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个萌●∧●

文案君●ω●
乔知白：【摔剧本】
……
说好的忠犬呢？
凌子修：汪！^_^
某年某月某日，
乔知白在检查电子邮件时，突 然收到了一封……中奖通知。
“古代一月游，包吃包住包零花？”
乔知白不屑撇 嘴，点击删除，
“这种垃圾邮件居然没有被拦截？ 差评！”
于是一个月后……
乔知白打开电脑，利落地从垃圾箱里翻出邮 件，心情愉快地点开回复：活动很有意思，为此点 三十二个赞，以后再有类似的活动，欢迎回头找 我！
再于是……
凌子修：这么多年，哥哥你都没有变老呢。 凌子修：哥哥，我好想你，你想我么？
凌子修：还是说，哥哥你这次依旧想要离开我？
凌子修：无法容忍……哥哥不属于我这种事情呢……
乔知白：……
乔知白：等、等等，这画风跟之前不大一样……卧 槽，你左手锁链右手皮鞭的，这是几个意思？！
这年头……“黑化”也不能用了，泪目。
嗯，本文又 名【黑化吧，忠犬】表认不出来啊喂！ 咳咳，申请了一个群……欢迎抽打催文哈~想要申请 的童鞋们就加一下吧：群号：295867225

第一章
乔知白漫不经心地坐在电脑前，眼角余光扫过 桌面上弹出来的视频邀请，蹙眉想了会儿，最终还 是点了“接受”。于是一秒钟的连接后，桌面上赫然 出现了一张笑得傻缺到让人不忍直视的帅哥脸。
“小白，啊啊啊啊啊啊！小白！小白！！哥现 在特别激动你造么小白？哥现在都快哭了你造么小 白？！哥告诉你，哥有喜啦，有！喜！啦！”
“……”乔知白惊悚地将整个视频最小化，又稍 稍将身子靠后了些，斟酌再三，犹豫地开口，“你 去变性，并且还成功怀孕了这种事，你妈知道 么？”
“……”帅哥的笑僵在脸上，整个人如同死机了 一般，愣愣地与乔知白对视了好几秒，才纠结地反 问，“你是认真的么？”想了想，觉得有点傻，连忙 出言补救，“哈哈哈，我知道了，这是你新的冷笑 话对不对？”
乔知白似笑非笑地斜了一眼对面正在卖蠢的某 人，顺手将视频窗口挪到右下角，随手点开自己的 邮箱，一边回复邮件，一边有些不耐烦地开始赶 人：“好了，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别在我跟前弄 什么铺垫了。我这还有一大堆事等着处理，没空陪 你瞎白话。”
徐淼被乔知白一通抢白打击得无力，但好在同 窗四载，对此早就磨出了抗打击能力，挠了挠头， 马上满血复活，“嘿，嘿嘿，告诉你，今儿个晚上 吧，正好是我和佳佳恋爱两年三个月零一天的纪念 日，嘿嘿嘿嘿。”
“……真是一个值得纪念的好日子。”乔知白诚 恳地点了点头，然后毫不停留地继续点开下一封邮 件，一边噼里啪啦打字，一边懒洋洋地戏谑，“俗 话说的好，月黑风高夜，杀人，咳，我是说，浪漫 告白时。看来你小子没白瞎一个如此别致的纪念 日，敢情是趁着这喜大普奔的好日子跟人家求婚 了？”
言罢，稍稍顿了顿，又瞥了瞥徐淼虽然呆得要 死，但是勉强还能够得上帅气二字的蠢脸，痞气地 挑了挑眉间，“看你这么春暖花开，笑得一脸淫、 荡的样子，估摸着还很狗屎运地还被佳佳那丫头接 受了？啧啧啧啧，真是……”
徐淼一脸如遭雷击的表情，不可置信地看了乔 知白三秒，然后崩溃，“你能不能给当事人一个在 你这个大光棍面前嘚瑟的机会？能不能？！你让我 秀一下恩爱会死么？会么？！你少说一句没人把你 当哑巴，没有！！另外，什么叫狗屎运？这明明是 水到渠成的事好不好？你这个……”
被马教主附体的徐淼攻击力加到MAX，实在 被吵得头疼的乔知白不等徐淼继续发挥，眼疾手快 地戳中了视频窗口右上角的性感红叉逃生，然后， 整个世界就清净了。
看着关掉视频后，□□上不断闪烁的徐淼头 像，乔知白勾起唇笑了笑，直接无视。
加快速度处理完所有邮件，乔知白这才松了一 口气。正准备关掉电脑上床休息了，在这时却偏偏 又收到了一封新的邮件。
“古代一月游，包吃包住包零花？”乔知白视线 快速扫过整个屏幕，而后在邮件首行，醒目的红色 加粗字体“恭喜您中奖了”处停了停，随即玩味地弯 起了唇角，“这是什么？传说中的诈骗邮件？”
视线再向上移了移，发件人处，“计穿委办事 处”六个大字赫然在目。
