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如题吧。
一些长度不定的段子。虽然说是段子，但是主角都是同一批人这个样子，因为我没耐心写长篇，又很喜欢自家的几个原创人物。
最主要的一对人物是黎曦和苏堇【名字吐槽禁止】基本上是这样的cp感觉：
白设：【阳光痞气流氓自恋攻x温柔微傲娇生活残废天才性冷淡受】
黑设：【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喜欢别人崇拜自己，崇尚武力有点冲动攻x有点病娇有点精神病没有同理心抖S倾向对攻病态依赖控制欲强性冷淡受】
会有各种不同世界观【吸血鬼贵族ABO哨向黑帮随机掉落】但总之就是他们了
而且我会ooc【。】
要是喜欢他们请务必留言，我每条评都会回都会看，还会抱着贴吧回复页不停刷新
欢迎点梗，人物楼中出现限定，cp不限
但这里提到的苏堇必须受黎曦必须攻，黎曦相关骨科拒绝，不违反这些，楼里的人物随意配对
人物之后再介绍吧，总之我先堆一点东西进来

后悔与我的相遇吗？
雪满山岗。
苏堇站在玻璃的墙前，注视着雪花飞落。建在雪山之巅的观景台，低头就是万丈深渊。他伸出手触摸玻璃，指尖所及一片冰凉。黎曦坐在这间会客室的沙发上，紧紧捏着那根没有点燃的烟。
“后悔吗？”
苏堇听到黎曦这样问他。他回过头，黎曦抬起头看向他。黎曦觉得自己的双眼被苏堇衣上金色的纹章刺的生疼，连带着心都要被撕裂。
“为什么这样问呢？”
黎曦就看着苏堇向他走来。苏堇伸出手来，那双好看的、修长的、带着白丝手套的手。他被苏堇圈住脖子，鼻尖抵着苏堇的长发，淡淡的花香味并不存在，却无端从他的脑中生出。黎曦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伸出手抱住苏堇。
“不要去好不好，不要去。”
“——黎曦。”
苏堇抬起头，他墨黑色的眼中一如既往的清亮。光是那样黎曦都知道，他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北风大抵还在窗外呼啸。黎曦暴躁的直接捏扁了自己手中的烟，烟丝从里面掉落出来，安静的飘落到地面上去。
然后苏堇在他的额头印下一吻。黎曦只是那样坐着，好像成了一座雕塑。苏堇的手在他的手心，他收拢手指就可以轻易的握住那双手。
“等我。”
“我们大可以——”
“我们不可以。等我，黎曦，等我。”
黎曦想，那么我到底还能做什么呢，目送着你远去吗。也许是人生中第一次，黎曦突然觉得自己在这广袤的世界中原来也这么渺小，这么无力。他握紧他爱人的手，却无法从他爱人的眼中看到一点点松动。像极地的冰山，永远不会因太阳的光芒而轻易融化。
黎曦还想再开口，可是苏堇伸出一根手指，竖在了他的嘴唇前。他最后无力的动了动唇，没有说话。
他看着苏堇收回手，扎起长发，然后向着电梯走去。
那是下去的唯一途径，一座完全透明的观光电梯。他恰好能看到。
苏堇一身白衣的军装，背影看起来那么单薄，远看又那么渺小。他最心爱的人在他的视野中缩成一个点，坠入无底深渊。
“后悔吗，阿堇？……你真的不后悔吗？”
——为什么不后悔，为什么不后悔和我的相遇？
被揉的乱七八糟的、已经不能被称为香烟的东西被丢弃在地面上。黎曦看着自己手中已经振动了无数次的联络器，终于绝望般将其挂断。

一、只道是年少
三月桃花开。
艳粉的花瓣迷了人的眼睛，少年人悄然握紧手中长剑，穿刺回腕，动作未有懈怠。
没有扎起的长发被吹动，春风裹挟了桃花的香气。他听到院外传来了马的响鼻声，顺手挽了个剑花，又将长剑背到背后去了。
一抹艳丽的红出现在视线内。他白衣胜雪，只安静伫立花间。他见他义兄身上还有别人强塞下的香囊，悄然勾了嘴角。
只他义兄见他眉眼弯弯，几步走过来了。只下一秒，一只有力而温暖的手捉住了他的手腕，然后是炽热的吻。
席卷意识，未有察觉。两个少年人双双倒在地上，他白色的衣衫沾了花瓣与泥土，红衣的人低头去嗅，嗅到一片花香。
“阿堇。”
他唤，唤他的名。他身下的人只笑，未有答语。所以他俯下身去咬白衣人的唇，白衣的人双手环上他的脖子。
树影婆娑，昏暗明灭几番重叠。裹挟着花香，闻得少年人温润嗓音轻唤着，也唤他的名。
“曦。”
他唤着，压下几声情动的喘息。
玉养人。
衣衫散乱，肌肤几番亲近。那只三花的狸奴只长叫一声，足印细微，便又隐去了。
“可皆给他看去了。”
“……看去……便是了……”
回应尾音绵长，带着诱人的沙哑。几声惊吟被唇封上，再吞进肚里，嚼烂了，再印在心里。
“日后再如何？”
意乱情迷，喘息未平。衣服尚还凌乱的挂在身上，白衣的人只半靠在眼前人怀里，伸手去够那飘落下来的花瓣。
“日后再说罢，尚有光阴大把，不急得一时温存。”
他被再抱起，微皱的眉心被人用手揉开。再出声时不见方才矜持，只满载了身上容纳不下的热情。
“可我急得。”
花瓣再落下，与泥土混为一体。花枝微颤，艳丽不减。
二、于无声处听惊雷*
风筝摇曳。
一片繁华街景。
苏堇收紧手中玉佩。茫茫人海，唯有此物是他如今唯一牵挂了。
不知他到底是去了什么地方。
耳畔听得铃声清脆，缥缈而虚无。手中一松，双膝一软。
扑入温暖怀抱。
双目浑浊，辩不清眼前人。
心中没有山高水远，没有人声鼎沸。听不见旁人议论，看不到路人神色。混沌中见到一丝光明，是创世之初初见阳光的喜悦。喉间堵塞着，发不出声音。只被一双手环着，有力而让人心安。
“远方太远。”
“我知。”
“非庙堂之上，无力去理天下的事。
“我知。”
“人心叵测，难料世事。”
“我知。”
“……我仍心悦你。”
“我皆知。”
路太难，太长。睁眼时看见花瓣纷飞，感受到身后人温暖怀抱。
“我不悔。”
十指相扣，寂静无声。
“那便去远方。”
三、只是近黄昏
夕阳洒下余辉，一地血污。
白衣的公子面有倦意，只寻了处干净地方坐下。
“可我累了。”
没有号角战鼓或狼烟。沾了血污的长剑依然闪着寒光，只少了一份当年的灵气。剩下的，皆是戾气。
落叶枯黄，摇晃着坠落。昏黄色彩浸没万物，留眼中一片枫红。
“那便歇了罢。”
他闻身后传来声响，酥麻触感自下而上。他扬起脖颈，向后躺去。又是几番散乱放纵，不知年月，不晓世事。
“何处能歇。”
气音散落一地。水声激荡，肌肤贴合。衣衫摩擦，落下几片阴影缝隙。
“归去，自有地容。”
黑发如瀑散落。再无伦理纲常，再无世俗牵绊。贴合，亲吻，当做至宝般珍惜。意乱情迷，无花影重叠，只剩暧昧气息。呼吸间，落下一片湿润。
“义弟以为，落日较晨曦如何？”
“落日最美，辉煌苍凉。”
“那便回去罢。”
“便回去罢。”
四、侠
孩童嬉闹。
六弦的琴弹着，小的娃娃拍手应着。红衣的人儿在林中舞剑，激起的都是幼儿的惊呼。
“先生好棒啊！”
那小姑娘说着，被那红衣的人揉了揉头。
“你要有白头发了？”
“少来咒我，你还比我大些呢。”
竹林青翠。屋后桃花正艳，层层叠叠，似要压塌那枝。
雪白的衣摆垂下，艳红的流苏被风吹散。耳畔皆是嬉闹声音，白衣的人儿拿戒尺拍了拍桌子，这处又安静下来。
清朗读书声响起。屋上鸟雀拍动翅膀，去了远方。长剑回了剑鞘，早已不复当年锋利，徒留岁月沧桑。
“剑仍是好剑，使剑的人却不如当年了。”
“要挖酒就挖去，少又在我耳边闹我。”
“阿堇……”
十指相扣，温暖又亲密。面前孩童里又热闹起来，白衣的人儿只闭上眼。
“我心悦你。”
“我知。所谓侠者，不过扶持弱小，维护秩序。你可知何谓侠？”
“我亦知。”
再无需多言，读书声重归平整。
阳光尚好。

【侠】
苏堇考虑过了，只是连他自己都依旧不明白。他就这样坚持着走到了今天，目的也全部都模糊了。


那晚的月亮很圆，很圆很圆，又大又亮。它高高的挂在空中，真的像个玉盘。苏堇只是跑不动了。他安静的坐在树下，腹间还在隐隐作痛。


那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还是下手太重了。但是事已至此，没有回头的路了。


夜风很凉。他身上穿的是早上黎曦给他的，那就是黎曦的外套。因为那时候他反常的没被吵醒，黎曦则发现他双手冰凉。他坚持自己没有什么问题，黎曦最后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


也许那时候，那时候他已经开始眷恋了。可是现在他的手里提着自己的长剑，那把斩下过无数人头颅的长剑。


——没有回头路了，再也没有了。他这样对着自己说。


所以上路吧。


苏堇又站起身来。那时候他意识到，自己的小腹真的在疼，并不是昨天剧痛留下的错觉。他拿自己的长剑当依靠，勉强上了那块大石头。他看见那些身穿白袍的人就在附近，正抬着头四处张望。他没有休息的时间。


苏堇深吸一口气，提着长剑，向着自己最熟悉的地方奔去。


无论如何，他不能在这里被捉住。


山前有人守卫，他到达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半夜出逃，他居然就这样跑了一晚上。还有一些很顽固的人坚持跟在他后面，要不是他现在状态不对，应该不会有这么多人的。疲劳不是最大的问题，因为他腹部的疼痛让他根本不可能入睡。但是他有点站不稳了。


苏堇提起剑，他不敢在这个时候和谁有正面冲突。他按记忆摸到了正门边的暗道，惊喜的发现这些人没有找到这里。从暗道进去，他封好了入口。从这里可以一直到主殿，还可以到他屋子下面的密室里面去。那个密室要想进去又有机关，应该是只有他知道的。但他屋子明面上的门可没什么东西，恐怕那里面还有人。


洞里阴暗潮湿。苏堇没有兴趣去开机关，他找了个比较干净一点的地方就坐下了，安静的靠着冰冷的墙壁。


好疼。


昨天那一掌拍下去的时候也很疼，好像整个小腹都搅在了一起。然后是血，殷红的血。他没有更好的处理方法，那些染了血的布应该也都很快会被翻出来，但是他顾不得这些了。


他把身上的外袍又裹紧了一点。雪白的，是雪白的外衣。这件雪白的衣服和其他的同派弟子一模一样，只是这上面还遗留了让人安心的味道。也许每件人穿过的衣服都是这样的，但是他只这样细致的感受过那一个人——黎曦。


