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君临六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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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6-11-20 21:24:00 更新时间:2019-04-08 09:38:15

作者:公子沁0731  发表时间:2019-04-08 09:38:15
花千骨同人文,主单杀.古文风,故事情节与原著差距较大,不再玛丽苏,有点小虐,有点小肉,希望大家会喜欢!

作者:公子沁0731  发表时间:2019-04-08 09:38:15
君临六界文案
他,紫发绯瞳,绝世倾城;他,墨衣轻裘,一世枭雄。
千年光阴,他许他君临六界,对他情深一往,却抵不过一声姐姐的心心念念。
他挥霍着他所有的爱与纵容,却不想终有弱水替沧海。
雨夜之下,囍堂之上,他狠狠吻着已是别人夫婿的他,说:“单春秋,你是我的。”
熬过所有千难万苦,以为终于可以携子之手,与子偕老,他命却早已成了别人手中蓄谋已久的筹马。
相思相望不相亲,所有的结局书来书去逃不出生离死别。
经年转世,记忆不再,他看着他妍丽蛊惑的眼笑得肆意张扬,说:“杀阡陌,留下来,我许你……君临六界。”

作者:公子沁0731  发表时间:2019-04-08 09:38:15
第一章:何事秋风悲画扇
寒意几分冷清,露水湿衣的时辰里,遥遥地有人执杯细饮。
“启禀圣君,单护法已到。”侍女瑶依微微福身,抬眼便望见锦袍袖口之外执杯的指尖分外白皙修长。
“请他进来吧。”浅浅抿一口酒液,雌雄莫辨的玉石之声荡开寒夜萧索。
“是。”

墨衣曳地而过,俊逸无双的面上偏偏却是寒冰眼色,回廊之下由瑶依引着急急走向寝殿院落。
“圣君还未睡下?”抬首望望天色,已是寅时.
瑶依摇首,“已是醒了,方才知道您回了七杀,便急着请您过来,”
“近日依旧如此?”世人皆道七杀护法阴狠毒辣,冷血无情,却不知他也会有忧心的一面。
“自圣君沉睡后醒来,便日日如此。” ,突地压低了口气七分怒意,“都是因为她,若不是她圣君怎会重伤沉睡,又……”
“瑶依!”单春秋一下止了她的话。杀阡陌修为尽失的事除了七杀心腹,不曾走露消息,要知道没有人的权势来的干净,若传到了有心人的耳中,不知要惹来多少暗杀。
“是瑶依失言。”

转入院落一方小亭,茫茫夜色四下枯草木凋零,唯有一树参天白梅凌寒独自开。
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
“护法请。”他微微叹口气便走了进去,瑶依退至亭外伺候。
才走进那人,便听得不断咳起。
“属下参见圣君”!躬身行礼被饮酒的人挥手之间免了,月色下细细勾勒的背影格外倾城。
只是, 他能够留给他的只能是背影。
“深夜风大,圣君还是回殿内吧,多多注意身体。”他站在下首,多少年了一向如此,只是从前何曾说过这样的话,自从醒后失了修为这话时常挂在嘴边。
面色越发沉重。
一个女人,究竟值不值得赔上这些。

“事情办得如何?”本是细细地摩挲着杯盏的动作不自觉的急切起来。
“圣君赎罪,属下……没有查出花千骨转世的下落。”说完单膝跪下再不抬头。
白皙的指尖一顿,紧紧捏着那一只杯盏,没有什么愤怒的语气,“你说什么?”
“冥王因为之前其子死于圣君之手的事一直耿耿于怀,执意不肯透露关于花千骨转世的境况,因此属下……”
上首的人猛地回身,双瞳如血玲珑欲滴 ,模糊了性别的面容绝世妍丽,妖惑地恍人眼目。
流火绯瞳杀阡陌,他是这六界天下最美的人。
戾力瞬间而起,再也忍耐不住扬手挥下。杀阡陌修为尽失,毫无内力,虽是武功招式犹在,要想伤了单春秋却是毫无可能。单春秋却在那一掌挥下之际卸去内力,生生接下这满心狠意的一掌。
几乎无法控制的下手极重,单春秋心背痛楚难忍,唇边瞬间见了血。
夜凉寒风起。
“你……”杀阡陌手下一顿。他不是不知道寻回花千骨之事单春秋已是尽了力,当年他亲手捏碎冥王之子的魂魄,今时今日冥王若不是以为杀阡陌修为犹在,早已不会善罢甘休了,又岂止是瞒着花千骨之事这么简单。杀阡陌明明知道此事怪不得他,可心里偏偏恨的不知如何是好,伤了他,见了血,自己的眼底却是莫名不忍。
那是千年都护着他的人。
想要扶他起身。
半响,终究还是背过身去,,“起来吧。”
单春秋却是不动,他望着那一方最终以背相对的人影越发有些惆怅,“圣君,她就那么重要?”
美得星月齐黯的人微微一愣。
到底……她有多重要?


萧萧花絮晚,菲菲红素轻。
那一年的蜀山,她唤他姐姐。
娇俏的碧玉年华,本该是无忧,却偏偏被命运捉弄。
蜀山后林被七杀云翳剑剑杀招之下逼得狼狈不堪,一声凤鸣撕开天际阴霾,他为了报当年蜀山掌门的救命之恩,出手相救于她。毫无特殊的故事,云淡风轻本该到此为止。偏偏杀阡陌紫发绯瞳太过绝色,偏偏世事弄人太过难料,柔柔软软的一声姐姐竟让牵动一世。
那时候杀阡陌也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小不点心中只有长留上仙白子画,可他却收不回真心。永远八风不动高高在上的七杀圣君真就能在她的面前统统失了态,为她折骨为哨,放弃神力,杀上仙界,直到毁容沉睡亦是心甘情愿。
杀阡陌被单春秋的那一问拖进长长的记忆里,他总想着只要时光重来一次,只要他能早一点遇到她,一切的一切都会不一样。
“自然,小不点对本君来说是最重要的。”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单春秋跪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无声。
“本君的意思你应该明白”,杀阡陌兀自倒了杯酒,一口饮下,“必须在所有人之前找到小不点,这一世本君定要护她周全!”
绝世绯瞳中的光决绝直至。
杀阡陌的目的很明确,他要在所有人之前找到他的小不点,留她在身边,给她一个男人能给女人的所有承诺与宠爱。可是杀阡陌却忘了,即使即使他半点不剩把所有的感情都给她,可他对花千骨而言只是姐姐,从蜀山相遇的那一刻开始,她的眼里就没有他。
“是,属下……遵命.”
低哑开口,只余刺痛。
“好了,你忙了几日,也该乏了,回护法殿歇着吧。”
“谢圣君。”
起身见那人又是微微咳起,解开自己身上的墨色披风护在他的肩上,俩人之间的距离近到他清晰的嗅见他身上的梅香。
从第一眼见到杀阡陌起他就嗅见那绝世之人清冽的梅香,千年的时光瞬息而过,他就这么嗅着,嗅着……直到忘了呼吸。
秀色空绝世,馨香为谁传?
他一点一点为他系上,抬手将束进披风的紫发轻轻扬起,退开一侧美好颈子,肌肤之上嫣红扶桑千姿婆娑,让这般妍丽的人更添蛊惑。单春秋低沉声音,一字一句说给那绝色听,“六界和她,我都会为你争来。”
执酒的手蓦然一滞。
千年以前,他为他许下的誓言。
“杀阡陌,你能留下来吗?”
“留下来?你许我何?”
“我许你君临六界!”
“好!”

多想把你留在身边。所以,许你君临六界。
四下平和静默 ,月朗风清,身前的人微微回转身去,望着自己一闪而过的触动,绯瞳浅笑,红唇微启, “好!”

作者:公子沁0731  发表时间:2019-04-08 09:38:15
第二章 谁念西风独自凉1
回廊曲折,单春秋退出寝殿却未曾离开。回身望去,脊兽飞檐下烛火依旧,那些杀阡陌辗转反侧的夜晚,他又何尝安眠.
花千骨,还是这个名字。手指轻轻按住额头。
云层渐隐。
“师兄……”。
温婉的女子之音从回廊转角望不清的阴影处传来。单春秋抬眼,借着来人手中一盏摇曳纸灯,便望见绣鞋点地,白衣轻柔发丝轻扬。
“你怎么来了?”微微望向寝殿,“有事启奏圣君?”
白衣一动上前几步,慢慢至单春秋身侧,顺着他的目光瞥向殿前祥兽,口气一转冷了三分,“我岂会来找他,他杀阡陌又何曾管过七杀之事。”
“放肆!”声音干净利落,幽暗眼色,“不得对圣君无礼。”
冷冰冰的话震在耳侧,女子深深吸气,望他眼色半响扭过脸去看向一旁,随即跪下
, “是,子玉知错,请护法责罚。”
“好了,不必如此。”墨衣之人到底缓和了语气,亲身将她扶起。
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师妹。
“到底何事前来?”
“师兄可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扶着墨衣臂间,一袭云纹暗色缎料入了夜更是触手生凉。
“什么日子?”
“师兄真是贵人多忘事。”垂了首眼底黯然,手中一方云丝帕子一点一点揉成了团,最后缓缓开口,“今日是我生辰.”
单春秋一愣,这才想了起来。
“是师兄疏忽了,近日诸事繁多……”话出了口自己都觉得好笑。诸事繁多,何来诸事,无非只有找寻花千骨一事而已。他想起他说的话,字字清晰,“小不点是本君最重要的人。
深夜幽邃,寒风透体吹得人心乱如麻,不如……
压着心底的情绪开口,“子玉,陪师兄喝一杯吧!”
不如一醉.

