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短篇虐文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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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6-02-15 01:57:00 更新时间:2019-05-03 21:55:00

作者:公子陌玉L  发表时间:2019-05-03 21:55:00
以前看到的精品虐文 有一些看到过但怎么也找不到了 欢迎补充~

作者:公子陌玉L  发表时间:2019-05-03 21:55:00
FIRST
灯笼泪
作者:WingYing
第1章
不知在多久的年代,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

哥哥的母亲和弟弟不同,哥哥是嫡长子,而弟弟的母亲却只是侍女。在那个时代,很普遍的戏剧,弟弟不受重视,在家族的阴影下存活。但弟弟毕竟是幸运的。至少,他和其他的庶出不同,可以在兄长的庇护下成长。

哥哥很喜欢这个弟弟,任由母亲如何阻止,血缘的联系终无法斩断。弟弟的娘亲走得早,整个偏院就只留下弟弟一个人。夜里荒凉,哥哥找到了哭泣中的弟弟,笨拙地抱著眼前的孩儿,温柔细声地哄著。

每个夜晚,哥哥都会瞒著母亲,瞒著一直跟在身边的丫环,到偏院去,拥著弟弟,直到弟弟入睡,才带著发麻的手臂,又偷偷溜回房里。没有人知道,哥哥老是在上夫子的课因昏昏欲睡而挨板子,还有那眼睑下越来越深的黑眼圈……

哥哥总会找著机会,带著书本去找弟弟。哥哥长的较斯文,好看的面容承袭於曾贵为公主的母亲。弟弟的长相较为阴柔,可哥哥知道,眼前的弟弟极为聪慧,要不是母亲的刻意阻拦,没有人可以遮掩弟弟的光芒。

相较之下,哥哥的资质却是极平庸的。虽不是朽木难雕,却也无惊人之处。如此,哥哥更加疼惜弟弟,只想著要把自个儿的藏书都拿来给弟弟,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平凡,才倍加地宠爱眼前天资过人的弟弟。

中秋的夜晚,众人在前厅狂欢,可哥哥还是趁著空档,拿著灯笼溜了出来。看著弟弟落寞的身影,哥哥的眼泪竟流了满面,拉著弟弟,两人合拿著一个灯笼,十指交握,在湖边坐著,好不开心。

哥哥笑著,靠在弟弟身上,缓缓道:“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见弟弟没回答,透著微弱的光看著弟弟,哥哥脸上一股燥热,双唇小心翼翼地贴在弟弟红润的颊上……

×××

一切来得很突然,母亲发现了自己和弟弟的往来,顶著盛天的愤怒,在他面前叫著下人拿起木棍,将弟弟往死里打。不管哥哥怎麽哭喊,身子却被母亲硬拽著不放。看著那粗厚的木棍不断在弟弟身上肆虐著,那骇人的血红已浸透弟弟的衣裳,哥哥狂哮,狠狠咬向母亲的手。

那一直禁锢著自己的手因受不住疼痛而放开,哥哥连忙扑上前,用身子护住弟弟,硬生生吃了几棍,但还是将弟弟紧紧护在怀里。母亲虽愤恨,却也心疼自己的儿子,挥手叫下人停下,留下丫环替他们疗伤。

弟弟至始至终都为吭一声,哥哥心疼得直哭,忘了自己身上的伤,却也怨不起自己的母亲。最後还是不支,任著丫环拉著自己离开。哥哥离开时,并未留意到弟弟的双眼已睁开。

自然,哥哥也不知道,那双眼里,深深的怨恨……

那天,是哥哥最後一次看到年幼的弟弟。

×××

家族的败落就像洪水般,令人招架不住,应付不了。曾经叱吒风云的父亲瞬间因莫须有的罪名,成了阶下囚。母亲曾贵为公主那高傲的神情不再,只有满目的绝望。哥哥无力的坐在大厅,多年前弟弟的离去让他大病了一场,自此便落下病根,去不掉,如同失去弟弟的悲伤,只会因时光更加噬人。

遣散了所有下人,此刻唯有母亲与自己相伴。看著最前方的人步入,那是皇帝派来察封宅邸的御史,却在看清那颜面时,呆若木鸡。面目柔美,熟悉的五官,即使是化成灰他也不会忘,那是他的弟弟,他心中唯一的弟弟……

认出弟弟的不只是他,还有母亲。只见母亲发了疯似的,扑倒弟弟身上,却被弟弟如脏物般挥开。哥哥扶著瞬间苍老的母亲,望著眼前双目冰冷的男人,只觉得陌生有熟悉,涌入心屝的只有对心疼,竟叫他疼的喘不过气。

“弟弟……”

看著弟弟的双瞳扩了扩,声音冷咧:“谁准你这逆贼在这攀亲附贵。”

手优雅地举起示意,身後的士官竟持著军棍,二话不说在他身上重重挥下,生生让他咳出一摊血。母亲叫嚣著任人托下,哥哥的身子本就弱,无情的棒子还是如雨挥下,哥哥看著弟弟,只见弟弟脸上挂著笑,艳丽异常。哥哥从未见过笑得如此欢畅的弟弟,即便是从前,自己千方百计地哄著他,也没见弟弟笑得这般好看……

也许,弟弟是开心的吧……

身上的疼痛已麻木,即便意识模糊,哥哥仍旧不肯闭上眼。哥哥想看看弟弟,笑著的弟弟,一直以来想著的弟弟……

醒来时,四周的霉味提醒著自己。这里哥哥是熟悉的,当年弟弟时常被母亲关在这里,也是他偷偷将弟弟放走的。虚弱地靠在身边的材木,黑夜笼罩著自己,身上的疼痛让哥哥无法再入睡,只能看著眼前的小耗子,在自己面前猖狂地跑著。

觉得害怕,觉得孤寂,当年弟弟也是这般害怕的吧……止不住的心疼,胜过肉身的疼痛。好想再看看弟弟……好想……一眼也好……

吃著眼前的馊饭,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却也没抱怨,心中只有思念,却在那时,听到了下人们的耳语:“……真的吗?主子真的被敌军俘了?!”

“千真万确!是上头说话时我送茶听见的。没想到北方人如此野蛮,竟不顾合约,偷袭我军。”

“就是就是!还好主子机警,留了手,韩将军他们才能全身而退,可主子……”

难以置信,哥哥早忘了身上已经发炎的伤,紧贴著门,想听仔细些。怎麽会这样?怎麽会……这麽聪慧的弟弟……

弟弟在那里会不会受苦?北方人素来性急,弟弟会不会……不敢再想下去,泪水流著,一阵猛咳,身上的痛不比心上的疼。

×××

哥哥不知为何,被下人领著,去梳洗了遍,而後竟是到未曾步入的宫殿,接见圣上。看不清帘後的样子,麻木地听著一旁侍官的宣读,为之一震。

哥哥竟是要作为质子,遣往北方,也作为两国的友好邦交,而弟弟……也能安然回归。这也并不意外,皇室一族人员稀少,而自己虽是前公主之子,却也贵为皇室,且自身并无任何才能,又是带罪之身……与弟弟比起来,的确是更好……

哥哥应了下来,却是心甘情愿,自也不是一般人眼中的戴罪立功,心中也只希冀著,能保全弟弟的平安。

一入北方,未见弟弟一眼,哥哥已被关入囚车内,任由人民笑骂著,承受那迎面而来的污辱,却也觉得安心。弟弟没事了不是吗……只要弟弟没事就好……

身上套著锁链,在北方帝王面前屈辱地跪下,忍受他人赤裸裸的瞪视。哥哥知道,自己必须面对那股怨恨,可哥哥终是没想到,北方人要给予自己的,不仅仅是面上的屈辱。

被压在身下,哥哥的身子,被帝王穿透,尊严被无情贱踏。泪无声无息地落下,听著身上人口中的淫语,身子如同断裂般,血液流著,如同哥哥脸上的泪,不被珍惜。或许,一开始,哥哥并不是以质子的身份,而是祖国摒弃的子民,送於他国的玩物。痛苦吞噬著自我,对弟弟的思念却远胜过就此死去的欲望。

好想弟弟啊……真的好想……

哥哥并不知道,在他忍受屈辱的这一刻,祖国是如何的喧闹,庆祝著弟弟的凯旋回归,还有弟弟的婚礼,受万人祝福的婚礼。

作者:公子陌玉L  发表时间:2019-05-03 21:55:00
第2章
日复一日的等待,终日的思念,剩下的便是对过往的回味。只有这样,才能继续活下去。哥哥在想,弟弟不是真怨他的。那个他呵护的弟弟,不是真的恨著他的。所以,必须等待。弟弟一定会来接他回去的。一定会的……然後,他们会在一起,永远在一起,没有人可以分开……

哥哥想著,忍受著身子被日夜贯穿的痛苦。不愿去看,不愿去听,细细去编织未来的梦。弟弟一定会来接他的,他们会一起生活,一起在中秋夜提著灯笼,一起老去……

哥哥和弟弟,一定能永远在一起。

所以……要笑著等待……

×××

战火又开,祖国再度进军,北方王的怒气发泄在哥哥身上。只见祖国士兵声势浩大,势如破竹,哥哥承受著帝王给予的屈辱,心却是期待著的。当北方王口中愤恨地念著弟弟的名,当北方臣口中说著弟弟的名,脸上满是恐惧,哥哥觉得骄傲。

那便是弟弟啊……优秀的弟弟啊……

北方终是失守,虚无的宫殿只馀下哥哥和疯狂的帝王。闭著双眼,身下已麻木,心却想著,弟弟就快来了啊……无力挣扎著,此刻竟是觉得恐惧,害怕……害怕弟弟看到这样的自己……

却在一瞬间,感觉温热落在颊上,只见鲜红的血自帝王的胸膛涌出,帝王的双目未来得及合上。哥哥看著,那站在帝王身後,挺拔的身影,身上不知是敌方还是自己的血。

贪婪地看著眼前一直思念著的人,颤抖著伸出双手,想抱抱他……想告诉他……哥哥好想你……真的好想啊……

可却在碰触的那一刹那,身後的士兵上前,将哥哥和弟弟远远地,隔开。弟弟不知说了什麽,只见他转过身,不再回头。哥哥无力地叫唤著,任由士兵粗鲁地撕裂自己,手一直举著,看著弟弟的背影,久久不愿放下……

缓缓步入弟弟的宅邸。那天,哥哥看著,弟弟笑的很漂亮。

可,那个笑容不是对著他。

望著弟弟拥著前方的女子,细心地抚著她的发丝,眼神是从未见过的温柔,一个孩子不知从何处扑了过来,抱住弟弟的脚,甜甜地唤了声:“爹。”

多美好的一幅天伦图,美好得让哥哥移不开眼,美好得让哥哥没有勇气上前,美好得让哥哥的心,止不住地淌血……

多快乐的一天。

哥哥手上捧著仆人递上的发簪,小心地别上,多好啊……那是弟弟送给他的……多好看啊……能够这麽接近看著弟弟。心未曾如此喜悦,弟弟终是愿意原谅他了麽?

