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5月22日

他走了。

王匪忆醒来时本应睡在身旁的人不见了，他有种直觉那人不会回来了，他还是像往常一样洗漱，做饭，还是双人份的，他改不了的习惯。三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他已经习惯了那人的存在，他以为他们……会有一辈子。他吃完自己的饭，另一份已经冷了，他没吃，也没管，洗了自己的碗，他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看起了电视，他将自己缩在沙发上，电视里播的什么他没看进去，他感觉自己好像很不舒服，是的，很不舒服，他不知道自己到底那里不舒服，但就是感觉不好，他好像挺不下去了，挺不下去了……他知道了，他摸着自己的心，它很难过。
“邹离，快起床啦，饭凉了。”
“今天说好的要一起去宠物店买两只猫的，你不要赖床啊。”
“晚上你做饭好不好，我已经很久没吃过你做的饭了……好不好……恩？”
……
他说了很多话，没人回应他。
“今天要下雨，你有没有带伞啊……”他克制不住的开始颤抖，眼泪好像不受控制的自己从眼眶涌了出来，他不是那么脆弱的人啊，他为什么哭了呢，为什么那么难过呢，为什么呢？为什么？
下午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雨，王匪忆搬了把椅子坐在阳台，天灰茫茫的，城市也失了往常的热闹，他看着马路上过往的车辆，什么也没想。手机想起了叮铃叮铃的音乐，他拿到手里，按了接听。
“请问是趋离，趋先生的妻子吗？”一个带着一丝颤抖的女声从手机里传出来。
他知道这个电话的意义了，她可以不要再说了好吗，不要说了，他想让那个女声停止，但是他说不出话，他动了动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泪又不受控制了。电话对面的女人没有听到该有的回应，又问了一遍。
“请问……”
“我是。”
女人的声音停了，她似乎没料到备注着老婆的号码打通之后接的会是个男人，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她尽量让自己保持着平静。
“趋先生几分钟前，在安和路十字口开车与另一辆车发生了碰撞……当场死亡，尸体已经运到我们四医院暂存”长久的沉默后，女声又响起“请节哀！”
又没有回应。女人叹了一口气，这样的悲剧每天都在发生，她知道，怎样的安慰都没有用，她准备挂断电话时，男声又响起了。
“我们还没领证呢，说好的下个月的……谢谢你。”
嘟嘟的声音传来，女人还没反应过来，那人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来一丝难过，但是，她好像又听到了什么声音，是什么呢？她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受影响了，她明明看过了太多的死亡，太多的分离，她又叹了口气，继续打下一个电话。
王匪忆挂断了电话，眼泪好像流不出来了，他已经过了那个可以放声大哭的年龄了，连眼泪也变得稀少了，他苦笑。起身去了卧室，翻开以前的相册，有他们一起的合照，有他偷拍的那人的，还有很多甚至连脸都不甚清楚的照片，搞怪，大笑，亲吻……这是属于他们两的曾经，现在却只有他一个人记得了。
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年，对他来说都很模糊了，好像除了幸福就没什么了，他们拍了很多合照，去了很多地方。他突然想到昨天晚上他们还在讨论领了证后先去旅游，耍够了之后再回来办婚礼，婚礼要办的很浓重，要把所有的亲戚朋友都请来。趋离很少说，他一直温柔的看着王匪忆，他好像是要把王匪忆的脸刻在自己的脑海里一样，直到王匪忆困了，他才把人拥入怀里，亲吻了额头，然后祝好梦，后半夜王匪忆醒了一下，趋离没有睡一直看着他。
“你怎么不睡呀？”
“匪忆，明天我们去宠物店买两只小猫养吧。”
“为什么呀？”
“可爱呀。”
“恩，好吧，你快睡吧。”
恩……
趋离是温柔的，所有见过他的人都会这样说，王匪忆也这样认为，尽管他们在一起的第二年他差点被趋离杀死，他也觉得趋离是他见过最温柔的人，趋离有病，在王匪忆被他用刀捅后醒来的第二天趋离的父母到医院告诉他的，趋离是温柔的，也是疯狂的，他的疯狂隐藏在温柔背后，不容易被发现。王匪忆在医院躺了将近一个月，趋离从未看过他，直到他出院那天，趋离接的他，在车上趋离说他们两个分手吧，趋离说不想伤害他，还说爱他，希望他过的好，说了很多，他期间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到了他家。
“趋离，我不可能和你分手的，你如果***的爱我话就别放开我，我不怕你伤害我，你懂吗！懂吗！”
“匪忆，我怕啊，其实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怕，我们就分了吧……”
“你知道我一个人躺在在医院的时候在想什么吗？”王匪忆打开了车门，却没有马上出去“我在想你为什么不来看我，为什么把我一个人丢在医院，我想我是爱惨了你了。”
我不会恨你的，不管你做了什么，但你不要丢下我好吗。
他们终是没有分手，那之后王匪忆搬到了趋离家，他们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还是那么甜蜜，但是趋离的病发作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他们分了房，因为趋离怕他会又一次在王匪忆睡着之后伤害他，趋离的话越来越少，发呆的次数越来越多，吃的药也越来越多，王匪忆知道他总有一天会失去趋离的，他们就这样在一起三年，趋离大多数时候是正常的，是温柔的，是爱王匪忆的，他们都知道自己是离不开彼此了，他们也觉得他们会在一起一辈子，直到趋离开始自残，他的身上出现大大小小的伤口，有时候趋离也会用奇怪的眼光盯着王匪忆，他的病更严重了，明明做了很多的治疗，也更严重了。