高梧湿月冷无声,护法殿之内俩人临窗而坐,底下侍女备下酒菜两三便退至殿外。
执壶倒酒,氤氲香气,丝丝缕缕全是白梅的味道。
“来,子玉,今日是你生辰,师兄先干为敬。”说罢,洋洋洒洒一口饮下。
腹腔之间俱是辛辣的酒液,单春秋微微蹙了眉。
子玉轻抿一口就觉得受不住这味道,“什么酒?这般浓烈。”
伸手又倒了一杯, “此乃梅吟,是那冰甲魔龙以白梅而酿,专门献于圣君的佳酿。”边说着又是一杯下肚。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如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那人独爱白梅,而自己第一次遇到他也是在一方梅林。
原本是要去哪里的,单春秋早已记不太清了。从不是什么诗情画意的赏梅之人,偏偏神使鬼差的想要走入眼前这一方雪中梅林。
凉月转雕阑,很微软的亮光,影影绰绰的风雪中有人红衣曼妙,风姿绝尘,倚靠着一树白梅,分明的,受了伤。
垆边人似月,
单春秋一步一步地走近,眼中的赞赏越发藏不住。紫发绯瞳,多美的女子,沉鱼落雁鸟惊喧,若是带回去……声色犬马,他从来都是不抗拒的。
暗暗下了决心,墨衣一动便至那红衣身侧,笑意盎然,“姑娘,你没事吧?在下……”
话还没有说完,嫣红的纱衣软软的失了力气,单春秋笑得玩味不慌不忙扶着那皙白的颈顺势将人带入怀中。幽幽梅香萦绕鼻尖,竟是分不出是这白梅还是这绝色,受不住蛊惑般地想要落吻于喉间,光线几近幽暗,那小巧精致的喉结他却看得分明。
竟是……男子。
所有的 笑瞬间停在当下。
他从来都是果绝的人,却一下起了犹豫,本也不好男风,更没有什么怜悯之心,没有任何理由将人带回去,可是……单春秋默然收紧怀中的人,说不清道不明,他没有办法丢下他。
这是为什么呢?
单春秋抱着他一路往回走一路都在想着答案。
直到最终走进护法殿他才明白。
他是他遇见的所有风景中最美的风情。

心中压抑,分明呛得难受却越发的想要喝下去。难怪,世人都说借酒浇愁。
“师兄你慢些喝,这般喝法定是要醉的,今日究竟是怎么了?”
子玉知道单春秋打理七杀上上下下那么多年,唯恐酒后误事,就是饮酒,也只是浅酌,像今日这般喝得毫无章法,定是心里有事。
单春秋应了一声却不停手,醉?他又何曾醒过。 心里一团火气直烧头顶,单春秋眼里染了微醺色愣愣地盯着自己手中的杯盏,一切仿佛回到了十六年前,杀阡陌为了救回花千骨,冒死打开穷极之门,中途却遭到仙界之人的偷袭,功力散尽沉睡不醒。之后花千骨成为妖神掌管七杀,所有人都劝他归顺花千骨,毕竟杀阡陌再也不会醒来。可单春秋不肯接受这个事实,他不可以让他爱了千年的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单春秋一次一次的去求那个那最恨的人,多少血泪往心里淌。
难舍情深。
为了他,单春秋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忍。
可是单春秋一个人带着所有痛苦绝望终于等到杀阡陌从沉睡醒来后,他所做的一切竟然,还是为了花千骨。单春秋不理解,她不值,她不配,他在那些心如死灰的日日夜夜熬了十六年,熬到他终于醒来,不是为了看他继续执迷不悔,泥足深陷的。
一壶酒堪堪见了底。
子玉又问了他一次,他还是不肯说。
不再问也亦不再劝。
单春秋若想,自然会说,若不想,又岂是她能勉强得了的。轻叹一口气,吩咐了侍女又取来了梅吟。
她再难过也是徒劳无用的。
单春秋想喝个痛快,那她就陪着他醉。
反正,兜兜转转都那么多年了。
缓缓开口,女子吟唱之音宛转悠扬,唱得却是愁绪。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别有一般滋味在心头。
他听着听着伏在案边闭上眼,究竟他和他之间是一场善缘还是孽缘。
寒风吹开了窗,突然就起了雪。

作者:公子沁0731  发表时间:2019-04-08 09:38:15
第三章.谁念西风独自凉2
亭中吹进飞雪点点。
杀阡陌本是望着夜色独自酌饮,忽地眼前如絮苍白飘零而落。
“落雪了……”,放下手中杯盏来到亭外,微微扬起袖间,很美的样子,皓腕凝霜雪。 便见那晶莹一点恰好被风卷着化在了他的纤纤指尖。
微微一颤,很冷。
很多年前那一夜的雪也是这么的冷,那寒意敛去了所有温度,吞噬了所有祈望,茕茕孑立的时候幸好遇到他……还有那万念俱灰的十六年……他的意识里突然全是过去。
杀阡陌微笑。略略紧了肩头好似还带着那墨衣之人温度的披风,艳极的眉目便望向无边夜色下探出一角的护法殿。
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想见一见你。


百步之外护法殿,梦中的你我依旧少年身姿。
朔风吹透青缣被,药炉火暖初沸,昏睡多时床榻上秀美至极的人终于睁开了眼睛。
“这是……哪里?”很清润的声音,和容貌一样,枉忽了性别。不安地环顾着四周,绯瞳之中尽是迷茫。
“这里是七杀护法殿。”声音转出一方屏风,手捧药盏,墨色锦袍一动,向着床榻而去。
“七杀?护法殿?”他是魔,自然知道七杀。可是,他依稀记得自己被那位道士救起后带到了一片梅林中,怎么……
才想起身,胸口却是蚀骨般的疼。
“呃……”,死死 紧捂着胸口不住地抽气,方才睡着不觉得,现在醒来当真痛彻心扉,坚持着愈见了冷汗。
“别乱动,你被人掌力所伤,我已为你疗过伤,好好修养才能不至于这般难受。”轻轻吹散沉重药气,“怎么伤的?”
怎么……伤的?
那绯瞳眼底迷茫犹自回忆,到底……怎么伤的?
好似,很长的故事。好似,故事的结尾令人唏嘘。可他却再也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就算了。来,先把药喝了。”刚想要将他扶起,却被一手推开。
“你是谁?”清亮的绯瞳之中满是戒备。
“怎么?还怕我会害你。”
“说。”这声音和刚才不同,没有了警惕与不安,全带着外露的强势。
单春秋有些惊愕地看着他,还真没想到这妍丽更胜女子的人竟然敢命令他。
“好大的胆子”,抬起一手猛地捏住他的下颚,“你可知我随时能让你死无全尸。”手下使力,心底却是赞赏,不是柔弱顺从任人摆布的美人。被单春秋掐得有些难耐的皱眉,却依旧毫无畏惧地与他对视,“你若真想杀又岂会为我亲自熬药?”羽睫微垂,轻轻扫过那捧着金玉药盏的手腕。
单春秋捏着他下颚的手一滞,顺着那绯瞳的目光愣愣地看着自己捧着药盏的手。
墨色袖口外熬药时被蹭上了烟火碳黑。
半响有了笑意,真是……聪明如狐的人。
“我是单春秋。”意气风发的口气,他的名讳无人不晓,笃定的等着那人喜出望外。
可那美得不可方物的人却只是微微摇首地望着他,额角都是疼出的冷汗。
不知道吗……单春秋颇有些遗憾。
“不知道没有关系,你只要知道……”,抬起指尖将他散在面上的紫发轻轻拢于耳后,“我永远都会着护你。”俊逸不凡,带了很深的眼色定定地看着那双绯瞳。
他会永远护着他,从第一眼,定此今生。
“会永远护着我……” 美得天地失色的人有些失神地喃喃念着这一句,抬眼望向单春秋, 这一瞬,竟然在这双陌生的眼眸中越过悲欢与喜怒,看见那目光之中所有的珍视。
单春秋慢慢将人扶起,这一次没有人再推开他,卸下了所有防备,由着他一点一点地喂药。
看着他靠在自己肩头喝着药,单春秋自己都有些惆怅,他何曾有过伺候人的时候。
苦涩的汤药喝下便引得腹中一阵难受,那般靠着身后墨衣便不想再动,很温暖的感觉,微微闭上眼目想要歇歇精神。
清冽的梅香散在身侧,单春秋取过一方软帕拭去额边冷汗,这才突然想起竟然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单春秋低低地在他耳畔询问。
南窗北牖挂明光,他靠着单春秋,俩人的发散在一处,丝丝纠缠。
微微扬起头,倾世之颜上那双唇被温热的汤药润得更是艳红,鬼魅难言地勾了人的心思去。
冰机玉骨天分付。
单春秋望着他此时的样子几近窒息, “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
“我叫……”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杀阡陌。”
“阡陌,阡陌,……”案边昏沉的人喃喃细语,这名字念着就是唇齿含香。

不远处满地的苍凉被一抹嫣红生生拖出了绮丽。
“参见圣君。”殿前的魔兵见圣君前来立时屈膝行礼。
“嗯!单护法可在?”
“回禀圣君,护法在殿内。属下这就前去通报。”
“去吧。”
“是。”
魔兵刚要起身前去通报,却被一个抬手的动作止住。他突然地就转了心念。
“不必了,都退下吧。”
“是。”
便见那紫发微扬飘摇而去。
故意的不让通报,想看一看那人会是如何欣喜。

殿内依旧娓娓动听,子玉一声声的唱,一步步走近单春秋。
执起手中的丝帕刚想为他拭过唇角边残留的酒液,突然地眼泪就浸湿了丝帕,自嘲地笑起,不是早已流干了所有的眼泪嘛,怎么又是如今这般,子玉深深吸气,却无论如何止不住潸然泪下。
“师兄……”,她轻轻地唤他。
他们原本是青梅竹马,又入了同门习武,彼此的父亲身为七杀左右两翼护法,早早的便为二人立下了婚约。
那时年少的单春秋虽说身侧总也不得闲,却都只是逢场之事,对这日后的妻极是惜玉怜香。而子玉对单春秋更是早已心念已久,日日盼着早日嫁他为妻,本是毫无波澜的水面怎么一下就起了涟漪。
单春秋不曾记得的那一日,她却挥之不去。
那一日与今日一般,也是她的生辰。明明答应了会来听她一曲清歌,可是直到又见天明,子玉要等的人却没有出现。
以往从不会如此,这是出了什么事?
子玉一入护法殿便急急向着单春秋寝阁而去,越走近越发清晰地嗅见清冷空气中那隐隐的清冽之香,可这寝阁之前并未曾种下白梅,这是哪来的香气?
还未及细细思量,就见单春秋贴身的侍女与三两丫头窃窃私语,好似来了什么人?刚一走近却见众人忽地禁了声音,低头不语。“是来了什么人嘛?”她是将来的少夫人,过问护法殿的事也在情理之中。
“没……没有……”,侍女闪躲这眼神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事怎么说好呢,以往也不是没有女子出入,只是这次……子玉姑娘对大人痴情一片,恐怕真是要伤心了,还是不要多嘴。
“春秋大人呢?”子玉未曾多想,只想着快些见到单春秋。
“大人在主殿与护法议事。”
“好。”子玉刚要向内走,却被侍女仓皇间急急拦着,“子玉姑娘,护法有令,任何人不得前去。”
今日这是怎么了?子玉心中满是不安。
“我知道了,你们都退下吧。”
“是。”侍女到底顾忌着她的身份也不敢再作拦阻,福了福身就退了下去。


怒火四起。
殿前空荡荡的连个通报的魔兵也没有,子玉至殿门便听得护法的怒斥不断传出,“你以往胡闹也就算了,这次竟然弄了个男人回来……”,一把摔了手中茶盏,“简直荒唐!”
男人……
子玉惊得一步后退,这么说昨日单春秋未曾前来,是因为……这个男人……
桌案边墨衣之人一语不发只是自顾自冷冷地品着茶水,眼目之中只有那一袭红衣铺散,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老护法叹息不止,到底还是软了三分口气,“听爹的话,好好的与子玉成亲,不要再胡闹了……”
“不。”
“你……你说什么?”唇齿颤抖,这个混账东西。
单春秋放下手间茶盏,一字一句毫不犹豫,“我不会与子玉成亲。”
寒风乍起,谁的声音残忍干脆,掷地有声的一语立时引起苍白女子疯了一般失声尖叫。
有人推开了门望着死死捂着耳侧眼色溃散的女子想说些什么,却是半响无声。
多言以无用,早已注定的结局。
那染上丝丝白梅香气的墨袍最终而去。

