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古风耽美。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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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8-08-22 12:15:00 更新时间:2019-05-11 13:03:34

作者:华发未苍  发表时间:2019-05-11 13:03:34
最近卡文卡得厉害,发一篇小短文作为补偿。
感谢理解支持,诚恳鞠躬。




作者:华发未苍  发表时间:2019-05-11 13:03:34
林愿篇
我自幼就有一个仗剑江湖的大侠梦。
我们村尚武,一向将闯荡江湖、武艺高超之人当做英雄招待,故而当初见到手执长剑、浑身是血的苏启倒在村口时,父亲想也没想便把他拣回了家。
我父母都只是普通人,顶多会点皮毛功夫,因此待苏启一身的伤痊愈后,我便求着他当了我师父。
苏启剑术高超,至少在我们那个小村的人看来已是登峰造极,人也生得十分好看,就只有一点不好——老没个正形儿。
二十老几的一个人了,整日里带着我爬高上低、捞鱼摸虾的,一点儿没个师父的样子。
记得有一次,他指使我爬到树上去偷一户人家的木瓜,结果被那家主人发现了。对方提着扫帚跑出来,还没等开口呢,他便指着我大骂了起来:“为师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可淘气,你怎么就是死性不改呢!人家辛辛苦苦种了这一树的木瓜,你倒好,给我在这儿做贼!”
见那人走近了,他才装作刚见了对方,赶忙拱手作揖道:“苏某管教无方,给您添麻烦了,还望见谅。等我拎了他回去,一定好好教训。”
我在树上听得一愣一愣的,尚在风中凌乱,那人已收起了扫帚,一脸和善可亲地笑道:“原来是苏大侠啊,误会误会。不过是几个木瓜,令徒要是想要,拿去了便是,无须客气。”
苏启却还装模作样地端着:“不不不,这怎么好意思呢。”
“苏大侠就别推辞了,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吧!”
苏启于是连忙抬头对着树上的我道:“还不快抱着你怀里那两个木瓜滚下来!”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说到那两个木瓜时,他的语气似乎加重了几分。
那日他拉着我又是道歉又是道谢的,却是走出来还没二里地,就搭上我的肩膀,笑道:“干得漂亮,今晚有木瓜鸡吃了。”
我轻哼了哼鼻子,“师父,以后这种出力不讨好的活儿你自个儿干去,我可不干了。”
“怎么跟为师说话呢!”他敲了敲我的脑袋,“还想不想学剑术了?”
“师父你就会拿这个威胁我……”
见状,他又顺手揉了揉我的头发,笑得没脸没皮的,“好啦好啦,下次为师请你喝酒,行不行啊?”
说起酒来,我第一次喝还是他教的。
那晚月色正浓,我解衣欲睡,突然听得门口传来叮咚两声,我起身将房门拉开一半,便见苏启斜倚在回廊边的朱红栏杆上,笑道:“走,师父带你喝酒去。
他着一身白衣,坐在酒馆的围墙头上,一条腿蜷着,另一条耷拉下来,一头墨发慵慵懒懒地往下淌,半张脸沐在月光下,半张脸笼在阴影里。手中提着一只酒葫芦,眉梢眼角尽是笑意,“小子,酒好喝吗?”
初尝滋味的我还有些晕乎乎的,脚底下几分飘飘然,也不知是真糊涂了还是顺了自己的心意,红着一张脸看着他傻笑,“师父,你真好看,好看得像……像天上下凡的神仙。”
闻言,他噗地便笑出了声,险些喷了我一脸的酒,“哈哈哈哈哈!为师问你酒好不好喝,没问你我好不好看!”
许是鬼迷了心窍,我看着他轮廓分明的脸,竟又应了一句:“好看,好看。”
那夜他心情似乎格外的好,待终于笑够了后,又托着脑袋问我:“小子,你以后想做什么?”
“我以后要闯荡江湖,做行侠仗义的大侠!”
他又笑了起来,仰起头让整张脸都笼在了月光下,“我以后啊,就想去洛阳看看凤凰花。我小时候听人说,洛阳的凤凰花可美了,花开时节,十里艳红,如火流丹。”
我便不假思索道:“那等到时候我成了大侠,便陪着你去洛阳看凤凰花!”