从发尖到脸侧到每一寸肌肤，他用自己的身体感受过。他向后靠着，然后躺在了地上。他蜷缩起身子，发丝被冷汗浸湿，紧紧贴在脸颊两侧。


好疼。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份痛苦到底来自什么。他不知道自己在这个鬼地方躺了多久，直到饥饿战胜了疼痛。


但是我得活下去。苏堇这样想着。他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觉得眩晕，还是倚住了石壁才堪堪站住。他觉得自己浑身发冷，浸透到发丝足尖的冷。他握住了长剑，但然后把自己身上的外袍扔在了地上。


我不能穿着这个出去。


打开那道石门的时候他看到了熟悉的阶梯。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打开了那道暗门。


他又在杀人了。


其实他完全没有往日的威风。但他杀了房里那两个人走出来的时候血溅了他满身，因为他干脆利落的砍下了两个人的脑袋。然后人们开始四处逃散，大部分人似乎还是更惧怕他这个大魔头，即使他被抓住过一次了。


这些人还没杀的他的残党被他放了出来，他们迅速就夺回了整个山头。在确定了比较厉害的人暂时还赶不过来之后，好像所有人都很惊讶于他想先洗个澡这件事情。


可是我是认真的。苏堇想。他知道这些人不敢得罪他，因为这里没一个人打得过他。他们都乖乖的去烧了水，完全遵循着他们老大的意思。


他只是冷。他不缺一个人体温的热量，但他很怀念。泡在热水里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四肢好像在回暖，他猜测自己只是穿少了。大夏天都要穿着外套才能觉得比较暖和的时候，苏堇觉得自己应该是已经彻底完蛋了。每个冬天他都裹得厚厚的，也止不住他的小腹一阵接一阵的疼。


好几年后，他躺在黎曦怀里了。黎曦从背后圈着他，那是个冬天。外面在下雪，屋子里烧着火炉。黎曦的手就放在他的小腹上。黎曦说，你穿再多也没用，你身子都在发冷。他说我抱着你，不会冷的。


其实那时候苏堇根本就已经神志不清了。他迷迷糊糊的应了两声，继续靠在黎曦怀里。


有那么一段时间，苏堇一直都很主动的在求欢。不是吃春药的时候，他只是缠着黎曦。他在想，也许我还能再怀一个。但是看样子是不能的。黎曦好像是很快就发现了他的意图，这件事情一下子就停了。苏堇那时候也安静的倚在黎曦的怀里。


黎曦说，**的是我，不是你。你要好好养病，我们还要出去远行，还要去很多很多的地方。


黎曦和他描述那些他从来没去过的地方。黎曦说的很形象，苏堇觉得自己几乎就可以把画面想象出来了，但是他发现自己做不到。就像前两天他发现自己居然拿不动他自己的佩剑了一样。那个时候他双手微张，茫然的看着那把掉落到地上的长剑。


我已经彻底完蛋了。苏堇想。


好多好多年前，他偷偷的跑下山来。他就住在黎曦那间房里，因为那里多了个床还没人睡。所以黎曦是对他最照顾的那个。他从这些哥哥姐姐们的手里接过各类吃食，便接受了这些人揉他脸给他套那些小衣服。他甚至觉得自己那时候像一只狗，一只有了吃食就不需要尊严的狗。可后来他拿着剑把好多好多人的尸体踩在脚下的时候他也没觉得自己有尊严，但他也没有那种屈辱的快乐。


不，他有时候也想，那不屈辱，因为没有人想要让我受到屈辱，他们只是这样子会觉得好玩，而我也心甘情愿。


他被黎曦抱着，徐徐前行。他听见马打响鼻的声音，所以他猜自己现在在马上。他不想睁眼，但是又睡不着。


“阿堇，我们走，以后你什么都不要管了……我可以带你去隐居，我可以带你去看遍世间风景……”


如果那天你也这样对我说，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然后就会有不一样的事情……如果我先告诉你那个孩子，你是不是就不会那样回答……？


“我可以当你在撒谎——黎曦，你回答我。”你到底愿不愿意，愿不愿意继续这样。是我先强迫你，我把你锁在那座山上，我不许你走，全部都是我先，你从没有选择的余地……我今天给你了，我今天让你选择了。


黎曦，你回答我，你为什么不肯给出一个回答。哪怕真的是撒谎，哪怕真的是撒谎也好啊……


“阿堇，阿堇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为什么要走到今天这一步……”


是啊，到底为什么呢。


苏堇睁开眼睛。窗外的天空泛着鱼肚白，黎曦躺在他旁边。他伸出手描摹着黎曦的轮廓，然后往黎曦的怀里靠了靠。


“你过来，我冷……”黎曦，你抱着我好不好，像这样一直抱着……


他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到他已经再也无法思考了，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躯体了。他想起来黎曦坐在那个房间里的床上，纱制的帷幔被放下来，他坐在黎曦的身上。


他说，不要去找她们，你找我就好了。你看，我也可以的，你用我也可以的……


“黎曦，黎曦……你再娶一个吧，你去找她们，你再找一个……”


“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小孩子，你可以教他武功……黎曦，黎曦你去娶一个，娶一个很好看的女人……”


不要是我，不要答应我，不要管我……


“阿堇，你头还疼吗？这里很安静，不会有人吵你的。阿堇你看，前面有片桃林，很美，我们过去好不好……”


苏堇觉得自己好像在上下颠簸着。他想睁开眼却睁不开，耳边已经没有声音了，连双手的力气都在被一点点的抽走。


“黎曦，你还带我走吗？”


“黎曦，我活不了几年了。”


“黎曦，你别走……”


“黎曦，我要这样吗，还是应该这样……？”


“黎曦，现在你是阶下囚，这不由你决定。”


黎曦，黎曦，黎曦……我这只手紧攥着的是什么，为什么我不肯松开……？


“阿堇，阿堇……？你……”


黎曦摇晃了一下怀里的人。马还在继续往前走，他看到那处桃花林近了。粉色的花瓣随风飘落，漫天飞舞。直到那紧握着他的手终是一松，他看到苏堇还闭着眼睛，安静的躺在他怀里。


“阿堇，你看一眼，再看一眼……真的很美，真的……”

不允许快速发大量贴，贴吧真的太屑了
只好先这点了。
苏堇黎曦两个人黑白设人物差距挺大的【尤其是苏堇】大概需要习惯一下
我应该写白设比较多一点
他们两个人反正我是不逆可拆，但是可以随便拉郎【。

对了，一个预警
这对里面的受是双性，天生双性。这两个人后来还有孩子。毕竟我就是为了后代才执念于一定要把他搞成双性。
虽然是双性，而且长得中性，堇的心理是毫无疑问的男性，我反正觉得这个应该算是BL来的。
其他一些副cp里会有BG出没，毕竟还是异性恋世界主流，我也稍微有点留后执念【。
黎曦是双性恋，所以可能会有他以前交过女朋友的提及。
除了黎曦苏堇以外，其他的都是正常的，没有双性出没的BL，但是基本上他们不会出现【
总之就是这种感觉，接受的继续，实在觉得不行的就赶紧左上角或者右上角吧。


还有，我文风很杂，很杂很杂。故事背景古代现代未来到处乱蹦，有一些故事可能会显得很云里雾里，其实都是以前和别人聊脑洞，然后根据那个写出来的短文，剧情有点中间截取，所以显得不清不楚【。】这是我的问题

【最好的作品】
——我不知道我该如何描摹你，任何的颜色，任何的线条，我无法表现出你。


“为什么要蒙上我的眼睛？”


“你看，你有一双这么灵敏的耳朵，但是你永远无法听到一个画家的表现力。你需要视觉，用你墨黑色的双眸去看。阿堇，你知道你的指腹摸过的地方长什么样吗？我画了好多废稿，我试过好多风格。灰暗或者鲜艳，抽象或者工笔……不管是哪一张，阿堇，不管是哪一张，都表现不出你。所以——所以我的笔尖勾勒不出你的轮廓，我画不出你。”


苏堇觉得身上一凉，滑腻的东西从他的脸上划过。他下意识的偏头要躲，然后黎曦的手掌挡住了他。


“乖些，阿堇，再乖些……我拿笔的手从来不会抖，在纸上，或者在你身上——不管是做什么。”


带些毛糙的笔尖划过了他的脸颊，然后一路往下。黎曦在脱他的衣服，从上而下。他知道自己的头发现在被放到了椅背后面去，也许是为了不让油彩沾上去。笔尖走过他的脖颈，划过胸膛，最后带着颜料流淌过他的大腿。他看不见，也想象不出来黎曦的运笔。他安静而僵硬的维持着自己的坐姿，然后他紧绷的手臂被黎曦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


“嘘，放松。这里不是展览会，更不是我的画室。你用这双纤细洁白的手谱写乐章时，你的身体也是这样紧绷着的吗？你坐在钢琴凳上的时候想的是什么？有没有浩瀚的海，有没有缥缈的风，有没有……阿堇，再放松些。”


那支笔短暂的离开了他的身体，然后又一次贴了上来，带着那些微凉的液体。黎曦的手从他的小臂上离开，然后梳理起了他的长发。那支笔现在正在他的肩头。


“可我创作的时候从来都想不到这些东西——阿堇，我只能想到你。我想起你后仰的脖颈，直挺的脊背，你双腿曲折时的曲线，你回眸望我时你眼中的光彩……阿堇，我思的念的全是你。他们要我给他们画美丽的风景，美丽的人，可是我脑中哪有其他东西，我除了你什么都画不出来。他们要我给他们画世界上最美丽的画，可是——”


黎曦的声音戛然而止。那只笔又一次离开他的身体去沾了颜料，随即贴上了他的手臂。


“你像玉，可我不会雕刻，我只会在物体的表面涂鸦。我觉得红与蓝的碰撞是世界上最美丽的颜色，那么鲜艳。如果将他们涂在白纸上……从你的额头到脚尖，每个地方都覆盖上……阿堇，如果在交响乐的后面接上摇篮曲般舒缓的旋律，对耳朵来说是怎样的体验……？如果我在炫彩夺目后面接上深海的静谧，对眼睛来说又是怎样的体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全部都……明明你的眼睛是墨黑色的，我为什么总是沉溺在里面……”


苏堇听见了黎曦起身的声音。然后他的背后又感到一阵凉意，他下意识回头，却因为被蒙着双眼而什么都看不见。


“你的眼睛，我觉得里面像有星空，像有深海，所以我迷失在其中，沉溺在其中——阿堇，突然见光可能有点刺眼，但是我要扯下蒙住你眼睛的布了。”


“什么……？”


