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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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9-02-18 01:28:00 更新时间:2019-04-14 14:08:40

作者:一罐奶啤  发表时间:2019-04-14 14:08:40
新人拜吧
安安静静写~


作者:一罐奶啤  发表时间:2019-04-14 14:08:40
「序」
房间里除了从厚窗帘缝隙里透出来的光之外再没有一丝光亮,一切都安置的整整齐齐打扫的干干净净,又安静的没有声音,似乎比窗外的寒冬还要冷。
岳浮窝在床上紧紧裹着被子,他是醒着的,却一点都不想动,整日里除了吃就是睡,但却一点肉都不长,反倒是更瘦了,再加上一向不好的精神,显得有些病态。
再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他想把自己吃的胖些,看起来能健康点,不讨家人的嫌,所以每天总是摄入那些高热量的东西躺在床上,可还是事与愿违。
岳浮从地上摸起手机,在家里窝了五天了,手机除了那些垃圾推送之外没有一条消息。他在V城,并没有朋友,前几天也刚辞去了工作,因为他发现,公司里,甚至在这座城市之中,没有人需要他。
也许小时候,就不该被救回来吧。

作者:一罐奶啤  发表时间:2019-04-14 14:08:40
「一」
退了租住了五年的房子,已经年近三十在外打拼多年的他终于认命似的决定离开。
拖着行李箱行走在已经有些积雪的大街上,傍晚的路灯照出的暖黄竭尽全力想要温暖这个冬夜,路上的行人说说笑笑呵出有温度的白雾。岳浮裹着厚厚的衣裳,围巾围了三圈,半个脸都埋在里面,只露出一双黯然的眼睛。他在犹豫,犹豫到底要不要回老家去,脚步也随之放慢。
头发上落了雪,一片雪还没来得及融化,下一片雪就立刻落了上去,不一会儿头发就白了一层。路过一家透着暖黄色灯光的小店时他停了停,站在玻璃窗前,突然想好好看看自己。
正是青壮年时期,他却如此消瘦,裹着厚衣裳才显得正常些,眼窝有些凹陷,脸颊被冻得通红。
“天太冷了,进来坐吧。”
正失神,并没有注意到店门被推开了,一位少年正站在他面前,高挑而健壮,一张脸稍有圆润还没有那么多棱角,身上披着一件厚袍子勾着唇角对他笑着。
似乎是被指引着似的,竟没有拒绝走了进去。
少年倒了杯红茶给他,里面还带着几片开了花的茶叶。岳浮看着杯子又失了神,杯子太过于别致,杯外雕着些花鸟,从花瓣到翎羽都十分传神,杯子的内壁似乎也刻着些什么,但还没容他仔细看就被少年打断。
“喝些茶暖暖身子,我看你气色不太好。”少年仍笑着。
“谢谢。”嗓子干哑,两个字他都说不好。
一切好像静了下来,一切的喧嚣都被隔绝在外。
“或许……你可以去哪里拜一拜,系个红绳之类的。”少年双眼紧紧盯着他,声音却十分柔和。
岳浮冲着他眨了眨眼,似乎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少年似乎觉得自己惊了他,连忙摆手,“啊,我没别的意思。”
“从没灵验过……”清幽幽的一声,回荡着些许苦涩。
岳浮一直觉着自己像是被谁下了蛊似的,总是什么都做不好,所有愿望也都像约好了似的落了空,不论是儿时期望的玩具关爱还是少年时期盼的身体康复全都是无一例外。
“万一呢,万一这次可以呢。”
爬到半山腰时岳浮已经累的喘不上气了,他身子不好很少这样活动,再加上雪天路滑步行艰难,他只能调整步调慢慢向上爬,少年的话似乎有魔力似的,指引着他上了山,等爬上山顶时已经傍晚了。
虽然少年说宁愿寄宿一宿,也不要傍晚挂红绳,可岳浮实在是不想再耽搁,便在晨昏交界之时系了红绳,至于许愿,说来也可笑,他竟已不知道自己想求什么,并非毫无所求,而是已经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了。
下山的时候又下起了雪,天也已经黑透了,岳浮小心翼翼的扶着扶手慢慢下着楼梯,山里没有灯手机也早就没电了,黑漆漆的一团。
终于是疲惫了,岳浮直起腰叹了口气,笑了一下,果然就算求了再多的地方就算再怎么虔诚的许愿,他也不会得到眷顾。
“既然如此……”
岳浮放开紧紧抓着扶手的手,凭着感觉向下走着,如同普通下楼一般,还没两步,就脚下一滑,大头朝下栽了下去。

作者:一罐奶啤  发表时间:2019-04-14 14:08:40
「二」
棉花糖是软的云层也是软的,那种柔软又甜美的感觉对于岳浮来说和世间的风没什么区别,它们的确都存在着,可他却永远都碰不到,所以,现在这种触感实在是令他陌生。
挣扎了半天终于战胜了心里的恐惧睁开了双眼,脸颊一下子变得通红。
年近三十,他从未和人交往过,更谈不上肌肤之亲,可现在他正躺在一个人怀里,那人紧紧抱着他小心护着他的头,让他舒服的躺在自己臂弯里,另一只骨节分明指节纤长的手正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
让他红了脸一下子害羞的不只是和一个陌生人的亲近,更是因为他竟然有了想多在他怀里停留一下的想法。
“没关系,你可以多睡一下。”说着慢慢拍在他胸前,轻柔而又缓慢,像母亲似的温柔。
岳浮还是说服了自己,慢慢坐了起来,抬眼看这个陌生人。
是一位长得好看清秀的男人,看起来似乎比他大一些,虽然坐着也能看得出他高挑的身材,一双丹凤眼轻轻向上挑着,左边眼角有一颗若有若无的痣,略微长的头发垂在颈间,这男人长得如此好看是不多见的,更让岳浮吃惊的是,男人竟是穿了一身青色的长袍,身上绣着几只栩栩如生的雀鸟,其中两只长着长长尾羽的鸟盘在了两肩。
不知觉竟已盯着男人很久了,岳浮赶紧低下头,“对不起,是我冒失了。”
男人轻轻一笑,“不打紧。”
“请问一下,”岳浮抬眼看了下他就立刻又低下了头,“我是怎么到这儿的?这儿又是哪里?”
闻言,男人侧了侧头,“是你自己来的。”
岳浮更是一片茫然,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把一切归结于摔昏了头脑。
“你姓岳?”男人凑近附在他耳边呵出气音,吓得岳浮瞬间闪躲开,“我是北山。”
岳浮仍不敢看他,只见北山向他伸出了手,腕子上挂着一条编制的红绳,冲他一笑,“我们走吧,带你去别的地方看看。”
仅仅只思考了一下,岳浮就伸出了手向北山探了过去,见他犹豫,北山便一下子抓住了他。
“欢迎你啊,我们终于是见面了。”