苏启的眼里突然闪过一丝那时的我看不懂的动容,他静静看了我良久,竟颇为认真地点了点头,“一言为定。”
我又提起酒壶灌了一大口,拍着胸口信誓旦旦道:“一言为定!”
那夜的月光澄澈明净,晚风里白色的衣带和黑色的发丝缠在一起,如同大梦一场。

作者:华发未苍  发表时间:2019-05-11 13:03:34
十七岁那年的深冬,我们村下了一场好大的雪。大雪不停不休地下了三天三夜,待到雪霁天开时,积雪已盖过脚踝。
我贪玩溜了出去,却被雪中一块石头绊得跌了一跤,摔伤了腿,动弹不得。
那日北风狂啸,天寒地冻,我仰躺在雪地里,浑身又冷又疼,神智也跟着有些模糊,总觉得自己就要死在这儿了。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苏启。
这么冷的天,也不知他会不会来寻我。若是待他寻到我时我已咽了气,也不知他会不会难过。
我就这么想着,想着,一片白茫茫中突然见了一个黑点。黑点在雪地中缓缓放大,待到近了才看清,那是个人。
苏启来接我了。
我看着渐渐走近的他努力咧了咧冻僵的嘴,也不知他能不能看得出我在笑。
他走到我身边,神情看上去很是生气。我迷迷糊糊间似乎说了句什么,他一愣,随后轻笑了笑,极为温柔地应了一句,我却已记不清了。随后他背起我,很是艰难地在雪地里跋涉起来。
他不过比我大了八九岁,身量也与我相近,铺天盖地的寒风里,每一步都并不轻松。可他却走得十分平稳,我伏在他背上,感受着他的体温,不知怎的就想到了一句话。
此心安处是吾乡。
甚至直到两年后他领人屠了我们村子,杀了我的父母时,我脑子里都还是当年他于风雪中背回我家时的场景。
苏启从不和我们提起他的过往,我们便也从来不问。可直到那个时候我才觉得,留下了这个来历不明的人,还拜他为师,是我此生做得最错的一件事。
那天阳光极好,万里无云,他负手站在一群黑衣剑客之前,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我怔怔看着他,仍是满脸的不敢置信。
“苏启,你说过你会教我绝世武功的。”
他笑得风轻云淡:“骗你的。”
“你说过你这辈子都是我师父,都会护着我。”
他擦了擦剑上的血:“也是骗你的。”
我动了动喉结,声音已带了两分抖,“我们还约好了,要一起去洛阳看凤凰花的。”
“骗你的,都是骗你的。”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天衣坛的总部倒是在洛阳,我本名苏念,你要是想报仇,可以来那找我。”
我死死看着他,浑身的血都冷了下来,骨肉却疯了一般地烧灼滚烫着。
我猛地弯下身去拾起一把地上的长刀,不管不顾地向他胸口刺去,却在碰到他的前一秒,便被他一剑刺穿了身体。
大片的鲜红渲染了视线,胸口的疼痛顺着血液流经每一个器官,最后狠狠钻入心脏,极为迅速地蔓延加深。
失去意识前,我听到他说:“东西已经拿到了,人也处理了,回去吧。”
是了,我想起来了,我们村里是有一件宝贝,名为翎花丹,服用后可功力大增。
原来他费尽心思,不过是为了得到这个。
再一次醒来时,我满脑子想的,都是苏启一定非常后悔那天没有确认我死透了没有。
我的伤好得很快,连大夫都惊叹于我的恢复速度。伤好后,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拜师习武。
师父说我天资极高,像是早被高人打通过经脉一般,偏又极肯努力,因此不过五年的光景,我便出师下了山。
刚一下山,我就马不停蹄地往洛阳赶。我如今一身武功已不输江湖里叫得上名的大侠了,我要让他看看如今的我,要让他明白什么是血债血偿。
我在洛阳城中四处打探天衣坛的具体位置,想象着他见到我后会是何等震惊错愕的神情,却不曾想过,得到的消息却是天衣坛根本不在洛阳,而天衣坛分舵主苏念,早在五年前就死了。
传闻说天衣坛坛主派他去取翎花丹,他却将真正的翎花丹给了一个拜他为师的毛头小子,将假的带回去给坛主服用。翎花丹服下后需要被重伤一次才能发挥功效,他便趁着这个机会杀了坛主。事情败露后,天衣坛众教徒义愤填膺,将他绑起来吊了两天两夜,直到身上的血放干了才死的。
述说此事的人还在感慨苏念死得何等惨烈,我却早已无法再言语一个字。
难怪当年他刺我一剑我却没死,难怪这五年我功力扶摇直上。
我抬头看着那碧蓝无云的天空,不知怎的忽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也不知是不是阳光过于刺眼,一双眼中簌簌有泪滚落。
我突然恨不了他了。
我谢过那个人,牵着马在洛阳城中徐徐走着,身旁尽是来往的过客,眼中满是喧闹的繁华,脑海里想的,却全是那年山水小村里,那人一袭白衣坐在牛车上,叼着稻草对我笑道:“小子,既然拜我为师了,就得听为师的差遣,时常孝敬为师,懂了吗?”