他的世界突然一片明亮。巨大的等人高的镜子展露在他面前，里面是赤身裸体的他。从额头到脚尖，遍布他身上的每一个角落，那是大片大片的用色块描摹出的图案。


“——是我对你的印象，我对你的全部印象。星空、海洋、森林、风、火、水……阿堇，你像我的全世界，我此时此刻像一个在你身上创作的神明，我为你添加装饰……阿堇，地球或许是上帝最美丽的作品了，它如此的完美，充斥了如此多的不同。如果我是上帝，阿堇，你现在是我一手创造出来的世界。他们要我画美丽的女人，画他们柔美的曲线；要我画英俊的男人，画他们坚毅的侧脸；他们要我画天空的辽阔，画平原的空旷——评论家也要对我的画作评头论足，为我挑选最好的作品，而我从不发表评论……”


“阿堇，你看看这镜子里的人。现在，就现在，由我创作，也只由我们欣赏的，我最完美的作品就在你面前……阿堇，世界万千风景都不如你。现在，你是我最好的作品。”


赠品：


“请问苏大艺术家，你这首一改往日风格的作品是怎么作出来的？而且为什么要放在第一首？”


“……是你啊，黎曦，是你自己啊。大概应该叫做人物印象曲吧。把激昂和舒缓结合在一次，能泼墨又要工笔……”


苏堇的声音止了。他细长的手指拂过琴键，然后摸上了黎曦的手。


“放在第一首，我还不是怕你睡觉。这场只有两个人的音乐会，后面所有的曲子你都可以没听见。但是只有这一首，黎曦，你一个音符都别想错过。从此以后，没有任何人能听到这首曲子，它也永远是我最好的作品，只由我们聆听……”

【穷极一生】
枯黄的树叶从枝头飘落，紧接着被踩在脚下，发出了清脆的碎裂的声音。也许他已经脱离树枝很久了，只是直到今天才飘到了地上，随后才迎来了他生命的终结——还是说，从他脱离树枝的那一刻起，他的生命就已经终结了，方才粉碎的只不过是一具躯体，如同人死后的尸体被火化，即使化为粉尘，本身也已经没有任何知觉？被抛入大海又或者随风逝去，像破碎的游魂四处飘荡，于其心中究竟还有没有意义？


已经是第十个年头了。从陌生的地方睁开眼，然后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笔记本，让那些熟悉的文字将自己真正唤醒。包里陌生的照片，写着服用说明的纸条和药瓶，两种不一样的字体交织在一起，他只是不管哪一种都分辨不出是谁写的。


顺着笔记本上的格式往下写，这恰好和第一天是同一个日期。被严格排版过的笔记本只剩下最后一页，那一页的顶上面是他的最后一个目的地。他不认识那个地名，但是如果他真的每天都按照第一面上写的做了，今天他已经在这个地方里面了。


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酒店里。这是一栋巨大的别墅，但极其空旷，似乎是只有他一个人。从窗户往外望去是一大片的桃林，现在似乎正是盛放的季节。明明是春天，他却做了个秋天的梦，苏堇只觉得脑袋还在隐隐作痛。


从旋转楼梯上走下来，他走出了大门。门旁的钩子上面挂着一串钥匙，他顺便也就伸手把钥匙拿走了。他不记得自己从前做过什么，不记得这里是哪儿。最后一页的顶上面写着，要他去买一壶好酒倒到林子里的土丘上，再把这本笔记本埋进去。他不知道这一切行为到底有什么意义，但除了做这些事情，他好像也没有更多的想法了。


他随身携带的包里有钱，很多很多的钱。拿着酒回到桃林里的时候他第一眼没有看到土丘，只看到了无数的桃树。他在里面摸索了一番，才意识到这里的最中心什么都没有，大抵土丘说的是那个地方。他走过去用手指平着摸过去，才发现那里是稍高些。


烈酒打湿土地，他把空了的玻璃瓶放到一旁去，又打开了那本笔记本。那上面写的最后一行字是“将所有的笔记本埋进去，到地下室里去，从此以后再没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做的了。”


他翻看笔记本，每一面上面都贴着照片，那些陌生的景色都是他从未见过的。往前的日子里，每一页上面还有文字，记述着当天的所见。他一本本的往前看，第一本的第一面上面还有一个人的侧脸素描，可他不认得那个人。那是个男人，正笑着，细节详细到能够看到他的虎牙。他用手指描摹过去，可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那厚厚的一大摞笔记本，他乖乖的全部都埋进去了。这次的土丘变得高了一点，也更显眼了。他又根据那笔记本上说的，去房子里胡乱摸索了一番，找到了地下室的入口。


地下室里灰尘很重。他被呛的咳嗽了两声，一进门就被一个桌子挡住了去路。他仔细看了看，桌子上放着的是一份病历，一张照片，和一张病危通知书。


病历上贴的是他自己的照片，脑部创伤。他伸出手指摸了一下那张照片，连这张脸他都觉得陌生。照片上有两个人，一个是他，另外一个褐色头发的人他不认得。病危通知书上的病危者名字是黎曦，可他不知道这是谁。


他推开桌子继续往前走，看到地下室的尽头挂着的是一根绳子，绑好了绳圈的那种。那旁边的桌子上有一封信，信纸已经泛黄了。他拆开来看，是一封遗书，署名是他自己：


如果我今天死了，我想我已经走遍这个世界了。第一个拆开这封信的应该是十年后的我，也就是你，跟随着我在十年前写下的详细指示来到这里。而趁我还没忘记所有的一切，我必须先将一切交代在这里。


我为了完成那个你应该早已遗忘的他的遗愿，为自己之后的十年人生做了完整的规划。你一定不记得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了，你连找到他埋尸的地方都需要一番功夫。


我不知道你还记得些什么，但是往后余生，你已经再没什么可做的了。你面前的东西，是我为我的人生做出的选择，我只希望你能最后照办这一件事。


苏堇安静的读完了这封信，然后又将其折叠好，放了回去。他依旧什么都想不起来，可他抬头看向了自己面前的上吊绳。


焚烧炉里被焚烧的尸体会疼痛吗，他们有知觉吗？化为飞灰在世间漂泊的时候，他们作为那具躯体的一部分，看到了那么多的景色，当再次把他们合在一起的时候，可以算作躯体的见闻吗？被树抛弃的叶与枝在枯萎后迎来的终局是什么，还是枯萎本身就是他们的终局？


地下室打开的门没有关闭。风从门口灌进来，泛黄的书信被吹落在地，只是没有人会来捡起它。

【少年的海】
“我真不明白海有什么好的。”


苏堇躲在遮阳伞下，他觉得今天从酒店里出来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不然他现在也不至于热成这样。他旁边的黎曦也躲在遮阳伞下面，手里还比他多了一杯冰镇果汁。


——凭什么他不能喝冷的！墨白的医嘱里什么时候有这句话嘛！


他在躺椅上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然后坐了起来，并带上了自己的墨镜。


“……我要回去了！”


“诶阿堇等等，等我这口喝完……”


那是他们第一次去海边，那年他们才十五岁。从小就在中央空调下长大的苏堇极其讨厌一切过于炎热和过于寒冷的地方，比如夏天烈日下的沙滩。海水里夹杂的腥味让当年还没学会游泳的苏堇连去旁边扑腾两下的兴趣都没有，而黎曦虽然学会了游泳，出于不能把苏堇抛下的理念，就躺在他旁边拿着冷饮闭目养神，一副非常舒适的样子。


好像每个少年都有一个看海的梦想似的，苏堇气鼓鼓的想着，除了我。


海边的酒店里还开着冷气。苏堇穿上那件花花绿绿的海边标配的衬衫，他觉得自己现在看起来简直不能更蠢。至于黎曦，他踩着昨天赌气买的粉红色蝴蝶结的人字拖，脸上还戴着网红款的马赛克墨镜，也没有好到那里去。


黎曦手里抱着遮阳伞和折叠躺椅，苏堇拉着他的手迅速跑进了电梯。冷气把他们两个人身上的汗吹到冷却然后消失，苏堇从黎曦背后的包里翻出了房卡，一进门就直接窜进了浴室。


“噢，我觉得你真是的是个没有生活情调的人。”


苏堇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穿着浴袍，黎曦还在整理拿回来的东西。苏堇听到这句话立刻就白了黎曦一眼，然后拿着折叠躺椅去了阳台——玻璃围墙的全封闭阳台，这意味着看海景的时候也有阳光和冷气，简直不能更爽。


他从保温箱里捞出一个甜筒，立刻躺到了躺椅上去。他背后的黎曦却摸出了手机，窜到他侧面来就给他来了个留影纪念。


“明明年纪轻轻的，看起来却像躺在摇椅上的老人家。”


“哇，我看起来像不像老人家与你何干！”


那张照片直到现在都还存在黎曦手机里。透过玻璃墙能看到远方的海，还有海岸上和海里密密麻麻的人。时隔多年他们又回来这边，连定的房都还是当年那间。


“我觉得我们不应该抛下黎岚一个人去带她的弟弟妹妹们的，显得我们很不负责任。”


“这难道不是你提出来的吗？又不是第一次了，不要突然假惺惺的装好父亲好吗。”


“喂喂喂，你怎么又在阳台上搭躺椅，你难道还想和小时候一样过愉快的养老生活吗？？？”


“怎么了不行啊！我就喜欢边吹冷气边看他们人挤人！”


黎曦放下手里的遮阳伞——那是新的，还是黎枳吵着要的，但她今天根本就来不了。花花绿绿蠢得要死的沙滩衬衫和人字拖早就被苏堇扔了，但是看着穿着一件天蓝色半透明衬衫的苏堇，黎曦觉得其实所有衬衫穿起来都有点蠢，但是这个还显得苏堇特别直。


等到晚上一两点的时候苏堇才同意出去看看，因为这时候沙滩上没多少人了，气温也降下来了，更没有恼人的太阳。


——何况这时候苏堇会游泳了，他要下海。


“什么，你要下海啊，那第一部不许找别人啊。”


“黎曦！你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开这种玩笑！！！唔啊——”


苏堇被黎曦狠狠一扑，然后倒在了沙子上。他伸出手去揪黎曦的脸，揪的黎曦龇牙咧嘴的。黎曦用手环着他的腰，强行抱着他走到了海里。半夜的海风有点凉，吹过苏堇的额头。他睁开眼睛看着水面上月亮的倒影，脚尖触到了算不上冰冷的海水。


海风还是带着腥味。他伸出手环住黎曦的脖子，看到月光照耀的地方有两个人在拥吻。距离有些远，看不真切，像是一道剪影。黎曦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然后笑着来吻他的脸颊。


“我们也可以呀。”


“……好了好了别亲了……你知道我根本就没有那个意思……”


黎曦紧紧的抱着他。他盯着天上银白色的月亮，感觉有点恍惚。


“……喂，你说为什么他们都想来海边呢？”


“海边和沙滩有什么不好的。热烈而滚烫，那个叫青春洋溢的味道。”


“十五岁的时候你不是被我拉回去了吗，后来也没来过了。你现在都奔三了啊，差不多算个老男人了。”