“‘办事处’这种一点也不高大上的名称居然会被 用上？至少也得是个什么公司才好糊弄人吧？”乔 知白轻轻笑了一声，随后毫不迟疑地将邮件选中， 点击删除，“这种垃圾邮件竟然没有被拦截？差 评！”
将电脑电源关掉，看了看时间，已经将近半夜 十一点。这个时间对于夜猫子一族算是夜生活刚刚 开始，但是对于乔知白来说，却已经有些迟了。
快速地洗了一个战斗澡，将第二天要做的事随 手在便利贴上记下来，然后才舒舒服服地躺在了自 己的大床上。
“一转眼，竟然连徐淼这种蠢萌也要结婚 了，”乔知白模糊地笑了笑，侧头瞄了瞄自己空荡 荡的大床，然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随即又笑骂一 声，“才刚刚毕业一年，又不是真的等不及了，一 个个都那么快死会干什么？急着收回份子钱 么？！”
略有些烦躁地闭上眼，翻了个身，乔知白伸手 将被子又拉高了些，直到盖住了自己的半张脸，随 后，才仿佛安心了一般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刚过五点，乔知白就准时地清醒了过 来。摁掉还没来得及响的闹钟，伸手抓了抓头发， 掀开被子干脆利落地起床。
已经过了秋分，虽然因为是在南方，天气还算 不得冷，但是白天的时间却是明显地短了许多。
乔知白将窗帘拉开，探头看了看窗外，尽管过 了五点，天色却还是沉得很，看不出一点要亮的意 思。
转回到卫生间，简单地将自己收拾干净，正想 着要不要去厨房弄个煎蛋当做早餐时，手机铃声却 恰好响了起来。乔知白顺手接通电话，电话那头， 一个活泼甜美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学长，我是 周可，你现在起来了么？”
乔知白“嗯”了一声，走到卧室，道，“已经可 以出门了。”
“那太好了！”周可激动地提高了一点音量，随 后，一阵模糊的声音响起，像是电话那头的几个人 凑在一起商量了几句什么之后，才又让周可对着电 话这头的乔知白道，“对了，学长，这次出外景为 了节省时间，你能先把衣服换上再去明霞湖么？我 们到了那里简单给你化个妆，就能直接拍了，你觉 得怎么样？反正大清早的也没有什么人会看到。对 了，小美给你准备的那套衣服还合身么？要是不行 到时候再用线绞一绞。”
“不用了，衣服大小很合适。”乔知白侧头瞥了 一眼放在床上的精致长衫，右手的食指轻轻在手边 的书桌上点了点，“那就这样吧，二十分钟后在明 霞湖碰面。”
“好的，谢谢你啦学长！！”周可格外活力的声 音透过手机清晰地传递过来，“我们会努力把你拍 得美美哒！真哒！”
乔知白挂完电话，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 阳穴。是自己已经老了还是怎么的？他的这个小学 妹还真是……永远都那么精力充沛啊。
同为Z大的学生，乔知白比周可大了三届。虽 然对于这个赫赫有名的Z大一棵草神交已久，可严 格意义上，周可在Z大时是并没有怎么接触过乔知 白的。
但是，好在这世界上有一种萌物叫做“毕业典 礼”。一年前，乔知白在毕业典礼上的惊艳演讲让 周可惊为天人。作为一名cosplay爱好者，并同时 担任了cosplay社团副社长的周可，见到乔知白， 立即扑倒在了他的西装裤下。纵使乔知白是已经毕 了业的陌生学长，周大社长也硬是厚着脸皮，死乞 白赖地拖着乔知白做上了社团的御用coser。
虽然一开始是迫于周可的无敌厚脸皮才不得不 答应下来的事情，但是一年下来，社团里积极有爱 的气氛，还有cos各种不同人物的感觉，倒是也让 乔知白觉得颇为有趣。
顺手将电话搁在书桌上，径直走到床边，弯下 腰将床上的衣服拿起，按照步骤一点一点地穿了起 来。
不得不说，这次社团里对他的服装做得可真是 用心。乔知白对着等身镜，仔细看了看衣服的效 果：他这次cos的是一个古代侠客，所以衣服选用 了装逼必用的白色轻衫。但是连衣服上面的银色暗 纹都绣得这么仔细的，真是难为小美他们了。
将配套的长剑装备好，再将该带的东西塞到自 己的背包里，再次检查了一边，确定没有什么疏漏 了，乔知白这才赶紧出了门。