彼时岁月悠悠,少年满腔热血地点着头。
后来我卖了我的马,收了我的剑,不再想做大侠了,只想看看当年风中月下,他口中惊艳少年的凤凰花。
可直到在洛阳住了许久之后我才知道。
原来洛阳,是没有凤凰花的。

作者:华发未苍  发表时间:2019-05-11 13:03:34
林愿篇 完。

作者:华发未苍  发表时间:2019-05-11 13:03:34
苏启篇
我叫苏启,自幼便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八岁那年,我在路边行乞时遇到了一个人,那人蹲下身来问我叫什么名字时,我看着他笑意明暖的眼睛,应道:“苏启。”
他摸了摸我的头,又问:“这么小就出来行乞,你家里人呢?”
我摇了摇头:“记不得了,几年前就死光了。”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他轻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个热气腾腾的烧饼,“我看你一定饿坏了,快趁热吃吧。”
肚子叫得厉害,我接过烧饼不管不顾地便吃了起来。他就一直蹲在我身前,直到看着我狼吞虎咽地吃完,才笑着用手帕擦了***角的油渍,伸出手问道:“孩子,你要不要跟我走?以后我就是你的师父,跟着我,不必再风餐露宿,也没人敢欺负你。”
不知是那个烧饼太过好吃,还是他笑起来的模样太过好看,满城飞舞的柳絮中,我不曾犹豫就伸手牵住了他修长温暖的手,痴痴点了点头。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人叫逐谙,是天衣坛的坛主。
他带我回了临安天衣坛总部,牵着我一步步踏上台阶,一路从山门行至正堂。所经之处,门徒无不匍匐在地,虔诚得像是在跪拜神灵。
他一袭紫衣,墨发高束,坐在高高在上的玫瑰木椅前,眉宇凌厉,似乎生来就有一种肃杀的王者之气。
可当他低头看向我时,依旧笑得温润无比。他问:“以后你就改名叫苏念,做我唯一的徒弟,好不好?”
我也不问为什么,只是很乖地点了点头:“好。”
逐谙教我识字,教我下棋,教我用剑,门派里的所有人都怕他,只有我不怕。我知道他并非表面看上去的那样可怕,他会在天高气爽的日子里偷偷带着我去山涧里捉鱼,会在心情好的时候给我做一顿木瓜鸡,会因为我一件微不足道的糗事就笑得前仰后合。我平日里总是恭恭敬敬地唤他师父,私下里没人时,却也会偶尔使小性子直呼他“逐谙”。他从未生过气。
我十二岁生辰那天,他告诉我,待我剑法学成,便带我去洛阳看凤凰花。他说洛阳是个好地方,有背着糖葫芦叫卖的小贩,有坐在路边捏糖人的师傅,有铺满河面缓缓流动的河灯,春末夏初的时候,还有满城热闹如火的凤凰花,花开十里。
我从那时起便开始一心一意地练剑,满心期盼着他口中剑法学成的那天。
这一练,就是十三年。
这十三年的时间里,我从一个籍籍无名的毛头小子,一步步坐上了天衣坛左护法的位子,我学会了杀人,学会了算计,周身浴血,背负了无数亡灵。
这十三年的时间里,我们心照不宣地,谁也没有再提那南柯一梦般的洛阳。
后来,他让我去永安的一座野村盗取翎花丹。我本以为这会是个与以前一般无二的潜伏盗物的任务,可在那座小村里,我遇到了一个人。
他叫林愿,是个傻小子愣头青。
当那个傻小子跟条哈巴狗似的看着我,满脸期待地问道:“苏大侠,我拜你为师,你教我武功,好不好?”的时候,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出于任务还是别的什么私心,鬼使神差地就答应了。
一开始是觉得好玩儿,我说什么他都听着,满腔的热忱是我闯荡江湖这些年都难得一见的。
后来慢慢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便有些不一样了。
愣头青习武很认真,做什么都很认真,便是让他去河里摸鱼,他也是一心一意地照做。
愣头青总是跟在我身后,或怒或笑,或是委屈巴巴地叫我师父,吃饭时叫,练功时叫,便是睡着了,有时在梦里也会叫。
愣头青很听话,但只听我的话,在我面前温顺得像只猫,可若是别人惹毛了他,翻脸却是比翻书还快。
有一次他扭伤了脚踝,我蹲在床边给他上药,他低头看了我许久,突然傻里傻气地说了一句“师父,你真好。”
我的手微微一滞:是么?我好么?