作者:公子沁0731  发表时间:2019-04-08 09:38:15
第四章:谁念西风独自凉3
金线绣制的艳色锦靴突然被什么牵绊住,杀阡陌猛地看向倾泻出些许烛光的窗。
寒敲白玉声偏婉,暖逼黄莺语自娇。清晰婉转的女子之音。
谁?谁的吟唱?
一双秋水绯瞳瞬间凝起寒霜。

云鬓乱,晚妆残,子玉的泪水依旧涟涟 ,她还记得那一刻自己的难过。可她想要执手的人却看不到。
殿外风雪越发的大了。 狂风带着飞雪呼啸而入,一阵一阵吹得烛火摇逸。子玉余光落在俩人影子之上,虚虚实实之间他最爱的人曾经用最厉的话让她所有深情狼狈不堪,今日就算是相邀举杯,却也只是想为那紫发一人而醉。
最后的歌词如鲠在喉,她怎么也唱不出来。
断肠声里忆平生。
真的……无缘无分了吗?曾经的花前月下怎就成了一曲残歌?
她太过舍不得。
子玉慢慢俯下身,张开手拥他入怀。

风雪下一枝如洗白梅不高不低恰好遮了窗,还有淡淡的香气,一段红袖迟疑地伸出,白皙的指尖覆上枝桠上小小的花朵。
会是谁呢?
脑海中幽幽的一袭白衣绣裙,会是她吗? 杀阡陌那扶枝的手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这是怎么了……
四下里白雪皑皑,铺天盖地一场劫灰,多么相似的景致,不过是白天黑夜的差别,那日他也是去寻单春秋。
喝了药后杀阡陌便昏睡许久,醒后望着空落落的寝阁便是觉得无趣,也不知那墨衣的人去了哪里。下了榻走动着舒活经骨,临近了窗边便听得侍女在对谁说着大人在主殿与护法议事。杀阡陌推了窗去,便瞥见白衣绣裙一方娇弱背影匆匆而去。
她是谁?
手扶窗棂,冬日尚寒,殿外飞雪茫茫犹如烟波,不是出去走走的好时辰,可偏偏不想一人独留于这寝阁之中。
出了寝阁一路走一路下人们恭敬有加,通通施礼,昨日那向来桀骜的人竟然柔软了所有心思亲自熬药,人人看得明白,这绝色之人可当真不一般,万万得罪不得。年少的侍女们更是忍不住偷偷瞥上几眼,紫发绯瞳,一个个红了脸面勾起了嘴角,原来真有人可以美得艳绝天下。
那些小小的旖旎心思杀阡陌又哪会在乎,连眉眼都未曾抬起。
心有旁骛,也不知走到了何处。耳侧单春秋的话语犹带 着温热的气息,“我永远都会护着你……”,杀阡陌深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抬首望向天空,透过眼前灰蒙蒙的一片,单春秋的眼坚定而温柔,突然就刺在了杀阡陌的心上。
回忆中的一切让他莫名心安。
杀阡陌眼望窗纸上淡淡昏黄 。只有你,从来都未曾离开我……
也许,不过只是唱曲的伶人。
伴着这样的心思白梅一动被一点一点轻轻抬起,下一个瞬间,那捻花的手指猛的一僵。
触目柔肠断。
很好,很好,果真是璧人一双,佳偶天成啊……单春秋,你……那空气中不散的缱绻刺痛了谁? 一双怒目夹杂着无数数不清的情绪,杀阡陌的火气莫名其妙地就被这一幅画面完完全全激了起来。哈哈哈……我怎么就忘了……她曾也算得是你的妻。
彼时遮挡了目光的山石后突然传来女子绝望的尖叫声。
染了雪的红衣脚步一滞,前面这是怎么了?愤愤地怒骂声还有女子的哭声……他有些奇怪。
正殿前,白衣的女子死死抱住执意要走的人,“师兄……师兄……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啊?”声声断肠,她真的不明白,怎么一场雪,她的幸福就变得苟延残喘。
“子玉……我……”,他该怎么说呢?本不想伤她,可是……那清冽的白梅香已在一夜之间渗透了所有血肉,抽筋剥骨不得忘。
护法看着眼前一切更是气得怒火中烧,逆子,就算他们是魔也不得不顾这天地人伦,更何况子玉是他心仪的儿媳之选。才想要说些什么好让自己的儿子不至糊涂至此。恰时风过,刚要开口便嗅得山石后清冽梅香迎面而来。
春风吹入此中来,一抹艳色转入所有人的眼目。
子玉顿时愣在当下,凝望那妍丽面目上勾魂落魄的绯瞳,浑身僵硬如冰。好一张脸,难怪……难怪师兄他……努力控制着所有情绪,一双手却不由地将那墨衣越抱越紧。
杀阡陌微微眯眼,是方才来寝阁的女子。
“逆子……”对首的老者一步踏下殿前台阶,怒目而视那绝色之人,开口全是愤懑,“你就是为了这么个妖孽想要抛弃你的妻?”
老护法带着苦涩的话不断盘旋,他的妻……他的妻……紧紧捏住的梅枝被指间力气折断,生生划破掌心如玉肌肤,温热的血滴水成冰。
是终究舍不得吗?所以,想要回到她的身旁。
枕函香,花径漏。依约相逢,絮语黄昏后。时节薄寒人病酒,刬地梨花,彻夜东风瘦。掩银屏,垂翠袖。何处吹箫,脉脉情微逗。肠断月明红豆蔻,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
将那肩头披风狠狠扯下摔在脚下,惹得那满地白雪都带上了悲绝。
原来你早已不似当时……
单薄红衣转身而去。面色阴沉一步一步,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为什么空气凝滞般喘不气来。
经年而后,杀阡陌再想起今日,才发现原来很多事情在那时便已经不一样了。

作者:公子沁0731  发表时间:2019-04-08 09:38:15
第五章:无言暗将红泪弹
朔风吹散三更雪 ,杀阡陌回到寝殿的时候雪终于停了。
长夜却还未尽。
杀阡陌一把抓起案上的酒壶就往嘴里灌,腹中烧开的热度却逼得人心更是坠入冰窖,那墨衣上纠缠的白衫反反复复,反反复复挥之不去,好你个单春秋竟胆敢在殿中风月无边,还说什么永远会护着我,你就是这么护着我的……竟然和她……和她……
杀阡陌猛地扬手将那酒壶砸在地上,这事堵在心里全是难受,偏偏又找不到个办法,全拿着手中的酒壶撒气。
“噼啪”的碎裂之声在这死寂寒夜格外刺耳,自己也是一惊。
这……这是……干什么?
他略略后退,红袖中探出的白皙指尖摸索着案边颓然坐下,望着那一地碎裂当真觉得自己如此好笑。
那人要如何与自已又是何干 。
可是……
修长的手紧紧拽成拳,自己这般难受又是为了什么?身侧的白梅落满了雪,被沉甸甸地压着,在这个夜晚再也无法如此多娇。
他的目光带着惆怅,多想一醉解千愁,可偏偏自己千杯不醉。
没有醉,没有醉的话他就必须要给自己的难过找一个理由。
杀阡陌不想自己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牵绊住,他厌恶这种连自己的心都无法掌控的局面。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理由,足以让他失了态。
头疼欲裂,是为了小不点吗? 为了单春秋没找回她,是吗?
一定是的,杀阡陌慢慢低下身去,顺滑的紫发倾泻而下,伏在桌案上将自己埋入臂间,这世上只有她一人能让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失了态,这次也是一样……
被这纷乱的事情惹心绪不宁,靠在自己的臂间微微闭了眼,真的是累了。
远处那一片纯色之中护法殿微微一角在脑海中不断起伏,明明理清了一切可还是觉得难过。他喃喃开口,那些翻涌上来的话一字一句,“我什么都没有了,琉夏走了,小不点没了,连这功力也失去了……单春秋,如果连你也……,”方才被淋漓四散酒液洇湿的衣襟越发透体,紧紧蜷缩起臂间,“那么我……还剩什么? 这空荡荡的王位吗……”
寒冬之中北风呼啸,原来这天可以这么冷。

马色分朝景,鸡声逐晓风。已到天明。
被放下的纱帘挡住了一室光线,榻上墨衣之人昏昏沉沉之间依旧剑眉紧蹙。轻纱微动,子玉轻轻挑了纱坐于他的身侧,见他面上这般,便探手抚上那紧蹙的眉间,女子的声音低低而起,好似怕惊扰了他:“这是何苦……”
说完自己也是笑起,你是何苦,而我……又何尝不是。
世间最苦的莫过于永远都在追寻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人事。可惜道理人人懂,却都无法免俗。
他们都是一样。
眉间突如其来的温度一下揪紧周生神经,谁?
单春秋猛地睁眼翻身压住那道白衣的影子,出手一下便扼住她的颈,真是大胆,竟然还有人敢擅闯护法殿。
眼前的景象慢慢清晰,在看清眼前之人的瞬间莫名惊讶,“你……怎么?”
子玉咯咯笑起,抬手一点一点绕住他的后颈,“师兄好糊涂,是你让我来的啊!”
我吗?怎么会……难道说……
单春秋紧盯着子玉努力回忆,半响,所有的记忆才慢慢汇聚,又见俩人衣冠整齐,这才舒了口气,还好……没有发生什么糊涂事。才稳了稳心神,那刚被放下的心一下又吊了起来,如今俩人的姿势何其不雅,若被人看了去……慌忙拉开她的手坐起身来,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先嗅到了自己残留着的微醺酒气,果然,他不该饮酒的。
看着单春秋的动作,子玉的目光一下就黯了。
“子玉,对不起,师兄方才……”
子玉淡淡一笑,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起身转出屏风便听得沏茶的水声传来。
单春秋起身整了整衣袍,片刻子玉便端了茶奉于他的面前,“先喝口茶醒醒酒吧。”
“好。”
单春秋揭开茶盏,却皱了眉,茶烟淡淡,天香的味道。
“子玉,重沏一杯白梅吧。”
子玉的表情难掩失落,“师兄,不过只是一盏茶。”
单春秋默然,是啊,不过只是一盏茶……
抬起手略略饮了一口,入口甘甜,可他咽不下去,最后还是将那盏茶摆于桌案上。
一手推开门,殿外旭日东升,冷冷的空气中萦萦绕绕全是他所熟悉味道,高标逸韵君知否,正是层冰积雪时。
单春秋深深吸气, 白梅香。
他的眼中只有白梅怒放,哪还看得见此时站在门口的自己恰好挡住了照耀进殿中所有光亮,他留给她的只有身后的一片暗。
子玉望着那茶盏中天香沉浮,垂首沉默半响,终究还是不甘愿,一步一步走近他的身后,“师兄,杀阡陌的心里只有花千骨,你是知道的。”
他怎么会不知道。
他许过杀阡陌一个天下,让他君临六界,手握乾坤。他们并肩赢下魔界,攻下妖界,直到杀阡陌遇到了花千骨,他这个七杀大护法就再没有赢过一场战,最后连杀阡陌也输了。
单春秋无话可说,偏过头去无奈笑了一下,却一下瞥见了窗下一袭重墨。
昨夜一窗之隔,多少游丝乱。

自己的披风怎么在这外头,真的醉了。
刚想唤了下人过来收拾,突然便想起了什么…… 等等,这披风不是应该……应该在那红衣的身上吗?


