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即使海深路远

（我表示我要加油）
江远第一次见陆深是在医院。
江远坐在空旷的输液室里，手上扎着针，点滴还有大半瓶。输液室里的人没剩多少了，都是些得了感冒的老人。沉重的咳嗽声震得江远耳膜直颤，脑袋昏昏沉沉的。江远闭上眼歪着头睡觉。咳嗽声渐渐小了，然后响起了“猪猪侠的"bgm。江远睁开眼，入目的是一只修长白净的手，手正握着遥控器，而电视屏幕上正播放着火遍大江南北的少儿动画片“猪猪侠”。江远赶紧坐正，抬手揉了揉模糊的双眼，这下彻底看清楚了。十几秒钟后，电视节目又被调成了晚间新闻联播。
江远皱了皱眉，不耐地扭头去看那只手的主人。不看还好，一看江远就愣了。这是一张清俊无比的脸，立体的五官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江远承认自己确实被这张脸给惊艳到了，但也就只有三秒钟而已。
“你……你为什么调频道？调……调回去。”江远瞪着眼睛气愤道，声音越到后面就越没底气。
那人退了几步，坐到江远右边的椅子上，和江远隔了一个座位。然后电视节目又变成了猪猪侠。嗯，没错，拥有一张阳光俊朗的脸的大男孩江远是一个喜欢看少儿动画片的大少年。不是动漫，是动画片。
江远看得不亦乐乎。此时的猪猪侠正在变身，即将打怪。旁边的人突然开口：“果然是一只猪，等他变完身后怪兽早就跑了，傻。”
江远不满地眯了眯眼：“你才不懂，就算怪兽跑了猪猪侠也能捉到它。我要是怪兽我才不跑咧，那多累啊，反正最后还是要被捉住。”
陆深缓缓开口：“不，你比较像那只猪。”
“真的吗？我真的像猪猪侠？”江远兴奋不已，正好他今天穿了一件红色卫衣。嗯，猪猪侠又帅又厉害，还能打怪。
陆深没忍住笑出了声。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一个人，一个说他像猪还那么开心的人。
就这样两个人默默地看了半个小时的动画片。电视节目放广告时，江远伸了伸懒腰，脸上透着淡淡的红晕。他扭头看了看旁边的男人，刚才太激动了没太注意他的穿着，现在仔细一看发现他身上套着一件白大褂。
江远淡声问道：“你在等我？”语气带着些许惊讶，尾音上翘。带着些许软音。
男人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开，望了望正挂着的点滴瓶，从容地将手机装进口袋。“嗯，在等你的点滴滴完。”
不知道为什么，江远觉得他说话时的语气很温柔，特别是望着他的时候。江远扯了扯衣袖，轻轻地摇了摇头将脑袋里的那些诡异的想法驱散。什么鬼啊？他堂堂一个风华正茂的男儿怎么会觉得一个男人很温柔？并且是对着他？肯定是今天药水滴多了，说不定浸进了脑袋里。正当江远怀疑并否定自己的思想时，陆深站了起来，轻轻地拂了拂身上的白大褂。动作依旧优雅自如。江远又愣了，一个男人怎么能如此有吸引力？明明是一个不经意间的小动作却偏偏能令自己痴迷？陆深走到江远面前，低头看见他正一脸呆愣地盯着自己，嗯，痴呆。陆深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奇怪的男人，又呆又傻。莫名的……可爱？

江远回神时又望见男人嘴角的笑意，一瞬间，江远觉得这个人对自己的确很温柔，还对他展露美好的笑颜。陆深抬手碰了碰点滴瓶，已经见底了。他缓缓地弯下腰，轻轻地执起江远的右手。指尖的凉意使江远瞬间清醒，扑面而来的是男人身上消毒水的气味，夹杂着橘子的清香。下一秒，手背上的针被抽出，男人修长的手指正替他按住棉絮，指甲盖修剪得干净整齐，透露着淡淡的粉色。

江远脸上有些热：“别按了，我自己来吧！”说完手就去按压棉絮，棉絮没按到反倒是按到了男人好看的手指。脸上的躁意感又加深了。男人收回了手，江远赶紧按住了棉絮。
“明天还要挂水。”男人嘱咐道，手正在按动遥控器关闭电视。
江远点了点头，有想到他没看到，于是开口：“好。那……明天晚上还是你值班吗？”他还是问了。
男人低着头默了几秒，淡声道：“还是我。”
江远走出医院大门时特意留意了医院医生的介绍表。陆深，原来他叫陆深啊！
第二天早上，江远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觉得昨晚的那个男人陆深有毒。昨天晚上江远一直梦见他。梦里他按住他的肩膀，一只手拿着很大的注射器，眼眸黑沉，淡淡地温柔地问：要打针还是要接吻？江远很怂地说：“要……要接吻。”
醒来的江远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梦到这样的场面。这很不正常啊。幸好，梦和现实是相反的。他差点以为自己不正“直”了。