随后兀自笑了起来——一个刀口舔血十年的人突然被一个傻小子说好,怎不可笑。
有天夜里,我突然来了兴致想要喝酒,便捎上愣头青随我一同去了。那小子大抵是初尝滋味,喝了两口便开始说胡话。
他拍着胸脯说以后想做行侠仗义的大侠,豪气满满。我笑了笑,年轻真好啊,还有那么多的梦可以做。
他又说,等到时候他成了大侠,便陪着我去洛阳看凤凰花。
我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我如今已不是那年那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是非真假已能一眼辨出。
他说得太真诚。
那些年少时做过的梦似乎都被一语点醒,我看着他,仿佛也变成了像他这般豪情壮志的不羁少年。
那晚的明月很亮,映在他清澈如水的眼睛里。我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说,好,一言为定。

作者:华发未苍  发表时间:2019-05-11 13:03:34
我常会哄着他去树上偷旁人家的木瓜,起初他还总会抱怨两句,后来知道了我喜欢吃木瓜鸡,他便三天两头地往家里带。
有一天我看着他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才恍然间想了起来——我已经很多年没吃过逐谙做的木瓜鸡了。
再次见到逐谙,是我在林愿身边的第二个年头。
那天半夜,我看着院子里突然出现的那个紫衣人影,愣了愣后跪地行礼道:“属下参见坛主。”
他张了张口,半晌后才让我起身——说来好笑,我叫了他那么多年的坛主,我都习惯了,他竟还不习惯。
“翎花丹的下落打探到了吗?”他问。
“回坛主,属下无能,还未能找到翎花丹。”
闻言,他静静盯着我,久久不语。我被他盯得有些发毛,抬起头来与他四目相对,随后便听得他开口:“阿启,已经两年了,这不是你的作风。”
顿了顿后,他又继续道:“阿启,你动情了。”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像在叹息,却听得我浑身一颤。我赶忙低下头去,像是在掩饰什么:“属下不敢。”
他似乎苦笑了一声,回身摆了摆手,向着村外走去,“你该明白,他太干净,和你我不是一路人。”
我看着那个背影渐渐远去,许久后才轻轻说了一句:“……属下明白。”
我明白,我怎能不明白呢?