弟弟还是重视他的吧……那是第一次,弟弟正眼望著哥哥,真诚地笑著,若盛开的花儿,对著哥哥说:“为了我,去好好伺候左宰大人,可好?”弟弟笑著,挽起哥哥的发丝。哥哥看著弟弟,过了许久,才点了点头。而後,被握著的发丝,无情垂落。

那天,他被弟弟双手送给了另一个人。

×××

不知被转送给多少人,最後,哥哥还是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回到了弟弟的宅邸。头上别著那唯一的发簪,忍受著所有人的白眼,还有那刺耳的嘲讽,可这些,却比不上弟弟冷冽的眼神……

弟弟的孩子,拿著石头,抛向哥哥。额上被敲出了血,抱著身子,可那击在身上的石子却是这般无情。终於,弟弟的娘子上前拉著孩子,笑骂著,却未阻止,弟弟抱过孩子,笑著说:“麒儿做得很好啊……”

哥哥低著头,泪水在心里,偷偷落著……

那个夜,在曾经一块儿嬉闹的庭园,哥哥看见的弟弟。弟弟冷笑著,没有一丝温度,眼里只有那深不见底的轻蔑。将哥哥压在身下,恶意夺下头上的发簪,发狠似地刺入身後那毫无防备的私处。哥哥终於哭著,可身後的虐行却未停下,对上的唯有弟弟冰冷的眼神,还有刺骨的寒风……

弟弟……是嫌弃著自己吧……所以,才不愿碰触这个早已经脏了的身子……

早晨,只剩下狼狈的自己,哥哥看著草地上断裂的发簪,缓缓握在手心里,拉著身上破碎的衣布,蹒跚离开。

×××

中秋的夜,宅邸极其热闹,庆祝著弟弟第二个孩子的满月。

哥哥托著残破的身子,提著自己手制的灯笼,坐在昔日的湖边,听著大厅处传来的欢笑。靠在一旁的石上,孤独的中秋夜,陪伴自己的,唯有微弱的火光。望著湖中自己的倒影,微笑著回想。

当初,自己来找著弟弟,弟弟总是静默的,现在想起来,当时只有自己一个人笑著说著,弟弟…从未回应过他。从前的夜里,自己拥著哭著的弟弟入睡,可只要弟弟醒了,就会一把推开他。自己拿著书本来找弟弟时,弟弟也只接过书,埋头看著,未曾抬眸。

还记得,那时自己偷偷溜了出来,硬拉著弟弟,一块儿提著灯笼。然後,他笑著,吻了弟弟的面颊。当时,弟弟是沉默的,而後在他转身後,不断举起袖子擦著,彷佛脸上沾了脏东西。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弟弟,脸上是毫无掩饰的嫌恶……

其实……弟弟从未喜欢过他……

从来就没有……

他该是知道的。

望著湖水,笑著,缓缓道:“弟弟,其实你不讨厌哥哥的,是吗?”

“是啊……弟弟怎麽会讨厌哥哥?”

“那弟弟喜不喜欢哥哥……?”

“弟弟最喜欢哥哥了……”

“弟弟幸福麽?”

“有哥哥在,弟弟就会很幸福……”

“……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好不好?好不好?

“好啊……我们永远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湖中的倒影,就只有哥哥一个人。

“我爱你。”哥哥好爱你……好爱啊……

没有回答,只有泪水滴落在湖面。

×××

隔天,仆人尖叫著。只见湖面上,哥哥笑著,满足的笑容,双眼紧闭,手中握著断裂的发簪。

湖边,只有已经烧毁了的灯笼……

作者:公子陌玉L  发表时间:2019-05-03 21:55:00
第3章
岁月如梭,我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个年头。

官拜左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连那上位者也是不得不随我行事的傀儡。人生数十载,最後还是回到了原来的地方。有多久没有来到这儿,三十年?破败了许多,不再有从前的辉煌。

站在池边,清澈如昔。

没有人知道,我是前朝宰相之子,身上却同时掺杂著卑贱的血液。从小,一直到懂事,我从未出过这个院落。所面临的只有黑暗,打骂,折磨。最後,是那个人,在阳光下,如此耀眼洁净的人,对我伸出了手。

“我是你哥哥……”

多麽干净的人呵……居然会是我的哥哥。

为什麽?

为什麽他能如此坦率地站在光明下,受尽宠爱,而我,却必须隐藏在他的光芒之後,受尽白眼,等著他来可怜我。

曾经,我感激他。是他让我学会识字,让我明白,他的血统,是多麽高贵。他的母亲,是公主,是帝王最为疼爱的妹妹。而我的母亲,却不知是哪儿来的下仆。

可我也知道,我是比他优秀的。

不公平啊……

明明我才是最合适的,明明我才是最好的!!

中秋夜,我所妒嫉的兄长,吻了我。那柔软的唇,触到我的颊,那羞涩的脸庞,我却只觉得恶心。好脏啊……

最後,那个女人知道了。那个拥有公主头衔的女人,那个狠毒的女人。我怨,我恨,随著棒子不断挥下,我越发清醒,看著他怯懦的模样,我不禁咬牙。都是他……都是他!!!凭什麽?!

我好恨……好恨啊───!!!

我离开了这里,投拜於当朝威武将军,从最低贱的奴仆做起,和从前的生活一样,仍旧在打骂下过活。一次,我碰上伺候将军的机会,我明白,那是我唯一的一次,报复的机会。我跪在那个粗犷的男人面前,有些紧张,可他拉过我的身子,撕裂我的衣裳。

我急了,害怕,可是也明白,没有人会来救我。我拥有好相貌,或许,是长得像我那因生下我而被杖毙的娘亲。那个男人,将我压在身下,抬高我的身子,狠狠贯穿我。痛苦,愤恨,扭曲著我。

不过,我也因此,得到了学武的机会。故,我不後悔。

那日,爬下那个男人的床。第一次走在街上,接收到了许多倾慕的眼神,我却看见了不远处的他。仍旧干净的气息,万民朝拜,脸色有些苍白,却还是静静微笑著。讽刺……多讽刺啊……

为什麽……为什麽不看过来……

为什麽不看看,看看我有多麽丑陋,多麽肮脏,多麽污秽……

你看著我啊……看看被你害惨的我……

你……

你不想我吗……

恨──我恨!!

『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好……我们会在一起。

我发誓……

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

作者:公子陌玉L  发表时间:2019-05-03 21:55:00
第4章
在将军的床上,喘息和迷乱中,眼中唯有那个在最高处的身影。多风光呵……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这麽遥远?他永远处在光明之下,而我却犹如蝼蚁般苟活,在男人身下!!多不甘心呵──

攀上男人的脖子,我轻声道:“将军,让我随你打战好麽……”他大笑,笑我这个男宠不知量力,翻过我的身子,更凶狠地刺穿我。我哀求著,卑微地,自愿缠著他,让他更深入。他要了一夜,整整一夜。最後,他同意了。看著他的背景,我笑得开心,笑得猖狂。

那一刻,从我的眼里,滑下名为“泪”的水滴。

我勤练武,用身体换来一身的内力,也换来了四书五经。两年,将军不再让我伺候他,或许是已经厌倦,但却让我上了战场。第一场战,我一剑砍下敌军主帅的头颅,那是我杀的第一个人。第二个,是教我练武的师父,在床上,我的剑,穿过他的心胸。

从来,不曾如此畅快。

我的位置,不断上扬,一直到成为副将的那日。那个男人找了我,两年後第一次要了我。可笑……!他说他爱我!!我问他,什麽是爱?爱重要麽?!爱能给我什麽?!!

他抱著我,温柔地进入我,我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幻觉。湖边的两个男孩,那斯文的男孩,轻轻吻著一旁冷著脸的男孩。这麽轻柔,这麽珍惜……为什麽……为什麽……我好恨你──好恨啊──

为什麽不保护我?为什麽要站在你母亲旁边?我好痛啊!!你知不知道?!!为什麽不找我?为什麽啊?!你只是……只是可怜我麽?……

可怜我……

呵呵──是啊……你只是可怜我……

将军在我体内解放,吻上我的唇。我的唇,从未让任何人碰触。我暴怒,狠狠地推开他,好脏!!他眼里闪过伤痛,对我说:“这场战完了,我会向陛下请示辞官,我们到璟城,永远在一起。”

我们到璟城,永远在一起。

永远在一起……

笑…笑话!!

『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笑话!都是笑话!!

最後,将军还是没有回来。战场上,将军的头颅,敌军的欢呼声中,在敌军统帅的脚下。

那之後,我见到的少年帝王,那麽高高在上,从他手中接过将帅符印。从那以後,他便是镇国将军。帝王的手抚过我的发丝,我看到了他的眼里,赤裸的欲望。那一天,一个清秀温柔的女子,眼睛有些小,皮肤很白,有些熟悉。

将军的娘子,原来那个男人已经有了妻子。

她看著我,在我面前流泪。我的手不由自主地环抱那个身子,在无人的夜里,她大惊,却没有推开我。

她也只是个女人。

×××

我从帝王的床起身,他从身後抱住我。“不要去打战了,做我的妃。”是我──而不是朕。我冷笑,我不会做他的男妃,我要做上位者,我不要……让任何人掌握我的命运,我要……我要那个人,还有他的母亲,生不如死。

在战场上,我快意自如,沐浴在血腥之中,只会令我兴奋难耐。可是,那个愚蠢的帝王,硬是把我招回城。夜里,在床上,他疯狂地要著我,告诉我,他杀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怀了孩子,但是她的丈夫早在半年前死於战场。

“磬,你猜会是谁呢……?”

我看著他的笑容,那个女人,是将军的妻子,她肚里的孩子……“磬,为什麽要喜欢别的女人,我对你不好麽?”年少得帝王呵──“磬,你要什麽我都给你,你就只能是我的……”我笑,笑得讽刺。

那夜过後,我成了御史,外加镇国将军的身份,御赐宅邸,圣宠正隆。看著那些曾经欺压我的人,巴结著我,这般可笑。但是,我还在等……

帝王的宴会,我坐在仅次於帝座的上座。那个,我真正的父亲,王朝的宰相,前帝王的谋士,现帝王的姑丈。我明白,我身边的少年帝王,是不会容许宰相的势力持续扩大的。帝王的眼里,闪烁著异样的光芒,我静静看著。

最後,在宰相的身边,我看到了他。素白的衣裳,洁净清新。垂目,敬畏地望著自己的父亲。我不断看著他,他瘦了……旁边的官员一直往他的杯里倒酒,他笑著喝下,却始终没看过来。我紧握著拳,即使心里澎湃得几乎狂吼。

宫廷宴会,如此无趣,我尾随著他,看著他跌跌撞撞地走著,我冷笑走在前头。他抬头看著我,那个五官,如此熟悉,和几年前的一样。他淡笑,越过我,我睁大双眼,狠狠扳过他的身子。

“彩灵…?”

彩灵……!!

我不知道,我的脸色有多难看。多麽,多麽想就这麽撕碎眼前的人。原来……原来他从未记得我,他不记得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不记得他的永远。他不知道,我有多麽恨他!!!