陆深觉得今天晚上的江远不太一样，一言一行里都透露这惧怕和谨慎。在江远第六次往离他远的那边挪时陆深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很怕我？”江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你为什么一直躲着我？”江远又摇了摇头。陆深觉得很诧异，只是才过了一天，这个人怎么就像变了一个人？还是说他……生气了？因为他……没有给他放动画片？陆深明白了，赶紧调台，调至猪猪侠时他发现江远正认真地在看，背靠在椅背上，明显地放松了，没有那样刻意的躲闪。
输液室里很安静，有电视的声音和指针“嘀嗒”转动的声音。江远扭头对上陆深探究的眼神，不自然地说：“药水滴完了。”陆深滞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他走过去蹲了下来抽掉针管，正准备替他按压止血时江远已经赶先他一步先将手指按了过去。陆深敛了敛眸子，抿抿唇，起身收拾医用器具。江远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陆深看也不看他。他……大概是生气了吧。如果有一个人刻意地躲避自己，自己大概也会不高兴吧。所以，陆深是生气了，生他的气。
江远抿了抿唇，思考着该怎样去哄陆医生。可他又觉得完全没有这个必要，自今晚以后，他们可能不再见面了。可陆深是因为他才生的气呀！到底哄不哄？片刻之后，“你走不走？”陆深站在门边望着他，黑眸又深又沉。江远赶紧抬脚走了过去。陆深转身，关灯，往前走。江远一直跟在他身后，到了停车场身后的人依旧跟着他，陆深皱了皱眉，停下步子。江远没止步，一下撞在了他的后背上。刺鼻的消毒水气味使江远眯了眯眼。陆深回头，俯视着江远，干净清冽的声线有些隐忍：“你究竟想要干什么？”江远有些懵，他也不知道啊。“我……我来哄哄你。”说完江远就后悔了。什么鬼？哄……哄他？陆深抿唇，然后按住江远的肩膀，突如其来的动作和梦里有些相似。江远有些意外和排斥，忍不住地往后退了退。

察觉到他的动作，陆深松开手，沉声道:“我不需要你来哄。”说完就转身往前走。江远有些懊恼，他似乎更生气了。陆深走了没几步，左手的袖子被人拉住了，耳边响起了江远慌张的声音“陆深，你……你微信号是多少？我俩加个微信吧！”江远耳朵红透了。陆深侧过身盯着他，不动也不说话
停车场里有车开进来，昏黄的车灯光刺破了空气的冰冷。陆深开口，嗓音沙哑:“江远。”仔细听还带有一丝无奈的意味。听到陆深喊自己的名字，江远站直了身子:“怎……怎么了？”陆深叹了口气:“我加你吧。”江远赶紧掏出手机，点开微信让陆深扫他，陆深看见了这人的壁纸，一只猫，布偶猫，很圆润。互相通过好友申请后，陆深缓缓开口:“很晚了，我送你回去。”江远想摇头，但转念一想:自己好不容易才把他哄好，要是一不小心又弄生气了，唉！“好，我家在盛华公寓。”陆深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示意江远坐进去，然后自己又绕到左边去，开门，坐下。动作一气呵成，江远觉得这人做什么动作都很优雅好看。垂了垂眸，自己好像格外地关注他。
一路上江远都在和陆深说话，莫名地聊到了猫，江远像打了鸡血一样十分来劲，小嘴不停地在说:“陆深，我家那只猫叫‘闹闹’，它很小的时候就很闹腾，特别的可爱。”“陆深，你猜闹闹是公猫还是母猫？”陆深张了张嘴刚想开口回答时江远又开始说:“它是一只公猫，是我的好哥们。”“陆深，闹闹很喜欢长得好看的人，你一定会很受它的喜爱。”“陆深，你想不想看看闹闹？”正当江远准备接着说时，陆深很快地扔出了一句话:“想，我想看你家的猫。”声音不大也不小，语速不快也不慢，江远正好听到，也听得很清楚。“好，闹闹肯定会喜欢你的。忘了告诉你，你不可以摸它的屁股，抱它的时候不能托它的屁股，它很敏感，会挠你的。”陆深听着江远的嘱咐，一搭又一搭地认真点头。
车停在盛华公寓前，江远率先下车，走到另一边敲了敲车窗，示意陆深下车。陆深跟着江远走过公寓的大门，看着江远亲切地跟保安打招呼，似乎有那么一刻陆深觉得有这样一个人的陪伴也不错。陆深勾了勾嘴角，他感觉到自己对江远刻意的亲近。其实在几天前他就开始关注着江远，看着这个男孩阳光温暖的笑容，听着他和护士交流时温柔的声音，甚至对所有人他都展现着温暖和善意。这样的人太耀眼了，耀眼得让陆深开始惦记。于是昨天晚上，当输液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时他才上前去刻意地接近他。为了和他说上话，他去找今晚值班的医生换班。谁都需要温暖，谁都喜欢阳光，陆深也是。