“匪忆，你是真的人吗？”
“当然啊。”
“那我呢？”
“你也是的。”
“我是真的人啊，那我会死的。”
“不会，你不会死的，趋离，你不要说这些了好吗，你不要再想这些了。”
恩……
“匪忆，我梦到我死了，你很难过。”
“……”
“匪忆？”
“我们结婚吧，趋离，我们两个结婚吧，我们下个月就去国外把证领了好吗？”
“好啊。”
在王匪忆说了要结婚之后，趋离一直表现的很正常，他没有太兴奋，也没有其它奇怪的表现，他只是经常盯着王匪忆看，趋离说他想要变好，他不想王匪忆再担心了，他说他想让王匪忆感觉到幸福。趋离在王匪忆说结婚的那天晚上做了一个梦，他梦到他和王匪忆的婚礼，他梦到了他们两个的亲戚和朋友都微笑的祝福他们，他很高兴，他快要高兴死了，王匪忆也在笑，笑着笑着他就哭了，他对趋离说他不会幸福的，他说他很害怕，趋离也哭了，他不想伤害王匪忆，他不想的，但他放不开啊。趋离觉得自己离死亡越来越近了，他有种直觉，但是，他又舍不得王匪忆，他们还没有领证结婚呢，还有一个月，他觉得他应该能坚持的。
趋离看了一个电影，男人死了后，女人养了两只猫陪着自己，猫很粘人，女人不寂寞了。趋离忽然想养两只猫了，晚上，趋离告诉王匪忆明天他们去买两只猫养，王匪忆答应了，趋离笑了，很开心，他等王匪忆睡熟了之后离开了，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他开着车在马路上漫无目的的穿梭，直到他累了，所有的东西变得模糊，他开始想王匪忆了，每天强行刻在脑袋里的样貌不清晰了，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忘了王匪忆的样子，他只记得王匪忆还在等着和他领证呢，就在下个月，他们还会有一个浓重的婚礼，邀请很多人，他好像听到王匪忆在对他说“我爱你”，我也爱你啊。
王匪忆去了医院，他的爱人被白布罩着，他们分开了，是阴阳相隔。那个温柔的爱人，那个下个月就要和他领证的人，那个说好了一辈子的人，那个骗子。那天很冷，医院很冷，爱人很冷，他觉得自己也很冷，好像到了冬天了，明明夏天都还没到呢，他怕冷啊，今年好冷。
趋离的手机里有很多视频，是他拍给王匪忆的，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年就开始拍了，在王匪忆看不到的时候，趋离说他们好像没有一辈子了，他说一辈子太长了，王匪忆会烦他的，他说他迟早会离开的，他预料到自己的死亡，甚至给自己订了个时间，他的病太重了，他说他也舍不得王匪忆，那个爱他的王匪忆，他说自己会把王匪忆的样子刻在心里，他希望死时也能看到王匪忆的脸，他就不后悔了，不后悔了，他一遍遍的说着，视频里的脸由最初的平静变得狰狞，视频播完了，下一个视频还是那张平静的脸，直到播到那几个视频，趋离低着头，一遍遍的说着对不起。
“匪忆，我们不要分手好不好，我不会再伤害你了……别分手啊……”
“傻瓜，我不会跟你分手的，我们下个月就要领证了，就在下个月，我看了，天气会很好的，明天会下雨，后天会下雨，我讨厌这样的天气的，你不是不知道，我讨厌的……”
视频一个接一个的放，到了最后一个，趋离微笑着，他说他好高兴，他说他以后要叫王匪忆老婆，他们要去领证了，然后结婚，然后变成两个老头子，他好高兴，他说他的病好了，他说他能让王匪忆幸福，一定会的。
傻瓜。
王匪忆看着手机里趋离微笑着的脸，他好难受，他哭不出来。
趋离说过每个人都该为死做准备，他早就准备好了，但王匪忆没准备好，没准备好趋离的离开，太突然了，他的灵魂好像也随着趋离离开了，他失了魂。
早晨的第一缕阳光，王匪忆醒了，他看着躺在身旁的人。
“趋离，我做了一个梦，你死了，我也死了。”
死了，他的心死了。
“匪忆，梦都是假的。”男人刚醒来，声音很慵懒。
“明天应该不会下雨，我们要不去领证吧。”
“匪忆，我这几天很忙，过一阵吧，好吗？”
“恩。”王匪忆笑了，他挺不下去了。
趋离收拾了一阵，他要去上班了，王匪忆一直看着他。
“趋离，我不会离开你的。”
趋离没想到王匪忆会突然说这个，他微笑着走向王匪忆，抱住他，亲吻他的额头，趋离说，等他下班送给王匪忆一样礼物，他走了，关了门，留下了王匪忆一个人，本来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要下雨了，趋离没带伞。
王匪忆坐到了阳台，他就静坐着，直到雨滴落下，雨下的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王匪忆想到他该吃药了，吃了药，病就好了，他就不用离开趋离了，他还想知道礼物是什么呢，他起身想往房间走去，但身体不听话的扑在了阳台，雨滴到了他的身上，十八楼，很高。
趋离请了假，他没有去上班，他去买了一对戒指，他能想象到王匪忆看到戒指时会有多高兴，雨下的很大，他没带伞，他就坐在店里面等着雨停，这样大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雨一停他就冲回家，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王匪忆高兴的样子，他想雨快点停吧。趋离看着手里的一对戒指，露出了微笑，突然，他感觉到难受，很难受，他看了外面，雨没停，但他冲了出去，雨和眼泪分不清了，他的耳边还是王匪忆在他走时说的不会离开他，他说不会离开的，不会离开的，骗子。趋离跑不动了，他蹲了下来，他很狼狈，浑身都湿透了，他很难受，但他说不出来。
雨停了，后面几天不会下雨了。
#耽美文##短篇#

我是一条无聊的咸鱼，没事就喜欢构思小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