原来……这麽多年,他不曾想过我……

呵呵……呵呵───

“放开……”

缓缓放手。沉睡的恨,再度滋长。原来呵……你从前,便是怜悯我……可怜我……彩灵?是你的意中人麽??呵呵──多好,娶妻生子。我却非男非女,长大腿等著男人上!!

呵呵──

哈哈哈哈!!!

我看著他的背影,愤然离开。可当时的我,没有听清,後面的那一句。

“彩灵……我要等他……”

“我要…等…弟弟……”

作者:公子陌玉L  发表时间:2019-05-03 21:55:00
第5章
上位的帝王,朝堂之下,紧紧扣著我的手。他有些木然地看著一地的血滩,对著他,我轻轻笑开。轻易地,看到那双眼里闪烁著迷恋。“叛贼文楚弑君不利,已经就地处决。”随後,他重新扬起笑容,属於帝王的身采。

这,便是上位者。掌控著他人的命运。

那地上滚动的头颅,应该称之为父亲的男人,如今在我面前,血溅三尺。他临死,都一直看著我,那一声磬儿,好生讽刺。可笑得很,那个男人,那个从未将我视为儿子的男人!对他,没有恨,可……

他是该死的。

那日朝堂上,我的父亲居然请示陛下,要求赐婚,为了他。尚书之女,温柔婉约,门当户对。好──好……好一个温柔婉约,好一个门当户对!!

他、他居然要娶妻!!

我望著那个男人的背影,恨不得一剑刺穿。我抬眸看著帝王,他却避开我的眼神,畅快笑著。那些人居然……我不同意。不同意!!

他怎麽可以娶妻!是他害得我如此,怎可以娶妻成家……怎可以不记得我!!

杀。

杀了那个男人。

娶妻?!生子?!!

我偏不让。他欠我的,合该偿还。

亲手主导这一场叛变,完美的嫁祸。熟悉的血腥味,帝王赐於我处置宰相族人的权利,用一夜换来的奖赏。我静静扬首,望著穿著龙袍的少年帝王,笑得嗜血。

捆绑我幼年的噩梦,我望著萧条的宰相府第,已不见昨日的繁华。身子竟不由自主地颤抖,掩不住心中的澎湃。就要…就要见到他了呵──

果不其然,他没有走。身边咆哮的,便是那个可恨的女人。“娘亲,别这样,孩儿会照顾好您。”他静静笑著。无瑕的笑容,这人竟是流有帝王家的血脉。远处,我细细打量,没有来的愤怒。

原来──他对谁都这般温柔……

并不是、并不是只对我呵──

我缓缓步上前,从那双干净的眸子里,我看到了震惊。“弟弟……”我顿了顿。他……此刻方记得我麽……

怎麽?!不信麽?!不相信当初被你们赶走的可怜虫,如今正是掌握著你们命运的人。那个曾经,被你怜悯著的弟弟!!眼瞳扩了扩,我的声音,如此冷冽。

“谁准你这逆贼在这攀亲附贵。”

我示意,身後的人一涌而上,我笑得欢愉得意。“打,给我狠狠打!”军棍往他单薄的身子挥下。那个女人被人拖著,像个疯子般狂叫,不见曾经那一幅令人作呕的娇贵。

冷眼看著棒子往他身上挥,那双眸子无神地看著我,觜角不禁再度扬起。

痛不痛?

很疼──很疼……是吧?!

疼得骨子散开般。

可是,还不够。我受的,何止这些。

娶妻?生子……呵呵──怎麽可以……

你怎麽可以呢……

不够、不够的──

哥。

×××

宰相的宅邸,帝王奖励般的赐於。龙床上,帝王紧紧地缠著我,在我体内驰骋,吝於给我一丝喘息的机会。年少气盛,那双手环著我的腰,在我耳边咐道:“磬,北方蛮子凶恶,别去……别去好不好?”

央求的意味。“磬,你要什麽我都应你,那蛮子残暴,要是……”

他一震,似是要将我勒死般,锁在怀里,又是一夜的折磨。

这场战,是要打的。

临行前,不知为何,我走近偌大的宰相宅邸,後方的柴房。重重的霉味,他不安稳地睡著,那眉头轻蹙,身上的伤……还未好。那日,让人带著他,他亲眼看著,那个女人的尸首挂在城门。

恨我吧──恨我──

心中狂啸。

在风中,他看著我。

落下一滴泪。

×××

全身浴血,我冷冷地看著帝王口中的北方蛮子。副将在身後呐喊,我举剑,万马奔腾,万军狂啸。赤红的马上我杀红了眼,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我是明白的。望著那同样疯狂的君王,我还来不及转身,一阵疼痛感。

时间仿佛停止了般,我看著副将,清楚地听见那一句:“撤!!!”

那野蛮的君主,扣著我的下颚,竟是没举剑杀了我。震耳的欢呼声,意识逐渐模糊。脑中闪过的是……温润的笑容,还有颊上,蜻蜓点水般的吻……

短短一瞬,他提著灯笼,手里牵著,一个红衣女子。

不可以……

不可以!!

我不能死……

不能他快活……

他,要同我,坠入地狱深渊,万劫不复。

作者:公子陌玉L  发表时间:2019-05-03 21:55:00
第6章
鞭子挥在身上,我仰头长哮。那个粗犷的北蛮帝王,擒著笑,狱卒扬手又是一鞭。疼痛的快感,我不觉得痛苦,伤口火辣辣的疼。何时,那男人支其我的下颚,居高临下。

我看清了──那眸子里,最深沉的欲望。

轻轻一笑,微侧过头,伸舌。熟练地舔弄架著下颚的五指,再往上瞧,那个男人睁大眼,活像只金鱼。我笑得畅快,那个男人重重地吻了下来,像只饥渴的野兽,我的唇被他咬得生疼。

脏……我忍住呕吐的冲动。嘴里都是那可恨蛮子的味道,脏──

他解下了捆绑我的麻绳,不顾那群身後高呼的将士,横抱起我。汗味,还有血腥味……他将我扔在虎皮榻子上,我体贴地张开腿,他倒抽了一口气。“妖精──”我只听清了这一句。

进入,他扶著我的腰,几乎要扭断般。我坐在他的坚挺上,双眼有些迷蒙。觉得屈辱麽……

呵呵──怎麽会……

怎麽会呢……

脑中闪过那个单薄的身影,刺眼的笑靥。“哈啊啊──”他重重顶入,几乎要将我撕裂。“不准…想著别人!”急色的男人,任他啃咬著我的肌肤。我笑著,盘著他的脖子。

闭上眼。

之後,我从没想到远方的那个少年帝王,用十座城池作为筹码。果真愚蠢至极。我咬牙,那个使者震惊地看著北蛮皇帝搂著我的腰。“磬,原来这身体也诱惑著那没脑子的傻子麽!”他在我腰间的手收紧。

“不知耻辱!!”

那个使者指著我,大吼。“淫贱卖主的男妓!”那个年迈的使者老头,颤著手指,对著我。

不知耻辱……

我举剑,刺穿那老不死的胸膛。一剑一剑,没有留情,血溅大堂。

不知耻辱……男妓……

『弟弟。』

我是自愿如此的麽?!!我自愿要在别人身下等著别人操麽!!可笑的尊严,可笑的皇族呵──!你们又高贵多少?!又清高多少?!!

『弟弟,为什麽要这样…?娘亲固然有错,为何……』

固然有错…!呵呵……好一句固然有错!!

你永远圣洁,永远清高,永远这般遥远……我呢?那我呢??在泥沼里头,不得翻身。

抬眸对著他,他仍在挣扎。毕竟,十座城池,这条件的确诱人。

“陛下无需当心,我朝天子允诺,将会另送皇族质子,以示诚意。”另一个使者,声音发颤,跪在我面前。身後的男人眉头皱著,看著我,似乎等著我开口。

皇族质子──皇族本就单薄,除却那该死的女人,皇族根本没有旁支。我目光锁在那个使者身上。“皇族…质子?”是找人顶替,亦或是……那一刻,我身子自动上前,在我反应过来之前,我的剑,已经指着那个使者。

“是谁?!!”

是谁?是谁??是谁啊!!!

他的唇动了动。我震怒,举剑。

那个夜里,我在北蛮帝王的床上,屈辱地摆弄腰肢。“陛下,我爱你。”我主动吻上他的唇,他翻过我的身子,温柔进出,一滴泪落入我的眼里。隔日,我回到了我的祖国。在昏睡之中,我睁眼看到的,是皇室的寑房。那少年帝王站在我面前,铁青著脸看我。他不知道,那一刻,我多想举剑刺穿他。

他居然──居然……我疯了似的奔回我的宅邸,到那我一辈子都不想再踏入的柴房。

没有人。

他不在了。他不在了他不在了!!!

“磬,我知道的。你恨他们。虽然对不起死去的皇姑,只要磬回来就好。”帝王搂著我,讨好的口气。

“可是他自愿的?”我问。我不知道,为什麽我会觉得害怕。

那该死的帝王笑了,流著泪。“磬──磬……你是我的了!那个人走了,你就只会看我一个人了呵───”

×××

我杀了皇帝。割下皇帝的面皮,让我的部下戴上。

没有人知道。

庆祝我归来的飨宴,那个单纯的女孩,一双大眼看著我,脸上泛起红晕。“镇国将军,这是小女,闺名彩灵。”

彩灵。

彩灵。

我的觜角扬起。

这就是他喜欢的女人麽?干净的女人?他喝醉酒都还叫著的女人?!合该是他妻子的女人?!!

我没有想到,我也会披上红衣。梦里,我笑得开怀。他不能娶别人了啊……他的妻子是我的了──!是我的了!!

我的“妻子”在我的身下,羞红著脸。女人……这个女人有什麽好?……有什麽好……有什麽好呢──

这个天真的女人有什麽好?

因为她干净麽?还是……我进入她,不顾她的哭喊。对第一次行房的女人而言,我知道我的粗暴。

呵呵──她脏了。那麽……你就不会喜欢她了吧?!她脏了喔──

你不会喜欢她了,是不是?

我开始布兵,手握二十万大军。可我的地位还未稳固,时间……我需要时间。我要……

我要你回来。

我要你亲眼看看,你是怎麽一无所有的。

你喜欢的人,是我的。你的一切,都会是我的。

哥……你什麽都没有了呵──

你只剩下

我了。

作者:公子陌玉L  发表时间:2019-05-03 21:55:00
第8章
用了多少的人脉,我几乎抓狂。他们──他们居然!那些该死的贵族!!坐在宴会的上座,我看见他,白绢掩盖他的双眼,任那些污秽的双手在他身上游移。

“啊──”他呻吟著。我冷冷笑著。望著我身旁的“岳父大人”,剑已经黯然出鞘。“贤婿,你不去试试?”那老头笑著。“男儿风流,哼──那贱货倒也真是销魂,平日那幅清高模样,我家闺女差点儿就毁在这骚货身上。”

前方阵阵骚动,我抬眸,他被人骑在身上。双手死死护著的,不就是那紫色簪子。

是麽──到了此番境地,还对那女人念念不忘。呵呵……可真长情啊!