作者:一罐奶啤  发表时间:2019-04-14 14:08:40
直到坐在桌边岳浮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寒冬,竟是深秋,阳光和煦,虽然有些微微的凉,但也不至于冻的刺骨。脱了厚重的外衣,岳浮盯着面前的茶微微皱了皱眉头。
“不喜欢红茶?”北山关切的问。
岳浮只是摇摇头,终是没发问,安静的喝起茶。
“你好像话很少。”
岳浮放下在唇边停了半天的茶杯,抬头看向北山,他心中有太多的疑问,却不知从何问起,就好比北山的那颗痣,竟化了红色落在了唇角,这一切若按常理解释实在太过于……荒谬。
北山微微挑了一下眉,突然笑了,颈边的发丝突然以可见的速度长了起来,一直垂到腰间,白皙的手挑起一缕头发把玩着。
“你许了愿,不记得了?”说着抬起手,抖了抖腕子上的红绳。
这一晃岳浮才想起来,当时思绪乱糟糟的,想着只要能得到别人怜爱需要就可以了,谁想到三两句不清不楚的话竟把他带到了一个这样的地方。
“在这里,没有一个人是多余的,而且一切都是有可能的。”抖了抖长衫的袖子,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古代?”想了半天,岳浮终于发问了。
北山却又笑了起来摇了摇头,“这里不是什么古代,只不过是因为我喜欢而已,所以才把这里变成了你看见的样子。”
“那季节也是?”
北山没再回答他,只是转过身倚在栏杆上,侧过头看着茶楼窗外的风景,一片银杏一片枫林,一片金黄一片火红。
“这儿是蝴蝶泉,只不过因为现在是秋天,所以看不到蝴蝶。”
他并没有说什么,可岳浮却听出了些许失落。
“不说这个了,”北山叹了口气,眼睛看向他,“你有什么很想完成的?我可以帮你实现。”
既然是愿望,那就奢侈一些吧。
“看美景,去很多地方。”
虽说知道以岳浮的性格肯定说不出什么浮夸的事,但如此的朴实却让北山有些惊讶。
“这些事,在哪儿都能做吧。”
话一出岳浮原本鼓起勇气有些期待的神色一下子黯淡下来,勾了勾唇角,“是吗。”
岳浮今年27岁,出过最远的门不过是从家乡到V城,看过的那些所谓美好的风景也不过是在手机上见过几次,对于那些美景他一直向往,可奈何他的经济和身体都不允许他这样做。
“既然如此咱们就先去海边吧。”
北山慢慢起身,深深吸了一口气,转眼又看向了岳浮,四目相对。

作者:一罐奶啤  发表时间:2019-04-14 14:08:40
「二」
不只走了多久,原本有些灰暗的天空渐渐明亮了起来,一路上的秋意似乎正在被冲淡,岳浮已经有些累了,呼吸也更快了些,却还是一声不吭的跟在北山身后。
“再坚持一下,实在不行我可以允许你拽着我。”北山微微侧了侧头看着身后小口喘着气的岳浮,挑了挑眉。
岳浮并没搭话,只是调整了一下呼吸,继续跟着走。
不知道从哪儿开始,突然出现了一条铁轨,一直向前延续着看不到尽头,而在不远处的一侧,有一个月台,月台旁是些不知名的开着花的树。
一辆红绿相间的列车停在他们面前,岳浮跟着北山上了车,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列车里空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方才一直低着头跟着北山走,竟连他什么时候褪了长衫换了件短袖都不知道,两肩处还是绣着那两只长尾鸟。
“怎么?”可能看出了岳浮的疑惑,北山突然对他笑了笑,“你忘了我说的在这里一切都是有可能的吗?”
“我没注意。”岳浮点点头,轻声说着。
“你也尽快换衣裳吧,那里很热。”
“好”岳浮点点头,却并没有衣裳可换。
“想住什么样的房子?渔家小屋还是海景?”北山头靠着玻璃,微微仰着头看向天空。
“都好。”
“喜欢海鲜还是喜欢游泳?”
“都还好。”
“对吃饭之类的有要求吗?”
“都可以。”
三两句对话后,北山微微皱起了眉头,向岳浮凑过去,“你就没点建议?”
似乎是被北山的气场吓着了似的,岳浮更是不敢张口,向后挪了挪摇了摇头。
“那……”捉弄似的,用力点了下岳浮的眉心,“就给你最好的!”