“啊，三十就算老男人啦，那以后那么多年我算什么？”


“在水上面呢你不要压过来——！”


苏堇被直接扑进了海里。他从水里钻出来的时候愤怒的往黎曦的脸上泼了一波水，然后开始往岸上走。黎曦拉住他的手臂不让他走，然后又凑过来吻他。


海水残留在脸上，尝起来很咸，还带着更多奇怪的味道。他被黎曦捧住脸，被黎曦肆意翻搅。


“……你看看，你都在瞎说些什么。我还年轻着呢，我比那些号称少年的人还要年轻一百倍呢。”


他们在海边抱着。远处那对拥吻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只留下月亮打在海面上，反映出一片银色的波澜。


“你还是不喜欢海吗？”


“……你喜欢吗？”


“我喜欢你。”


“……贫。”

【用银线描绘天空】
“为什么有白色？纸不就是白色的吗？”


“阿堇，白色也是颜色的一种，并不只成为被涂抹的底色。世界是彩色的，我们需要描绘的画面是彩色的，而彩色中包括了白色。”


“可是电视机都分黑白和彩色啊？”


“黑白和彩色从一开始就不是对立的，而是包含关系。黑白里面缺了一些颜色，卖的便宜些，才要划分出来。黑、白、灰，原本就是彩色的一部分。阿堇，你抬头看那片天空。远方是蓝天，白色的云雾层层叠叠。你脚下的土地是红色的，不是城市的水泥路。森林是绿色的，真正的自然的绿。而天地与森林的交界处是银色的，像这样……”


苏堇的手腕被温柔的握住了，他手中褐色毛刷的笔尖上沾着白色的涂料。


“用墨绿的点描绘森林，用大片的红褐色描绘土地，用银线描绘天空。”


——“我只是没想过，你居然会画……这种画。”


画室里，苏堇低垂着眼睑，手中举着调色盘。站在他旁边的同学拿手机拍了个照，边角里是他微侧的脸。


“我今天还真是来对了……你等着啊，我马上发进群里，让他们都看看，全校第一的理科学霸不为人知的内在世界。”


那人坐在他旁边拨弄起了手机。苏堇眨眨眼，沾了些白色的颜料。一笔笔，一道道，在雪白的纸上留下雪白的印子。


“诶，你还没画完吗？为什么要在白纸上面凃白色？”


“因为……不一样。教我画画的人是这样对我说的。”


苏堇把那副画从画架上拿了下来。他拉着那个同学走到有阳光的窗子边，然后将画对准了阳光，动作生疏又熟练。


“你看。”


白色的涂料是光滑的。阳光打在上面再反射，折出来的光是白色。天空的地方泛起一片银白，像金属的表面。


“……用银线描绘天空。”


苏堇顿了会儿，然后把画翻了回来，自己看着。他的同学看着他，然后又低下头去摆弄自己的手机了。


“怎么了，一副这么感伤的表情？等等别把画翻过去，我重新拍一张……”


“……我想起一个旧人了。”


“旧人？”


“故人。”


“旧人和故人不是一个意思吗，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成绩好的……教你画画那个老师？”


“……对。”


那个同学很快就提着包走了。所谓的放学后活动，真的来这里画画的也不会在这里聊天。那家伙只是赴约的地方离画室比较近，过来蹭个空调，想也是会很快走的。


苏堇安静的看着自己手里的画，他还是觉得画里差了点东西。他打开手机，看到自己聊天栏里唯一一个置顶。他还记得，黎曦最后一次给他发消息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他还在上初三。


——快回来，教我画画。


然后果然，也不会有回复。他坐在没有靠背的高脚凳上荡腿，看着云缓缓移动。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要过生日了


他想起那个夏天。初三那年暑假，他被黎曦圈在怀里。黎曦握着他的手腕教他画画，一笔一笔，在画板上厚厚的涂抹着。


——快回来


——做我男朋友


“阿堇，我要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的生日礼物我先欠着，等我回来了一块给你。”


“你真的会回来吗？”


“……我保证，一定。”


那么，到底是哪一年，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苏堇扯了扯自己身上穿着的高中的校服，闭上了眼睛。


“苏堇，苏堇，快醒醒，你酒量这么差就别喝了啊真是的……”


“嗨，刚刚把杯子举到别人嘴前面的不就是你吗，怎么现在还怨人家酒量差了？”


“我又不知道他酒量这么差——好啦好啦，一会儿我送他回去可以了吧！诶等等，他好像醒了……”


苏堇揉了揉脑袋，又揉了揉眼睛。酒吧里鲜艳的灯光晃得他有点眼睛疼，一下子还缓不过来。


一个黑衣的男人站在他旁边，阻挡了他的视线，然后他意识到自己被抱了起来。恍惚中他看到那男人的褐发和灰色的眼睛，然后他又闭上了眼。


大概是，在做梦吧。因为黎曦已经走了七年都没回来了，怎么可能刚刚好就在这个时候来……


“……傻子。”


他听见抱着自己的男人在笑，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我回来了。我回来陪你看电影，陪你听歌，陪你旅游，陪你过生日，教你开赛车，教你画画……还有，做你男朋友。”


“黎曦……陪我活着……”


环抱着他的手又紧了。苏堇用脑袋蹭着抱着自己的人，脖颈触到男人的褐发，蹭的他自己有些痒痒。


“……好，我陪你，我陪你一辈子……”


好多、好多天之后，苏堇坐在院子里，靠在黎曦怀里。院子里在下雪，黎曦又拿着白色的颜料。苏堇没有在看画，他盯着黎曦的侧脸出神。黎曦灰白色的眼睛被阳光映照着闪闪发光，像天空。


你用银线描绘天空，我用银线描绘你。

赠品：
苏堇喝醉起来的第二天看到熟悉的自家房子，起身时身下有不熟悉的触感，伸手一摸更加感觉不对了，低头一看……
苏堇：操
苏堇想起来自己昨天是被一个男的抱回来的，越来越慌。他想下床，刚好遇见打开门的黎曦。看到黎曦时他还是懵的，然后黎曦就把一碗粥放到了床头柜上，接着噗通一声跪下了。
苏堇：？？？
黎曦：对不起我错了我不应该乘人之危的！……不过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觉得也没啥……哦你昨天哭挺凶的嗓子没问题吧，要不要我给你拿点润喉的药。
苏堇想了想刚想开口问，然后黎曦就拿了一个大袋子过来。
黎曦：来来来，你这七年的生日礼物。
苏堇懵了，然后数了一下——一二三四五，袋子里只有五样东西。他刚准备问，黎曦又开口了。
黎曦：你今年的礼物就在外面呢，你看那车，崭新崭新的，也就是今年我才有钱买。还有一年呢是你十八岁的礼物，那个吧……
黎曦：阿堇，祝你昨晚成人快乐。
苏堇：……
苏堇：我本来挺感动的，一听你最后一句我好想打你啊。
黎曦：没事没事你打吧。不过我都是你男朋友了，我觉得这个，完全合法啊你说是吧XD
苏堇：……黎曦你***过来！脸过来！！！

接下来三篇是同一个设定，算是武侠吧，反正蛮玄的【。
三篇节日贺
第一篇超了五千字，分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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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堇少会早起。黎曦还以为这根木头也有开窍的一天，要和自己好好过一天像个生死不离的情侣，满心欢喜做完早饭，探头出来看到苏堇抱着黎枳，他只觉得自己突然明白了那些丈夫十天半个月不回一天的怨妇心情。


——他早就该打消那种想法的。他把饭菜在桌上放好，最后还是和往常一样，安静的坐在了苏堇身边。


苏堇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红头绳。黎枳见到自己爹爹来了，开心的伸出两只短短的手臂挥舞着，嘴里咿咿呀呀奶声奶气的说着话，黎曦也听不太懂。他会哄小孩，但实在学不会小孩的语言。


黎枳两只小手挥来挥去，黎曦想，她一定正讲在兴头上。


苏堇把红绳扯开，然后轻轻围在了黎枳的脖子上。他围的宽松，那绳圈简直可以整个直接从黎枳的头上取出来。他手工做的不多，打的结也是最简单的。黎曦撑着头看着他专心致志的系绳结，再时不时的伸出手给咳起来的黎枳顺气。


“你还信这个吗？”


“……聊胜于无。”


打完结的时候黎枳的背后拖下来长长的一条红绳结。她一站在地上就很开心的扯了扯自己背后的绳结，好像还很喜欢。黎曦把药碗递过去，小姑娘瘪了瘪嘴，但还是乖乖接了。


“阿堇。尽人事，听天命。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


“七夕嘛，不用费心思套我了。你呀，少想那些了，还要晒书呢。”


“晒……阿堇，七夕啊，一年就一次啊？！”


“晒书也是一年就一次啊。我可是有一屋子的书得拿出来呢，不然要霉掉的。”


黎曦想，我明明早就猜到这个结果了，但还是难以接受。


黎枳喝完药之后把碗放在了床边的小桌子上，苏堇拿过小披风给她披上。虽然还在夏天，但他们这地方是海岛，这个时候时常有风。昨天晚上淅淅沥沥的下了点雨，今天天气不热，不能让黎枳再着凉了。


自打黎枳五个月大的时候一次发烧，她的身体就一直很差。五个月大的时候，正是冬天。二月份的那个年，岛上红红火火的。黎岚黎枫两个小家伙在瀑布前面那片空地放鞭炮，噼里啪啦，好不热闹。


黎曦在那边看着这两个家伙，不让他们弄出点什么事情来。苏堇抱着黎枳躺在床上，怀里稚嫩的孩子满面通红，额头的高热还没消去。


从此以后黎曦就怨念很大。苏堇放心不下黎枳，每晚都把黎枳护在怀里。孩子一岁的那年情况有好转，给黎岚黎枫两个人带了几天，没到十天，入秋，天气冷，老大老二都没有那么多照顾人的经验，结果黎枳感冒了——从此以后，黎枳就一直睡在苏堇怀里了。


黎曦觉得，老四能出生真是个奇迹，这奇妙的中财率。小小年纪健健康康的老四在断奶之后就失去了父母的宠爱，每天迈着小短腿被哥哥姐姐们拽着到处跑。


苏堇抱着黎枳去崖顶的那天，黎枳很兴奋，那是她第一次上这座山。苏堇穿了外袍，黎枳比他穿的还厚。黎曦只穿了一件单衣，他坐在亭子里，看着苏堇站在山崖边，风撩起一大一小两个人的衣服下摆，飘扬着。


黎曦忽的想起来，他们很久没有单独在一起过了。


从前少年时以为自己是聚少离多，后来才发现，热恋小情侣都没他们两个人那时候黏的紧，别离一天像过了百年。十七八岁的时候见到朵小花都要把另外一个人喊过来，一边说着小题大做，一边口不对心的忍不住往那边靠。