当江远莫名地疏远他时，陆深心中像是被刀割破一般，很痛很不舒服，可是他又没有接近他的理由。想到这里陆深的心脏处痛感十分明显。还好，真的还好，江远他不再刻意地疏远他了。
江远领着陆深上了电梯，17层，江远住在第17层。陆深记住了。电梯门打开了，江远拉着陆深的手腕往右转。陆深低头看了看那只握着自己手腕的手，很白很干净。眸色深了深，抿了抿唇，顺从地跟着走。江远站在门前掏钥匙，突然惊呼:“完蛋了，我今天出门的时候忘记给闹闹添小鱼干了，它肯定饿坏了。”江远打开门，给陆深找了双拖鞋，自己赶紧换上拖鞋走到猫爬架处找猫。
“闹闹？”“闹闹快出来，你看我今天给你带回来一个特别好看的小哥哥。”陆深听着江远的话淡淡地笑了笑，低头看着那双绣有猫咪且带着两只猫耳朵的拖鞋摇了摇头。说实话，鞋有点小。陆深趿着拖鞋往客厅走去。突然，一坨白色的东西快速地滚到自己的脚边，然后一坨软软的，暖暖的东西趴在鞋背上，随后有一双带有粉色肉垫的爪子抓了抓他的裤子。陆深看着这只猫，弯下腰将它缓缓地抱了起来。猫将圆圆的脸直往陆深的怀里塞，不停地乱蹭。江远从房间里冲了出来，看见陆深怀里撅着屁股的猫，忿忿地走到陆深旁边，伸手拍了拍猫的背。猫将头从陆深怀里拔出来，扭头对着江远瞪眼，还伸出爪子作势要挠江远。陆深伸手抚了抚它的背，沉声道:“别闹，不许挠人。”猫果然收了爪子，仰头看了看陆深，小眼神怪委屈的，小胡子一颤一颤的。陆深淡笑着抚了抚猫的头，猫轻轻地“喵”了声又将头埋进了陆深的怀里。
江远抬头望着陆深笑着说:“你看吧，这就是只颜控猫，还养不熟。我养着它这么久，它竟然要挠我。你训它，它还跟你撒娇。我表示我酸了。”陆深默了默，缓道:“我也酸了。”
“嗯？”江远不懂。
“没什么，我说它挺好玩儿的。”陆深的语气很认真。
江远满足了，“夸我的猫就等于夸我”的思想让江远傻乐了一会儿。陆深看着江远乐得不行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不就是夸了他的猫一句“好玩”就高兴得不行，他还特别喜欢这只猫，偏偏这只猫还不领情。这只猫和他竟然单独地相处了那么久，不像他，他和江远开始说话都才过一天。他很嫉妒这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猫。他现在很酸。
陆深将猫塞到江远的怀里，不满地望着江远，语气里尽是不乐意:“江远，你都不倒杯水给我喝，光顾着找你的猫。”江远愣了愣，马上将猫放下跑去厨房倒茶。他觉得刚才的陆深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江远端着水递给陆深，水杯是白瓷的，水是温的。见陆深接过水杯，江远挠了挠头，有些窘迫:“那个，家里的茶叶上一次被闹闹打翻后就一直忘了买。你就……喝点温水吧。”陆深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轻啜了一口温水，抬头笑着对江远说:“你……家里的水真甜。”江远懵了，他记得自己没放糖啊。这时小猫闹闹缩头缩脑地越过江远滚到了陆深的脚边，用头去蹭陆深的脚。“你看，它多黏你啊，都不黏我。”江远有些郁闷，自家的小猫养不熟怎么办？陆深望着江远认真问道:“你家的猫掉毛吗？”江远摇了摇头:“怎么了？”“我怕它把毛蹭到我的裤子上。”听着陆深的回答，正在蹭腿的某只小猫欲哭无泪:被嫌弃了怎么办？
猫用爪子抓着裤腿直叫:“喵～”软软的小奶音像带有钩子般勾得人发颤。
江远早已父爱泛滥，蹲下来作势要去抱它。猫一看形势不对，赶紧扯着裤腿往上爬。
“喵～”放过我吧，我要溺死在小哥哥的怀里。
江远提起小猫放到地上，然后坐到陆深的旁边，紧紧地挨着陆深，手也抓着他的胳膊，扬了扬眉，嘚瑟道:“这是我的人，你，不许碰他。听到没有？”小猫又“喵”了声:哼，江远真坏，小哥哥肯定不会喜欢你的。
陆深在江远靠近的那一刻心中就开始不平静了。他望着小猫好笑地开口:“嗯，我是他的。”小猫听后皱了皱那张圆润的脸，开始扯江远的裤腿，边扯边叫。
“喵～喵～”江远是好人，求求你了，让小哥哥抱抱我吧！我的脖子无法支撑住我高贵的头颅。
江远丝毫没有发现气氛有何不对，他觉得这样逗猫很有趣。他笑着说:“你魅力真大。”侧头对上陆深的眼眸，心跳漏了半拍:“把我……的猫都迷住了。”
陆深接过他的话问道:“那你呢？”你有没有被我迷住？后半句话他没说出口。
江远松开抓着陆深的手，弯腰去撸猫。正当他要回答问题时陆深站了起来。“我要回去了。”嗓音很淡。“我送你。”江远起身。陆深抬手拍了拍他的肩，“不用了，外面很冷。”江远点了点头送陆深至玄关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