作者:一罐奶啤  发表时间:2019-04-14 14:08:40
什么是最好的岳浮一直都不怎么明白,是小时候拿到的来自姐姐的旧校服?还是身子不好时觉得的活下去?或者说是超市打折时候一堆看起来勉强算得上新鲜的菜?
或许都不是,或许都是。
“我帮你,有什么好处?”一个皮肤黝黑又健硕魁梧的男人双手环胸,冲北山挑着眉。
北山和他站在一起实在是显得有些文弱。
“让青雀和丹雀给你绣件衣裳?”北山笑着,因为在太阳下站的太久了,脸颊难免泛了红。
男人想了想,突然笑了出声,“那倒也不亏。”
他站在原地闭上眼睛,好像什么也没做,可身后却猛然起了一长楼梯,盘旋直上在半空中,连接着一间悬在空中的房子,房间通透,四面好像都是玻璃似的,在阳光下反着光。
岳浮张着嘴抬头看着,不停眨着眼睛,等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北山拖着走上楼梯。
“这究竟怎么回事?”岳浮手下一紧,拉住前面的北山。
北山叹了口气转过头,似乎有些疲惫似的,“只要你想,这里就没有办不到的。”
房间通透,转头是蓝天低头是大海,好看得不得了,岳浮趴在窗口看着,好半天都没动。北山看他那么入迷也没忍心打扰他,然而北山长时间生活在蝴蝶泉,实在是有些受不住这里的燥热,还是起身拉了岳浮起来,紧紧合上遮光的窗帘,按开了房间里的空调。
“又热又累,休息一下。”北山坐在沙发上,额头上有着几颗汗珠,脸色从刚刚的红而慢慢变的有些白。
“你脸色不好,要不先去睡一下?”岳浮似乎有些担忧似的皱起了眉头。
活了这么多年,身子哪里不舒服了北山是最清楚的,便也没逞强,“那我……小睡一下,你也休息一下吧。”
可走到房门前,北山脸色却更差了些。
整个房间,竟只有一张床。
“混账!多管闲事……”

作者:一罐奶啤  发表时间:2019-04-14 14:08:40
「三」
即使是夏日里的海边,吹起的微风还是有些许凉意的,北山身着衬衫披了件轻纱,拨弄着被风吹乱的头发,侧过头看了眼远处坐在餐桌前似乎在发呆的岳浮,眨了眨那双好看的丹凤眼,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样?对我的安排可还满意?”
“凌肃!”北山一下子皱紧了眉头转头看向他,似乎有些不悦。
“干嘛干嘛?”凌肃被他吓了一跳,没忍住向后退了一步。
北山侧过头扫了一眼岳浮,一把拉过凌肃,“你什么意思?”
凌肃砸吧了下嘴,满脸的坏笑,“这么久了,我还不懂你?”
北山歪了歪头,仍蹙着眉,似乎没听懂似的。
“你这,对人家多上心啊,还特殊照顾。”凌肃对着他挤眉弄眼。
北山叹了口气,一手轻轻抚着额,没忍住轻咬了下唇,有些头疼似的摆了摆手,“随你。”
面对盘子里的那些平日里难得才能吃到的海鲜,岳浮竟突然一下没有什么胃口,他只是抬头看着天空出神。这片海滩实在是太令人寂寞了,就像他过往的二十多年人生似的一样寂寞。
“怎么不吃?”北山整理了身上的轻纱,坐在他对面。
闻言,岳浮才慢慢收回目光,眼睛因为长时间睁着而泛了红,在看到北山的一瞬间眼泪竟一下子掉了下来。
一滴泪,混着桌上的烛光和星光砸在了岳浮的手背上,北山好像十分平静似的看着他,可那双眼里却闪着些说不清的情愫。
一手轻扶着轻纱,慢慢站起弯着腰凑近他身边,另一手轻轻擦去了他脸上的泪痕。岳浮一双手冰凉且颤抖,轻轻握住那只手。
“我是死了?还是快死了?”
一句话,北山手一抖,紧紧蹙起了眉,一言不发。
岳浮心口一阵疼,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又硬是咬牙克制着,松了那双握着他的手,深深叹了口气又突然笑了下,直了直背拿起筷子,静静吃了起来。

作者:一罐奶啤  发表时间:2019-04-14 14:08:40
即将过年,医院的走廊里贴了几张用大红色的纸张剪出的“福”字,也算是为医院沾些福气。
“您好,请问是岳浮的家属吗?”小护士手拿通知书,认真核对着信息。
好一会电话那端的人才张口,“怎么了?”
“这里是V市第一人民医院,岳……”
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已经挂断,不论再怎么打也再接不通了。
眼下这种情况是不能耽搁的,小护士三步并作两步跑向手术室。
“患者家属不接电话,这通知书没人签,怎么办?”
“还有其他家属或者联系人吗?”
“没了,他手机里就这么一个号码。”
沙滩上的烛光晚餐,无论怎么看都是那样的浪漫,北山表情复杂的看着从低头认真吃饭细嚼慢咽到端起碗狼吞虎咽的岳浮,突然一把抓住他拿着筷子的手。
“海边风大,吹了这么久凉了不说,怕是已经脏了,别吃了。”
岳浮愣了一下,咬紧牙慢慢抬起头看向他,笑笑摇了摇头,挣开他的手,又低下头,“难不成因为脏了就不要了?何况还是这么好的东西。”
接着又大口大口的吃起来,食物明明早就凉了,可岳浮竟好像还是被烫出了一脸的泪。
虽然自己活的在所有人看来都很失败,但这么结束了,果然还是不甘心。
葬礼上会有谁呢?家里人会来吗?会不会因为他死了就可以心软原谅他过往的一切呢?曾经的同事们会不会知道啊?知道的话会不会为他叹息一声?会被葬在哪里?能不能被带回家……所有的疑问一瞬间占据了岳浮的大脑。
不会的,谁都不会来,他不会有葬礼也不会有谁能带他回他的老家草草安葬,甚至不会有一个盒子的容身之所或是谁的一滴可怜他的泪。
想来想去,还真是凄凉。
“我吃饱了,”岳浮放下筷子看着仍站着不动的北山,僵硬的勾了勾嘴角,“就先……回去了。”
北山看着他的背影,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张着嘴大口喘着气,岳浮不是他第一个“照看”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他却是唯一一个看透了自己处境的人。
胸口间突然一阵绞痛,北山紧紧抓住胸口的衣裳一下子从椅子上滑坐了下去,一切似乎都没了声响,只剩下褶皱的衣衫和满脸的苦痛。