明霞湖是一个人工湖，离乔知白租住的小区并 不很远，抄近道的话，走路也只要十多分钟。
乔知白出门的时候已经五点半了，再过一会 儿，小区里晨练的人就该多起来了。即使这些年 cosplay已经开始被大众知晓，但是出外景时被围 观还是在所难免。虽然围观的人并没有什么恶意， 但是每当这个时候，乔知白总有一种化身为动物园 里供人观赏的猴子一般苦逼的感觉。所以为了避免 这种情况，乔知白一般都会选在人最少的时间段出 外拍摄。
天色隐隐有些要亮的意思了，乔知白想了想， 还是决定抄近道。
这一片离市中心较远，所以绿化做得很是不 错。小区后面，竟然还有一片很是美丽的竹林。穿 过这片小竹林，约莫再走几百米，也就到了明霞湖 了。
但是，问题就在于，今天的事情好像有哪里不 大对的样子。
乔知白皱了皱眉，放缓了步子，朝着四周望了 望。入眼之景全部都是碧绿挺拔的翠竹，看起来很 是赏心悦目……滚蛋。他怎么不记得，这片小竹林 什么时候竟然这么大了？
即使没有计时，但是乔知白能够肯定，自己绝 对已经走了不止十分钟了，但是走来走去，居然还 是处在这片竹林里。而且根据时间来看，现在也差 不多该天亮了，可是等乔知白抬头去看天，却奇怪 地发现天色依旧如之前一般颜色。
乔知白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手机，手机上却连 一点信号都没有。
心中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视线又扫了扫时 间。五点三十三分。只过了三分钟。可这怎么可 能？
乔知白抿了抿唇，将手机放回到包里，转头看 了看来时的路，却发现那本来可以容一人走过的小 径不知什么时候被密密麻麻的竹子给遮盖了个全 乎。
——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乔知白有些崩 溃。
但是事已如此，为今之计也只有继续往前一条 路了。乔知白用力抓了抓手上的背包，竭力平稳了 一下心神，然后开始加快了自己前进的速度。
不知过了多久，已经走得有些力竭的乔知白突 然感觉到了一丝亮光，等他再抬起头来向前看时却 惊异地发现，透过竹子他竟然看见了前方百十米外 就有一条笔直的大路。本来已经没什么力气的乔知 白仿佛突然满血复活，紧盯着那条路，几乎是小跑 着一样冲出了竹林。

第二章
但是即便是终于走出了那个莫名诡异的竹林， 事情却好像也并没有就此结束。乔知白站在路边， 先是纠结地看了看面前完全看不到任何路标的大 道，而后又更加纠结地看了看身后的……大道，千 言万语在心中最终最凝成了一句话：你他妈的逗 我？！
没错，就在乔知白成功走出竹林之后，乔知白 惊悚地发现，身后的那片竹林竟然不见了。一丝一 毫都看！不！见！了！
呵呵呵呵，一片会自己变大，而且能够瞬间消 失竹林，呵呵呵呵。乔知白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纵使此时此刻乔知白已经觉得自己快要被玩坏 了，但是既然没被这些怪力乱神的非科学现象弄 死，那么生活就还是要继续。而且，眼下当务之 急，是乔知白必须先去找个人来问一下自己现在到 底是被弄到了哪个犄角旮旯里了，他必须马上、立 刻、马不停蹄地赶紧坐车回家！他还有很多工作要 做的好嘛！
……嗯，当然，在此之前，乔知白觉得，如果 能先将自己的肚子填饱，那必然是一件极好的事 了。
乔知白摸了摸自己已经开始抗议的肚子，有些 无奈地叹了口气：早知道遇上这么个鬼情况，早上 他该先在家里吃完早餐再出发。
如此这般，乔知白拎起自己的包，沿着现下唯 一的一条道儿，又开始马不停蹄地赶起路来。
这一次倒并没有走很久，不过二十多分钟的时 间，远远地，乔知白已经能够看见城镇的影子了。 但是，很重要的一点是……这种古色古香的建筑， 真的没问题吗？
乔知白停在城门外约莫百多米的地方，神色复 杂地看着正在守城门的将士和三三两两从城门进出 的行人。
