝之上竟坐着一名白发男子。
这男子白发如瀑，垂至腰间，仿佛会随风而动。他一身白色道袍，眉目如画，眉间一点朱砂，端的是一副仙风道骨，气质卓然，不禁令人感叹：神仙下凡也就不过如此。
倏然，他原本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双眸是淡一些的天蓝色，平静如水，仿佛所有物事都入不了他的眼。他起身出了洞府，洞府外早有亲随等候。
“恭喜掌门修为大乘！”说话的是练气堂堂主刘显，他从掌门未修习之时便一路追随也随之一同拜入山中，如今也得元婴修为，做了堂主，但仍待他如主。
“闭关三年，该出去走走了。”


“刘显，此处饿殍遍地，是何地，由哪家仙门管辖？”
“回掌门，此处是齐国境内清河郡，由云沧宗管辖。”
“马上就要进城了，在人流冗杂之地莫要再叫我掌门。”
“是，掌…少爷。”不知为何，刘显叫少爷时眼底的情绪复杂地令人难以捉摸。
“少爷，也行了这大半日了，不如在此处阴凉地歇歇脚。”
“也好。”
“刘显，你看那山坡上是不是躺着个人？”
“少爷，好像是个孩子。”
二人走上前，果真是个男孩，破烂的衣服，蓬头垢面，皮包骨的身材，身上可见之处尽是伤口，已结痂的，未结痂的，流脓的，流血的，赤着的小脚也被磨的血肉模糊。
穆清探了探那孩子鼻息，又摸脉搏，不由得产生了一丝讶异——这孩子竟修习过。于是一时间好奇心起，命刘显背起孩子与他们一道进城。
那城门口盘查极严，凡灾民一律拒之门外，穆清一行出示了身份文件，便被守城卫兵恭敬地请了进入——堂堂仙门，又怎么会连个显赫的假身份都搞不到呢。
入城中找了个客栈要了两间上房，三人便落了脚。
“刘显，你给这孩子擦擦身子，记得小心些。”
“是。”
“再换身干净的衣服，检查一下他的伤。”
“是。”
这孩子身上的皮外伤随多，但都不危及性命，但严重的是，他的肋骨竟断了好几根，令人难以置信，这样小的一个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孟奕现在床头，看着床上的孩童，看起来不过八九岁大，一身瘦骨嶙峋，只脸上还些须有些肉，遍体鳞伤满身憔悴。方才他尘土满面看不清样貌，如今擦洗干净才发现尚未张开的小脸上已有了几分清俊。
被孟奕抱着灌了几碗米粥下肚，原本饿晕的孩子渐渐醒转。孟奕本想问孩子出身，却不料他一脸惊惧，竟跌跌撞撞地想要逃跑，被刘显拎了回去，他见逃跑无望，便蜷在床边随手抓起脚凳胡乱挥舞“你…你们别过来…别过来”眼神中尽是恐惧之色。
孟奕看着小孩可怜的模样，几百年不曾动容的心也被其牵动，想起了自己的一些往事。
“你别怕，我们不是来伤害你的。”孟奕蹲下，目光对上小孩惊恐的眼神。饶是刘显，也不曾见过他这般亲和温柔的模样。
那孩子渐渐平静，但仍怀有警惕。
“我们是云游道士，见你晕倒在路边，便将你带了回来。”孩子看了看他们的道士打扮，证实他所言非虚，又想想他若是云沧宗的，该直接捉他回去，又何必大费周章，便粗暴地抹了两下眼泪，跪下行礼“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不必如此，你有伤在身，先疗伤要紧，刘显，你去门口守着。”
门关，孟奕挥手结了一个法阵封住此地灵气波动，又双手结印向男孩灌输灵力。那孩子坐在床上，感受到自玉府而来的一股暖流，内外各行一股，所过之处，外伤尽愈。“忍着些，我要接骨了。”接骨之痛，比断骨有过之而无不及，未免去过多伤痛，这过程越短暂越好，只听咔咔几声，断骨便已再续。那孩子疼得一身冷汗，却不忘再行谢过。
“谢道长为我疗伤，若不嫌弃，可愿收留我同行？书童，洒扫，劈柴，我什么都可以做的，只求您别赶我走。”孩子早在孟奕施法之时便知他是个修士，且修为不低，自己外逃必有修士来追，若能得这道长庇护，必不用怕被捉回去。
孟奕叫他如此，想来必是被人追杀奔走至此，心生怜悯却又好奇他的身世。“我观你也有些修为，必有父母或师门相教，何以沦落至此无家可归？”
“回道长，我自幼不知父母，修为是偷学而来。”孟奕虽并不信他的这副说辞，但料他心有难处不便多说便也不问。
“既如此，你可有名姓？”
那孩子想起“小鼎炉”之称，不禁自惭形秽“既无父母，也不曾有名姓。”
“那我日后该如何称呼于你？”
“我…”
“你方才说愿追随我，既如此，我门中缺一名小徒，我观你根骨精奇，灵气纯正，可愿拜我为师？”孟奕莞尔一笑，那孩子在门中也见过生的俊俏玲珑的修士，却未有一人如孟奕这般谪仙般的人物，可这样的一个人，竟要收他为徒？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你既跟了我，便不能没有名字，我为你取名为君彧，你可喜欢？”
“君彧…多谢师父赐名。”
第二日，二人于堂屋内行拜师礼，孟奕喝过

拜师茶，君彧于堂下宣拜师词。
“我君彧，今愿拜于孟奕门下，受业修习，侍师如侍父，当自恭敬，今发下誓愿，以昭郑重。”言罢，行三叩首礼，礼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