此时此刻。
瑶依还未走入亭中,却先看到脚下碎裂的瓷片,很浓烈的酒味,在杀阡陌无数个不眠的夜晚,就是不停地靠着这样的烈酒提神。
“瑶依参见圣君。”边开口边是皱眉。呵气成霜,这亭中又是四下漏风,这般睡一夜怕是要病的。
那红衣伏在桌案上面色很是不好,无力地微微支起身,眼光顺着瑶依而去,望得却不是她。
她的背后空无一人。
怒气瞬间而起,挥袖之间当那案上杯盏器皿纷纷扫落。
杀阡陌一夜未眠,强撑着精神到现在就是盼着那人一如往日早早地来给自己请安。看来,杀阡陌冷冷笑起,自己真是可笑,如今高床暖被,美人在怀又岂会想到……皓齿紧紧咬了唇,岂会想到自己。
激烈的情绪惹得身上越发难耐,周身冰冷困乏一声一声不住地咳起。
“圣君……”,瑶依赶紧拍着他的心背为他顺气,离得近了这才发现红衣袖下那淋淋血迹。
到底出了什么事?
取了自己的丝帕便要为他包扎伤口,才一触手立时一惊,也顾不得僭不僭越,探手过去覆于他的额上,立时便唤人去请单护法,竟是发起烧来。
“不准叫他。”
“圣君息怒,护法心系圣君,此事……”,瑶依的话还未说完,就突然被打断。
“心系本君……哈哈……”,杀阡陌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话,哈哈笑起,“只怕单大护法此时无暇顾及本君……”,越说越带了气。
“可是,圣君……”
“本君说不准叫就不准叫。”
不能来,不能来,不想见他更不想叫那人见着自己如今这般。他是傲睨九天的王者,曾经日月山河通通握于一手之间,那么的不可一世,可如今……
难受地滴出血来的事实。
那绯瞳之中愈发难过。难道……曾经的七杀圣君真的再也回不来了吗?
浅浅天光,冰雪渐融,依旧是那株白梅,多姿婀娜。
什么都没有变,除了……自己……
还有你……

作者:公子沁0731  发表时间:2019-04-08 09:38:15
第六章: 又到断肠回首处
是不是因为……那苍白的指尖一寸一寸抚过自己的脸面,因为你见过毁了这绝色的脸,所以……那指尖颓然滑落……
杀阡陌记得的,时至今日依旧难逃折磨,那瞬间而起的可怖花纹历历在目,虽然为了花千骨心甘情愿,但不代表他能够接受那样的自己,更是耿耿于怀那样的不堪入了那墨衣的眼。
初见惊鸿,叫他如何不难过。
即便是花千骨早已用妖神之力为他恢复了容颜,可是他还是怕,怕有一日……临水照伊人,却再也照不出记忆里的红衣曼妙。
他……和他记忆里的红衣曼妙。
杀阡陌太在乎自己的容颜,也太过在乎那袭墨衣眼中的自己,只是不自知,不知自己对单春秋的在乎远比想象的重。
一拳砸在桌案上。
若不能恢复功力,到头来还是会……还是会沦落至此。所以,一定要恢复功力……
一定要恢复功力。
这一个瞬间而起的念头不断起伏,那绯瞳的眼色越来越深。
一定要恢复功力,回到从前的杀阡陌。
傲睨九天的凤,怎能甘心被折了翅。
瑶依还在一旁苦劝,却被杀阡陌一手推出了亭外,“滚……全给本君滚!”
“圣君……”
“怎么,你要违抗本君。”
“瑶依不敢……”
“那就给本君滚。”
“……是。” 瑶依无法,只能挥手禀退才被唤入的下人,自己却暗暗躲于花木之后,她不知道她的圣君想要做什么,可她不敢走,她见不得杀阡陌有事。
他是她的主人,可是她对他却不只是主人二字而以。
很遥远的相遇,紫发绯瞳。
“小小花妖,竟然胆敢在人间作乱,食人精气,罪无可赦,还不快快受死!”几身白衣道袍手持利刃团团围住那落魄的女子,染了血的剑尖直直指向周身要害。
早已是伤痕累累,却不甘心就这么束手就擒地死去,苦苦支撑到底还是不敌。
“花妖,今日定要拿下你,绝不会再让你残害无辜之人。”剑气咄咄,真的是避无可避,早已重伤虚弱的女子无奈地偏过头去闭了眼目。
她的性命原本就要结束在这一个雨夜。
隔空一道耀眼剑光劈下,瞬间那步步逼近的白衣一声惨叫翻到在地上。
“仙界可真是越来越出息了,那么多人欺负一个女子。”雌雄难辨的声音,她慢慢睁开眼,微雨的季节,眼前很美的人。
“杀阡陌,她乃妖界之人,与你魔界无关,何必为了救她引起仙魔二界争执。”
那时的杀阡陌还未是七杀圣君,魔界妖界也未曾统一,仙界之人说的没有错,真的是没有必要。
可那妍丽的人偏偏起了心思,不是这个伤重的女子有多么地特别,只是想挫了仙界的锐气,就是看不得那些道貌岸然的人得意。
嘴角的笑张扬不可一世,玩味的口气,字字分明,“可是我,偏要救她。”
一语即落,戾气顿现。那么美的人下手全是狠绝,丝毫不见犹豫的剑招变换,霎时鲜血飞溅,一地残破。
杀阡陌慢慢收了剑,这才看了看那个被自己救下的女子。
“你走吧。”很随意的三个字,他不需要谁的感恩,本也就是无心之举。
地上的女子静静望他, 淅沥而下的雨,微微湿了绝色,从此有人甘愿一生追随。
白梅香,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心魔。
瑶依从她的记忆里回来,顺着花木间隙,孤亭红衣,杀阡陌压下所有心神盘膝而坐。
杀阡陌所练芷阴之气本是上佳武学,不过其中最上乘妖魂破却是一门邪功。修炼成功自然放眼六界再无敌手,反之则万劫不复。而修炼所需妖魂必须是至阴至寒,方能与自身魔体相容。当日仙魔大战,杀阡陌为救花千骨脱困急于修炼妖魂破,吞噬的妖魂中不少乃是至阳至热,不但不容于自身魔体最后还惨遭反噬,命悬一线。虽然最后花千骨以妖神之力封印住妖魂得以保住他的性命,杀阡陌却也付出了沉睡不醒与一身功力尽失的代价。本以为所有的事情到此为此,可谁曾想到当初封印那些妖魂的神力,因为花千骨还未真正成为妖神,神力有限,那本已被封印的妖魂竟开始蠢蠢欲动,再这样下去……杀阡陌不敢想。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他不要……不要再回去,回到十六年前。
四下静了人声,顿时安静地清清楚楚全是杀阡陌的微微喘息,其实明明太过勉强,不是不知道这有多冒险,可心里堵着一口气,非要一意孤行。稳了稳气息,点开华盖、上气等几大穴位,在没有内力的情况下,竟然以自身的真元强行催动体内妖魂。杀阡陌虽然内力尽失,但作为妖魔之王真元的根基犹在,在强大真元的催动下,妖魂缓缓冲破花千骨设下的封印,至阴至寒的妖魂流过杀阡陌的四肢百骸,很熟悉的感觉,那是杀阡陌足以让六界胆颤的妖魂破。
额上渐渐起了汗意,一滴一滴落在他冰凉凉的指尖。
一定要恢复功力……不想,不想有一天再次那是不人不鬼,不想再次沉睡不醒,不想所有在乎的一切一件一件从眼前失去……
丹田之处的寒气突然毫无征兆被一股炙热取代。
杀阡陌心底暗叫不好,才想要封住体内乱窜的妖魂,那巨大的疼痛便席卷而来,杀阡陌再也控住不住体内的妖魂,五脏六腑犹如被业火焚烧,连呼吸都要一并殆尽……无力逆转,长长的紫发蜿蜒缠绕起一夜的酒香,杀阡陌倒在地上,浓密羽睫下绯色的瞳,很美,美的天地失色,却再也无力支撑起什么。
半空中不知名的飞鸟扑蒴着双翼落在梅枝上,模糊不清的意识,那羽睫一点一点垂下,接踵而来的黑暗中很多飘忽不定的画面,全是半生执著的牵念,琉夏,小不点……猛地一手紧紧拽紧胸口,血气翻涌不止。
还有……还有谁……
风里落花,清冽的白梅香。
一口血溅落在绽放白梅上,衬得那娇花更显婀娜。
越来越远的急切之音不断回响,“快……快去找护法来……快……”

作者:公子沁0731  发表时间:2019-04-08 09:38:15
第七章 天上人间情一诺1
护法殿内白衣的女子依旧痴心妄想。
“师兄……为什么你不肯回来……”,她的泪一点一点落入雪里。
同一方天空下,杀阡陌的血一滴一滴落入雪里。
七杀都知道了,只有他还不知道。

“师兄,回来吧,我们……还和以前那般。”她从背后抱紧单春秋,一遍遍地说,一遍遍地求。
可怜她梨花带雨,一心盼着单春秋回头。
可单春秋此时的心思全然不在她的身上,拽着披风的手越握越紧,外面突然传来了仓猝的脚步声,抬头望去,旷野天急急地冲入殿中,单春秋的掌心瞬间而起了冷汗,太过不安的感觉。
这是……怎么了?
“参见……”,那礼才行了一半,就被单春秋一把拽起,那在属下面前永远冷冽的眼此时全是惊慌失措,“阡陌出事了……是不是……是不是?说!”
从来都是小心翼翼地压制着自己那旖旎的恋念,可此时再也顾不得,脱口而出那日日夜夜辗转在舌尖的名字。
“圣君他强行催动妖魂,想要恢复功力,但没想到却被妖魂反噬……”
“你说什么!”
妖魂反噬,这一刻呼吸都被这四个字死死扼住。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杀阡陌竟然会用真元催动妖魂,真元乃妖魔的根本……如若有损,万劫……不复。
风声呜咽,十六年前,单春秋的眼前全是十六年前。哪里还顾得身后的期期艾艾,转身将她推开,一步踏破了残雪。
子玉踉跄地摔在地上,看着他越来越远背影落寞无言,从头到尾单春秋都没有再回头看过她一眼,她说再多,求再多也是枉然。
阑风伏雨催寒食,樱桃一夜花狼藉。
那雪地上一步步的脚印,从来只会走向杀阡陌。