如果单单是建筑，乔知白还可以自我催眠，他 这估计是来到了哪一个保存完好的古村落，但是， 整个中国有那个古村落保存得这么原汁原味？竟然 连里面的人都全部统一穿上了各式古装？别他妈的 搞笑了好么？！
乔知白觉得自己的脑袋正隐隐发疼。
穿越。这是乔知白唯一能想到的词。可是，这 怎么可能呢？怎么偏偏就让他赶上了呢？
乔知白正思维混乱着，背包里，一个熟悉 的“叮咚”声却在此时突然地响了起来。
这个是……收到信息的声音？乔知白瞳孔微微 收缩了一下：可是，之前自己在竹林里的时候，不 是就已经接收不到信号了吗？那现在的短信是怎么 回事？
脑中虽然惊疑不定地闪过无数个靠谱不靠谱的 想法，手上的动作倒是不慢。乔知白单手拉开背包 拉链，另一只手伸进包里，迅速将上面的手机掏了 出来。
解开手机的密码锁，简单明快的桌面便呈现在 了眼前。桌面的左上角，一个可爱的小信封图标在 此时显得格外抢眼。乔知白望着那封穿越时空而来 的信息，眉头一点一点地蹙起来：问题在于，即便 是现在，他的手机依旧一点信号也没有。那么这封 信息他是究竟怎么收到的？以及，是谁发来的？
乔知白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咬了 咬牙伸手点开了信息。
相比于乔知白此时沉重莫名的心情，这条短信 的内容倒是格外活泼明朗。信息的字数不多，一眼 就能扫完：特大喜讯，亲，你的古代一月游已经正 式开启，祝愿幸运的您在此期间旅游愉快，么么 哒！PS，本次旅游完全免费，请中奖者放心享受 XD！
古代一月游。中奖通知。乔知白蓦然想起昨天 睡觉前收到的那封“诈骗邮件”，顿时恍然大悟。重 新在手机屏幕上扫了扫，果然，信息的发件人处， 依旧是霸气侧漏的“计穿委办事处”六个大字。
尽管觉得事情有些脱离了轨道，但是不可否 认，在看到这封短信之后，乔知白整个人终于安心 了下来。
即使到目前为止的这一切实在是有些超过了乔 知白的理解范围，并且确确实实地颠覆了他之前二 十三年建立起来的马克思唯物主义世界观，但是根 据这个劳什子的中奖信息，至少能让他知道，他的 这次莫名其妙的“穿越”还是有时限的。
而且时间不过一个月，也不算是很长。乔知白 在心中默默盘算，本来自己前段时间也计划着要去 什么地方旅游调整一段时间，不过一直碍着没有好 去处，才一直将计划搁浅下来，这次倒也算是赶巧 了。
更何况……乔知白又看了看远处巍峨的城门， 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缓缓勾出一个笑来：来古代旅 游什么的，这可真算是独树一帜了。只可惜没有人 可以分享这种新颖别致的经历，乔知白暗自琢磨， 如果一个月后把这件事告诉徐淼他们，估计会被当 做妄想症患者的吧？啧啧。
在把自己重新定位为时空旅游的观光客后，乔 知白的心情明显变好不少。低头打量了一下身上的 衣着，又侧头瞥了瞥自己已经装备好的超长假发， 心中不由得开始庆幸今天准备cos的人物恰好就是 一个古代角色。
要想成为一个好的coser，对于cos的人物必须 要理解得透彻，这样才能抓住整个人物的神韵。
在一个多星期前接受了周可的委托后，乔知白 秉承着敬业的精神，顺带着将古代有关的礼仪、知 识也顺便恶补了一下。嗯，虽然了解得并不算多么 透彻深入，但至少他现在终于知道，在古代的现实 生活中，一般百姓买东西多半是用铜钱，而不是电 视上常演得那样动不动就相当豪爽地一掷千金。
嗯？慢着，但是，银子什么的……乔知白动作 顿了一下，而后深思：他现在手里只剩三张粉色毛 爷爷，不知道拿去卖包子的话，那些小贩收不收？
乔知白正认真地考虑着，突然手上却猛地向下 一坠。乔知白被这猝不及防的变故一时间险些弄的 重心不稳。
好不容易将重心稳住，侧头若有所思地瞥了一 眼自己一瞬间变得格外笨重的背包。好像又有什么 不得了的事发生了的样子。乔知白想着，将包搁在 地上，手脚利落地准备打开包检查一下。
然后，一整包白花花的银子刹那间就刺痛了乔 知白的眼睛。
伸手捡起银子上的一张卡片，卡片上用得是特 别可爱的幼圆字体：为了提供最完美的旅游活动， 本次旅游期间一切费用由本办事处全权负责。另， 计穿委还将不定时附赠一系列有助于您在此更好地 生活的各种辅助道具。满意的话，记得五星好评哟 亲！