忆起往事，黎曦只觉得好笑。他算算日子，想到马上就要入夏了，夏天有个七夕。


他知道黎枳身子不好，得看着，两个大的和一个更小的又都是不省油的灯；他知道七夕苏堇肯定得晒书，一屋子的书全得白天摆出去晚上收回来。


可是，黎曦想，我偏要。


初到岛上来时，黎曦以为自己是来和苏堇腻歪的。他本来还以为自己住个一年就会腻，还想着将来的日子怎么混过去，谁知道一过五六年。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古人诚不我欺。


苏堇彻底松开手，看着黎枳系好自己衣服上的带子，迈着两条小短腿去吃早饭。黎曦从台子上拿起木梳，一下一下梳理着苏堇绸缎般的黑发。


“可是阿堇，我们好久没单独在一块儿了。”


苏堇没回他话。黎曦叹一口气，拿起一条长长的蓝色的缎带。


“你就不能骗骗我吗，让我高兴一会儿也是好的啊。”


黎曦早知道苏堇不会同意，他也没指望苏堇这时候开窍。指尖透过苏堇长长的黑发，黎曦轻轻摸了一下苏堇的脸。


“好吧，吃完早饭陪你晒书去。”


黎曦最后在苏堇的头发里偷偷编了个麻花辫。苏堇扯了扯身上的长袍，自从到了岛上，苏堇就很少穿短装了。黎曦把手收回去撑着头，他就是好奇，苏堇这样子好看的人，凭什么情商那么低呢。


然后他被苏堇亲了一下。黎曦一愣，看到苏堇还笑着看着他，脸颊泛红。


“以后给你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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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饭，站到苏堇的藏书阁前，黎曦有点退缩。藏书阁可不是吹起来的，就当年他们还在建岛的时候，不少人都在给他们送书。有本来就和他们关系好的朋友送的乔迁之礼，也有想讨好他们的人送来的古籍。苏堇爱书，一个也不想推掉，全都收下了。岛上建了个两层小楼给苏堇摆书，已经满了一层了。


黎枳出生之前，苏堇总是在这里泡着。后来苏堇总是看着黎枳，再少看书了。这地方有人打扫，所以还不至于积灰。黎曦抱着一摞书出来的时候看见苏堇正盯着书架发呆，于是走过去拍了一下苏堇的肩膀。


“想看就看嘛，什么时候想来什么时候来就是了，他们该有能力照顾自己了。”


“会吗？”


“会的。”


“……那大概是会的吧。”


书摆了一整个院子。


本来黎岚黎枫加上一个黎述平常都是在这里闹，游玩场所被占的三个孩子明显都不太开心，黎述干脆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哇哇哇的哭了。苏堇叹口气，一个孩子发了一把糖，发空了他半个糖罐子，三个小崽子才又开心的去找新的乐园。


“会长虫牙的。”黎曦超认真。


“会换掉的。”苏堇撑头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已经是正午了，但是午饭还一点动静没有。想起来快到饭点了，苏堇先是打算站起来，结果一起身就一阵头晕。黎曦从糖罐子里捞了两颗糖塞在苏堇嘴里，然后把刚站起来的苏堇又按回去了。


“我去做饭，你多吃几颗。”


“会长虫牙的。”


“不，你不会。”黎曦这次也超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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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这个七夕，黎曦差点想发英雄帖了。虽然他最后没有这么做，但是同意帮他的人基本上都是笑嘻嘻的——除了有几个想和他搞好关系的不敢笑。黎曦自己也觉得挺好笑的，但是他很认真。


为了自己最爱的人滑稽一回有什么关系，谁在乎。他在岛上还天天做饭呢，还不是当初被这帮兄弟笑死了，又有什么关系——明明这些家伙连个肯吃他们做的饭的人都找不到，呸。


黎曦娴熟的揉面生火。毕竟到了七夕，时令食物还是要做点的。他知道苏堇嗜甜，特地单独弄了一笼出来，往里面夹了豆沙白糖，是要上火蒸的。苏堇吃太油了不好，孩子们的就拿去炸一炸过油算了。分开对待，这是黎曦做饭这几年来最擅长的事情。想到苏堇肯定会分给那只胖猫和几个孩子的，蒸笼里面塞的格外多。


黎曦本来是不会做巧果这种东西的，因为没有模子，不好弄。今年他特地雕了一个出来，拿面团塞进去看过形状了，还可以。蜂蜜在前几天就补了一满壶上来，只怕那几个是真的要吃出虫牙来。


该炸的炸了，该蒸的上锅了，早上的时候黎曦就把中午的菜备出来了，就着又起一锅。苏堇以前还会过来围观他做饭，可后来就改成跑去照看着黎枳了。


有时候黎曦叹口气，他不想怪黎枳，也不想怪苏堇，就是觉得不爽。他当然也喜欢那些身体里流着他们两个人血液的孩子，但是苏堇被抢了，他就是很不爽。


“吃午饭了，都给我回椅子上坐着！”


院落的中间是小桥老树流水，还有个大铜钟放在旁边。那是前年别人送的，花纹还挺好看，扔了浪费，就留在这里了。和小桥流水放一起煞风景，就放到一边去了，刚好从厨房出来就能碰到。黎曦每次一锤下去，那铜钟就低沉的响起来。不管那些家伙野到岛上的哪儿去了都能听到——这是饭点到了。


真糟蹋东西。这是苏堇当年对此事的评价。反正后来黎曦出门看不见人都是直接敲铜钟，孩子们这时候年纪还不大，不明白这一下需要多大力气。等到这帮家伙十几岁，功夫学了几年之后，他们才开始崇拜黎曦。那时候苏堇还只是教剑招，不和别人打，孩子们还以为他只是轻功厉害，直到他们二哥惹祸上身，差点被弄残了——不过都是后话了。


带了几年的孩子，他们的武器用的也不多，基本就是擦一擦，保持表面亮丽如新。


窗外郁郁葱葱。大的小的都在椅子上坐定，黎曦拿着三块巧果出来，然后给了黎述一块饼干。黎述太小，又吃的急，他老怕这孩子卡到，带酥皮的都不给他，净给些要慢慢磨的东西。


油炸的甜食。黎曦往上面浇了蜂蜜，吃起来甜腻腻的。苏堇知道黎曦是出来哄孩子的，毕竟他一出门就锁了厨房，一看就是做了不少。但他还是笑眯眯的看着黎曦，然后伸出了一只手来。


“我的呢？”


“在这。”


黎曦侧身挡住苏堇，喂了苏堇一个深吻。刚刚试味道的时候黎曦吃了三个，最后一个蜂蜜给多了，腻的发慌。这几年老夫老妻过来，苏堇也不会发生被吻到缺氧的情况了。一吻吻毕，黎曦松开他，看到苏堇耳朵尖泛着红，还对他笑着。


“——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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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做的草率。想到这些家伙晚上吃太多不好，黎曦就没做什么东西。


山顶的亭子里，石桌被擦拭的干干净净，黎曦把糕点盒放了上去。油炸的和蒸好的巧果上面浇了蜂蜜，黎曦先把最上面一层的蒸出来的递到苏堇手里，才把盒子推到孩子们面前。


“……爹你又偏心！！！”


黎岚年纪最大，和黎曦练了一年的功夫，抢吃的速度比谁都快，这时候已经抢了一块在手里，咽一口下去才开始抱怨。黎枫抢不过大姐，但黎岚手刚缩回去他就抓了三块，直接攒在了自己手上。黎枳见他们两个都拿过了，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来拿了一块。黎述还是没被允许吃这些东西，又被黎曦塞了一个长条饼干在手里。


夕阳快落下去了。苏堇想起来那些书该收了，正准备下山先去收书，却被黎曦揪住了。


“岚儿，去，叫两个人一块儿把书收了。”


黎岚正吃着，突然就被黎曦点了名。她一看黎曦那眼神就知道自己爹要自己干嘛，不由得满心都是鄙夷。


“走，跟我收书去。”


黎岚毫不客气的直接提起了点心盒。她瞟黎枫一眼，黎枫立刻就识趣的收回了手，乖乖的牵起了黎述的手。黎岚把黎枳提溜起来，放在怀里，带着这三个小崽子就要走。苏堇觉得好笑，他知道是黎曦要支开几个小孩，故意使唤黎岚的。他想了想，把自己没吃几块的巧果盒子也要放进去。黎曦嘴一撇，在盒子进去前先抓了一块出来，才又坐回来。


“我费心费力给你做的，你还塞回去。”


黎曦戳了戳苏堇的脸，然后就要亲自喂给苏堇吃。苏堇连声的笑，说他幼稚，一面又乖乖的张开了嘴。


几块巧果投喂完毕，黎曦搂住苏堇，想亲他一下。苏堇笑着扭过头，躲开了。


“你就想这样腻着，是吧。”


“是。我想这样和你腻一天，腻一个月，腻一整年。有几个小崽子在，亲你一下还要挡着，你不嫌烦，我可嫌了。”


“后不后悔啊，下次还来不来，嗯？”


“——不后悔，继续。我觉得还可以再多几个。”


“……还生啊。”


苏堇换了个姿势。他把头靠在黎曦颈窝里，安安静静的。终于，夕阳的最后一抹暖橙色被吞噬在水里，黎曦抱着苏堇，走到了山崖边上。


“……？突然干什么……啊？”


苏堇听到了，树丛里的动静。夜太安静，几年安逸日子过下来，看样子他的耳朵还是没坏。黎曦低下头吻了一下他的额头，然后把他又抱高了一点。


“送给你的七夕礼物。”


——是莲灯。水里突然多出来好多莲灯，应该是他们还在亭子里的时候就放上去的。不在山崖边，树林挡着，唯一露出来的那一边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几百盏莲灯在海浪中漂浮，黑暗的夜幕中如水中的繁星。一艘巨大的楼船向着他们驶来，上面几个人在靠岸后就抬着一个东西下来了。黎曦单手抱着苏堇，另一只手一撑，直接翻过了栏杆。


瀑布边本来就有落脚点，是给孩子们将来练轻功打造的，这时候倒是派了用场。苏堇任由着黎曦抱着他往那艘楼船的方向走，他只安静的靠在黎曦怀里。


——也不知道这些事情得准备多久。


楼船前面放着香桥。苏堇一眼就看到黎岚正和弟弟妹妹们在看热闹，还想过去问问书收了没有，转瞬就被黎曦抱着上了船。那抬桥的都是熟面孔。他们笑呵呵的，点燃了香桥。不知道那里面到底用了什么东西，燃了之后还有烟花放出来，五光十色的。黎曦抱着苏堇几步跳上楼船的最顶层，一盏已经制作好的天灯正安安静静的躺在木桌上，旁边就是打火的器具和笔墨——只等最后一步了。


“你准备了多久？”


“你不要管我准备了多久。阿堇，放天灯了，写字。”


黎曦把苏堇放了下来。苏堇笑了。


“你想我写什么？”


“你想写什么写什么。”


“黎曦。”


“？”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不好。我又没有二心，你不要以为我没怎么读书就不懂。阿堇。”


