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汉奸》


高耀宗这个名字是他爷爷给他取的。意思是让他顶天立地有出息，能够光宗耀祖。然后，日本鬼子的枪就响了。高家满门除了他和他那个刚从前线回来探亲的大哥，一个活口都没留下。他和大哥藏在柜子里无声的看着鬼子强奸了母亲和姐姐，看着本来热闹高家老宅彻底成为一片死地。这一天，在他记忆里留下的除了满身满眼的鲜血，就只剩下滚烫的眼泪。

可高耀宗终究还是让爷爷失望了。

在大哥也战死在前线后，他就成了汉奸。

他亲眼看着他在人世间最后一个亲人抱着炸药包在敌人的重围中化为血雾。就在那一瞬间，他的世界彻底的暗了。

他的眼泪流尽了，哭不出喊不出，也不敢再轻易流血。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信念就是杀了那些天杀的日本人。

于是他成了汉奸，成了一个赫赫有名的大汉奸。他的名字排在了国共两党暗杀名单的首位。可能是老天开眼，谁都近不了他的身。他靠着哥哥留下来的本子破译了共军的电报密码。定期向共军传递消息。共军在验证了消息的真实性后对这个不知姓名的友人报以了最大的善意。给他取名“暗鹰”。

“我蛰伏于黑暗之中，像蓄势待发的鹰”。

事情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大概是那个女人和大哥未过门的嫂子相似的容貌，和那句未脱口的“阿勉”唤醒了他记忆中唯一幸福日子的时候。

鬼使神差的，他拉开了那个女人。在日本军官发怒之前靠上了他的胸膛。用一种不属于他的，甜腻的声音说：“太君，这样的女人怕是不知道被多少人玩过了，您用着掉价，扔给兄弟们又怕染了病，不如放了她，自生自灭”。

“…小的来服侍您”

命运再次垂怜了他。真是讽刺，老天总是在这种事上对他格外宽容。这个军官男女通吃，尤其喜欢这种“像个娘们儿”的男孩子。

他成为了日本军官的男宠。

一切如他所愿，他成了军官身边最受宠的床伴。每天晚上，当军官紧紧抱住他做些什么的时候，他感受到的仍只有浓浓的恶心和恨。

情报一封又一封，共军的胜仗一场又一场，这消息成为了他身处泥沼的唯一安慰——他的存在，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都是在向这不公的世道拼命反抗，用生命去嘶吼。他知道爷爷，大哥和高家的所有冤魂都在天上保佑着他，他的身子是脏了，可心还干净着。

军官的口味越来越重，他的身上开始出现鞭痕，烫伤和撕裂。

然后他遇到了一个人，那是哥哥从前的战友，是会温柔的喊他“阿勉”的大哥哥。

终于，沉寂了多年的泪水夺眶而出。他趴在身穿白大褂的共党间谍肩头哭的撕心裂肺。

从那天开始，高耀宗就知道，他再也不用独身一人在泥沼中无助的越陷越深，因为有一个人紧紧拉住了他的手，在他单调痛苦的世界里擦出了微弱的火花。

高耀宗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你脏，你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敌人的痕迹，凌哥那么干净的一个人，怎么容得你去玷污了他。可他又忍不住，一边自我唾弃，一边不由自主的走进医务室，闭上眼战栗着感受药膏在伤处被抹开的触感。有些疼，可心是暖的，是滚烫的，是从未有过的鲜活。

直到凌哥告诉他，他得病了。是性病。

那个日本军官玩了太多人，干净的不干净的，不小心得了病，传染给了他。

于是，他知道，时候到了。

他瞒着凌哥偷着跑了，他不敢给凌哥留下任何东西，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的脏了，凌哥是他黑暗中唯一纯净的那点光，这样不堪的，残破的自己，是不配给凌哥留下些什么的。会脏了凌哥的手，污了凌哥的眼。

他知道自己该到哪去，该做什么。他的目标从未如此明确，他的头脑从未如此清醒。

暗鹰的情报一封接一封，直至中道而止也从未出错。没有人知道他是谁，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

西北有一座小山包，荒的，没什么树。山上有座坟，孤零零的，杂草丛生。村里的老人说这座坟是一个大汉奸的。那汉奸才恶心，出卖身体去讨好日本鬼子。但是老天开眼呐，叫那败类得性病死了，临死之前还传染了几个官大的鬼子。这就是恶有恶报，大快人心！

西北的小荒山上有座坟，村里的老人们走后再也没人知道里面埋的是谁，一生怎样，做了什么。孤坟没人修整，长满了杂草，周围还有零星几个村民的生活垃圾。那坟只是孤零零的，像一颗灰尘。



by则无不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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