我转身悄然走入愣头青的房间,他已经睡熟了,安详地躺在床上,呼吸均匀,神情宁静。不知又梦到了什么,他轻哼了哼,瓮声瓮气地叫了一声:“师父……”
我轻应了一句,随后替他捻了捻被角,退出了房门。
逐谙说的对,他太干净,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作者:华发未苍  发表时间:2019-05-11 13:03:34
那年冬天,村里下了好大的一场雪,目光所及皆是茫茫一片。愣头青趁我不注意时偷偷溜了出去,到了饭点也不曾回来。
我突然觉得心慌,急匆匆地便出门去寻他。
我冒着风雪走了几里地,终于在雪地中看到那个人影时,一颗吊着的心总算放了回去,随后却是升起了满腔的怒火。
我压着怒气快步行至他身前,却还没待开口训斥,便听到那人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师父,我害怕……”
心一下子就软了下去。
我拿他没办法,只得背起他,柔声回应道:“别怕,师父在这儿呢。”
他很自然地在我背上蹭了蹭,像是浑身的神经都放松了下来,连声音也是软的:“师父,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北风夹着耳畔刀割般刮过,整个天地间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听着他语气里全是依赖的话,突然想要把这一身的血腥气洗净了,陪着他一步步慢慢往下走。
“好,师父一直和你在一起。”
可我还是骗了他。
我顺利拿到了翎花丹,不动声色地让愣头青服下。既然不能陪他一直往下走,至少可以拼尽这一条性命,圆了他本是年少荒唐的大侠梦。
我离开村子的那天,阳光出奇得好。许是因为阳光太过澄澈明亮,我闻着浸泡其中十年的血腥味,竟突然觉得刺鼻。
我不敢回头看那个倒在血泊里的少年,怕回头看这一眼,便再也走不掉了。
不知道他成了大侠后会是何等模样,想来纵使何等威风,骨子里多半还是一个傻小子。
我告诉他若想报仇便去洛阳找我,盛世繁华,凤凰花开,我想让他替我去看看。那些我没能看过的,我都想让他替我去看看。
我带着假的翎花丹回到了天衣坛,我是逐谙最信任的心腹,没有任何人敢怀疑我。
可当看着逐谙毫不犹豫地服下那颗翎花丹时,我突然就下不了手了。
偌大的大堂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他坐在那把玫瑰木椅上看着我,眉目含笑,一如我初到天衣坛时的模样。
“怎么不动手?”他问,“你把假的翎花丹带回来,又在里面下了麻药,不就是为了杀我吗?”
我手中的剑抖了抖,“……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你知道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阿启,你是我看着长大的。”
五年前在一个任务中,我阴差阳错地得知了自己的身世——我的父母都是江湖中人,在我六岁那年死于天衣坛坛主逐谙的手下。
我闭了闭眼,终于开口问他:“……那你为什么没杀我?”
闻言,他似乎极轻地笑了笑,“我在赌,赌你会不会杀我报仇。”
“我赌输了。只是我没想到自己不是输在骨肉亲情上,而是输给了那个毛头小子。”
我的手已经几乎握不住剑。
见状,他轻叹了口气,“为师不是教过你,不论何时,手中的剑都不能抖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好像又回到了当年那个待我亦师亦父的温润男子,只是事到如今,我与他已再不复从前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道:“逐谙,我这一生都毁在了你手里。你将我抚养成人,我为你卖命十年,这一剑是偿我父母的命,走出这扇门我也活不了,我不欠你什么。”
长久的寂静后,他终于再次开口:“……你本可以和他远走高飞的。”
“你会放我们走吗?”
他想了想,摇了摇头,自嘲一声:“不会。”
顿了顿,他又问:“你可不可以,再叫我一声师父……?”
这次却换做我摇头,“你不配。”
我的剑终于刺了下去,他将我的剑法教得很准,正中心窝。
天衣坛的人自然不会放过我,他们将我吊在了祭坛之上,割腕放血。
义愤填膺的人群里,我听到坛里一个追随逐谙多年的老人叹道:“当年劝坛主斩草除根时,坛主说幼子无辜,还把这小白眼狼带回来亲自抚养长大。从那时起我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唉,天意呐。”
闻言,我的脑海中像是有无数的野蜂在飞舞,翁嗡嗡地叫个不停。
我想起八岁那年初遇时,他笑着朝我伸出手,说:“以后我就是你的师父,跟着我,不必再风餐露宿,也没人敢欺负你。”
多年来,我一直以为他的笑不过是筹谋人心的工具;直到如今我才发觉,他并非没有过真心。
我突然觉得难过。
我的血汩汩地往外涌,染红了整片祭台。我的脑海里,时而是幼时手把手教我写字的逐谙,时而是多年后枕在我腿上睡得安心的林愿。
最后,鲜红一片的视野里,我好像看到了那满城大红色的凤凰花。在春末夏初的日子里,它们一团团簇在一起,开得熙攘热烈,无意间就惊动了一人一生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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