作者:一罐奶啤  发表时间:2019-04-14 14:08:40
「四」
街头如同从前一样热闹,谁留下了谁离开了都好像是夏日里蚊子的叮咬一般,不疼不痒,也什么都不影响,即使知道生活在同一座城市之中的某个生命消逝了,最多也就只有一声不冷不热的叹息。
“他还没回来?”少年把玩着茶杯坐在椅子上,用余光扫了眼身边身着旗袍正为鸟儿添吃食的女人。
“还没有。”女人清清冷冷一声,慢慢转过身。
少年蹙起眉叹了口气,“藏冬,你回去看看。”
藏冬点了点头,随手抄起搭在椅背上的长披风,“普通人一个,随他去不也好吗?”
“那个人是不打紧的,只不过近几天我总觉得不踏实。”少年紧紧握着手中的杯子,眼底尽是淡漠。
藏冬也没再多说什么,行了礼便出了门,站在门外抬起了头有些贪婪似的深深吸了口气,朱红色的嘴唇勾出一个好看的笑容,头也没回的离开了。
北山向来不知道怎么和人相处,人不像花草树木无论喜怒哀乐它总会站在那里,即使心里有苦也总是沉默不语,安安静静,好像忽视了也不打紧。可人不一样,人就像是不小心被碰了一下的万花筒似的,总是让他一下子无法应对,所以他并不喜欢和人相处。
站在房子下吹着海风迟迟没有上楼,腥咸的味道令他清醒,他从来没想过像岳浮这样如此内敛的人竟然也会情绪外露,也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心脏还会痛,虽然不知道痛从何来。
明明是夏日,岳浮还是冷的发抖,他铺了层被单在地上便躺了上去缩在角落,房子是透明的,只要他愿意,睁开眼睛就能看到站在海滩边上的那个人,即使那个人可能看起来会像无边大海之中打出的一个浪花一样小……只可惜他现在什么都不想看。
夜里的月亮,是个弯弯的银钩,时不时会被薄薄的云雾遮挡着,像是在夜空中击鼓似的,一下一下,敲打在夜晚行路人的身上。
睡梦中,总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好像伸了手就能触到云彩似的,可梦里却是一片的黑暗,怎么努力也挣不出一丝光亮,身体本能的扭动起来,可腰间像是被禁锢住似的动弹不得,这一下更是慌了神,大喊出声。
岳浮突然睁大了眼睛,里面有些许红血丝,额头上都是汗,嘴巴一张一合的尽力呼吸着。
“做噩梦了?”北山低头看着他,眼底流出银色的月光。
岳浮看了他半天才冷静下来,身子脱了力似的软绵绵的任他抱着,直到他将自己轻柔的放在床上。
“当心着凉。”语毕,北山转身就要走,可还没迈出一步,就被岳浮抓住了那件已经十分褶皱的轻纱。
北山顿了一下,才缓缓转过身,单膝跪在床边,“怎么?害怕了?”
岳浮眼里有泪,“怕。”
至于是怕黑怕冷还是怕死北山并没有深究,只是摸了摸他的额头,缓缓站起身又躺在他身边轻轻搂住他。
“我还在,没事的。”

作者:一罐奶啤  发表时间:2019-04-14 14:08:40
蝴蝶泉旁的气味总是清新里混着些许从泥土里泛出来的清香,闻着总是能让人想起雨前的春天,好像一切都是新生和柔软。
岳浮在他身边越缩越紧,双手紧紧的抱着双臂,似乎很冷似的不停打颤。已是深夜,可北山却怎么都睡不着,看着岳浮那张蹙着眉头不安稳的脸轻轻叹了口气,一手仍搂着他,一手在他眉心轻画着圆,努力帮他舒展眉头,好像这样做就能帮他摆脱梦魇。
“别放弃……”北山轻轻将下巴放在他头顶,浅浅的呼吸着。
闻言,沾着泪珠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但并没有睁开眼,“我是不是不会一直留在这里?”带着些气音,岳浮轻轻问着。
北山没有动,仍然抱着他,“嗯,我还要带你去看山川湖泊,走春夏秋冬。”
岳浮摇了摇头,“我不是说这个,”不知不觉,声音也已经颤抖了起来,“我会离开你吗?”
这一下子倒是把北山问得笑了笑,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这个就要看你了不是吗?”
岳浮也觉得自己问的奇怪,又向他身边凑了凑,“那你呢?你会离开我吗?”
一片寂静,北山半天都没回答,岳浮慢慢睁开眼睛,小心的抬起头想看看他,可却被他的下巴顶着,用了半天力气也没能看到他的脸,可能实在是乏了,又慢慢睡了过去。
“会不会……向来不是我说了算的,但我想你离开。”
面色如霜,眼睛竟泛起了酸。