寝殿的殿门紧闭,杀阡陌此时的情况万万不能被外界得知。能找到功力绝世的七杀圣君连抬手都是奢侈的机会何其不易。
多少人都在等这个机会。
墨衣急冲而入再顾不上什么繁荣礼节一掌推开殿门,撞入眼前的却是那青玉地上一片一片的血迹。
明明该是白梅的清气,不过只是一夜,全成了逼疯人的血腥气。
墨衣下摆还带着外面残雪点点疯了一般冲入屏风之后。
很多很多的花纹,那些妖异的花纹疯狂地漫过他的身体,无力压制妖魂破的反噬,杀阡陌越来越紧的呼吸中一口一口吐出比那花纹更刺目的红……
单春秋怎么也没有想到再见他会是……会是这样……昨日紫发绯瞳绝世而立,今日……他一把拥起半身染血垂危之人,炙热到烫人的温度。
清泪尽,灰纸起。
是不是,这是最后一次拥着他……
瑶依“扑通”一声跪下,粉色的衣裙上全是湿淋淋的血,还未开口眼泪便先断了线,“护法,您快……快救救圣君吧……”,她是跟在杀阡陌身旁多少年来见惯了血的人,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对血恐惧到无法成语的一天。
微微而开的窗外渐渐明媚起了天光,可这殿中的血,为什么……竟然那么伤人。
“去!快去瑶歌城把东方彧卿找来。”没有妖神,今时今日,唯一有可能救杀阡陌的只有异朽阁阁主,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救要杀阡陌。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放手。
单春秋扶正杀阡陌,一双手抵住他的心口将真气输入杀阡陌的体内护住心脉,“撑住……撑住……”,阡陌,一定要撑到东方彧卿到来。
妖魂反噬,此时杀阡陌五内俱焚,单春秋看着那被血染得异常深重的红衣,手抖得几乎控制不住。
他比他更痛苦。

剧烈的折磨终于有所平息,杀阡陌艰难地睁开了眼。
影影绰绰渐渐清晰,很美的绯瞳中映出的是谁的轮廓?

是他……
真好……
唇边微微的笑意,
他在,真好……

依旧意识混沌不清 ,他记得自己明明是在亭中,满目纯色还有白梅的香气……而现在,这一方暖帐中弥散开的只有血的甜腻。
“单春秋……”,杀阡陌声音虚弱的几不可闻,喉间艰难地唤着他的名。
“圣君……”,单春秋见杀阡陌维持着一丝清明心下略略安慰,“圣君不过是一时的血气郁结,属下为圣君稍作调养即可无事。”他深知杀阡陌嗜美如命,万万不能让他知晓此时的一切。
单春秋的真气不断输入,杀阡陌伤得太重,巨大的损耗下额角见了汗意。
到底有人不舍他如此。
杀陌陌抬起手,触了他的面想要拭去那些晶莹,却顺着动作一眼看见了自己手上的花纹,立时僵住了身子,直直地盯着自己的手,依旧白皙的手上不再无暇,那缠缠绕绕蔓延开的花纹像剧毒的蛇张开了毒牙,这……这是……
妖魂反噬,就算你是七杀圣君,也逃不过走火入魔。
一双绯眸 万分惊恐看向单春秋。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想在他的眼里看到依旧惊鸿的自己。
可惜……
他看到的只有那别样的自己,什么绝世美人,都成了一眼望不尽的悲哀……
“走……”,杀阡陌大吼出声,使劲全身的力气推开单春秋。
这一个瞬间杀阡陌所有的意识终于彻底清醒起来,想到的却不是自己的命已是风前之烛,而是绝对绝对不能让单春秋看见自己现在这幅模样。

“呃……”单春秋毫无防备之下收不住猛然逆流的真气,唇角逼出了血光。
“圣君!”顾不得自己紊乱的气息,探身一把抱住倒在榻边的杀阡陌。
越怕的越会来。
“走……走……”,杀阡陌俯在榻上的身体因为剧烈的疼痛不自主的蜷起,可一双手却抓着袖口死死挡住自己的脸。
原本护住心脉的真气猛地撤离身体,被压制的妖魂再无顾忌。剧痛难捱,浑身都要被扯碎一般,都说魔的寿命远远不止万年,可是他呢……那么快,不过十六年,在劫难逃。
沾染着血的墨衣心急如焚,一次又一次的想要将真气疏于杀阡陌,可他却一遍又一遍的挣脱。
花红易衰似郎意。其实你也是介意的是不是……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想要单春秋面对这样一张脸。流水无限似侬愁。
身上疼的不可抑制却远远好过心里的疼。
身体受不住这样的消耗,杀阡陌才恢复了些许平稳的呼吸支离破碎,剧烈的喘息下血不断从唇齿间涌出,可还执拗地视而不见单春秋伸出的手。
“杀阡陌,你到底疯够了没有!”单春秋用力揪住他的手,从没有对他说过一句重话,可此时却恨不得一掌打醒眼前的人。
到底我算什么 ,是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算,所以你竟然那么残忍的让我一次又一次看着你……死。
杀阡陌再也没有丝毫的力气挣动,却依旧抗拒着那输入体内的真气,越来越弱的气息挣扎着开口,“单春秋……走……不要看……不要看我的脸……走……”
碧空万里之下,一树白梅开出了血色。
“杀阡陌,你要疯是吗?好!”单春秋真的是被逼得没有了办法,既然如此……他一把拉开自己胸前衣襟,结实的胸膛上一道可怖的剑伤横旦于左胸,满是决绝的声音不容置疑,“今天我就陪你一起疯。要死我就陪你一起死.”
他一字一句说着,这些曾经的字句他从未忘记。
只是可惜,有人有缘却视而不见……
狠狠扯开那一袭红衣。
回风舞雪,香培玉篆,满目惊艳美好第一次彻底绽放于单春秋的眼前。
可他却没有一丝欣喜,满腔染了血腥甜腻的白梅香酸楚地让人湿濡了眼。好不容易熬到他醒来,所有的故事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翻到了末章。
他紧紧抱着杀阡陌,心口下是杀阡陌的的心跳,一声一声……越来越慢的跳动。
真气不断输入在杀阡陌本能的抗拒下再也毫无意义。
不过,没有关系……
单春秋强忍着泪笑起,“阡陌……”
多久多久不曾在他的面前这样唤他。
单春秋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脸,其实真的不难看,其实真的依旧让我动容。
“我不会走的……很早以前我就告诉过你,我会一直护着你……”
茫茫碧落,天上人间情一诺。
如果今天你再也走不出这寝殿,那么,我也就再也不走了……阿鼻地狱,只要能陪着这一双绝世的绯瞳,那……
什么都够了……真的……
都够了……

作者:公子沁0731  发表时间:2019-04-08 09:38:15
第八章:天上人间情一诺2
一片芳心千万绪,单春秋毫不在意,任由真气散去。 俩人的胸膛贴于一处,连心跳仿佛在这一刻再也不分彼此,
就这样我们一起埋骨,任凭海枯石烂,你也再不会离开我……
我们真的……就能长久。

杀阡陌听着单春秋从未有过的温柔低低念着那些话,任天地崩飞,黄泉碧落,曾经刹那的惊动就真的一世牵绊。
“单春秋……”,他唤着他的名,终于转了面去望他,映入眼目的是那道很深的剑痕,穿体而过,背后的依旧可怖。
那是多久以前,杀阡陌以为自己全都已经忘记,可如今再次面对这剑痕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还记得那一日枝头的白梅成团成簇,锦绣一片,还记得他的墨衣轻裘,风流倜傥……原来所有的细枝末节都能清晰过目。原来还有很多很多的事自己都不曾忘记……
怕相思,已相思.
还有这剑痕……问世间,情为何物?

寒风起,梅香散。
老护法一步一步走近眼前眉目妍丽之人,仔细打量,明明白絮纷纷,萧索满目,却因那紫发绯瞳这苍茫大地生生艳过满园春色。
声音越发低沉,“此人身份可疑,难保……”,老护法顾忌着隔墙有耳,字句虽未说破,那意思却已是再清楚不过。
千年之前的七杀圣君昏庸无道,魔界各处势力以老护法为首早已有了反意,虽然面上彼此依旧维持着和睦,暗地里却已是水火不容,而单春秋因这些年在七杀之中战功赫赫,又懂得近悦远来笼络人心,圣君对其早已到了不得不除的地步。
而这莫名奇妙出现的妖孽男子,谁知是不是对手派出的奸细,以往也不是没有过,那么多貌美的女子下场总是惨烈,护法总以为这个儿子处事让自己放心,虽说单春秋平日里总是风月无边,可在关键的时候从不有所差池,可偏偏今日那居心叵测的圣君也不知哪里寻来了这么一个宝,就真能让单春秋为了个男人鬼迷了心窍,连大局都不顾。
“此人不能留。”老护法毫无商量的口气,探手从墟鼎之中取出一柄长剑,举至单春秋的面前,示意他亲自动手。
“不可能!”墨衣丝毫没有抬手之意,开口那三个字更是不见半分犹豫。
“单春秋!”
“爹你不必多言,我不管他是谁,总之我绝不可能杀他。” 单春秋就这么直白的开口,不管他是谁,只要他是杀阡陌,自己就绝不会杀他,这就是全部的理由。

子玉抱紧单春秋的手一下被那话刺得再也抓不住,兀自颓然地洛下,混混沌沌只觉得那些字句不断在耳侧反复,连眼泪都被绝望淹没。
“好,好,好……你竟然糊涂到这个地步,你不动手那就让为父亲自清理门户。”
哪里还能容得下杀阡陌。
尾音未落,劲风寒光,不过一步的距离,那年的杀阡陌哪里能够躲得过这满心杀意的一剑,眼见着那满含怒意的剑刃瞬间破了红衣,只需再进分毫,从今而后,花开花谢就再也无法惹人相思。
多好。
“不要……”,几乎就是一瞬间,单春秋直直冲向晃人的剑影,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在杀阡陌的身前。
老护法这一剑下了狠手要取了那绯瞳的性命,手腕之下自然速度极快,单春秋不要命地护着人挡住剑前,老护法根本来不及收回,仓皇间微微偏了准头,可那寒光依旧穿体而过,霎时血流如注。
“单春秋!”
“师兄!”