“你说。你说，我写。”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苏堇的笔一顿，最后一笔稍稍显短。他只叹了口气，然后靠在了黎曦怀里。


“我要是不能和你偕老，怎么办？”


“不怎么办，不许想。你和那帮小崽子们一个也别想差。”


黎曦接过苏堇手里的笔，把天灯装好了。他看苏堇还望着岛上发呆，于是伸出手戳了戳苏堇。


“想什么呢？”


“……黎岚收书了没有。书放外面一晚上一定会出事的，万一今天下雨怎么办……而且黎枳晚上得喝药，不知道他们几个记得不记得。黎曦。”


“怎么了？”


“你今天不打算放我下船，是吧？”


“——对。你今天别想下船。”


苏堇一笑，转过身靠在黎曦怀里，微微踮脚，去舔黎曦的嘴唇。


“不让我下船，还是不让我下床？”


“都不让。你要相信黎岚，她已经大了，可以担起一个姐姐的责任了。”


苏堇主动吻了黎曦，主动深吻。黎曦把他抱起来，还腾出一只手来扯他的腰带。


“唔……你好不容易准备一次，那就不等下次了。先进屋，有风唔……”


“……那你别扯我衣服啊，你怎么也变这么主动了？”


苏堇手上扯着黎曦的衣带子，满手触到的都是纹路起伏。他用手指轻轻划过黎曦的衣领，然后伏在了黎曦身上。


“我太欠着你了。……哎你快进屋啊，我冷。”


天灯越飞越高。正面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反面是苏堇刚刚多写几笔写上的“佑我女平安”它和花灯一起，慢慢去往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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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岚看着香桥烧完了才想起来要收书，拖着三个弟弟妹妹赶到后院，突然觉得好累。


黎岚：我为了你们两个人的爱情，帮忙带孩子还要收书。可是我又做错了什么呢，我也只是个孩子啊。一盒糕点居然就把我打发了……QWQ

黎曦没有什么特别要祭拜的人。父母健在，弟弟妹妹也都还在。虽然中元是个祭祖的节日，但是对于自己素未谋面的爷爷奶奶们，他实在是没有祭拜的心情。


黎曦不是个信鬼神的人。从不知道哪一天起，他看见苏堇站在山顶上，安静的眺望远方。


黎曦说，那就回去一趟吧。


他们没带上孩子。喊来几个老朋友帮着照看，自己要出岛。


苏堇很早很早就知道师哥是为了他，才在那天把哥哥草草下葬的。昏暗中，陆思远没记住位置。立碑时，碑下埋葬的只是他哥哥旧时的几件衣服。


苏堇也不信鬼神。他杀过的人不会真的来找他索命，他死去的哥哥也不会回来。可是每每想到那几件在黄土中腐朽的丝绸长袍，他心中还是升起一股莫名的哀愁。


陆思远这时候蓄了胡子，看起来就是个沉稳的人。苏堇不知道自己哥哥爱吃什么，爱什么花，又爱什么样的东西。他的哥哥只买他爱吃的东西，只种他爱看的花。


上山的时候他手里抱着的是一大把黄月季。他没有细想花语，只是见那些月季花好看，就买了一大把。


夏日阳光还很毒辣。他的左手被黎曦握着，两个人慢悠悠的走着台阶。一层层，又一层层。


——好像原本不用走这么慢的。走到一半的时候，苏堇突然想起来，以他们两个人的轻功水平，原本是不用走这么慢的。


陆思远没有来迎接他们。一路上走过来都很安静，苏堇不知道这几年师兄做了什么整顿，他对这个确实没兴趣。


哥哥毕竟是开创这个地方的人，他的坟就在后山。听说师哥要每个拜师的人都去那里拜一拜他，苏堇对此一直没有发表意见。


他很多年没有来过了。苏堇不信鬼神，也不觉得来祭拜有什么用。好像只是太久没有回过来过了，到有一天，他想起中元节要到了，才想起那个走了很久的人。


黎曦没有说话。他们没有备纸钱，没有备香烛，连花束都是苏堇临时起意买的。亮黄色的花束被安置在石碑前面，苏堇没有说话，他只是伸出手摸了摸碑石——那上面除了他哥哥的名字以外什么都没有写。是仿苏凝过去写的字刻的，笔画间好像还都是他熟悉的气息。


“今天赶回去的话太急了。你都这么久没回了，在山上睡一晚算了。”


苏堇旧时的屋子没有人住，摆设都没有改变。书架倒是空了，他们搬去岛上的时候，苏堇把自己屋里的东西全拿走了。最顶层的楼阁空间不大，给小孩子睡的床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好像有点小了。黎曦把被褥都扯下来，直接铺在了地上。


“你小时候就在这里长大？”


楼阁建的不高。黎曦没办法在室内直直站着，干脆就一屁股坐地上了。苏堇坐在窗边，像他小时候那样子，望着天边的月亮。


“……这地方的名字，是哥哥随口取的。他抱我坐在屋顶上，见我望着月亮，就给这地方取名叫望月山庄了。他懒得再多取几个名字，一股脑的，把这地方所有东西前面都冠了望月两字——就算是解决了。”


苏堇记得很多东西，记得他看过的古籍里的每一个词句，可是已经记不太清楚自己童年时每件事情的细节了。


“……阿堇，你信这世上有鬼吗？”


“我不信。”苏堇摇头，“可是我好想再见他一面。”


“……你要是想的话，就在这里多停一段时间吧。我觉得孩子们在岛上没什么问题。”


“不用。明天就动身回去好了。”


高山上的夜很冷。苏堇睡不着，轻手轻脚的起来，但还是被根本没有打算睡的黎曦揪住了手臂。他们从窗户里翻出去，在山上踱步。踩上屋顶的时候黎曦才有点后悔，他应该带一件外衣出来。


后来他们两个人跳到窗户前，坐在屋顶上。苏堇说，他小时候，哥哥是坐在这里陪他看的月亮。黎曦想，可惜今天晚上的月亮被云遮的严严实实的。不知道在这里安静的坐了多久，苏堇倚着他安静的睡着了。黎曦抱着苏堇，跳下屋顶——毕竟这样子不好钻窗户。


苏堇房里的床还是那一张，躺下一个瘦削的孩子绝对绰绰有余，现在睡下一个苏堇也还有点空隙，可惜不能多睡下一个黎曦。黎曦把苏堇放在床上，看他还睡的安稳，掖好被子关了窗户，又出去了。


他不知道苏凝到底喝不喝酒，但他还是提了酒过去。走在路上，他觉得自己思考这些事情简直太荒谬了。


苏凝的墓周围真的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天天有人打扫，但怕是没人烧纸钱点蜡烛。黎曦把那壶酒完完全全浇在了碑前的土地上，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个香囊。


香囊已经不香了，那是很久以前的东西，苏堇绣的。绣的不太好，苏堇也没有再绣过第二个。里面塞的都是桃花的花瓣，放些时日就没了一点味道。那已经是苏堇哥哥走了之后很久的时候了。


黎曦在碑前挖了个浅坑，把香囊放了进去。


“——你便放心的把他交给我吧。”


黎曦回房的时候，苏堇正蜷成一团睡着。狭小的床上挤不下他，但他还是执意爬上了床。看了看，感觉实在没有自己能躺下的地方，黎曦抱起苏堇，窝在了铺在地上的被单上。黎曦莫名其妙的想起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突然觉得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苏堇的睫毛颤了颤，然后黎曦就被苏堇握住了手，十指相扣。


黎曦笑了。


“有梦见什么吗？”


“……哥哥。我梦见哥哥了。”


“他和你说什么了吗？”黎曦问他。


苏堇突然睁开了眼。他把头倚在黎曦的肩上，如猫儿撒娇一样蹭了蹭。


“他说……他说你是个傻子。”


“他没说你也是个***？”


“他不用说，因为我知道。”


云层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了。苏堇动了动，整个人倚在了黎曦身上，他看到窗台上撒下的一片银白月光。


“我很高兴。”苏堇顿了顿，然后又重复了一遍，“我很高兴。所以我们明天就回去吧。”


“好。”黎曦亲了一下苏堇的侧脸。“我们明天就回去。”

中元发糖中秋发刀，写这个的时候我是暗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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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说过嘛，这帮兔崽子一个都不会回来的。反正当年我和你出去的时候也这样，成天成天的只想和你腻在一起，哪里知道什么中秋春节的……嗯，天道好轮回？你不喝酒，那你就看着我喝吧。”


本来这个中秋他不该一个人过的。可惜老五老六那两个不安分的家伙还是想出去，他最后没拦。反正一个两个的都长大了，他再拦也不像样。


“反正他们两个人是自己不好好学，按他们那幅滑头的样子，我觉得他们肯定会拿我出来压的，应该不会出大事。反正……希望如此。真出了事我也没办法，隔着那么远，谁也护不了谁……”


黎曦倚在苏堇的墓碑上，土地下长眠的是他的爱人。


黎曦在刚来岛上的时候想过很多。他觉得自己素来不是能在一个地方长期逗留的性子，总在想几年之后自己的痛苦生活。可是生活像流水，平稳的从时间里滑过，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在这里住了也有近三十年了。


“……今年中秋，就剩我能和你过了。”


这岛上本来是很热闹的。三个半大不大的小不点被他们的哥哥姐姐牵着到处跑，他们的几个老友同他们一起坐在崖顶上的亭子里，耳畔都是嘈杂声，苏堇还笑他，说他听起琴来，周围再吵也能睡着，真是天生和这些东西绝缘。


那时候他想，绝缘就绝缘，我觉得我现在这样活的也挺好的呀。漏壶里的水声滴答滴答，他今天早上觉得摆着漏壶又不用简直糟蹋，就加了水进去。岛上静悄悄的，只剩下几个老奴留着，他们也都是没事不说话的人。他坐在漏壶旁边听着最后的声音，觉得恍如隔世。


“我想着吧，我再留着也没意思你说是吧……要我一个人孤单单住在这里，那还不得要了我的命。你看看，我都闲到坐你坟旁跟你聊天了，再过个三年五载的，别人上来看到我成天抱着你的碑唠唠叨叨，不得以为我疯了啊——其实吧，指不定我三年五载之后能不能正常的活着呢，搞不好我还就真疯了，给这岛无聊疯的。”


昨日，他是坐在那大宅的屋顶上，看着家里老五老六牵出船跑路的。他是觉得这两个家伙学艺不精，只有一肚子的坏水且质量不高，遇上真正厉害的人根本不顶什么用。可是他们两个人成天都是一副无心学武的样子，好像他再留这两个家伙几年都不顶用，他也就算了。


码头停着不少船，那两个家伙偷了艘不大不小的，其实怪显眼的。这两个家伙恐怕以为他晚上不会闲的往码头这边看，但他难道还不清楚自己俩孩子心里那点小算盘打的什么东西吗。


走了就走了吧，出去闯荡也好，孩子们年纪都大了，他也不想表现的像个操心至极的老父亲。这一趟出去能不能活着回来就各凭天命吧，他也不可能保护这些家伙一辈子，何况他也不想这么做。