作者:一罐奶啤  发表时间:2019-04-14 14:08:40
「五」
勉强还能记得,幼时的夏日里去乡下外婆家住时游泳的感觉,顶着夏日却总是清清凉凉的,河底的石头被河水打磨的十分光滑,踩上去凉凉的也很舒服。岳浮没学过游泳,但却出乎意料的擅长,他喜欢被水托着和包围着的感觉,故意抬高手用力打下去溅起大大的水花,仿佛四周很热闹似的。
这里的海和岳浮所想的不太一样,他一直以为所有的海都会是蓝色的,可这里的海水却是淡绿而通透的,像翡翠似的,一眼就能看到底。
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只知道醒来时是无尽的头痛,摸了摸手边,空空的,连床单都被空调吹的冰凉,这一下,原本还有些睡意朦胧的北山一下子清醒的坐了起来,急忙看向四周,空空荡荡,遂立刻跳下了床四处寻找,口里像是被禁了声似的什么声音都发不出,焦急的紧紧蹙着眉。
原本晴朗的天一下子乌云密布,轰隆隆的发出闷响,似乎随时都要滴出雨来,海水的温度也渐渐冷了下来,浪花也越来越大。
既然迟早要消失,干脆……
“喂!快上来!”回头看,凌肃正冲着他挥着手。
不懂得如何拒绝,这本是个不太好的缺陷,没成想却救了岳浮一命。两人坐在离海岸很远的地方,看着一场正在酝酿着的暴风雨一步步向他们走来。
“喂,你和……”凌肃清了清嗓子,凑近岳浮,“和北山不和谐?”
岳浮歪了歪头,怀疑自己耳朵进了水,“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凌肃砸吧着嘴,拍了拍小腿上沾着的沙子,自言自语着:“北山这人……怎么喜欢块木头。”
“什么?”岳浮愈发听不明白。
“我最讨厌下雨。”凌肃抬起头指着一片片的乌云,又回过头看着脸上写满疑问的岳浮,“还不明白?”
岳浮乖乖摇了摇头,身子忍不住向后挪了挪。
“能在别人地界上这么随意操纵的,也只有北山了吧,”凌肃叹了口气,手指在沙滩上画着圆圈,“气成这样,不是因为你还能因为什么啊,但愿他别把我这儿淹了。”
正说着,凌肃就看到正从楼梯上下来的北山,一脸的严肃,和平日里判若两人,身着青绿色长衫,齐腰长发高高束起,腰间还别着个铜色的烟斗。
“坏了……”凌肃连忙站起身,慌张的厉害,“我先溜,你自己小心点!”说着,迅速转身跑远了。
北山一步步走向岳浮,岳浮感觉得到那一股子不知哪里来的压力,身子是想站起来立刻逃走的,可却丝毫动弹不得,只能一点一点用力向后挪着,直到整个人被北山的影子笼罩住。
一手挽起长衫向后一甩慢慢蹲在岳浮面前,一手慢慢从腰间抽出烟斗,轻轻用烟嘴抬起他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岳浮目光躲闪着,害怕的厉害皱起眉头,不停的轻轻抽着气,北山眼底溢出的凶气让他止不住发起抖。
“北山……”
轻飘飘的一句,瞬间,却让北山停住了所有的动作,只是复杂的看着他,铜色烟斗慢慢消失在手间,乌云也渐渐向后退着,仿佛因什么而却步不敢再向前探似的。
“我不是……”仅三个字就似乎抽空了他的力气,一下子栽倒在地,眉间处,一颗或隐或现的红色圆点也渐渐显现出来。
岳浮吓了一跳,立刻跪坐起来,一把抓住他的双手,“你怎么了?”紧张急了竟一下子又想哭了。
北山躺在沙滩上,好像一条搁浅了的鱼似的,双目圆睁看着天空,嘴唇一张一合拼命呼吸着,时不时发出轻轻的闷哼,好半天才缓过劲来,想起身,努力了半天竟一下子啐出一口血沫。
“北山!”
从没有过这种感觉,为一个人揪心揪肺的疼,整个神经都被牵制着,虽然认识不久,可他却是岳浮在这里唯一相熟的依靠。
北山只恍惚看了他一眼,就一下子死死闭上双眼,似乎正在用全身的力气压制着什么,额头上渐渐出了一层薄汗,一直到眉间的红点消失,呼吸才慢慢平稳下来。
岳浮跪坐在他面前紧紧抓着他的双手,一脸的担忧,忍不住发出几声抽泣。手中握着的那双手慢慢舒展开来,反握住他,轻轻向自己拉了拉,岳浮立刻俯下身。
“下次……别再不声不响的从我身边溜走了,”一句话,缓了两三次才说了下来,声音也十分微弱,“我会担心的。”
闻言,岳浮愣了愣,喉咙一阵干疼,一下子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用力的点着头,将自己的回应竭尽全力传达给他。

作者:一罐奶啤  发表时间:2019-04-14 14:08:40
眼看着天晴,凌肃却还窝在自己的临海小房子里不敢出门,做了半天思想斗争还是硬生生说服了自己出去看看,毕竟北山家这一脉就算传了再多代也都是前辈,没有不去慰问的道理。
在门外搓了半天手也没缓过劲来,明明是夏天,手却通红冰凉,下定决心咬紧牙准备开门,谁知里面人也正往外推,猛的一下,凌肃的脑袋一下子磕在了门上,疼的弯下腰龇牙咧嘴紧紧捂住额头。
“你没事吧?”岳浮赶忙过去扶他。
凌肃摆摆手,“没事没事。”抬起头,这才看清楚岳浮,竟一下子愣住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岳浮并不明白,歪了歪头觉得莫名其妙,“那我应该在哪儿?”
连烟斗都出了,哪能有还无事安好的道理!
“北山呢?你把他吞了?”凌肃紧张的大声问着,震的岳浮耳膜生疼。
“在床上靠着呢,感觉好像……不太舒服。”岳浮的头不自觉像北山的方向侧了过去,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凌肃二话没说拨开岳浮冲了进去,走到一半突然转头看向他,“你你……你会煮粥吗?”
“会。”岳浮认真的点点头。
“楼下有瑶柱花胶什么的,煮点粥给他喝。”凌肃皱着眉头冲他摆摆手,着急的打发着他。
“好。”说着,岳浮便点点头下了楼。
凌肃站在原地,冷不丁打了个冷颤,“这都什么怪物……”
房间里并没有开空调,却是十分凉爽,北山靠在床上,认真看着自己腕子上的红绳。
凌肃小心翼翼走到他床边,恭恭敬敬行了礼鞠了躬,弯着腰半天不敢起身,直到北山伸出手拍了拍他的手臂,他才缓缓直起腰,半天不敢抬头看他。
“你不用这样的。”北山无奈的长出一口气。
听这态度和口气,凌肃才微微放下心来抬头看他,“还好吗?”
北山点点头应了一声。
“今天怎么了动那么大气?”凌肃看他已恢复了常态,瞬间放松,随手搬了个椅子坐在床前翘起二郎腿,方才恭敬的模样一下子烟消云散。
即使问他,北山也是说不出口的,难不成要告诉他,自己真是因为找不到岳浮而焦躁动怒了?
“不记得了。”便只能这样搪塞着。
“我都好了奇了,”凌肃向前挪了挪,把椅子换了个方向,慵懒的趴在椅背上面,“你那烟斗都出了,怎么还没把那块木头给解决了?”
北山别过头不再看他,竟一下子语塞,“什么木头……”
凌肃砸吧着嘴,“老东西你装什么糊涂。”
北山猛的侧过头看着他,眉头微微蹙起有些不悦,一个眼神,吓得凌肃立马从凳子上蹦了起来。
“藏的还深,老狐狸!”还没等北山再说话,凌肃立马飞奔逃了出去。
北山也没打算计较,反而觉得好笑,忍不住低头勾了勾唇,一缕长发从肩侧滑了下来,笑容又一下子凝固了,几根银白色的发丝怎么都挡不住似的显现在外。
空荡荡的房间,回荡着一声深深地叹息。