一地血红。
杀阡陌不可思议地看着那染血的人,一把将他扶住,捂住那渗血的伤口,掌心中全是他的血,足以伤心的重彩,“你……为什么?”
不过就是一面之缘,他竟用自己命来救他。
深重的墨衣下面色越发苍白,口气却是轻松,好似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我说过的……我会……会护着你。”
其实昨日说这句话的时候,单春秋自己也没有想到可以做到如此,可是方才千钧一发,他才真正明白,原来自己的一颗心真的就被这白梅香束缚住。
情为何物,生死相许。
单春秋抬眼望向老护法,不大的声音字字有力,“爹,你要杀他就先杀了我。”说完也不顾身上带了重伤,固执地挡在杀阡陌的身前再不多言其他。
一句话逼得老护法怒不可遏又无可奈何,狠狠一剑钉于地上,惊得那积雪惶恐乱舞。
罢!罢!罢!
你想要如何都随你。
老护法甩袖而去,在背影即将淡出视线的时候,最终停滞了脚步,闭上眼目,风声淅淅还带着恼人的梅香,没有任何劝说愤怒的话语,长长的叹息,很平静的告诉自己的儿子,“早晚你会后悔的!”
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到底是无情的诅咒还是这历经沧桑老者的凿凿预言。
可惜这一年的单春秋眼中只有一目绯瞳绝世颜,许了誓言,送了江山,散尽了心血痴缠,却都不及蜀山初见的情有独钟。
很多孤影独坐的时候,单春秋也问过自己,后不后悔……到底后不后悔……每一次的答案都是相同。
矢志不渝,从来都不后悔。

封存的记忆被翻开,此时的杀阡陌突然也很想知道单春秋有没有后悔过,其实真的有太多事值得他后悔。到底这个世上的温柔能不能永恒,他问他,“单春秋,告诉我……你有没有……有没有后悔过……”
暗色的绣纹一点一点拭去杀阡陌唇边淋漓的血,他告诉他,那些无数次荡漾在心中的答案,“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千年了……真的,我不后悔。
杀阡陌听着他的回答,微微颤抖的指尖。
很长的时间谁都没有再说话,紧紧地就这样肌肤相叠。
就在杀阡陌仅存的意识越来越越抽离的时候,单春秋开了口,“我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没有后悔。”
每一句,都是单春秋如海的深情,可惜岁月太过长,全都熬成了残缺的美。

单春秋还说过什么呢?
那一年……一轮弯月,月如钩。
单春秋一袭云纹软袍独自调息,这一剑虽未致命,却也是伤得极重。等到收回真气的时候,已是喘息不定,涔涔汗下。侍女忙将沏好了茶捧来,揭了盖碗,便是清幽阵阵。
别样幽芬,更无浓艳催开处。
不过一日光景,竟全换上了白梅,一时一刻都离不开这清冽的香气。
倚靠着床榻浑身都是难耐,无奈地摇了摇头,爹这一剑可当真不留余地,连呼吸之间都牵得伤口疼痛不已,若不是最后关头偏了剑,自己恐怕早已是凶多吉少。
接过茶水才含了口中,外头便传来了通报之声,“启禀大人,杀公子求见。”
“快请。”
被轻轻推开的门,那原本冷清的寝阁中立时换了颜色,淡淡烛辉下施施然地走进了风姿卓越的红衣一袭。 褪去了昨日里梅林的狼狈,不过寥寥几笔粉黛淡抹,原本绝色的美人更是被勾勒地艳光四射,全然没有了什么性别概念。
立时,带着伤的人潇洒起身。

俩人落座于桌案前,单春秋含笑亲身为那绯瞳添起了茶,“试试这茶水,我特意命人备下的,可合你意。”
“好!”檀口轻启,杀阡陌也当真是细细的品,其实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滋味,与氤氲而起的清冽烟气一般,很清淡的味道还带着不回甘的苦。
杀阡陌望了一眼茶盏中娇俏白梅,略带着一丝嫌弃之色,“春秋大人这杯茶当真不过如此。”
单春秋被那一句实话惹得哈哈笑起,身居高位,耳侧从来都是阿谀奉承之语,在他的面前敢如何肆意而为的人,只怕也只有他了。
“确实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不过我却十分爱这味道。”
人人都说爱屋及乌,单春秋没有想到处处自命不凡的自己也会有这随波逐流的一日。
说着便将手中余下的茶水一饮而尽,刚想说什么那绯瞳却先开了口,“不知大人伤势如何?”
“唤我的名字便可!”说罢随意的动了动身,依旧是难耐的痛楚,他却故作轻松,“不过一点小伤,不碍事了。”
可杀阡陌又怎么会不明白,伸出的指尖轻轻拂过软袍上的云纹,那下面伤口还隐隐渗着血迹,其实伤得很重吧,瞬间的刺痛让那绯瞳里起了明显的难过。
很轻的叹息后杀阡陌偏过了眼,手边依旧是那杯寡淡白梅,微微一笑, “单春秋,我们还是饮酒吧。”
不过只是无名的小辈,单春秋这样说着,他也就毫不在意肆意的直呼起他的名讳。
“好!来人,备酒。”
那些年的他,也常常把酒言欢。又哪能想到有一日自己也会背负起这妖魔二界所有的繁琐,连酒都不敢粘得。

白酒甜盐肝如乳,绿觞皎镜华如碧。
碧绿瓷杯映着芊芊玉指,杀阡陌举杯相邀,“第一杯我敬你,多谢当日救命之恩。”说罢便是一饮而尽。很烈的酒,杀阡陌有些不习惯的皱了皱好看的眉,很久之前还没有任何酒量的他。
“何足挂齿。”
仰首,单春秋有些狂放地一口下肚。
杀阡陌又满上一杯。
“第二杯,多谢今日救命之恩。”双双尽了杯中酒。
对饮而欢,散在酒气中白梅香依旧清冽得发了苦,可这红衣的男子却有着太过妖孽的倾城之姿,灼灼绯瞳,千丝紫发,脂粉下的脸色染了三两嫣红,当真是颠倒众生,艳绝六界。
单春秋暗暗窃笑,良辰美景,佳人婀娜,只待微醺一刻,情意绵绵,今夜……自然是不能辜负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
哪里还记得自己重伤未愈。带了深意的眼色瞥向一旁伺候着的侍女。这等情景也非一次两次,侍女立时会了意,退出阁中轻轻掩上了门,更是心思玲珑地退下一众守卫的魔兵。
长夜静静 ,寝阁之中又是一杯。
按着凡尘俗世,该是到了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的春宵一刻值千金了。
可偏偏有人微微淡了目光,只看着清清酒液, “这第三杯……”,红唇楚楚非要带起莫名的残忍,“我要走了。”

突然黯淡的烛光。

作者:公子沁0731  发表时间:2019-04-08 09:38:15
今晚会更!

作者:公子沁0731  发表时间:2019-04-08 09:38:15
第九章:天上人间情一诺3
所有一厢情愿的旖旎烟消云散。
单春秋愣在当场,刚触了唇边的第三杯酒如何也入不了口。
“你……要走……”
杀阡陌一饮而尽接着说道,“你伤势无虞我也便可放心,深夜前来是特意向你辞行的……珍重。”
空空的瓷杯最后只剩孤零零的影子,已站起身来的红衣在眼前不停晃动,单春秋第一次感到自己心乱如麻。
“别走!”单春秋不顾一切一把抓住那想要离开的手,“留下来,留在我的身边,你知道的…我会一直护着你,没有人可以伤到你的,就算我爹也……”
单春秋开口不停劝阻,这幽幽魔界弱肉强食,何人不想寻得一方安稳,又有多少人奢望着能得单春秋的保护,着实不明白为何,为何你想要离开。
那艳得模糊了性别的人却只是微微摇头断了他的话,“单春秋,我要的不是你的保护。”杀阡陌俯身贴近此刻字字句句痴情不悔的人,呼吸近在咫尺,“多谢你的一番情意,不过……”,他看着他眼中的自己,明明是个男子,可这脸面太过倾城,惹得多少人动起了心思。妖娆的唇色带出了冷淡硬朗的话,“我不是女子。”
艳过女子的眼中凛然带着男子的英气。
确实,杀阡陌美过这世间所有的女子,但他确确实实不是女子,更是不愿被人看轻,当做女子般对待。
“单春秋,我要的不是被人当做女人一般,就算这脸面倾城,我也是个男人。”杀阡陌惆怅的笑,美得如同艳极的花,他记得自己是这个魔界无权无势最卑微的魔物,他记得自己的爹娘成为了别人练功的祭品,记得他的妹妹伤重濒死,而自己为了救她……救她……然后呢?为什么那后面的是是非非他再也想不起来,好似落入水中的石,最后连一丝的波澜都不再起,忘记了自己究竟去过何处,忘记了自己究竟遇到谁,更忘记了自己究竟为何忘记……唯一清楚的便是,想要立足于这个动荡六界,就必须拥有绝对的权利。
亲手握住的权利。
杀阡陌是个极美的男人,面上的阴柔妍丽模糊了性别,让人总以为他的心也带着女子的柔弱之态,所想所要无非是寻得一方安逸,静看光阴流逝。可惜,如同他所说,再美他杀阡陌也是男子,所以他要的是六界最高的权利,要的是保护自己所有在乎的人,而不是小心翼翼祈求着谁的保护。哪怕是这份保护来自于心甘情愿,也不足以让他动心。
杀阡陌当年确实想要权利,七杀圣君,君临六界,这些地位对男人来说太诱惑,谁能免俗?
他最后告诉他,“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不过我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后面的话无需再多言,慢慢抽开手还带那双手的温缓暖意,就如走进这寝殿那般,离开时不差分毫的风姿。
燃尽的烛火,飘飘荡荡最终散了青烟……


过了多久,外面又落起了雪。
冷冷的风带着点点白絮不断吹了进来,单春秋身上的软袍带着薄凉的触感。抬眼望去,空荡荡的殿外漫天飞雪,一片一片连绵成了他游不过的海。
多想,他还在……
单春秋闭上眼深深的嗅,可那梅香却已无痕……弥散上来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杀阡陌说的那些话意思已经分明,他不是女人,要的不是躲在谁的身后安稳度日。他要的是权利, 不是谁的保护,不是救命之恩。
更不是……感情……
所有的一切在这个瞬间突然就脱离单春秋的控制, 原来,这样的美人也有着勃勃野心,原来由始至终都是自己……自作多情。
到底还是自己把一切想得太过简单,所以当杀阡陌说出那些字句的时候单春秋发现自己真的不知该如何留他。
真的……要用六界留他吗?
用自己的一生所求留一个求而不得的人……
究竟……值不值得?
慢慢收回的目光最终落在那杯冰冷冷的酒上。
那地位真的太诱惑,杀阡陌不能免俗,单春秋也难以免俗。
长久的失神之后云纹软袍下的手一点一点地探过去取了酒,微微勾起的唇角带着苦,什么时候有过他春秋大人想要而得不到的人了?不是完完全全可以骂一句不识抬举,随后绑了人任意而为,那艳败桃李的人又能何如?
如果真的这般,单春秋微微叹气,确实,他不能如何。
或许这就是得到他最好的方法……可是,那缭绕不绝的白梅清冽如此,自己怎能……怎能如此待他……
吹进殿中的飞雪点点化成水迹,最终蒸发而去,无迹无痕。
不如,就这样吧……
那杯酒终于堪堪触了唇,就这样烟云过眼……再无入执,再无入妄。天大地大,红尘无数,不过只是遗憾一时。
“来人,上灯。”
单春秋开口唤来侍女点灯。
燃起的烛心不断跳动带出一室华丽丽的悲凉。侍女刚想要福身退下,便听着单春秋吩咐道: “把前些日子新入殿的女子带上来。”
依旧 良宵好景,不负风月。
可侍女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素来喜于倚翠偎红的春秋大人说着这句话时的口气好似被掐断了所有希望般落寞。
“是。”