苏堇走的很普通。黎曦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他只是觉得这一天来得稍微早了一点，孩子们都还没有长大。白纸糊出来的铜钱漫天飞舞，像在下雪。可惜这种海岛上是不会下雪的，不然，苏堇死的时候，应该是漫天飞雪的。


那一定会很美吧。


黎曦拿起酒壶，自顾自的喝了一口。醇香的酒液从细长的壶口里流出，黎曦不由得发出一声喟叹。


“阿堇，我要走了。陪你过完这个中秋，我就要出岛。我带上你那半边玉佩，就算是和你一起吧——我总不会丢下你的，你也总不愿意被我丢下。也不知道我这不信神不信鬼的人在这和一块石头唠嗑个啥，但也没别人会听到，我在这里自言自语，总不会有人骂我傻子吧——也就只有你天天骂我傻子，现在也给埋土里去了。你看，我现在头发都给留了这么长了，垂在后边。黎枳小时候可爱抓你头发了，现在她也长大了，不抓头发了，我这头发留起来也没顶上啥用。你说我天天待这岛上，也没人看我啊。想我入岛的时候也是风华正茂，你看看我现在，都五十了，出去人家也喊我大叔，说不定人小孩子都喊爷爷了。唉，你说岚儿咋还不给我抱个孙子孙女啥的回来呢，这也有五六年了，也没见动静，我和你五六年的时候……哦，不对，好像那时候也还没呢。虽然这帮兔崽子出生的时候把咱俩烦的要死，但婴儿的脸软乎乎的，还是蛮好捏的……你要是还活着，听见这话一定要说我的。”


黎曦仰头还想再喝一口酒，却发现酒已经喝完了。他哈哈的笑了两声，随手把酒壶甩到了旁边。


“思量。能几许，忧愁风雨，一半相妨，又何须，抵死说短论长……我又跑调了是吧，你天天说我跑调来着，估计是没唱准。我这辈子反正是和音乐无缘了，还好和你还有点缘分。”


他从身侧扯下那枚洁白的白玉佩，看着看着，他又笑了。


“哎，愚弟，又该陪贤兄出去乱逛啦。行侠仗义，英雄救美，陪我成为江湖传说啦。”


晚风吹落秋日的残枝败叶。黎曦用手指一遍遍描摹苏堇墓碑上的文字，褐色的发遮住他浅灰色的眼睛。


黎曦还记得那个中秋，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中秋。老二刚出生的时候不是特别闹腾，他们才刚刚住到岛上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苏堇大少爷在厨房里窝了十多天，最后端出一盘月饼来。月饼是豆沙馅的，味道也甜滋滋的，不知道加了多少蜂蜜揉在面粉里。


苏堇说，你都看不见，你吃月饼的时候笑的恶心死了。黎曦说，你也看不见，你看我吃的时候脸上那个表情也肉麻死了——可是你长得太好看了，你笑的再肉麻我也不恶心。苏堇说，呸，这时候你接起话来可真快。


屋檐下挂的风铃也是那年中秋苏堇刻的，黎曦只贡献了几个小巧的银铃铛。红色的流苏，木雕的小老虎，不知道苏堇那个从来不做这些事情的人用了多久才弄出来。黎曦闲时经常伸根手指出去拨弄那个风铃，听那东西清脆的响声，他就觉得高兴。


黎岚那天也吃月饼吃的很高兴，可是她吃了两个就腻了——怪苏堇，他做的太甜了，但他本人一副很满意这个调味的样子。黎曦也觉得唇齿间全是腻味，但是被苏堇那双墨黑的眼睛满怀希望的看着，他就伸出手来拿了一个又一个。直到后来苏堇按住他的手腕，颇有些惊讶的问他，难道你吃着不嫌腻吗。


腻是挺腻的，黎曦诚恳的说，但是你做的我都吃得下去。


苏堇说，你还真不怕吃出问题来。黎曦说不会的，我相信你不会谋杀亲夫。


桃花是春日的花。春天时这里漫山遍野都是桃花，层层叠叠，很是好看。秋日时的景象就不如春天了，颇有些萧瑟。苏堇那时候撑着头说，其实我们应该在里面种点枫树的，不然中秋的时候也不用说这种话。黎曦还记得，他当时侧过头去亲了一下苏堇的脸侧，说我觉得，你坐在这里比多少桃花和枫树都好看。


他就爱说这种话。他的苏堇天下第一，所有方面都是，没有人能比苏堇更好了。


老奴们也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们当中有些人本来就是厌倦了江湖纷争的日子来这里过清闲生活的，自然不会走，这偌大的岛也有人照顾一下了。还有那几只猫，也不会被饿着了。


猫终究只是普通的猫，那两只老猫死在了苏堇前面。先是那只胖胖的虎皮猫，然后是黑猫，只留下它们俩那堆猫崽子。那些猫崽子现在也都长成大猫了，又生下猫崽子，一代一代的往后延伸。


那只虎皮猫死的时候，苏堇红了眼圈。他从那只猫还是小猫崽的时候就养着它了，它身上那些肉也基本上都是苏堇喂出来的。苏堇的眼泪最后没滴下来，他们两个把猫埋了。


黑猫的年纪毕竟比虎皮那只小些，它走的时候苏堇身体也已经大不如从前了。它死在岛的边界上，失踪了好些天才给黎曦找到。它已经开始腐烂了，身体上开了个口，可能是过路的鸟以它充饥了。黎曦觉得很感慨，他没办法把它带回去，只好就地埋了。他没有和苏堇讲过具体的情况，苏堇得知它的死讯之后也只是叹了口气。


次年，苏堇已经走路都得扶着东西了。那年的中秋，苏堇就是在病床上过的了。苏堇走了之后，黎岚和黎枫两个人出去闯荡江湖了，黎曦就守着剩下那四个孩子。每年过中秋的人越来越少——这些兔崽子们春节也不会回岛上看他一眼的，何况是中秋。南焕已经笑他是鳏寡老人了，黎曦就朝他呲牙，说***的，你头发都发白了，还说我，老子还是风华正茂呢。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黎曦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提起了自己的长枪。两枚一黑一白的玉佩不太协调的被绑在一起打了死结，随着他的动作互相碰撞着。初升的太阳照射出来的光不如正午耀眼，他的背后投下一条细长细长的阴影。他登上那条供单人用的小船，提溜起了自己的行囊。


松开绳子前他回头，凝视着自己住了三十年的岛。它又同他们刚来时一样了，那样安静。


“——阿堇，我们中秋团圆过了，日后我恐怕再不会回来了……但是你再等等我吧，我们奈何桥前再相见。”

1.风+烟草+火烧云
苏堇呼出了一口烟雾。
他靠在小巷的墙上。红褐色的砖墙，他穿着风衣靠在那里，脑中无端想起不知道什么时候看见的街头热销漫画书封面的那个小男孩，那家伙身后好像也是堵砖墙。
——叫什么来着，柯南？苏堇摇摇头，他对这些东西没有兴趣。
中学前面人群熙熙攘攘。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外来的日本动漫突然席卷了这个充斥着年轻生命的地方。他在那小摊上面稍微流连了一会儿，后来按着人家的推荐，买了一本据说现在的高中生很喜欢看的书。
苏堇是明白的，大众不能代表个人。可是他不了解现在的孩子们到底喜欢什么，尽管他的男孩喜欢坚称自己并不同那些人一样。
跨世纪这天的晚上苏堇从大学校园旁边走过，他没有注意到这到底是那一所大学，只觉得耳膜震荡，里面的学生大概在开联欢会。那个时候他突然想起来，如果黎曦当年没有辍学，那家伙现在说不定也是这些欢呼的学生中的一员。
苏堇又吸了一口手里的烟。小巷的尽头处，他看到黎曦正朝着这边走来。他身材高挑，看起来自然不似少年。可是这张脸，苏堇想，这张明明还带着稚气的脸，黎曦分明就还是个孩子。
漫画书封面上的人有着夸张的肌肉，不知道要多少发胶才能固定的头发。苏堇兜里的翻盖手机似乎又有了新信息，可他懒得伸手去够。
黎曦走过来，搂住了他的肩。他顺从的离开了那面墙，和黎曦交换了一个带着烟草味的吻。苏堇觉得自己的脖子被握住，被那双力气大到可以直接扭断一个人的脖颈的手。那双手不像漫画里的那些人物一样线条夸张，此刻正温柔的在他的后颈上来回抚摸。
晚风拂过。
他们两个人并肩走向小巷的更深处。傍晚的火烧云从他们的背后一直铺到他们面前遥不可及的天际那一端，暖色的落日余晖从他们背后映来。
“礼物。”苏堇说。他侧过头看向黎曦，刚好让光照亮了他半边脸。黎曦一愣，封面上的漫画小人他也不熟。
“为了什么？”
“在刀尖舔血的日子里跨世纪了。”
黎曦低下头，吻住了这个说话不带主语的男人。
“我们。听到没有，是我们。”

（0）
我听说那个有名的音乐家自杀了。
我一直觉得，住在墓园旁边不是很吉利的事情。从我住的公寓往外看，刚好可以望见那处墓园。那是个普通的墓园，埋的人大多不被公众知晓姓名。我时常会听到礼炮和哀乐的声音，反正每天都会死人的。
前几个月，那个有名的将军死了，好像是战死的。那个自杀的音乐家我也知道，就是那位将军的爱人。
我不是个特别喜欢八卦的人，但当然，这些公众人物有关的东西我也不可能完全不了解。那位将军就埋在这片墓园里，不知道为什么不埋去更好的地方。前几个月消息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一辆高档跑车来了这里——我猜应该是高档跑车，因为那个车看起来和一般马路上跑的不一样。有人偷偷跟在这辆车后面，我猜是那个音乐家。