作者:一罐奶啤  发表时间:2019-04-14 14:08:40
「六」
晚餐后,岳浮乖乖收拾了餐盘洗了碗,又将北山安置好。
“我想下楼吹吹风。”经过白天的事,岳浮变得更加老实,实在是不敢再独自轻举妄动。
北山只是点点头,轻声嘱咐着,“披上衣服再去。”
岳浮小心拿起不知何时出现了的薄衫,慢慢退了出去。本想着自己四处走走整理一下心情,可谁知一下楼就被凌肃扯了去,跟着缩在远处沙滩角落的礁石后。
还没等岳浮站稳,凌肃一下子就扑了上来,压着他坐下,“说!你什么来头?”
凌肃不同往常的嬉闹,一脸认真严肃,一下子令他有些害怕。凌肃嫌弃他反应慢,干脆直接扯着他外层披着的衣裳,“这怎么回事?”
岳浮挣扎了两下,用力把衣裳从他手里抽了回来,有些心疼抚摸着因拉扯而生出的褶皱,“这是北山的衣服。”
“就是因为这是他的衣服,你怎么能随便穿!是偷出来的?”
“是他借给我的。”岳浮仍是一头雾水。
凌肃轻哼一声,“他所有衣服都是青雀丹雀给做的,金贵的很,你这随便穿出来,万一划个口子,就你这小命赔得起吗?”凌肃瞪着眼睛看着他,似乎有些生气。
“我不知道什么青雀……”岳浮有些复杂的看着衣裳,“你既然知道是金贵的,刚才为什么还扯得那样用力?”
一句话问的凌肃竟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不停砸吧着嘴叹着气。
岳浮轻轻叹了口气,小心的看着凌肃,“其实,我并不了解北山的情况,所以也不太懂你的意思。”
凌肃懊恼的坐在礁石上,“倒也是,你能懂什么。”
“或许,”岳浮眼里难得闪起了光,“你可以告诉我些关于他的事?”
凌肃想都没想立马摇头,“没他允许,我不能说!”
一颗正缓缓燃起的火苗,被一股子海风突然吹灭了,连烟雾也跟着带走了。
岳浮表情渐渐沉了下去,轻轻点了点头,或许……真的是冒失了,又或许,他并没有资格知道。
两人相对无言,半晌,岳浮扶着礁石慢慢起身,又掸了掸身上粘在身上的沙粒,一言不发的就要离开。
“告诉你也不是不行,就是……”凌肃纠结的抬头看着天,有星无月。
岳浮看得出他的为难,笑了笑,“没关系,我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的,”不是没有,只是学会了控制而已,毕竟就算有,也不会有人告诉他,“我就先回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岳浮的背影总是让人觉得孤独,即使灯光再亮也无法帮他撕扯掉紧紧粘在皮肤上的孤独。
回到房间里,北山正靠在床上闭目养神,岳浮不敢打扰他,便轻手轻脚的走到桌前,脱下披着的薄衫轻轻抖了抖,放在桌子上铺平,他从来没有仔细看过北山的衣裳,原以为不过是机器的绣花,没想到近看竟如此精细,银线在烟蓝色的布料上绘出两只栩栩如生的长尾鸟,好像一个不注意它俩就会结伴而飞走似的。
“真美……”忍不住一声赞叹。
“什么?”
看的入了神,竟没注意北山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身后。
“没。”岳浮看了眼他又立刻别开目光。
北山伸出手,抚上衣服褶皱的地方,岳浮立刻理亏似的向后退了退,低下头,“是我不好,没留意给弄成这样了,我会处理好的。”
“不打紧,”北山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让他放松,谁知他又缩紧了一些,“一件衣裳而已。”
“应该,很贵吧……”所有的底气都消失不见,岳浮像个正等待老师训斥的孩子似的,低着头站得直直的。
“贵倒是罢了,也不是什么多好的料子,只是费点力气而已。”
“抱歉啊。”岳浮垂下眼帘,慢慢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双手扶着膝盖,虽然努力却还是没掩的住心事重重。
北山并不是迟钝的人,很容易就捕捉到了他的不同,“想问便问,能说的我都会回答你。”
岳浮试探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与其这样好奇追问惹人厌,倒不如安安静静的过完人生这最后一段。
“你不问,那我便自己说了。”北山坐在他身侧,随意的靠在沙发上。
“其实不用……”岳浮刚张嘴,就被一下子打断了。
“那就先从年龄开始吧,我比你年纪大,而且比你大很多,少则几十岁多则上百岁,我还没好好儿算过所以只能讲个大概,”北山慢慢闭上眼睛,伴着头顶上空的点点星光,十分惬意,“我在这里辈分算大的,大部分人都得让着我些。”
岳浮认真的听着,每一个字都是真真切切响在耳边,但还是觉得十分虚无不可思议。
虽说闭上了双眼,可岳浮的背影却还停留在眼前消散不去,似乎着了魔似的,竟一手慢慢抚上了岳浮的背,但又仅仅停留了一下,就立刻滑落了下去,“那衣裳也的确有些讲究,是两只家养的雀鸟衔着丝线一点点织出来绣了花的。”
比起衣裳,岳浮更在意的是他这个人。
北山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一团锦簇的星光,周身散发着星星点点的光芒,想去接近却又常常望而却步,害怕会被那层锋芒所伤,即使下定决心去试探向他伸出手,也什么都触碰不到。
北山靠在沙发上,整理了一下思绪,发现,好像也没什么再能告诉他了,本只是“船夫”与“乘客”这样简单的关系,何必要搞了复杂,知道的多也未必是好事,有些事自己承担着便罢了,哪有加之在别人身上的道理,况且……
“那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岳浮见北山半天不说话,便侧过身斗胆问着。
一双丹凤眼微微睁,双臂撑着慢慢坐直又倾在他耳畔,“你真想知道?”