乔知白一字一句地看完，然后甚是满意地将手 中卡片收了起来，随即丝毫不嫌累赘地将整个背包 单手拎起，一时间，他感到了来自整个世界的满满 善意。
另一头，计穿委办事处。
“怎么样？搞定了没？”一个俏皮可爱的娇小少 女伸手拍了拍正在高速操作着系统的鸡窝头青 年，“这次选中的中奖者对我们推出的活动还满意 么？”
鸡窝头青年抬起惨白似鬼的脸，幽幽地看了一 眼少女，“组长，为什么我忙得像只狗，但是你却 还是这么悠闲？安抚那些强迫中奖的穿越者，这难 道不应该也是你的工作么？”
少女眨巴眨巴眼，表示无辜：“所以，我有一 直在很认真地监督你工作啊。我很看好你、很信任 你哒，真哒！”
“……”
“所以，千万不要辜负我的信任啊骚年。”少女 笑得甜美，“加油吧，骚年！”
“……呵呵。”

第三章
不知道其他初入异世的穿越者一般是个怎么样 的心情，反正得到生活保障，衣食住行都不拘花费 乔知白小日子过得实在很是舒畅。
拎着自己的背包进了城后，乔知白做的第一件 事就是赶紧找家客栈，然后点几个菜来填饱自己的 肚子。
虽然对这座陌生的城市毫不了解，但是好在古 代的建筑规划得很是讲究格局布置，道路平整地从 一头就能直接看到另一头不说，酒楼食肆这种功能 类似的店铺分布得也比较集中，所以这次乔知白没 费什么劲儿就如愿找到了一家看上去还比较靠谱的 客栈。
从外表来看，这家名叫“百味楼”的客栈很合乔 知白的胃口。即使是细节方面的装修，也同样精致 得毫不含糊，虽然不过分奢华，但是简单之中别有 一番清幽雅趣，乔知白看着觉得有点意思。
虽然根据天色推测，现在应该还不是什么饭 点，但是整个楼里的客人却依旧很多。乔知白一走 进百味楼里，一个看起来虎头虎脑的讨喜少年便连 忙微微弯了腰，满脸笑意地迎了上来：“哟，这位 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即使已经饿得可以吞下一头牛了，但是为了秉 持在外人面前“宁死不能毁形象”的信条，乔知白依 旧还是人模人样地端住了自己的架子，只淡淡瞥了 一眼小二，随即丢了一锭银子过去，“给我一间上 房，然后待会儿做几样招牌菜，直接送到我房里 来。”
小二看着手里的银子，连忙点了点头，右手将 肩上的白毛巾向下一甩，一边做了一个“请”的姿 势，一边笑呵呵地道：“客官请跟我楼上来，您要 的饭菜马上就能送到。”
乔知白甚是满意地颔首，跟在小二的身后，径 直去了自己的房间。
百味楼布置品位不俗，楼内的上房便更是如 此。房内的东西并不很多，但是用料看上去都很精 细，正中摆着的红色圆木桌上放了一个挺漂亮的鎏 金香炉，此时已经点了不知名的熏香。香味不很 浓，只隐隐约约地飘散开来，闻起来让人觉得极为 舒服。
乔知白将自己的包搁下来，不紧不慢地走到窗 边，伸手推开面前那两扇雕刻精美的木窗，窗外的 景色便映了进来。窗外的行人很多，熙熙攘攘的， 不时地停下来，跟路边的小商贩说着些什么，很是 热闹和谐的样子。
乔知白笑了笑，又伸手将窗户关了起来。
百味楼里的人做事也很有效率，不过二十多分 钟的时间，小二便已经将乔知白要的饭菜给送了上 来。
菜式不多，也就是个普通的三菜一汤，但是味 道还是不错的。也许是因为使用的鸡啊、鱼啊什么 的都是无污染不掺假的东西，所以尝起来乔知白倒 是觉得肉质鲜美得很。
既然已经吃饱喝足，那么也就该干点正事了。
在经过对前来收拾碗筷的小二一通旁敲侧击， 以及不动声色地在百味楼里听了一天墙角后，乔知 白终于勉强地对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有了一个初步 了解。
简单言之，他现在所在的地方叫做“名隐城”， 正处于大宇王朝与玉珑国交界的地方。虽然名义上 算来，名隐城是属于大宇王朝的国土，但是实际上 大宇王朝对于名隐城的控制力并不强。相比之下， 名隐城倒像是一个国中之国，靠着微妙的地理位置 和历来强大而神秘的城主以一种强悍的姿态存在了 下来。
是的，没错，乔知白从容地抿了一口茶水：他 现在所处的时代，并不是他所知任何一个古代中国 王朝。嗯，一言蔽之，那就是，他穿越了，而且还 是架空时代，真是……喜大普奔。