那位将军的墓好像正对着我的窗户。我看到那家伙在墓前埋了一朵白色的花，但我看不真切那是什么品种。后来我出于好奇，进去看了那里一眼——果然就是那位将军的墓。
最初几天的时候有很多人来这里献花，后来就没了。我一度怀疑那个音乐家是不是直接住在这附近了，我每天都能看见他在这里逗留。过了一两个星期之后，我就没看见他了。
后来我就听说了他自杀的消息。那天我看见天际有一只白鸟飞过，停在了那块碑前。
（1）
民政局自己来了。我逢人就这么说。民政局应该自己过来的。
我早就知道他们两个人是没有登记的，履历表上写的都是单身未婚，尽管他们已经同居了十几年。可能他们在国外办过婚礼吧，这些事情我不清楚。国内很少有同性情侣结婚的事情传出来，如果他们结过，我想这个消息我应该是会听说的。
我没听说过，所以我想他们是没有正式结过婚的。根据我听到的那些不知真假的流言，这两个人同居了快二十年。我在百度百科上查了他们两个人，苏堇——也就是那位音乐家，他今年才刚刚三十七岁。我用我小学学习的实用数学算了一下，不敢往下细想。黎曦毕竟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和人家聊他早恋的事情也不太好，何况他已经英勇就义了。
娱乐圈里面每天千变万化，我的手机总是给我推一些乱七八糟的明星绯闻。我无聊的时候也会翻看一下，不知不觉也认得了几个明星，记住了几条八卦。
现在的娱乐圈真是乱啊，我有时候会这样感慨一下。昨天还恩爱的情侣今天就吵架分手了，明天又宣布说是女方出轨，后天又说是男方出柜，大后天各大媒体又推翻自己的报道，大声宣布都是炒作，没有的事，两个人又恩爱如初。
苏堇和黎曦终究不是明星。我倒是有听过苏堇开音乐会的事情，大概是钢琴演奏。但是我也听说过苏堇是音乐天才，不仅作了一堆曲子，好像也精通很多乐器。也许他一个人就可以撑起整场音乐会，钢琴小提琴架子鼓吉他样样来遍——我不知道，我不是很喜欢音乐的人。
公司里坐我隔壁的很喜欢他，但我想她应该是苏堇的颜粉。比起有些人感慨的，苏堇作出的曲子里有文艺复兴的气息，风格与古早的艺术家一脉相承，她更喜欢向我谈论苏堇这次音乐会穿的衣服有多好看。他自杀的消息传出来后，她一副很震惊的样子。
她当然知道我就住在那个地方。在我给她看了白鸟的照片之后，她就一直想去我家那边亲眼看看——我就带她去了。
其实我觉得，那只鸟和其他人化作的白鸟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她坚持说这只鸟的羽毛更洁白，更柔顺，更美丽。总之我是不懂。那天晚上我坐在窗口看着那个地方，那只鸟还在墓碑旁边不断的踱步。
我不是特别相信公众人物的恋情的人，但他们能够让我相信爱情。
（2）
我在网上找了他们两个人的事情。苏堇原定这几天有一场音乐会的，现在也取消了。我看黎曦资料的时候发现他们这批军人回国和苏堇开音乐会刚好是同一天，大概我也能猜到他们原本的打算。
下午的时候我带了一束花去。那只白鸟安静的站在墓碑前，漆黑的眼珠紧紧盯着我。
我没由来的心中一紧。我可能和他对视了几十秒，然后我喊了他的名字——而那果然没有用。
我想也是，恐怕得要黎曦死而复生，苏堇才能跟着死而复生吧。那时候我掐掐日子，已经过了十多天了。
最近常有人来这里拍他的照片。情深至死而化鸟的人本就少见，何况是这种狗血故事。有几天我休息，睡到下午才悠悠起床，顺手就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可乐出来。走到阳台上的时候我就看到那地方黑压压一片，各种长枪短炮都对着苏堇。
各大媒体的报道纷纷出台，故事里的他们越来越深情。后来有了不知道怎么出现的他们两个人以前的相处模式，一派琼瑶风格——那一看就知道是编的。
晚上我拉开阳台的窗帘，苏堇就蜷在墓碑前。他白色的羽毛在月光下显得无比纯净，我突然很希望他能变回人。
那时候已经过了二十多天了。我心知他大限将至，但也难免希望能有奇迹出现。可世界运作的很正常，没有事情偏离他原本的轨道。
我掐着日子，算着第三十天的时候到了墓前。那只白鸟正在落羽，一片一片，一点点的遮盖住冰冷的墓碑。
我做不了什么。
我对他们本来也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可是这事情不可能不让我动容，毕竟我是天天看着苏堇在这墓边打转的。我又买了一束白色的花，放在了黎曦的墓前。
（3）
他也跟着去了，在三十天独自徘徊之后。于是这件事情也渐渐失去了他的新鲜感，几个月之后，我就再没有被推送过相关的热点消息了。
苏堇没有留下什么东西。听说他自杀那天在院子里放火，可能他烧了不少旧时的玩意。之前宣布要开音乐会的时候他说新作了曲子，但这些都没在他的房子里找到——大抵是烧了吧。
还有相册，据说也没有找到。我不了解他，也无从窥探他自杀之前在想什么。
我听说苏堇是放火自焚的，于是我忍不住去想象那个场景——那只美丽的白鸟从火光中飞出，飞向灰色的墓地，剩下是带着预热的灰烬。
我说不出什么。我只是在人家问起来的时候说，我觉得他们就是我心中的爱情。人家和我讲很多，讲苏堇这个人精神有点问题之类的，一说一大堆。
我摇摇头，我不是很想去了解他们的详情。我说，他们就是真的，他们就是。
他们是真的。

（0）
“哥哥，我背后为什么会有翅膀啊？”
苏凝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他想，他现在撒谎其实是没有意义的，因为苏堇学东西很快，他很快就会能够看懂文字，然后自己明白，这是一种病。
但是他还是伸出手，抱住了苏堇。小小的男孩睁大了眼睛，等待着他的回答。
“因为阿堇是天使啊。”他说。“但是千万不要扇动翅膀。它们会让你飞上天，再也回不来的。”
（1）
苏堇后来知道了，这只是一种病。他很感谢他哥哥的溺爱，在他哥哥死之前，他身边的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守护着这个秘密。等到他哥死了之后，他去整理遗物。苏凝的抽屉里堆满了治疗羽人症的书籍和资料。用不着谁来解释，苏堇明白。他没有吵闹，很安静的把书又放了回去。
扇动翅膀的话可能会没命，哥哥想要我活着。苏堇这样想着。
我也想要活着。
他背后的翅膀被固定架固定住了，哪怕是他自己无意识的动作也不会牵动那两双还不是很大的翅膀。他十四岁那年翅膀跟着长大了，他的衣服后背处被撑出了一个小鼓包。黎曦拿来剪刀，蛮横的剪开了两条缝。
“放出来嘛。”黎曦的语气像在耍赖。那两只小翅膀有柔顺的白羽，摸起来手感很好。黎曦也怕碰到固定架，只敢偶尔摸两把，稍微过个瘾就立刻收回手去。
那年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掀起来滑翔的热潮。十五岁那年暑假，他们两个人初中毕业，一块出去旅游。苏堇坐在海边写生，黎曦在他背后拿着相机拍他。
一个擎着巨大红色滑翔伞的人从那边划过，苏堇手中的铅笔一滞，他愣住了。那个人的背后有巨大的白色翅膀，在空中骄傲的舒展着。
后来他查到了那个人。算算时间，那个人今年也已经十八岁了，听说已经在滑翔中途失去意识好几次了，恐怕命不久矣。所有人，包括那个人自己，大家都心知肚明，那是因为他恣意舒展的翅膀。
苏堇十六岁那年，那个人被宣布死亡了，上天没有降临奇迹。苏堇在自己的速写本上机械的涂抹着同一个画面的不同角度——那双翅膀，和那个巨大的红色滑翔伞。他拿红笔细细密密的填满空白，从早到晚。
“为什么呢。”从操场打球回来的黎曦一愣。他看到苏堇站在天台上，所以特地上来找他。等到他上来的时候，苏堇已经坐在栏杆上了。他扯开了自己的头绳，黑发在他身后飘扬。
然后他看到苏堇的身子往后倒去。
“上天赐予我们翅膀，为什么不允许我们翱翔呢。”
（2）
千钧一发，但黎曦还是拉住了他。苏堇没有挣扎，好像已经预料到了这个动作。他们两个维持了这个动作一会儿，然后苏堇叹了口气。
“我没有想死。……黎曦，陪我请半天假吧。”
之后苏堇退学了。老实说，黎曦觉得这疯狂的很，但是他就是愿意陪苏堇一起疯。
“真的会死的，你怕吗？”
“我才不怕呢——我看你才怕。”
苏堇买了个滑翔伞，大红色的。他们在全世界精心挑选地点，找最专业的指导。
黎曦不是每次都会跟着他一起飞。有时候他就站在地上，举起相机，将苏堇展开翅膀的样子永远定格下来。他给苏堇买纱制的外套，给他戴桂冠，他觉得苏堇飞起来的样子像个真正的天使。
“它越长越大了。”
去掉了束缚双翅的固定架，苏堇肆无忌惮般展开翅膀。他甚至没有穿上衣，长发披散，赤裸着和黎曦相拥。黎曦伸出手去抚摸那些顺滑的白羽，分出眼角余光去瞥苏堇，看他用翅膀将他们两个人罩在一起。
“黎曦，明天是我十七岁——”
“嘘，不要说。”
苏堇伸出手来和他十指相扣，洒满阳光的露台上他们抵死缠绵。黎曦指尖摸过那双有了金边的翅膀，将头埋进了苏堇的颈窝。
（3）
黎曦拒绝别人说他是犯罪，他说这叫两情相悦。
苏堇不仅活过了十八岁，还生了个女儿。他的翅膀越长越大，已经不再适合穿衣服了。他宽阔的翅膀舒展开约有两米，上面生满了白羽。黎曦找来那件只在希腊神话故事的插画中才能见到的衣服给苏堇套上，拿起相机给苏堇拍了几十张照片。
他说，你何止是降临人间的天使，你简直是真正的神祇。
苏堇在十九岁那年病危，进了医院。一双巨大的翅膀让他甚至不能仰面躺着，他变得比从前更瘦。宽大的特制病号服虚虚的罩在他身上，黎曦走进病房的时候，苏堇还咧着嘴对他笑着。
“我不让他们切掉我的翅膀。”苏堇说。黎曦走过去单膝跪地，他抬起苏堇的手，在苏堇洁白的手背上膜拜般印下一吻，虔诚的如同修道院里祷告的圣女。
“他们要带走你，他们要带你回去。”黎曦说。“人类为了保存玫瑰盛开时的美丽将它照下来，在花枝间颤动翅膀的蝴蝶被制成标本……它们本会在美丽之后化为尘土，和这世界一同再次循环，可是人类不让，你说是为什么呢？……天放你入人间，却不许人间景仰你。……阿堇，天使是不会老的，可是人会。想要终止一件事物的改变，天也与我们相同，只能让死亡带来永恒的美好……”
“黎曦？”
黎曦猛地抱住了苏堇，紧的让苏堇窒息，几乎要锁死时间。
（4）
“——我为你永恒歌唱？”
黑发的女孩将柜子上的相框翻转，踩着板凳才终于能看清上面写的什么。刚刚学会识字的她用稚嫩的童音大声念出了上面的字，可年幼的她尚且不能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褐发的父亲从她的手里抽出相框，这一次他放到了更高的柜子上面去。
“为什么那个人有翅膀，他是天使吗？”
听见这个问题时，黎曦几乎连呼吸都为之一滞。他单手抱起他的女儿，另一只手用指腹轻轻擦过相框上少年的脸庞。
“……他是……对，你说得对，他是天使。”
“那他会飞吗？”
“……他会。”
“我也想飞，我也想当天使！”
黎曦伸出手，轻轻抚着他幼女的背，那里有两个嫩芽般的突起。黎岚窝在他怀里，睁着那双大大的黑色的眼睛，尚且不明白她的父亲为何声音颤抖。
“……嗯，岚儿也会成为天使的，也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