“呵……岳父这麽说,晚辈倒也想试上一试。”我冷眼望著他被架在我面前,双手无力脆弱,嘴里还残留别的男人的东西。怒火。我只知道,我的胸口,像一把火在烧。

不顾众人的眼光,我横抱起他。依旧是桂花香气,我顿了顿,身子竟有些颤抖。将他放在软榻上,原想解下那蒙住眼的白绢,手却不听使唤。有什麽东西在体内叫啸,止不住,我竟觉得紧张。

白皙的身子。身後那柔软的私密,有些红肿。

那一刻,我的泪水打在自己的手上。痛……痛……胸口好似要撕裂般,疼得喘不过气。不曾如此,不曾如此……

我望著他手里的发簪。咬牙。这玩意儿真对你如此重要麽?那女人真的如此好麽…?!她有什麽好?有什麽好?!!!

胸口疼得难受,我的泪水没有止过。缓缓地,进入他的体内,他猛地一颤。痛麽?痛不痛?我轻点…我轻点……感觉温暖包裹著自己,从未有如此的感觉。在他体内抽送,我笑著,流泪。

我们…我们在一起了……

我们合而为一了呵──

你是我的了…是我的了……我一个人的了……

×××

那一夜,六位一品官员,连同家中眷属,死於剑下,无一幸免,乃王朝第一悬案。

我带著他回到将军府。如预料的,那个女人又带著孩子。我斜眼看著他…哼!!果然,看到那女人连眼睛都挪不开了麽?!明明──是我的了啊!“夫君,好在父亲逃过一劫。”那女人偎在我的怀中,刺鼻的香味令我作呕。

冷笑,你的父亲,尚有用处。以後自然,加倍讨回来!

“啊-…”我转身,见孩子拿起石子,直接往他的身上扔。混…混帐!!我的眼里涌出杀意,却见那女人盈步上前,拉过孩子。而他的眼神,也只看著那个女人。

呵──好一个浓情蜜意,好一个眉目传情!果真…果真……我冷笑,上前抱起孩子。“麒儿做得很好啊……”他呆愣地看著我,我笑著。

呵呵……疼吧──痛吧──你什麽都没有!你什麽都没有!!哼!痛死你好了──那女人有什麽好!有什麽好!!

×××

我远远便看见他。月光照映,柔和醉人。他扬首,望见我,竟是面目苍白了几分。他…不愿见到我……?怎麽可以……怎麽可以!!我冷笑。将他扯了过来,望见他眼里的惊恐,心开始泛疼。却见,那头上的簪子。还不舍得扔麽…!

将那簪子扯下,看他紧张的…呵呵──呵呵──撕裂他身上的粗布,我眼神一黯,将那簪子直接刺入那脆弱的私处。鲜血的腥味,他哭著,求著。好啊!你哭吧!你叫吧!!

我不会放过你!你只能是我的!一辈子都是我的!!!

好生记著!你眼里只能有我!这该死的簪子!!

哥…哥……

停下,他已经昏迷。

哥哥……哥哥……

我哭了。

心疼得要死了般。

哥──哥哥──

为什麽!为什麽!!!

为什麽要喜欢别人!他们有什麽好!!就因为他们比我干净麽?!

哥……

哥……

×××××××××××××××××××

多了一回,

这对兄弟纠葛太深,

做妈的今天会噩梦……

作者:公子陌玉L  发表时间:2019-05-03 21:55:00
第9章
很久以前,我坐在池边,身上都是伤。还记得,那时全身疼得就要哭出来,可还是咬牙忍著,一滴泪都不愿流。然後,他走了过来,柔和的日光照耀。他对著我笑,伸出双手。

『我是你哥哥……』

梦里,我上前。用尽全力,环抱那纤细的身影。

哥哥……哥哥……

我好高兴──好高兴……

哥──哥哥──

早晨,空气中弥漫著淡淡花香。你为什麽躺在那儿?……会著凉的,哥……挥开众人,为什麽?会这麽冷。

“主…子…主子!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早…早上他就…就在那儿了!”好吵。她是谁?好吵。

为什麽睡在这儿?你身子弱,怎麽就这麽不小心呢……

“主子,他…他…”我眼神一厉,她终於闭嘴了。要是吵著哥哥了,我非要撕裂那张嘴。

别睡了──哥。冷不冷?这儿多吵。

“夫君!怎麽了?!”

“啊啊啊啊!!!”好吵……你们会吵著他的!来……我们不要理他们,我陪你,我陪你。

身子被人拉开,转头。一个女人伏在我怀里,“夫君……别这样,别这样!”她是谁…?放开我。放开我……“夫君。”

“他已经死了!”

“已经死了!投湖自尽了啊──!!”

谁……?

谁死了?……

谁投湖了?……好讨厌。好讨厌……走开!别挡著我!他在那里,呵呵──真不乖,怎麽就在那里睡著了呢……

“夫君──醒来吧!他已经死了!夫君!!”走开!我推开了眼前的女人,她哭著,叫啸著,像个疯子。真是讨人厌的女人。我上前,抱起他。看吧──这麽冷……看身子冻的……很冷对不对?不要紧,我来了喔……不会冷了。

“呵…呵哈哈哈!!”她笑什麽?疯子。

“他终於死了呵!哈哈──”

我看著他,手中握著一个断了的簪子。对了……我想起来了。那是那女人送你的簪子。扔了好不好?好不好?我送你新的。送你更好的。把它扔了好不好?

“文磬。我什麽都知道!你喜欢这个万人骑的贱货!”

乖。我们把这簪子扔了……

“真是好笑,那个发簪。他真还相信是你送的,死了也要带在身上……恶心!你们这对兄弟!真令人作呕!”

我缓缓转过头,看著那跪坐在地上的女人。她愉悦地笑著。是啊……你喜欢她,你喜欢她……可是,可是,她也脏了啊──为什麽喜欢她呢?她明明就和我一样脏。

为什麽只喜欢她呢?

为什麽…为什麽只爱她呢?

哥哥……?

哥哥……

别睡了好不好……好不好?……这里好吵,好冷。

我们去房里习字,你教我。你教我……还有好多书,你答应教我认字的。

……不要睡了……

不要睡了……

我好怕…好冷啊──

你抱抱我……抱抱我……

哥。

你抱抱我。

不会弄脏你的,

你抱抱我……

哥哥──哥哥……哥……

×××

万军势如破竹,我看著新的帝王坐上皇位。官拜左相,光耀天下。我笑不起来,肩上觉得沉重。帝王握住我的双手,他会是个明君。

“老师,看。这是我们的江山。”

看……你看到了吗?你在天上看得到吗?

你过的好不好?

我…我很不好……很不好。

我没有让那个女人去陪你,你只能是我的,死了…都还是我的。

可是…我过的很不好……

你不是最疼我的麽?那麽,你为什麽不入我的梦?

我每晚都在等你…都在等……可是,我等不到。我找不到你……怎麽办?我死了的话,你在天上,我在地下,依旧找不到你啊──

你入我的梦好不好?

我……

我好想你啊……

好想你…好想你……

×××

站在池边。回忆就像漩涡,醒来时,依旧是满目萧条。中秋夜,我还是没有等到你。灯笼的烛火,刺眼如昔。我笑著。

坐在池边,眼泪控制不住。

“爹。”我抬头。一个男子,身旁站著一个女子。“爹,孩儿就知道您会在这儿。”别过头。你们不要吵著我,会吓著他的……“爹,我们已经二十几年没见了,娘亲当年……”

“爹,对了。这是孩儿的妻子,还有……”

一个微弱的力道扯著我,原想挥开,却在转过头去时,对上那双眼。

『我是你哥哥……』

那小巧的孩子,对著我微笑,干净清澈。

“爷爷……”

他拉著我的手,却不知我的身子颤得几乎散架。“爷爷……”他抱著我,小声唤著。我的泪,又落了下来。

“爹,这是孩儿的孩子,已经十岁了。”

啊……

我紧紧抱住他。

不再放开。不再放开……

你原谅我了……你来找我了……

哥哥──哥哥……

“爷爷,不要哭……”他的眼里,落下泪水。

我知道的。是你…是你……

我不会放开你了,不会放开你了。

×××

“我们去提灯笼。”我抱著他,他依旧恬静。“老师,您精神了许多,小心骨子。”我抬眸,狠狠瞪了回去,那嘴贱的家伙。

“爷爷……”吓著他了麽?抱著他,哄著他。回头,对著那穿著金黄袍子的男人下了逐客令。

“是是是,朕知道了,别瞪了。”

在池边漫步,我牵著他的手,仿佛可以一直牵著,到天荒地老。

“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他抬起头,我竟觉得紧张。

随後,那小小的头颅点了点。

“嗯。”

“永远在一起。”

──完──

×××××××××××××××××××

作者:公子陌玉L  发表时间:2019-05-03 21:55:00
额,有没有人看过一个短篇虐文 题目叫做十年的


攻是个摄影师 受是个模特?