不过好在只是过来这边旅游一个月，又不是做 这里的常住民，乔知白虽然有些郁闷，但倒是很快 就将自己的心态调整了过来，紧接着理智无比地安 慰自己：架空历史什么的倒也好，要是真是在地球 上的古代王朝里，自己一不小心做了什么，弄出个 蝴蝶效应，把未来世界里的自己给整没了可怎么是 好。
这么一想，乔知白便立即又淡定下来。不就穿 到个平行空间的古代去了么，多大点事儿呢。
是夜，经过一整天匪夷所思的事情洗礼的乔知 白终于有空来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首先，他穿越了。然后，时限一个月。最后， 有着计穿委办事处的加持，花费全免，而且甚至还 会有后续不定时的新装备更新。
乔知白认真点头，简直不能更贴心！
将自己的背包提溜过来，习惯性地准备再检查 一遍，但是，一秒钟后，惊悚的事情发生了：因为 乔知白发现，自己的东西不见了。那些银子啊、手 机啊还有自己带的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竟然全都 不！见！了！
好吧，也不是全部。乔知白伸手拿出包内唯一 剩下的一个精致锦囊，暗自深思这个东西是什么时 候钻到自己的背包里去的。
而且，所有东西都神秘失踪后，你却依旧岿然 不动什么的……
“你很可疑啊，锦囊君。”乔知白戳了戳锦囊上 绣着的青竹，笑眯眯地开口。
随后，手脚利落地打开锦囊，果然，自己消失 的那些东西正井然有序地被装在这个看起来不过巴 掌大小的锦囊里。乔知白伸手摸了摸，一张花纹图 案极为眼熟的卡片出现在了眼前。
“送福利啦！亲，你是不是还在为笨重的行李 不好携带而纠结？你是不是还在为杂乱无章的包裹 不好整理而痛苦？计穿委牌乾坤袋，有了它，您将 再无后顾之忧！计穿委牌乾坤袋，你，值得拥 有！”
“还真是……业界良心啊。”乔知白被感动到 了，抹了一把根本不存在的泪水，感概道，“这次 必须好评。五星好评不解释！”
第二天一大早，被强大的生物钟控制着，乔知 白又定点准时醒了过来。外面的天色刚刚有些亮的 意思，但是街上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了。
乔知白睁开眼，看着雕栏画栋古色古香的屋内 摆设，还不甚清醒的脑子一时间有些懵，甚至产生 了些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不过好在不消片刻，乔 知白整个人就完全清醒了过来。
既然已经醒了，乔知白也就不再打算赖床。毫 不拖沓地掀开被子起了身，招呼小二送上洗漱的用 具，而后快速地将自己收拾了个干净。
一边用毛巾擦干手上的水渍，一边乔知白便开 始不动声色地向小二套起话来。
“我是外乡人，对名隐城不甚熟悉。不知道这 城内有没有什么值得一看的地方，好让我去游赏一 番。”
小二性子是个伶俐的，听了乔知白的话，便立 马回答道：“名隐城处在这偏僻的地界儿，要说风 景古迹，肯定是没有大宇王朝的花州那边出色。 ”将乔知白已经用完的脸盆一端，笑呵呵地道，“不 过咱们名隐城从来也不是靠风景吸引人的。咱们这 儿，最有名气的其实还得算是那些市面上千金难求 的稀罕东西！”
乔知白来了点兴趣：“怎么说？”
小二口齿伶俐地道：“大宇王朝早些年和玉珑 国打得厉害，双方各自便封了来往的商道。现在， 若是想要两国的稀罕东西，那些商人只能通过咱们 这名隐城。客官你听，今儿个外面是不是特别热 闹？”
“怎么？有什么好事儿？”乔知白挑了挑眉头。
“可不是。”小二点了点头，笑道，“名隐城里 每个月初都会举行一次规模很大的赶集会，一直持 续三天。在这三天，各种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都会 在这里参与交换、拍卖。许多人就是冲着这个来咱 们名隐城的。客官您也是运气好，若是您再晚一 天，估计这城里的客栈空房都要被人给占满了。”
当小二的个顶个都有一个好口才，经过人这么 一说，本来就有些心动的乔知白这下是彻底对这个 集会燃起了兴趣。