作者:一罐奶啤  发表时间:2019-04-14 14:08:40
有些东西在变,北山是感觉得到的,也许那对于别人来说是值得期待甚至欣喜的,但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他早就不奢求那些个情爱,那些东西只能令他懊恼给他添无尽的麻烦,何况对方还是他的……猎物,是他能够再往返人间的通行证,若他能再回到人间,说不准还能得到自由,那些情感只不过是阻碍他的绊脚石而已。
“还是算了,我没那么好奇的。”岳浮看他并没有要说的意思,识趣的不再追问。
北山抬起手,看到腕子上的红绳,微微愣了一下,“我们明天走吧,离开这里。”
“好,听你的。”岳浮冲他笑了笑,抬起头看着满天的繁星,懒懒的靠在沙发上。
“不问一下去哪里?万一我带你去的是什么阎罗殿,你怎么办?”他那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总是让北山觉得凄凉。
岳浮叹了口气,“那就今天多看看星星,早晨起来再去吹吹海风,反正那是迟早的事,不是吗?”
“或许,你的结果会比那更糟糕……”北山想着,蹙起了眉头,竟为了他而觉得有些难过。
“不过,”岳浮缓缓伸出手,颤抖的拉着他的衣袖,一手挡在眼前,“如果你想我同你好好告别,就一定要告诉我一声,如果……”岳浮顿了顿,深深呼出一口气,“如果你不想我跟你告别,就千万别告诉我,我会害怕的,拜托你。”
北山没有回答,只是轻握住他拉着自己衣裳的手,感受着他的颤抖。

作者:一罐奶啤  发表时间:2019-04-14 14:08:40
「七」
天色尚早,太阳还未完全从海面升起,一半的光亮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北山披了件墨色长褙子走在前面,岳浮跟在他身后穿着昨日借给他的薄衫,慢慢驻足侧过头看着即将升起的太阳,勾了勾唇角,身上两只雀鸟映着阳光闪闪发着光。北山也慢慢停下来,静静看着他的侧脸,并不打扰他,直到岳浮自己转过身来。
岳浮看着他,笑容更灿烂了些,动身向他走去,“走吧。”
从盛夏到严冬,总是要跨越半个年头,而在这里,不过是两个钟头的车程而已。
坐上列车,看着周围的一切渐渐裹上银白,本茂盛翠绿的树木慢慢凋零,明明隔着一层窗,但岳浮却觉得异常的冷,渗进骨髓的冷,忍不住将薄衫裹得更紧了些,心里沉了三分。
“那衣裳不御寒,”北山没看他,低头斟茶,“呢子的披风,下车前披上。”
岳浮侧过头,不出所料,整整齐齐叠着一件黛紫色毛呢披风和一只手炉,不论是披风还是手炉上,都绘着两只长尾雀鸟。
“青雀和……丹雀?”岳浮轻轻摸着上面的图样,小声问着。
北山笑了笑,抿了一口茶,“是啊,那两位最喜欢在自己的物件儿上做标志。”
岳浮清了清嗓子坐正了些,“能和我讲讲它们吗?”
北山又斟了杯茶,推给岳浮,“其实也没什么,那二位原只是自家长辈的家雀,时间长了竟通了灵性,爱做些小物件儿和衣裳,只不过脾气大的很,只为自家人做衣裳,其他不论是谁,都是向来不给面子的。”
“金贵果真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岳浮突然一下子笑了出来,心情甚好似的。
“金贵不是因为不给别人做,而是那些物件儿和手艺,真的都是上百年的老东西了,再加上,这些东西也是这里唯一真实存在的,难免就显得珍贵些。”北山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把玩着杯子,暗暗的注意着岳浮。
岳浮紧张的收回正抚摸着衣裳的双手,“那我还是……不穿了吧。”
“怎么?”北山挑了挑眉看着他。
“之前知道是贵重的,没想到却是这样的贵重,实在是不敢。”岳浮低下头,抿了下唇。
“早知就不讲予你听了。”北山戏弄似的说着,然而岳浮又是个向来不懂得开玩笑的人,自然是当了真,更是紧张的握紧了双拳,说什么也不敢再碰了。
车门打开,寒气便涌了进来,伴着寒风,吹进了几片雪花。岳浮走在前面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看着车厢外银白色的世界更是却步了。北山在他身后,抖了抖那件黛紫色的披风从后面将他整个人环住,又将手炉塞进他的手里。
“客随主便。”只是冲他笑了一下,便转身下了车。