作者:公子陌玉L  发表时间:2019-05-03 21:55:00
Second
流莺
作者:嫣子危
第 1 章
夜正浓。
大殿内华光流彩,歌舞升平。
我穿着厚重的缎锦,依在旁人身上,懿态娇慵。
门外震响,一名侍童跌撞地闯入殿内,叩跪禀报:
“我王,大事不妙,边界异动,镇南军行至境外,快要破关而入!”。
歌女四散,不经意间听见有杯碎的声音。
坐在旁边的人微微一抬手,阻止了来人。
“我王,”殿下已有人看不过去,上前进谏:“此时不比往日,实在并非作乐寻欢的好时候,镇南军素以好勇善战闻名疆界,今日攻至边境,想必是蓄谋以久,有备而来。”
坐在我身旁的人点了点头,但也并不说话。
“我王,事态紧急,还望召集各兵家,从详计议方为上策。”
真是不解风情,此人气色凝重,倾刻间轻易毁了这良夜的一番美景。
我冷眼看着庭下站着的人,发现他也正在冷眼瞪着我。
我笑了起来,推开身边的人,坐正,拉好压乱了的衣衫。
“王,”我嘲讽地转过身去问:“我国是否大势已去?你瞧,就连平日冷静思敏的相国大人都被区区镇南的名号吓得如此慌张,想必是我军势衰力竭,无法再起狂澜。”。
身旁的人皱了皱眉,显然已听得不耐烦,他摆了摆手说:。
“那就派本朝大将带领我军前去支援边境吧,本王实在不想破坏今宵难得的好兴致。”
“王,还请……”
“得了得了,”言者话音未落,已被匆匆打断:“本王军令已下,不想再与卿家争持此事。”
相国被逼退后,歌女重整罗裙,丝竹之声再次悠然而起。
我继续依附在旁,对怜惜地低头看我的人笑得灿若莲花。
“爱卿,为了你,本王一定会保全这一片江山,不让你受半点委屈。”身旁的人温柔地抚顺我的眉目,对我说得款款情深。
我笑,都什么时候了,这个昏君还敢在这里沉迷享乐,痴人说梦。
“我知道。”我答得极尽妩媚:“这是微臣毕生修得的荣幸。”
数个时辰之后,侍童再次闯入大殿之内,拜倒在地:
听者脸色一变,相国马上抓紧时机上前启奏:
“王,此事已不容犹豫,请下令调动朝内精锐前往增援!”
调动朝内精锐?我不安地扯了扯王的衣摆,十分担忧:“撤走精锐,那么谁来保护我们?”
相国神色一凛,着急地说:“王,已经没有时间,如果敌军攻进朝内,后果不堪设想!”
我淡淡地扫了堂下的人一眼,那人眸中烈火高涨,似要直射过来,把我烧成灰炭。
背着身旁的王,我向相国暖昧地挑了挑了眉,年轻的相国大人马上被气得浑身发抖。
“王,此事不同儿戏,请不要为了佞臣的微言而误了大事!”。
佞臣?他在说谁。我撇了撇嘴,转过头去不依地说:
“王,既然相国大人认为非得撤走朝内主力不得作罢,大王便在此作个定夺吧。”
身旁的人十分烦恼,当然,这个终年不作大决策的脑子,早就废置多时,一到紧要关头,也转动不起来。
“王,情况实在刻不容缓!请下令不必犹疑!”相国催促。
“大王,朝内主力一旦撤离,情况将难以撑控,请三思而后行。”我说。
“王,现在全朝国运危在旦夕,在这种时候你还要听信小人的谗言吗?!”
真是岂有此理,先骂我是佞臣,现在又指我是小人,这相国恁地可恶。5
“王……”我还欲开口。
“够了够了!”主角思绪纷扰杂乱,打断我说:“事态紧急,就按卿家的意思,传令下去,朝内待守的全部兵力,统统领命前去增援吧!”
相国得到指令,马上退了下去,状似十万火急。
我不高兴,推开身边的人,冷淡地说:
“那个可恶的镇南军,到底是个什么鬼名堂,竟弄得朝内鸡飞狗跳,白白浪费了我这一晚的好心情。”
“爱卿莫生气,待事情稍缓,本王再命人自坊间另外找好看的节目,回宫献演。”
“那即是何时啊?”我问,又顺势依偎过去。
“放心,一切有相国卿家打点,问题很快便会解决了的。”
“相国大人?”我暗暗好笑:“难道大王就如此信任此人?不怕他谋反?”
“谋反?”抱着我的人自信地一笑:“不,他不会。
不会?你凭什么这样肯定。
我向堂下的侍女做了个手势,殿下流散的歌姬舞娘马上如数退下,偌大的偏殿之内只剩下我和那个对自己有恃无恐的王者。
“来,”我举起雕刻精致的酒杯,敬身旁微带醉意的人:“愿我朝逃过此劫,从今盛世太平,普天同乐。”
受邀的人根本无法拒绝,他半眯着双眼,只看得见面前的人影一片模糊。
我看着屏风后面隐隐的月色,今晚的云太浓而月太淡,征象极为不兆。
“来来来,来喝我这一杯。”我对王说
举起酒杯,我仰头而尽,先饮为敬。
“卿家好酒量!”王口齿不清,恍惚之间,已被逼喝下我推过去的酒。
我冷静地看着面前人,只觉恶心。
为什么贵为一国之君,九五之尊,落得的通通这一副模样,教人心寒。
“爱卿为何不喝?”王醉眼迷离,一脸的不解。
“喝?”我冷笑。
我会喝,我说,一边把身边的人推倒在零乱的榻上。
就算现在我手里握着的不是酒杯而是刀子,这个人也无法抵抗。
我朝气数已尽,这个人的气数亦已尽。
我露出轻蔑的眼神,但这个人不会看得见。他醉倒在轻软的罗帐之中,还正做着他的春秋大梦。
“我的王。”我俯在他的身边轻轻地叫。
他伸出双手,把我拉过去,紧紧地抱在怀中。我放肆地笑得轻狂,隐约之间看得见帘外人影闪动。
我自然知道那个藏身在黑暗中,冷冷目睹这一切的人是谁。
他是本朝最年轻的相国大人。司马燕玲。
子夜。有人在我的房外徘徊不去。
我拉开门,环抱着双手,清冷地盯着那个冤魂不散的贵人。
“你在担心什么?”我问:“怕镇南军一旦攻进宫廷之内你会走避不及,枉死刀下?”
那人狠狠地瞪我一眼:“真是狗口长不出象牙,清持,不要恃着王对你另眼相看,你就如此飞扬跋扈,目中无人。”
“另眼相看?”我大笑:“相国大人你想说的是什么呀?”。
所谓的另眼相看是何意思,全朝百官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家乃念我是当朝权者身边得宠的红人,不敢动我分毫。
但这也是有条件的。况且本朝末日将至,所有人都会被牵连。
“清持,不要忘了约定。”相国大人忍受着我的张狂,耐着性子与我说。
“约定?”我想了想,扮作恍然大悟:“啊是,约定,我怎会忘记了这样重要的事情。”
“清持!”
“相国大人你急什么。”我缓步而行,轻佻地扯出流落在司马燕玲身上的一小块锦缎,撩绕在指间抚弄:“连王身边的禁军都已被你遣走了,你还怕镇南大军攻不破这座烂庙?”
“清持,你明知我的意思,刚才却处处为难,到底是什么居心?”相国大人不高兴了,因为我与他在大殿内作对。
我紧紧盯着面前的人,眼波流转,吐气如兰:
“我喜欢这样,我就喜欢看你为难的样子。”我说。
身体被骤然推开一尺,冷风迎面打过来,令我恢复神志。
我错愕地看着司马燕玲毫无表情的脸,他的眼中充满鄙视:
“清持,你少跟我来这一套,不是每个人都非得受你的诱惑,你的美色还是留待去打破那个昏君的好梦吧。”
我站稳,竟一时无法回过神来。
“清持,那个昏君毫无反抗之心,只要你不插手,不到明日朝阳升起,他便会随国而亡。”相国说得严肃,一点开玩笑也开不得。
我不以为然,嘲弄地转过头去说:“相国大人抬举了,就算清持真要插手,也不见得可以改变相国大人的一番千秋大业。”
“清持,你现在自身都难以保全,不要再与我过不去。”
“自身难以保全?”我冷哼一声:“想不到相国大人也会说这种话。清持的价值恐怕是被利用殆尽,才会听到相国此言吧,还是说当初相国大人开出的条件都是假情假意,欺骗清持的卑鄙手段?”
“清持,在我面前你何需做戏,你的手段比谁都来得卑鄙,来得狠毒,不要埋怨他日死得不清不白,这都是你的报应。”
相国拂袖而去,留我一人站在夜色之中,任轻纱飞扬。
我比谁都卑鄙,比谁都狠毒?原来,我竟是这种人。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我笑。不这样的话,我根本无法活下去。
年轻的相国大人,要是某天我用你口中狠毒的手段来对付你,那也是因为你威胁到我的安全。
夜雾朦胧,我闻到花园里清幽的兰花香。只觉心旷神怡。
我整好衣衫,看了看明月,心情愉快地飘摇至偏殿,我的王会在那里等着我。
他会等我,是因为我还年轻。我“天生的美貌”和“狠毒的手段”令他为我倾倒。

作者:公子陌玉L  发表时间:2019-05-03 21:55:00
男子抑或女子对他来说并不重要,靡乱的欲望可以掩盖一切,他根本看不清我是谁。
推开大殿的宫门,正好听见情急的相国大人正说到:“……大军还有半个时辰便会攻至宫内,望大王速速移驾至郊外行宫,以策安全……”
我步履轻盈,经过相国身边的时候顺便把长袖上的白纱淡淡扬过,刚好掩过相国大人的视线。相国大人忘记了自己说到一半的话,呆在那里,好久才晓得生气地盯着我。
他的眼神充满警告,我避开他的目光,转身飞奔至大王的身边,一边惊恐地说:
“大王,不要留下我一个人,我好害怕!”
“大王!此行不比游山玩水,不便多带闲杂人等。”相国声音僵硬,眼神尖锐分明想要杀人。
我看他一眼。他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就连我的王,也从未曾敢在我面前说一个不字。如此深得宠爱,这相国竟说我是闲杂人等。
“大王,不要丢下清持。”我对王说的时候,却清清楚楚地看着相国那铁一般青白的脸。
“大王,不要在这种时候误了大事,只要留得住龙体尚在,哪怕无东山再起之时。宫中杂事微臣自会处理善后,王不必担忧朝内无人接应。事不宜迟,请马上起行!”
“这……”王看了看我,不免犹豫起来。
这也难怪,此人打从一出生就被□□得张口吃饭,伸手穿衣,何曾见过这种大场面。他早就被这义正词严的相国大人说得六神无主,哪里还顾得上我。
“爱卿,我如何是好?”王转过头来问我。
我眼神哀怨,装作一脸无辜。
你问我,我问谁?
“王,请以保重龙体为紧,待此事稍缓,臣以人头担保,必定把清持大人送到大王所住之处,王大可放心。”相国不得不退一步,看得出来时间实在已经无多。
他自然急,只要镇南军一到,他的面目便会被揭穿,他怕万一事情败露,而镇南军又反脸不认人的话,他便人鬼两不成。
如此小心,这相国大人也还真是为自己设想得周到。
我兴致勃发,调侃地说:
“相国大人对王丹心一片,又处处安排得妥当,如此忠义,真是我朝之福呢。大王,你瞧相国大人都焦急成这个样子了,怕那镇南大军真快要攻破城池了吧。”
那王者听了只觉一震,似乎受了打击。
一路流传下来的家业眼看就要在他手上断送出去,他也自觉对不起历代先王。
但这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他要是够清醒,便不应觉得惊讶。
“爱卿,你要好好爱惜自己,”王一边命人收拾简单的行装,一边和我话别:“你放心,有什么事情,都有相国卿家在,他会保护你的。”
我点头,说:“是,我知道,虽然想追随左右,但相国大人说得也是对的,现在实不宜太过招摇。”
我看着司马燕玲,他眼神一片澄明,看不见底。
保护我?他恨不得马上解决了我。
爱卿,你要保重,你要保重……我站在原地,木然地看着王一路不舍地回头,我相信他是真心的,我相信。不过大难当前,还是先自保为妙。
即使爱得如何难分,如何难舍,也得留待他日劫后重逢,两人皆毫发无损,再言发展。
所谓的真心,也不过如此。
就算我有个不测,不幸被镇南军所杀,这个王者最大限度相信是为我建个辉煌一点的陵墓或是纪念的行宫,或许某天他拥伴着新欢旧地重游,会花数分钟时间来怀缅一下。那时他会对身边的人说:想当年,本王也曾是个风流多情的人物……。
今朝有酒还是今朝醉的好,十年后的光景绝不会如一日。
我王狼狈地逃离是非之地。清冷的宫殿内只站着我和司马燕玲。
那人扫我一眼,他说:
“清持,那个昏君已弃你而去,你还可以倚仗谁的威势,为虎作伥?”
“相国大人说得好难听。”我对司马燕玲笑得天花乱坠:“你不是会保护我吗?你敢逆大王的意思?”
谁料司马燕玲却也笑了起来,我有点出乎意料之外。
他说:“清持,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你对自己有这种自信,似乎天大的事情,到了你的眼中都变得易如反掌,无足轻重。
我收起笑意。并不作声。
反正这相国也不懂欣赏眼前的美色。


作者:公子陌玉L  发表时间:2019-05-03 21:55:00
第二章
镇南大军比预定的时间更快地攻至城外,宫中一片大乱。

我看着精心雕砌的美丽花园,里面春色满庭,但这镇南军必定无心观赏,迟早也是要被糟蹋了的,真正可惜。

刚折下一缕清兰,就见长廊那端神色仓促奔跑过来的侍童。

他停在我的面前,气喘吁吁:“赵大人,相国的车子已在后庭等候多时,还请马上移步……”

我低头看一看花,问:“去哪里?”