轻轻“唔”了一声，将端着脸盆的小二挥退了下 去后，乔知白若有所思地重新走回到窗户旁边，侧 了身透过半开的窗户向外望去。果然，楼下的人流 看起来已经更多了几分，“集会么？听起来似乎挺 有意思的。难得来古代玩一次，不多长点见识怎么 行？”
微微勾起唇角，乔知白退回到床边，一把伸手 将那个装满了自己全部身家的锦囊抓住，然后慢条 斯理地系到自己腰上，一双漆黑的眼里隐约染上了 一丝笑意：“那么，就去看看好了。”
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第四章
走在熙熙嚷嚷的人群中，乔知白觉得有些不大 自在。仔细想来，自从世界上出现了“淘宝”这等神 物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尝试过独自出门压马路的 滋味了。
不过好在集市上的东西确实琳琅满目，抓人眼 球，乔知白跟着人流走走停停的，偶尔入手一些令 人爱不释手的小东西，倒也还颇得了些趣味。
说实话，比起后世应有尽有的高质量现代商 品，这几千年前所谓的“稀罕东西”还真是不值一 提。但是，相比之下，那些商贩摆出来的木雕、瓷 器之内的工艺品却是没的说，毕竟是代代相传的手 艺，光是细节部分的处理就远远地将现代的那些高 仿赝品甩出一大截去。
买到了好东西，乔知白的心情自然是不错。抬 头看了看天色，估摸着快要到饭点了，这头正准备 回去百味楼，将自己的午饭先行解决，却不料恰在 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忽地一个踉跄撞在了自己身 上。
“抱歉。”那个小身影头也不抬地低声嘟囔一 句，转身就准备离开。但是这边没走出三步，却感 觉自己的后衣领突然被人提溜了起来，一回头，一 张笑眯眯的脸就这么闯进了视线，“道歉什么的不 必，你只要把我的钱袋还给我就行了。”
乔知白脸上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然后明显 地感觉到了这个被自己单手抓住的孩子在听到自己 的话后，全身一瞬间的僵直。
乔知白低头简单地打量了一下手中的孩子：穿 着一件明显不怎么合身的破烂布衣，从身高看起来 不过刚到自己的大腿位置。因为自始至终这孩子都 死死低着头，所以并不能看见他的样貌，但是粗略 判断一下，应该也不过是个五、六岁大小的模样。
乔知白微微叹了口气，突然有些心软：他跟个 孩子较个什么劲儿呢。
缓缓将手中的孩子放下来，乔知白一边松松地 环住那孩子的腰，一边半蹲下、身子，尽量让自己 的视线与他齐平，而后单手揉了揉那孩子的头发， 轻轻道，“那锦囊里有我很重要的东西，丢了我会 很为难。你把锦囊还给我，我请你去百味楼吃东西 怎么样？”
怀中的孩子依旧低着头不说话，乔知白等了一 会儿，正准备出声再说几句，却不料那孩子突然伸 手将一个锦囊往他怀里一塞，然后猛地用力挣开了 乔知白的怀抱，随即毫不停顿地转身钻进了拥挤的 人潮中。
因着身形娇小，即使街道上已是人山人海，那 小孩跑得却也是如鱼得水。不过是眨个眼的功夫， 乔知白再去看，已经是看不见那孩子的身影了。
乔知白攥着自己的锦囊站起身来，眯起眼朝着 那孩子离开的方向望了一会儿，不知怎么的，心情 突然变得无法言说的美好。笑眯眯地戳了戳失而复 得的锦囊君，乔知白警告道：“如果下次真的丢 了，那就投诉你，绝逼是差评哦。”
伸手将锦囊重新系在腰上，然后，乔知白仿佛 感觉到了锦囊君正在“嘤嘤嘤嘤”地哭泣。
霎时间，心情愉快程度加到MAX。
在集市上逛了一整个上午，乔知白觉得自己已 经差不多到极限了。回到百味楼里吃饱喝足后，直 接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乔知白坐在床上表示自己 已经完全没有办法再动弹一下了。
然后情不自禁地开始暗自佩服佳佳是怎么能顶 着三十八摄氏度的高温，穿着超过八厘米的高跟 鞋，以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气势，横扫三条马 路，逛完整整一天的。