作者:一罐奶啤  发表时间:2019-04-14 14:08:40
今天不更啦,明天见~

作者:一罐奶啤  发表时间:2019-04-14 14:08:40
深冬处,越过一片森林便可以看到人烟,仿佛置身于一个隐秘小镇,而这个小镇却感觉永远都走不到尽头似的,从街头到街尾,各式各样的建筑以及各个时期的特色都聚集在了一起。
北山带着他挑了一家略古朴的店住下了,看门脸,只不过是一二层小楼,可一进去才发现别有洞天,一大片院子,院子里有颗挂满了积雪的青松倚在屋檐边,不远处还有秋千,上面也积满了雪,穿过院子才能看到大堂。
“留了北山先生常住的房间。”店家将一把钥匙递给北山,微微鞠躬行着礼。
“有劳。”北山拿过钥匙,穿过大堂轻车熟路的向更深处走去,岳浮一言不发紧随其后。
又是一片林子,只不过是一片开了火红的梅林,虽然挂了雪却还是遮挡不住那鲜艳的颜色。岳浮看入了神,只顾着赏花看雪,并没有注意身前的人已经停下了脚步,直到一下子撞到了那人的胸膛才回过神。
“对不住……”岳浮连忙道歉向后退了退。
北山摇摇头,伸出指尖轻轻碰了一下岳浮抱着手炉的手背,“不冷就好。”
“你呢,冷吗?”岳浮眨着双眼,轻轻歪了下头。
北山没想到他会问自己,一瞬间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好,但那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
“我没事,”北山清了清嗓子,“鞋袜湿了吗?”
走了一路,岳浮倒没觉着冷,可低头一看才注意到那双容易进水的布鞋已经快湿透了,一下子寒意四起。
“没关系没关系。”岳浮连忙摆着手,脸也冻得红扑扑的。
北山轻轻叹了口气,“有事。”说着,立马将自己的披风脱了下来塞在岳浮怀里,一把抱起他。
岳浮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捧着手炉和北山的披风,生怕哪里坏了脏了,动也不敢动的僵硬的让他抱着,刚想张口说些什么就被北山一眼封住了口,大气都不敢出。
“是我思虑不周,不应该让你走这么远的路,也忘记了要给你置办靴子,为难你先盖着披风吧。”北山皱着眉头,一步一步向前走着,“快到了,那里有温泉,泡个澡后换上新衣裳新鞋袜就不会再冻了。”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
“说过要给你最好的。”
被捧上云端的感觉,也不过如此了吧。

作者:一罐奶啤  发表时间:2019-04-14 14:08:40
「你是一个,我永远无法放弃的人」

作者:一罐奶啤  发表时间:2019-04-14 14:08:40
虽然是下着小雪,但泡在水里却一点都不觉得冷,整个小院子都被热气笼罩着。岳浮缩在水里只露出半个脸,嘴里故意的吐着泡泡玩着,隔着一道屏风后的北山则是静静坐在温泉中,闭目养神,齐腰的发丝垂在水中,像是水中的豆腐花一样散开着。
岳浮在水里游来游去,这种感觉很奇妙,即使在户外,气温很低,但全身都暖洋洋的,可等新鲜劲过去了,还是觉着有些无聊了,安安静静的闭上眼睛。
“不能泡太久,会晕的。”屏风后的北山,轻轻的说着。
“好。”岳浮随声应答着。
接着又是好半晌的寂静,直到从岳浮腹部传出一两声声响。
北山勾了勾唇角,侧过头,“饿了?”
不知是泡的时间长了还是怎么样,岳浮只觉得脸烧,有些尴尬的点点头,又想起隔着屏风北山看不见,只能压着羞臊轻轻应了一声。
“那收拾收拾出来吧,我让人准备了锅子,也应该快送到了。”北山站起身,拽下搭在一边架子上的衣裳,迅速披上。
“你先去……”岳浮仍窝在水里不动。
“放心,”北山轻笑了一声,“我不会看你的。”
岳浮皱起眉头,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小气了,都是男人为什么还要这样讲究,就算被看了一眼也不会掉块肉,何况北山不是那样无聊的人,想着就准备起身擦干穿衣裳,正好北山从身边经过,岳浮本能的又缩回水里,拿着的衣裳也一下子湿了大半,北山倒是镇静,只是穿了件袍子松松系着腰带,胸膛裸-露着,长发也是湿漉漉,目不斜视从他身边经过进了房间。岳浮这才松了口气,再回过神来看已经湿了的衣裳,轻轻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方才在温泉里泡上去的温度在踏出温泉的一刻散了个干净,再加上穿着湿衣裳,一阵夹着雪的小风吹过,忍不住打了几个冷颤,虽然冷,但却也是实在不好意思麻烦北山了,干脆硬生生忍着,打算把衣裳暖干。坐在桌前,连着喝了两碗热汤才再缓过劲来,北山静静的低下头吃饭,阴沉着脸,没一会儿就整理好碗筷起身回房了,岳浮也没说话,静静喝着汤。他最喜欢这种浓浓的骨汤,因为要煲好总是要花费很多时间,说是喝汤,倒不如说在喝时间。虽然爱喝,但也只有儿时得病时候喝过,后来也就再没尝过这样的味道。
正当岳浮站起来准备收拾碗筷时,北山突然出现在他身后,从后面解了他身上的袍子一把掀掉,岳浮顿时红了脸,遮挡着赤-裸着的上半身,可下一秒却被柔软所包裹起来。
“衣裳湿了,为什么不说?”北山就着动作,轻轻环抱着他,下巴抵着他的肩头,沉着声。
不知哪儿来的火气,岳浮回过身一把推开他,裹紧了衣裳,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胸口不停起伏着。
“你做什么!”
岳浮第一次有些火气,声音不算大却把北山惊着了,一下子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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