“我不知道。”小童被问得讪讪的:“赵大人请快去吧,相国大人还在等呢。”

这次是何用意?我百思不得其解。

见到司马燕玲本人的时候,他正端正地坐在厢座之内。

他只冷淡地瞧我一眼,然后说:上来。

我微微一笑,并不与他辩驳。

管他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反正不会比这里更糟糕。

行程颠簸,我们相视沉默,不发一言。

车子在一座豪门深宅的庭前停当,司马燕玲翻身下了车,并不理我。

我周围打量着,隐约中有几分熟悉。

与数年前相较之下,这里已然不同往日,但我又怎会不认得。入宫之前的日子,我一直住在这里,只是今非昔比。

堂堂相国府,门前一对醒狮看似昏昏欲睡。

我失笑,瞧,绕了一个大圈子,最后也不过可以回到这里来。

我重整衣衫,轻盈地跃下车去。

南边的宫苑收拾得一尘不染,我站在久违了的旧居,百般感觉袭上心头。

庭前依然种着熟悉的花,在飘散着熟悉的气味。

时光有点倒错,我仿佛听见庭外有人轻巧地嘻笑着。

我沿着声音慢慢移步行近,扶疏的花丛之中,有两个孩童穿梭奔跑。我不自觉地停在原地,看得目不转睛。

不要跑。其中一个抓住另一个说。

不行,时辰到了,我是要回去的。被抓住的人说。

今天不要回去吧,留下来,我们可以作更多的游戏。

不行,会被师傅骂。

那种地方回去干什么,永远也不回去,就没有人来骂你。

不行不行不行……小小的人儿拼命摇晃着脑袋,怎样也不答应。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愿意留在这里?

我苦笑。

不是不愿意,我在心里代那小人儿回答,只是无法违抗。

“赵大人。”身后有人喊我。我转过头去,不知何时庭内的小人儿已消失,只剩下一片清冷。

“赵大人,司马相爷派婉儿来服侍大人的。”那名自称婉儿的姑娘眉目清秀,十分可人。

我点头,说是服侍还不如说是监视,哪种都好,没有关系。

接过婉儿献上的清茶,我浅浅地啜了一口。

婉儿全神贯注地的盯着我看,我挑了挑眉,问:

“怎么?这茶有毒?”

婉儿听出了我的意思,害羞地笑了起来:

“不是,不过一直听闻朝中有位赵大人貌比天人,没想到今日有幸能在相国府内一睹其风采,果然名不虚传。”

我点头,我不介意听到这种赞美。

正是因为这副容貌,我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这婉儿定是新进府的丫头,我以前在相国府里根本没有见过她。

不止婉儿,刚才沿途过来,没有一个人是我认识的。这相国府内,除了一番景致一如从前,里面的人事却已变迁。

当然,这也是司马燕玲的意思吧,他讨厌一切与我扯上关系的人与事,他对我如此恨之入骨,要是他日我再次离开相国府,他也是会重施故技,遣散所有会令他想起赵清持的东西吧。即使是这些无辜的下人,恐怕也不能幸免。

他恨不得与我划清界线,抹煞历史,一笔勾销。

但我知道这辈子,他都无法忘记我。

我是他的烙印。

作者:公子陌玉L  发表时间:2019-05-03 21:55:00
连几天,我都没有见到司马燕玲。

相国府说大不比宫中大,说小不比宫中小,我在里面转来转去,独自游山玩水。


除非那个人想见你,不然在这说大不小的庭园之内,要遇上某人还真是件难事。

婉儿寸步不离,紧跟在我的身边,我自然随她喜欢。想必这也是司马相爷的命令,我自觉也不好太过为难她。

“赵大人,不如回去吧。”婉儿跟我几乎走遍了整个相国府,她已全身疲软无力。

我笑笑不作声,继续向前行去。

婉儿不得不又紧跟上来。

我指着向西的一座厢房,问婉儿:

“那里是什么地方?住着什么人?”

婉儿向我所指的地方看了看,恭敬地回答说:

“那边是相国府新建的宫苑,平时相爷并不允许下人随意进出,所以婉儿所知不多。”

这样严谨,莫非内里cang着惊世武学秘笈,九阴真经还是葵花宝典?

“平时也不见有人自那里出入。”婉儿说,似乎也对那个地方充满好奇。

不是住人的么?那样的地方,婉儿说是新建的宫苑,但为何那样熟悉?

我并不为意,又向前行去。

折腾了一日,回到堂内时婉儿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今天她终于发现,服侍我这位看起来柔弱不堪的赵大人也非想象中那样容易。

我放她回厢房休息,她不敢。

“怎么?”我调侃她:“难道司马相爷还吩咐你要侍寝?”

“赵大人!”婉儿被我气得一张俏脸火一般潮红。

“快退下。”我说。

婉儿望着我,似乎有话要对我说。

但她最后还是说不出来。她听话地退回自己的厢房。

宫苑之中突然冷清了许多,室内风影相摇。

夜色隐隐,我听见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琴音。

没有人比我更熟悉那首曲子,曾经有一段时间,我终日弹奏,只给一个人听。

在月色柔和的晚上,那人听得如痴如醉,他对我说:清持,你总令我销魂。

我微笑,他不胜酒力,每逢在这种时候便开始胡言乱语。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爱听。

这是多久以前的事情?

我仰起头来,夜风翻起白纱如烟。

抚琴者明显技艺生疏,全曲的精韵被其糟蹋得不堪入耳,听得人心生烦燥,我不禁皱起眉头。

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把我最心爱的曲子弹得似午夜魔音,看来我得会他一会。

我兴致勃发,随手在箱笼之内翻出古旧的琴器,把它搬到案台上。

高山流水,月明人静,我调好弦,与那陌生人对弹起来,似两个素不相识的武林高手在擂台上过招。

听见有人从中加插进来,对方明显有一下子乱了阵脚,但却并未停止。

我佩服抚琴者的勇气,生平最喜欢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于是,我们便在这漆黑的庭园之内,各自发挥毕生绝学,斗得不可开交。

宁静的相国府此夜变得不宁静,要是某人辗转难眠,恶梦交缠,那也是他活该。

对方的琴律惭显浮燥,有点零乱起来。

正在最高峰时,突然一声尖鸣,似是断了琴弦。我停下来,对方兵器已失,手无寸铁,我胜之不武,于是兴趣大失。

我叹气,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这样做,自从进了这相国府来,日日游玩也得腻了。

实在没有多少娱乐,以致无聊到要做这种事情。

把琴丢开一旁,我刚好听见有人敲响我的房门。

“司马相爷请赵大人过堂一聚。”门外的童仆说道。

过堂一聚?我进府已为数几天,今日终于有幸被想起来,还真是难得。

有什么不可以在光天化日下说的事,非得找这夜半三更的时辰来相聚?我只觉兴趣缺缺。

我换过一套衣衫,随这传话的童仆穿过迂回的长廊,已遥见相国府大堂内一片灯火辉煌。

这相国大人正摆好一桌子的美食佳肴,似等着不知名的客人驾临。

我径直走进堂内,司马燕玲只看我一眼,向我请了一个手势,并没有说话。

旁边的侍女马上过来为我倒酒,我一点也不与他客气,我们之间的沟通一向不需要对话。

我们习惯用眼神互相瞪视对方,刀光剑影。

站立一旁的侍从个个都不知所以,但也察觉这堂内的气氛稍有不妥,没有人敢哼个一声半句。

“你们全部退下。”相国大人突然大发慈悲,下人们如悉重负,争先恐后逃离是非之地。

想必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才会让他下这么大的决心请我过来,他对我惜字如金,就连见我一面,也是极不情愿的。

“清持,我是来知会你一件事的。”司马燕玲说。

“洗耳恭听。”我答得漫不经心。

“那个昏君,在行宫遇刺,已命送黄泉。”

“真有其事?那真是万民之福。”我说。遇刺?知道那昏君行踪的人有多少,你我心中有数。

司马燕玲停了一下,他觉得有点惊讶。

“清持,你可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

“清持愚昧,还请司马大人明示。”

“你在朝中如此张扬,到处树敌,想除你而后快的人比比皆是,此消息一旦渲扬出去,恐怕你难逃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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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相国大人急于把清持接回相国府的原因?”我冷笑地说:“那真是清持的罪孽,清持感激涕零,无以为报。”

这么有力的开场白,无非是为了铺垫下面的阴谋,果然,司马燕玲接着说了下去:

“清持,现在有个选择可救你于水火,只看你愿不愿意。”

“不妨说来听听。”

“镇南军已攻陷朝廷,新王很快便会登基进殿,但在此之前,必须先清除异己,招贤纳士。”

那关我什么事?不过也大概猜得出个眉目。

在事情还未完全敲定之前,新王需要熟知内情的人为他铺好锦绣的大道,听司马燕玲的口气,想必是与那边有所默契。

这人一脸的昂然,暗地里一样心怀鬼胎。

我夸张地说:“啊呀,清持一直以为相国大人精忠爱国,义礴云天,想不到我王对卿本是信任有加,卿却背着本朝勾结番邦。”

不过那个昏君能死得如此干脆,我倒是有点羡慕。我仇家众多,日日安分地等在宫中,却总不见有人来刺。

司马燕玲并不理会我的冷嘲热讽,领教得多,他也得麻木了。

“清持,我国被亡乃是天意,昏君无道,新朝易主也是迟早的事,不如展望新王登基,造福万民。你可以考虑一下,要不要与我一起为新朝效力。”

咦?我不是听错了吧,这相国大人可是在拉拢我?

“为新朝效力?”我问,有点疑惑。

“是,”司马燕玲表情平淡无波,看不出起伏:“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们开国有功,必定受到重用。”

我们?这相国大人还真是看得起我。他想拉我下水。

想必是司马燕玲与那边打通了所有关系,不然他不会这样说。他不是那种会信口开河的人。

我不知道为何他会想要我与他一起继任新朝,我与他水火不容,他不怕我坏了他的好事?