早已冷透的衣裳,单春秋真的觉得累了。昏黄的光影映着莹莹美酒,他略略抬指,该是到了不再见的时候了,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不见亦不念。
辛辣的酒气萦绕鼻下,不过只需一个仰首的动作而已。他这么想着,可偏偏就是抬不起头。就这么一个瞬间,不经意的目光顺着指缝注定般地落在了那一盏白梅茶上。
谁的眼中再次深深刻上那双极艳绯眸。
明明下定了决心,可又被这杯早已冷却的茶弄得再也压不住,瞬间死灰复燃的执念。
握着那杯酒的手一点一点收紧,到底……自己舍不舍……
舍不舍得他?舍不舍得这六界?
……

侍女引了人进来的时候,这寝阁之内却只剩地上破碎而出的蜿蜒酒液空荡荡地兀自散着一室酒香.
单春秋下定了决心。

闪身之间已至初见的梅林。
肆意风雪之中依旧是一方红衣背影倾城,那怒放而开的妖异白梅勾人心魄,一瓣一蕊都有着单春秋从未见过的美,竟让他心甘情愿画地为牢。
“杀阡陌!”
单春秋的声音荡过夜色无边 ,梅梢倾动,摇摇曳曳落英缤纷。
别来春半,触目柔断肠。砌下落梅如乱雪,拂了一身还满,雁来音信无凭,路遥梦归难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更行更远还生……他是他舍不下的人。
美人,性命,六界在单春秋唤出杀阡陌这三个字的时候统统的不值一提,眼中笑意缱绻,只有他……
放不下,舍不得……
隔了几种花树,杀阡陌停在一片落英中回身,其实他的眼中也不是毫无流连。
红衣静静而立,墨衣款款而来。
“留下来。”单春秋开口。没有无奈哀求,没有强硬狠厉,简简单单三个字,穿过万千光阴,越过六道轮回,那个在别人面前只有霸道森然的春秋大人此刻眼中浮起的点点真挚温柔,就这么让那本已决意要走的人恍惚之间忘了错开眼目……
寒霜梅林黯淡星辰,有风有雪,也有情。
那张妍丽非常的脸面挑了眉,妖孽十足地笑起,似玩味又似认真,“你许我何?”
许你何呢?单春秋抬眼望去,无边夜色之中遥遥地群山巍峨,天上地下大好河山。
四方称霸,六界在握,多少英雄竟折腰。
单春秋在回答他的时候口气很是随意,“许你君临六界。”
我许你我最渴望的一切,这六界天下。
多少人心心念念君临六界,他却把这份巅峰的权利许给了他。不是自己不在乎,而是太过在乎,才想要将这世间男人最看重的权利亲手为他争取而来。
这一句话后杀阡陌深深吸了口气,其实他不曾奢望君临六界,更不曾奢望有人许与自己君临六界。
怎么,可能……
怎么就让这么一个将六界作为一生所求的人说出这样的誓言。杀阡陌愣愣地望着许下誓言的人,直到那字字句句全都开出温柔的花色,朵朵盛放,满了整个人心。那绯瞳于落英飞雪之中微微眯起了眼,灼灼红唇最终勾起,“好”!
墨衣哈哈笑起,仰天之姿的欣喜还是伴了酸涩。许你君临六界,为你放弃多年所愿,何尝不知如此做法虽能留下你,却也让你我此生终究不过一君一臣……
可是,还能怎么办呢……至少如此,你还能留下……
他对他的感情深刻到如此,从头到尾,求一个留下,足已……

一抬首,一回眸,一场浮生梦断肠。
一许诺,一颔首,一世注定纠缠情。

作者:公子沁0731  发表时间:2019-04-08 09:38:15
第十章:不成风月转摧残1
斗转星移,一千年前,一千年后。
依旧一袭墨衣,依旧情深不改,依旧求一个留下……可惜这一次,他放低了一切苦苦挽留的人却再不愿留下,单春秋看着越来越深重花纹下那双绯瞳淡淡苦笑,到底……留不住……
那么,自己也没有什么必要守着魔的漫漫长生,一切都没有了意义。他的目光中全是痴情,一寸一寸刻画着杀阡陌的脸,那张如今再无艳色却依然能够让他付出永生永世的脸,喃喃开口,用尽了千年的柔肠,“圣君,下一世属下再许你君临六界。”
阡陌,下一世……我再许你君临六界。
这一世太短,短到他连曾经许下的誓言都来不及兑现,短到……连一次执你手的机会都不曾出现。
千年聚成的一颗不曾变过的真心没有等到开花就被掐断了根茎。他的目光之下全上难过,但愿下一世……你可以不再遇见她……
如果那样,我是不是可以真的……留住你……

他是他永生永世所有的爱。

怀中的人静静看着这个今世为他生为他死为他甘愿放弃一切的男人,此时此刻在自己的耳侧无怨无悔又许下了来世。
谁还似当年,死生亦相随。
那字字句句带着无奈悲伤凝成霜露,一点一滴沉入杀阡陌的心底,人非顽石,其实……微微垂了睫羽,自己也并非没有过动容……
那些记忆里无法抹杀的回忆,不管杀阡陌愿不愿意承认,都已经成为了不可言说的美好。最后的绯瞳中满目叹息,原来光阴那么长,终有他的誓言陪伴过沧海。
被昨日窗下所见搅得一日一夜都未有片刻舒心的人突然就笑了,一如既往,蛊惑人心。这一刻再明白不过,那墨衣宁可决绝到自毁了永生也不愿看着自己独赴黄泉,又怎会与子玉花前月下缠绵悱恻,白裙,白裙……不过只是白白一场独角戏。
那,自己呢……
很长故事一章一章翻开,还有很多牵念的人事,不可以就这样放手。
琉夏,小不点……
还有……还有谁……
一点重墨破开所有斑斓,杀阡陌不停地问自己,还有你吗……单春秋……

最终有人不带丝毫犹豫地伸了手,用尽所有残存的力气,牢牢拽紧那墨色的衣襟,狠狠地告诉他,“不要跟本君说这些没有用的,单春秋……你说过的,许了本君君临六界,休想……咳……”,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难受地呛出了一口血,那反噬的折磨反反复复,就是不肯给他一个痛快。
“别说话……”单春秋并不知杀阡陌想要说什么,但见他表情如此痛苦难耐,不忍心眼前这般,伸了手就想要掩住他的唇,杀阡陌却突然抬起了手,一点一点,指尖还带着带着血的鲜红,就这么覆上了单春秋的眼。
单春秋的手还未来得及停在他的唇上,眼前的所有 便只剩这一掌乾坤。
一切静了下来,就连细小的尘埃也不再起舞。
巨大的疼痛吊住杀阡陌的精神,喘息不定地苦苦撑住一口气,有些话他必须告诉他,“别想着下一世,这一世……你答应过的……本君要亲眼看着你为本君夺下这……这六界江山。”
不能死,我们都不能死……我要你陪着我。
“阡陌……”,那些话字字清晰,顺着眼前的漆黑绕上心头。多少藏在心底想要对他说的话在这一刻竟然全都梗在了喉间,只剩下唇齿间简简单单两个字都忍不住声音颤抖。
阡陌,阡陌……隔了一千年,带着这份痴心熬过凡人的几生几世,他以为他记得的一切,杀阡陌都忘了,可是原来……原来那些被岁月斑驳了的记忆,每一片每一段都被铭记。
原来,还能留下你……

单春秋缓了缓周身气息,将真气凝于掌心,拥着杀阡陌鼓鼓注入心脉。这次怀中的人再也没有挣动,强大真气流转周身,深重的花纹渐渐被压制,啃噬般的痛楚减轻后身体越发脱了力,杀阡陌缓缓呼出一口气放松了自己倚在他的臂间,这榻上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的温度,从来都不知道其实像现在这般被人拥在怀里,会是这般……
他说不清楚到底是怎样的感觉……只是心里隐隐生出了一丝留恋。
所有的意识开始陷入混沌,但覆在单春秋眼目上的纤纤指尖却下意识地不曾有过半分松懈,强撑着最后的一丝意识告诉他,“不要看……不要看……”
其实不是真的想要你走,只是不知道要如何用现在的自己面对你。人说这世上最最凄凉不过英雄末路,美人迟暮,对于七杀圣君,六界第一美人的杀阡陌来说,风华不再,胭脂碎尽,叫他如何面对他……
所以,不要……看……

“好……我不看,放心,我一定会救你,不会有事的……还会……还会像原来那么好看……”,单春秋安慰着杀阡陌,也安慰着自己,却越说越低了声音。他想要与他长相守,可眼下的事实再清楚不过,自己的功力无非也只是缓得了一时,若是没有办法抽离杀阡陌体内反噬的妖魂,那……那自己还能有什么办法。
长相思长相思,他日日夜夜盼着长相守,可最后是不是只有长相离……
杀阡陌昏沉睡去,没有发现一滴泪落在自己的掌中。