“清持无甚作为,惟恐会失礼了相国大人的推荐。”我说。

“你不愿意?”司马燕玲问。

“我以为相国大人希望清持永世不要再现身于朝野。”

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他明明那么想摆脱我。这背后一定大有文章。

清持,希望你认真地考虑一下。司马燕玲说。他怕因我们太过恶劣的关系会影响我的决定。

我不知他为何这样紧张。但我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好,我对一脸冷漠的相国大人说,我定当仔细思量。

6我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答应。我对朝中的一切早已厌烦,但我习惯了挥霍奢靡的生活,要回复清心寡欲惟恐不易。
离开时已是夜深,我在漆黑的回廊处停驻,远处有灯火,源自早上我见到的那家别苑。

我有点犹豫,隐约之中好象又听见了刚才的琴声。

奇怪,婉儿明明说那家别苑里面没有人住,为何却有人在此弹奏?

曲目已改变,但依然是我熟悉的韵律。

为什么这个人总爱弹我常弹的曲子?我有点奇怪。

莫非我长居在这相国府的时候,有了不知名的狂热崇拜者?我失笑。

突然好奇起来,我循着声音摸索过去。

沿路的弱柳随风飘摇,我一边欣赏着湖中的月光,一边凝神倾听。弹者无心,一曲比一曲紊乱,一曲比一曲扰人。

殿门大开,我抬手拨开垂下的轻纱,重重复重重,空气中飘散着浅浅的香味,我开始产生严重的错觉。

我用手轻轻抚着头上的穴道,天旋天转之间,面前的一片白纱被风吹起,我看见了坐在殿中的那位少年。

这里的景致我都象是见过,包括面前的这个人。

但我想不起来。

一切仿如隔世,我呆呆地看着少年轻巧地拨动琴弦,竟无法移动。

到底是谁?我皱起眉来,越来越迷惑。

这少年面目清雅,一派斯文。只是不善弹奏。无论当前景致如何动人,一听这琴音便马上兴致大失。

琴声嘎然而止,这已是少年第二次划断了琴弦。

少年看起来很苦恼,他不知道该如何操控。

我走出缭绕的纱帐,少年被惊动了,吃惊地瞪着我。

但少年并未作声,我也并未作声。我走到他的身边坐下,把琴移过来,为他续上断弦。

细细的琴线划过手指,我的心突然一阵刺痛。

面前的一景一物都令我刺痛。

调好弦,我看着陌生的少年,他也正在看着我。

我把琴还给他,他有点犹豫,并不敢接。他有点怕我,我看得出来,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我感觉到他的不安。

他似乎并不常与生人接触,独自流连在自己的世界里面独自寂寞。

我随手挑拨了一下琴,亮丽的音色马上倾泻而出。少年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晓得定定地看着我,那表情象是见到鬼。

我对他微笑,风从殿外透过纱幔一重一重地吹进来,少年的发丝飘动,拂在我的脸上,一刀一刀,都象划过我的心。

我已经呆不下去,只好站起来,离去。

根本就不该来,这里并不是属于我的地方。

一整晚,我都无法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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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为什么会这样。我以为那个人不会在乎。

白天,我对婉儿说,我曾进过那座别苑。

婉儿十分好奇,她问我:赵大人有没有见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不干净的东西?我问她:那里面会住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婉儿很神秘,她说:虽然不见有人自那座别苑里出入,但每到深夜,总会得听见有莫名其妙的琴声从深宫内传出,都说里面有点玄。

我笑笑不说话。

鬼魂?对那少年来说,我可能才比较象。

我不怕鬼魂,一点也不。我只怕回忆。

那一重枷锁,我这一辈子也无法摆脱。

我想起了那个人,他对我说:清持,不要妄想逃开,这是你的命。

是命。他说。

如果结果无法改变,那么起码方式得由我来选择。

我对司马燕玲说,我可以完成他的心愿,同样地,他也得满足我的条件。

“这是为了你好,清持。”他说。

“是吗?”我问,司马大人何时变得如此博爱?

你以为我会不会相信?相识数载,他不应天真至此。

司马燕玲不高兴,因为我的口气听起来象与某人相量勾结叛国的交易。

但他又何必介意,反正又不是第一次。更厉害的事情都已发生过了,不需在乎过程。

“想个好一点的籍口,”我说:“我的条件和以前一样,我要进驻宫内。”

司马燕玲马上敏感地抬起头来,他的眼神深不可测。

“清持,”他说:“你以为这行得通?不是每个君王都那般易于控制,你未免太过高估了自己。”

我笑,说:“相国大人不必着急,这应是由清持来担心的事情。”

司马燕玲的脸色有点难看,他看不起我也不要紧,这已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就算全世界都看不起我,我也不在乎,即使背后说得再难听,一到面对着我的时候,哪个达官贵人不是一张讨好的嘴脸对我笑得逢迎,还生怕我不瞧他一眼。

谁管谁的过去有多不堪,我只要这光鲜的外衣,来衬托我的光芒。

但司马燕玲不会懂得这些。他义愤填膺,豪气干云,可是清高得很。

这一段距离,没有人能跨过去,也没有人愿意跨过去。我们永远注定只能停在原地僵持。

或许这也是命吧。我苦笑,虽然我一向不相信。

“我会安排。”司马燕玲说,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是千千万万个不愿意。

“好,那就等相国大人的好消息了。”我答得轻浮。

这个世界哪里还有顺心顺意的好事,想得到回报请先付出,你真以为会有随心所欲的法术?

我自然不急,一切有人处理得妥善,我只需继续努力吸取日月精华,维持美貌。

还有,媚惑君主的手段。

因为够卑鄙,所以最得宠爱。我不自觉地笑起来。司马燕玲曾对我说,清持,不要埋怨他日死得不清不白,这都是你的报应。

我并不担心会有报应,要得到报应的事情我早全部做齐,不差这一桩。

日间,我继续在相国府里游来荡去。

我想起了那个别苑里的少年。他现在会做些什么呢?我很好奇。

闲逛至宫苑的门外,也不见有人把守,看来这片禁地大家都习惯当作看不见。

我进入别苑内庭,周围的景色依然是那晚的景色,但却显得有点残破,苍白而颓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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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新建不久,可惜乏人问津,最终也得落入破败的下场,变异之快,令人惶恐。

我在里面转来转去,总看不见那天的少年,大殿之内一片空荡,只有几块零乱的纱帐在风中轻轻浮动。

寻不着人,我意兴阑珊,打道回府。

婉儿在堂中等我,十分焦急,她问:赵大人,婉儿愚笨,是不是哪里服侍得大人不周到?

一大清早就不见了人,她以为我有意避开她。

要是被相爷怪罪下来,她怕担当不起。

但我心情低落,我对她说:婉儿,先不要惊慌,不如我把行踪结集成册,那你就不必害怕对自家相爷无法交代。

听了我的话,婉儿很是委屈,她说:赵大人,你这样说是不是在责怪婉儿,婉儿也不过是挂心赵大人初到相国府,凡事不适可有人从旁打点而矣。

初到相国府?我不屑。

每到这个季节,我知道这相国府内哪种花开得最早,哪棵树凋得最迟,我就连这相国府内有若干品种的珍禽飞兽都一清二楚。

我可并非初到相国府。

看着婉儿,我一时无法作声。

是,她怎会知道。

如果某人不愿想起,我又何必挂念。

7最近相国府内热闹非凡,我指着一个又一个穿梭庭内的贵人,问婉儿这个是什么人,那个是什么人。
婉儿对答如流,似见怪不怪。最后,她十分好奇地反问我:这些都是官场中声名显赫的大人物,赵大人长住宫中,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倒是被问住了,不知如何回答。

这来了又去,去了又来的人只觉个个都异常眼熟,却全部记不得这个和那个有什么不同。每逢宫中相遇,我从不称呼对方的名字,久而久之,成为习惯,根本没有巴结的必要,这是对方急于做的事情,轮不到我来操心。

婉儿觉得不可思议,她说赵大人这样洁身,能在官场撑这么多年倒是难得。随后又忍不住对我循循教诲:在这官场内不懂人事是要吃亏的,若是受到了邀请,还是逢场作兴地去应酬一下的好。

这丫头以为我不经世事,是傲莲出于污泥。

我笑笑不说话,深深地向她作了个揖,一脸诚恳地说道:多谢婉儿姑娘一番肺腑之言,清持自当铭记于心。

婉儿马上飞红了双颊,她聪明伶俐,已听出我话中有话。

君王驾崩的消息已憾动全城,况且那声势如虹的镇南军就驻在朝廷之内,已然一副顺者昌逆者亡的架势,宫中各路英雄,一见风头不对,全部摇身变成激进人士,忙着倒弋指责旧朝的腐败,振振有词,都说愿扶助新王亲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此识时务,教人惊叹。

为首的司马燕玲成为宫中大红人,为有志成就大业的豪杰穿针引线,各路人马此时才惊觉,原来一直都跟错了派别,想也想不到当年宫中最是正气护国,对王忠心耿耿的相国大人才是一手推毁旧政的高人。眼看着别人急急忙忙地来巴结,于是自己也急急忙忙地来巴结。

这就是官场。婉儿说这都是逢场作兴。某天阁下失势,也可以到别家去逢场作兴,反正只是时间不同,地点不同,要讨好诌媚的对象不同。

夜深,府内依然华灯高悬,客人们光鲜亮丽,远远地都能听得见大堂内的莺歌燕舞。

我站在黑暗的湖畔,望着水中的月,淡淡的月影摇荡在波光中圆了又缺,缺了又圆。

“清持,你期待已久的日子到了。”有一天,司马燕玲毫无预警地闯进我的房间里,对我说:“新王对你早有耳闻,那日我不过是略略提起,马上得令传诏。”

早有耳闻?不用猜也知道是什么样的风评。

“好。”我说:“清持定当细心准备,绝不会辜负相国大人的苦心推荐。”

司马燕玲冷冷地看着我,那么讨厌的表情,却又不离开。

我从镜子里面与他目光交战,我漫不经心地梳理着细长的发,对他暧昧地笑笑。

司马燕玲突然走近,他俯下身来,透过镜子看着我,目不转睛。

“相国大人还有什么忘了交待?”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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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燕玲不作声,一直看着镜中的人。我不知道他看到的是什么,但无论是何番景象,都绝不会是今天的赵清持。

“清持……”司马燕玲陷入自己的回忆中无法自拔,我听过这呼唤千万次,忍不住要嘲讽他:“相国大人,清持在此。”

司马燕玲似听不见,他低下头来,我马上移开避过。

我站了起来,倚在堂柱环抱双手,这司马燕玲神志不清,不晓得要干什么。

“相国大人,”我冷冷地打破他:“时候不早了,请回吧。”

司马燕玲呆了一下,突然清醒过来。他笑:“清持,不要忘记,这里是相国府。想遣我走,还得看你是什么身份。”

“哦?莫非相国大人有意要在此与清持秉烛谈心,直至黎明?”我问,一脸惊讶。

“有何不可?”司马燕玲也答得轻挑,一反常态。

司马燕玲拍了拍手,马上有侍童在门外候命。

“拿酒来,”司马燕玲看着我说:“我要籍今晚良辰美景,与赵大人燕山夜话。”

我不置可否,由得下人摆开案席,与司马燕玲对窗而坐。

“漫漫长夜,司马大人想要对清持说的是什么?”我问。

“都可以,”司马燕玲看着我的目光充满调侃,不知是什么原因,这司马燕玲象是被鬼魂附了体,性情大变,一身邪魅。

“想来清持与相国大人也可算是清梅竹马,相交至深。”我说:“相国大人,可是?”

司马燕玲微微一笑,说:“清持,你我又岂止这一点微薄的缘份,你是我唯一许下诺言的人。”

许下诺言?许下什么诺言?娶我为妻?放你的屁。

“相国大人真是,儿时的戏言何必紧记于心,”我笑得虚假:“清持不才,若是下一辈子有幸生作女儿身,定报知遇之恩。”

司马燕玲也笑得古怪:“此世已然这般蛊惑人心,能人所不能,来世若为女子,岂非天下大乱,那还得了。”

尚且把这当作奉承,我别过脸去,有点不屑。

我与司马燕玲无法正常地谈话,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

一片厚厚的浮云遮住了明朗的月,我的心也一片暗淡。

窗外风声阵阵,我对司马燕玲说:“相国大人可听得见那琴声?”

“琴声?这哪里有什么琴声?”司马燕玲侧耳倾听,不知所以然。

我笑而不语,举杯敬面前的人:“相国大人,清持近日常在深夜难以成眠的时候,听见西厢传来莫名的音韵,不免触景生情,生了错觉而矣。”

“哦?”司马燕玲有点兴趣:“竟能让赵大人触动真情,想来这抚琴者也必定是位高人。”

那倒不是,我想着,那人的琴艺还真是不敢恭维。

不过这不是重点。我说:“相国大人有所不知,这抚琴的人却是位清雅的少年。”

“那如何呢?”司马燕玲十分有耐性地听我说下去,演技清湛。

“没有。”我说:“不过是巧遇,随便说说而矣。”

司马燕玲安静地喝着酒,没有再作声。

我们相对沉默,云已散去,月色再次明朗起来。

“相国大人,这晚兴致如此之好,不如就由清持来弹奏一曲,以作娱乐。”我说。

司马燕玲并没有反对,我摆好琴,轻轻试了试音。

“相国大人可有特别喜欢的曲子?”我问。

“赵大人可随意。”司马燕玲并没有要求。

我点头,他逃避的正好也是我所逃避的。大家心照不宣。

寂静的夜色,祥和的秋风,我无心地撩拨,清脆的音律马上溶入这一片美景之中。

司马燕玲听得一片痴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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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所陌生的曲子,这是我终日弹奏,给别人听的曲子。

司马燕玲越发沉默,他情绪低落,无法释怀。

一曲既尽,他竟没有反应。

“怎么?”我自嘲地说:“清持技艺生疏了,司马大人也不必这样坦白。”

司马燕玲抬起头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为何这样激动?我对他笑,虽然不曾完整听过,但或许会有所印象,我坐在深宫中,为那个昏君弹过不下数百遍。这相国大人在宫中出入自如,如此频繁,应略有所闻。

不过这相国大人不喜欢也不要紧,我还有很多很多的曲子可以慢慢弹奏。我这样熟悉,是因为那个昏君喜欢听。

我一曲一曲地奏下去,司马燕玲听得双眉紧皱,越来越苦闷。

对他来说,我手下的每一个音符都似一道咒,层层摧毁他的防线。

他眼看快要崩溃。

琴声骤然中断,司马燕玲已听得一身冷汗直流。

“弦断了。”我说,有点惋惜。

司马燕玲的面色有点发青,他说:“是吗?那就算了吧。”

算了?是啊,算了吧。他根本没有勇气听下去。

我拿起酒杯,再次敬他:“相国大人,预祝你前程似锦,平步青云。”

司马燕玲也拿起酒杯,回敬我:“赵大人,一切言之尚早,谁不知赵大人长袖善舞,八面玲珑,还请多多照料。”

“这可难说。”我笑得开心。

司马燕玲并不是个善酒的人,几杯下来,已经昏昏然。

“清持,”他轻叹着气:“你可还记得,那一年,你我初相遇,灵庙之内,竟无一处完壁,我放眼望去,只见有不应存于世上的天人伫立在当场,那诡异的气氛我至今难忘。”

我笑,是,依你的说法,我们之间的孽缘便从那时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那时我们还太小,所以才不懂得阻止命运的发生。事到如今,说来何用,一切都已太迟。

“清持也猜不到,那日所见的落泊少年,有朝一日会成为权倾天下的相国大人。”我说。

“不,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司马燕玲捧着头痛苦地呻吟,酒意染红了他的脸颊,他已经醉得有点错乱,语无伦次起来:“我不该把你带入宫中,我不该让那个昏君看见你,是我的错,是我,都是我……”

我清醒地听着他的自怨自艾,一点也不同情他。

正是这个人,亲手改变了我的一生。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相国大人,你醉了。”我说。

“我没有醉,”司马燕玲抬起头来,冷冷地看我。他说:“清持,是你,都是你,如果那天我不是看见了你,那么今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先怪自己,现在又来怪我,这个人变得不可理喻。

“是,这是错的,”我顺着他的意思,对他说:“根本不应该有这样一座灵庙,不应有人住在里面,不应如此神秘,吸引了相国大人,不应那么容易被翻越,不应发生在那一天,不应发生在那一个时辰,根本不应该有赵清持这个人。”

“清持……清持……”司马燕玲没有听见我说的话,他醉倒在一片狼籍的案上,无意识地重复叫着我的名字。

我低头看着面前的人,如此年轻的脸,如此年轻的灵魂,陷得那样深。

抬起头来,刚好看得见树影下的弯月。

身旁的人沉沉地睡去,喃喃地说着梦话:“清持,不要去,不要去……”

我有点失神,不知身在何处。到底是这相国府内,还是灵庙之中?

从入宫的那一刻起,我便不再是灵庙中的赵清持。

所有该做的事情我做了,所有不该做的事情我都做了,还有什么是我所不能做,还有什么是我所不敢做的?

8“清持,跟我回去……”司马燕玲说,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苦笑,回去?我们已经无法回去。

我的司马大人,你可知道,无论你在这相国府内兴建多少座与记忆中一样的别苑,无论你收集天下间多少与我相似的少年,在这世间上,都不会再有第二座灵庙,也不会再有第二个赵清持。

第一次进殿的时候,是个和丽的日子。

我跟着司马燕玲,拜倒在殿前。堂上高高地坐着新朝的君主,我感到了他炽热的视线,我在心里暗笑,只觉这天下的乌鸦都是一般的黑。

“抬起头来,让本王看个清楚。”上面的人说,声音透出王者的专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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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这么久,无非是等他这一句,我自然不会令他失望。

全场惊艳,但这些闲人根本进不了我的眼,我的笑容只为坐在最高处的人展现得明媚,我要得到的也绝不是非凡。

那王者仔细地打量我,点了点头说:“果然名不虚传,清持,你可知道自己名气非比寻常?”

这个王者似乎话中有话,我不知他是有心还是无意,不过他看起来不象那个昏君一般,这样好蒙混。

“哦?”我扮作不解:“清持记忆之中也不曾做过什么惊天盖世的事情,不知大王所指为何?”

听者笑而不语,高深莫测。

“能得到司马大人引荐的必定是不一般的人物,清持,你最善长的是什么?”

最善长的是什么?我如果说了真话,怕不马上被拖出去斩了。

“清持本是平凡,也无甚长处。”我说,十分坦白。

“那么,你打算如何辅助本王朝政呢?”那人问。

我淡然一笑,这有何难,我说:“历代君王亲政,大事决策总是独断专横,心狠手辣。若是命中注定为王者,行事必定所向披靡,一切皆是天意,何需旁人插手。”

“清持,这倒是本王第一次听得有人这样说,还真是新鲜。”那个王者嘴角一挑,露出一抹笑意。

“难道不是?”我说:“这世上万千的事情,冥冥中皆有定数,物换星移,旧逝新替,也不过是天意。”

“你的意思是本王攥取敌国帝位,也全属天意?”他挑衅地问。

我抬起眼来,直视面前的人,毫无惧意。我说:“正是。”

新王被取悦了,谁不喜欢听别人的奉承,坐得上这个位子,不外也是在等待着听这好听的说词。管你是不是真心,听得人高兴的便有赏。

“卿本是能言善辩之人,早也曾略有所闻,清持,本王如今是见识到了。”

“大王过誉了。”我谦虚地回答。

司马燕玲一直站在旁边,他冷冷地目睹一切,却不发一言。

我不经意地接触到司马燕玲冷硬的视线,他目光清幽,不带一线情感。

他终于对我彻底失望。

我不介意,我不想说这都是逼不得已,根本就没有人逼我,一切原是出于自愿。

司马燕玲说我终有一日会栽在自己的手里,但他并不知道,我并不怕死得难看,我只在乎此刻自己是否风华尽显,锐不可挡。

生死有命,世间无人可逃得此劫。正因如此,生时更应尽情享受,了却尘缘,死而无憾。

司马燕玲永远不会了解。他不了解,是因为他的世界澄明如水,清澈见底。

所以我们无法沟通。我卑鄙下流无耻爱慕虚荣,他生平最痛恨的全部可以在我身上得到印证,我完全违反他做人的美学。

但这又何妨。我不想再作选择。

回程的时候,司马燕玲对我说:

“清持,想不到一切事情竟能如你所愿。”语气充满嘲讽。

我不回答,只安静地看向马车的窗外。

“清持,下一步你打算如何做?”司马燕玲问:“迷惑那个君王,对你来说也是易如反掌的事吧。”

我继续不作声。这个君王有点来头,绝非头脑简单的莽夫。

“清持,他日你若是成为新王枕边的红人,可千万要为我这个故人美言几句。”司马燕玲激动异常,越发变得口不择言。

我微笑,转过头来,对他说:

“相国大人好象比清持还要着急,早知如此不必苦心经营,清持直接宽衣躺倒在殿上便好。”

司马燕玲面色不曾好看过,一阵青一阵白,似得了不知名的恶疾。因为没想到我会答得比他更低俗,虽是听明白了,却一时辩不过来。

我们互不相让,剑拨弩张。

气压沉重,车子就这样摇摇晃晃地向前行去,一直到达目的地之前,我们只能用这种孩子气的方式,与对方比拼谁瞪谁持续的时间最为长久。

车子停了下来,司马燕玲粗鲁地推开车门,跳了下去,头也不回。

我呆坐在车里,突然一阵莫名的悲哀。

实在不明白,心里想的明明不是这些话,但嘴里说的偏偏比想的还快。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只能这样?

没有人能回答我。

9我得到新王的赏识,仅凭那一句“天意不可违”。
新王说:清持,你言语玲珑,才智过人,不如就留在宫中,辅助本王参谋朝中琐事。

参谋?我想了想,这倒也是个不错的官位。

闲来无事,胡混几句,又可过得一关,这官位好当。

我谢过恩典,总算跨出了第一步。

接下来的事情谁也控制不了,要发生的总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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