花纹褪尽了时候,瑶依引着东方彧卿走进了七杀。
还似上一世那般,翩翩白面书生的模样,却生了一双狡黠如狐的凤眼看穿无常世事。
东方彧卿躬身行礼,“在下参见单护法,护法与在下也已是许久未见。”单春秋放了榻边帐幔顺了声音向他扫去,这一望之下倒是有些诧异,自上一世起东方彧卿身为异朽阁阁主与单春秋也有过数次交集,虽说并不算是熟络,可单春秋处事素来谨慎,对东方彧卿的气息到底也不陌生,可今日的东方彧卿,微微眯了眼,虽说面上无虞不过区区一个凡人站在面前,可这周身散发的……却着实有些捉摸不透……
墨衣一步至那凤眼身前,俩人距离近到尺寸之间,单春秋细细探去,可半响也没有发现到底何处不对,正觉着古怪时东方彧卿也看出了单春秋的疑惑,抬手展扇突然就笑了起来,一双眼看向帐幔之后,“单护法倒是还有闲情在此耽搁,怕只怕你们圣君耗不起,这妖魂魄若再次反噬,那后果单护法应当比在下更为清楚……”
不说起也就罢了,此刻一听到这妖魂反噬四个字单春秋便是气愤,若不是当初这东方彧卿来找杀阡陌联手去救花千骨,自己又被他设计困囚,堂堂七杀圣君又怎会落到如此地步,墨衣下的手满是怒气一把揪过东方彧卿, “东方彧卿……”,光这名字念着都想将人生吞活剥,若不是顾忌着杀阡陌情况危机,万万不可纠缠于过往之事,单春秋恨不得立时就将东方彧卿碎尸万段。狠狠压下心头的滔天怒意, 冷哼一声松了手,说道, “今日有请异朽君,想必也无需本护法多言,只要能救圣君,要付出什么代价,任你开口”。
凤眼毫不动怒理一理衣襟,面上依旧一派和气,“单护法稍安,在下既然前来,自然是有救圣君的法子。”落了话音便取出一枚玲珑琉璃瓶,轻轻握住,好似一双手握着的是这世上最珍贵之物,眼中点点全是天荒地老也放不下的珍视……
微微叹息,还是将琉璃瓶交与单春秋的手中,“快让你家圣君服下。”
轻轻转了转,单春秋只觉着手中的瓶子并无特别之处,何以让这异朽阁阁主如此伤怀。
便揭开了封口,扑面而来的却是混了诡异香气的血腥。
“这是何物”?
“这是……”,后面的字他有点说不出来,琉璃瓶牵起无数回忆一阵一阵翻涌,不甘而绝望,是他上一世所有的爱和愧疚,到了这一世依旧没齿难忘。最后的东方彧卿黯淡了温柔凤眼告诉单春秋,“这是骨头的血。”
这是,神之血。
不大的声音异常清晰地飘入帐幔后,逼得昏睡中的杀阡陌猛地恢复意识,撑起身一把扯开帐幔,满目焦急盯着东方彧卿,“你……你哪来小不点的血?”力气不济下唇角又见深重,连呼吸之间都满是血气。
小不点,小不点,简简单单三个字就能让这个美得绝世的二界霸主失去所以理智不管不顾求一场爱而不得。
一袭墨衣统统染了悲,片刻之前的美好毫不留情化成烟云,逼着单春秋不得不认清事实。不管日月如何轮转,无论自己如何痴望,在杀阡陌的心里总也换不了颜色。
那一日的蜀山,如此轻易就将他的千年改写成了不堪。

作者:公子沁0731  发表时间:2019-04-08 09:38:15
第十一章:不成风月转摧残2
“圣君。”单春秋将杀阡陌扶靠在自己身侧,其实只是怕他支撑着太过勉强,可偏偏这画面看在谁的眼里都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东方彧卿看着俩人,一个一袭红衣被扯得散乱零落,一个一袭墨衣穿得也是毫无什么工整可言。立时眼中啜了大有深意的笑,“看来圣君醒后这些时日过得可是精彩的很!”话到了尾音处还带着微微上扬的调子。
杀阡陌何等的玲珑,话里意思一下便听得分明,若换了其他时日定是不会善罢甘休,可此时却没有任何的暴怒只望着单春秋手里的琉璃瓶惆怅了声音,“这是……是小不点的血……”
真的是……他的小不点的血吗……
“的确的骨头的血。当年骨头来异朽阁留下这一滴血,也是当今世上唯一的神之血。只有这一滴血可以化去圣君体内那些至阳的妖魂,还请圣君尽快服下。”
单春秋却在这句话后皱了眉,那种说不清楚的感觉又回来了,今日的东方彧卿,那身青蓝长衫下的异朽阁阁主,好似……过分地关心杀阡陌。
单春秋盯着那双狡黠凤眼,可里面却只有一片望不穿的迷,“异朽君对花千骨的情意天下人都清楚了很,而此血可以说是花千骨留在你身边的唯一念想,本护法实在不明白异朽君为何愿意用它来救圣君。或者说……”,单春秋微微瞥了手中的琉璃瓶,异朽阁从来都不做亏本的买卖,“代价是什么?”
“这滴血算是我送给圣君的,不需要任何代价!”
“不需要代价?这就更有意思了,东方彧卿,你会这么好心?”他东方彧卿是什么人,单春秋不是不知道,上一世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这一世又岂会转了心念如此好心.
青蓝长衫料事如神,字字句句答得分毫不差,“圣君落到如此地步,说到底也是为了帮骨头转世,如果骨头还在,她一定也会想要救她的姐姐。在下这么做不过是在帮骨头完成心愿。”
单春秋微微动了嘴角,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是,东方彧卿说的没有错,如果花千骨在,一定会救杀阡陌,而且……能救杀阡陌的也只有花千骨……多么可笑的事实,单春秋只觉得所有的一切如此荒谬,他想尽办法,拼劲一切,到头来还不及……还不及她的一滴血……

极远处有云突然遮天蔽日挡住一室本就微熹的日光。
是不是真的冥冥中注定,怎么转来转去,就是躲不过前世这一声入了孽的姐姐。
东方彧卿继续说着:“圣君就算是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骨头尽快恢复。”
“你什么意思?”杀阡陌的思绪全在那琉璃瓶上,听得东方彧卿突然这么一句,一下子竟没有反应过来那话中的意思,“你说为了小不点?”
隔了几步之远,东方彧卿点了点头,“不错,骨头将会在三日后转世。”
“小不点三日后就会转世!告诉本君……究竟是不是真的……”,杀阡陌口气急切地踉跄而起,和方才那人一摸一样的动作一把揪过那身青蓝长衫……
东方彧卿看着那张重伤之下依旧不掩艳光的妖孽脸面叹起气来,自己这一身长衫今日可真是遭了殃……
杀阡陌才不管东方彧卿此时的心情,手下越发紧了三分,就见着那衣襟处的线脚立时崩断了两三。
东方彧卿点了点头,“是,骨头将会在三日后转世,届时在下将会亲自将骨头交与圣君。”
“小不点……小不点……你终于要回到姐姐身边……”,他的唇色艳败桃李,念着念着,慢慢松了手。
这个狂妄地天地都要相让的男人,此时一点一点念着那从不属于他的女子,将所有的思念念进了心底。
只有她,能让他心甘情愿地将一切统统赔上。
从前已是如此,现在呢?究竟还要赔上多少?
人总是这般,困在自己遗憾中筑起了执念,总也想不起回头去看看到底死死不愿放手的这些是不是真的是自己一心所求。


墨衣再一次哀伤了目光。
阡陌……难道,我为你所做的这些就真的不能抵过莫名其妙甚至可笑至极的姐姐二字吗……明明你我之间那么多那么久的一切你都不曾忘记,明明……我对你的情意你了然于心,可为什么你终究放不下她,为什么……今世就注定逃不过一个输字。

余光之中却突然见了那一段红袖探向自己手中的琉璃瓶,“等一下!” 单春秋猛然想到了什么拦了杀阡陌的手,收起了所有纷乱思绪的眼冷了三分直盯着东方彧卿,“既然花千骨转世,异朽君大可自己守着,为何要拱手相让于我们圣君呢?”
一句话问的人心怅惘,东方彧卿苦笑着摇首,“在下若能留在骨头身旁又怎么可能会将她让于圣君……只是……”
这话还未说到正题,对首的人已是一脸鄙夷瞥他,带着永远高高在上的口气,“异朽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本君要留着小不点还需要你来点头。”
“圣君说得是,是在下失言了。”杀阡陌的脾气秉性他也清楚的很,自然是不会去做那无谓的口舌之辩。“只是前世为救骨头在下以生生世世不过25岁为代价,今世怕陪伴骨头时日终究不多,既然如此又何必到时受那分离之苦。况且即便不是如此,在下终究也只是一介凡人,骨头前世在六界犯下滔天大罪,只怕一心念着当日之仇的各门各派不在少数,虽说六界之人卖异朽阁几分薄面尊称在下一声阁主,可到底无法与圣君手握这二界大权相比,在下不忍骨头今后受难,而骨头前世亦说过,今生不愿再见白子画,思来想去只有将骨头交与圣君才最为稳妥。”
“嗯!异朽君不愧是聪明人,小不点在本君这六界自然是没有人敢动她……呃……”胸腔之间又开始渐渐升起了炙热感,杀阡陌觉得难耐,捂着胸口气息不定,连后面的字句都说得勉强。
单春秋叹息,事到如今……
伸手取过满了水的瓷杯,将那神血融入水中,便是缓缓化开一阵异香,杀阡陌才要接过手去,却见那墨衣之人毫无犹豫轻抿了一口。
“你……,”杀阡陌自然是知道此番用意,其实他们谁也不曾真信东方彧卿,只是没有办法,只有他手上唯一的神血才是此刻最有效的办法,可即便如此,单春秋也不舍看杀阡陌冒险,如果这一杯解药真成了催命的符咒,那么……要死,我就陪你一起死……
杀阡陌细细想着他的心思,突然酸涩的眉间。

直到了掌灯时分,安然无事。
灯火摇逸,单春秋恭敬地捧了瓷杯,“圣君,请用。”
“单春秋……辛苦你了。”不是不明白,不是不感动,杀阡陌开了口想说些什么,可心中百转千回之后却只剩这几个字。
花千骨回来了,所有的一切再一次回到原本的轨迹。

杀阡陌仰首喝下了小不点的血。

身体内反噬了妖魂随着神血的作用被彻底打散,丝丝缕缕青黑一片缠在杀阡陌的胸口依旧顽固不愿散去,杀阡陌伸手按住那团妖魂,微微皱眉忽地使力将其扯出,指尖一紧便见着那些至阳的妖魂瞬间散去再无踪迹。
杀阡陌本已大伤元气,此时虽除去了纠缠已久的妖魂,可这一连的动作下来使得原已虚弱的人更感难耐,可他是七杀圣君,傲睨天地的气势容不得他在他人的眼中一丝一毫的软弱,只扶着桌案一角略略喘气,终于……让他寝食难安的妖魂烟消云散。
再不必受反噬之痛,还有……唇齿下仍旧留着那血的淡淡腥甜,他的舌尖点点绕起,再不必受相思之苦。

他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背后却传来了温暖坚实的力量,单春秋自然明白此时杀阡陌不过只是强撑,渡了真气给他不至太过难受。长衫的人却在一旁看得吃惊,细细算了算,从杀阡陌被反噬到此时,这单春秋也已经渡了不少的真气,可这人……不过只是微乱了气息,东方彧卿不由惊叹,单春秋,这些年到底你的修为到了何种程度。
看来……东方彧卿微微眯起眼来,一双凤眼映着君臣情深闪过一分寒意。

作者:公子沁0731  发表时间:2019-04-08 09:38:15
祝大家新年快乐,鸡年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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