随后想到陪在佳女王身边，当了一天提款机 OR拎包奴的徐淼，不禁为此感慨万分：每一个彪 悍的女人身后总有一个任劳任怨的男人。话说回 来，自己穿越之前徐淼说已经求婚成功，不知道到 底他们两个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乔知白想了想，嗯，也许还要再去集市上为他 们置办一件新婚礼物。
——当然，根据他今天血条清空的情况来看， 再去集市一趟什么的，乔知白觉得，那也应该是明 天再去考虑的事情了。
第二天为乔知白送洗漱用具的，依旧是前一天 的那个伶俐的小二。小二一看着乔知白，立刻笑着 问道：“客官昨儿个该是去了集市了吧？感觉怎么 样？可是买到了什么心仪的好宝贝了？”
乔知白洗了一把脸，弯了弯唇，也笑着回应 道：“集市里的东西确实齐全。东西入手的不多， 但是看起来都极精巧，很是合我心意。此次来这名 隐城，确实是不虚此行。”
小二一听乔知白这话，仿佛是觉得与有荣焉， 脸上的笑更加真诚几分：“客官如果喜欢，还有两 日时间不如再去逛一逛。我听着消息，今日集会里 的拍卖区怕是快要开了呢。”
“拍卖场？”乔知白重复了一声。
“是啊。”小二快人快语地道，“虽然名隐城每 个月初都会有集会，但是并不是每次的集会都能开 启拍卖区的。这须得是赶上了上好的商品货色。我 听说着，这次拍卖的东西里，还有从玉珑国顶西边 那儿弄来的稀罕东西。”
乔知白将用完的毛巾搭放回脸盆边缘，出声问 道：“不知道那个拍卖区在哪里？”
小二走到窗边，将木窗推开来，半探了身子， 遥遥地指了一个方向：“客官您看到没？西边那块 儿就是拍卖区了。”回过身，又笑嘻嘻地道，“而且 拍卖区旁，还会有些人牙子在贩卖一些舞姬和奴 隶，客官您要是缺少个近侍什么的，也可以去看 看。那里的货色比其他地方要好上不少个档次 呢！”
乔知白点了点头，笑着道：“要是我今日买回 了心仪的物什，必要封个大大红包给你！”
小二端着脸盆，讨喜地欠了欠身，乐滋滋地 道：“那小的就先谢客官的赏啦！”说着，利落地退 了出去。
关好了门，乔知白从锦囊里倒出自己的银子数 了数，满意地发现自己现在还算是一个腰缠万贯的 土豪，随后便又重新将银子装回去，带着自己的锦 囊君一起出了门。
虽然今日出门得比昨天还要早一点，但是街上 的人流却是一点也不少。回忆着小二提供的方位， 乔知白自己摸索着，竟然也很快地找到了拍卖区。
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乔知白这才刚到一会 儿，却正好撞上了拍卖区开区。随着早已等候多时 的人流一起进去，不多会儿，随着一个体格高大的 男人在台上一个亮相，拍卖会算是正式开始了。
不过比起周围人的兴致勃勃，一开始还满怀期 待的乔知白却是有些失望。台上那些东西或许对这 个时代的人还是很有吸引力的，但是对于乔知白， 就让他觉得有些兴味索然。
乔知白看了看当下已经被喊价喊到五十两的商 品。那是一个大约三平方大小的东西，色泽呈透明 状，阳光一照，便隐隐反射出了光来。
乔知白叹气：可是玻璃这种东西，在他的时代 早就是烂大街的玩意儿了，几百块钱能将家里的窗 户玻璃都买下来好嘛。
既然拍卖会上并没有遇上喜欢的东西，有些失 望的乔知白也不准备在此多呆。提前离席退场，出 来一看天色，却也是日上三竿，临近中午了。
拍卖区外，本来空着的几块地方已经被商贩占 满。乔知白远远地看了看，只见靠前面的几个摊位 很是热闹，停驻的行人几乎将那几个摊位层层包裹 了起来。
本着凑热闹的心思上前凑了凑，而后又凭借着 灵活的动作挤进内层，随即瞧清楚了面前之景的乔 知白便立刻明白过来，这些摊位贩卖的，就是先前 小二说的那些个舞姬和奴隶。
乔知白的视线扫过摊位上那些手上被套了锁链 的人。这些人大多都是十二、三岁年轻貌美的少 女，间或也有一些更小些的男孩。神情却都是温顺 而麻木的，不像是个活人，倒更像是个失了灵魂的 傀儡娃娃。乔知白就这么看着，心里隐隐有些不舒 服。
本来就是来古代旅游一个月，乔知白也没想过 要腐败地买几个仆人来过过瘾，皱着眉头看着面前 的景象，不过片刻，便感觉略有些排斥地转身准备 离开。
但是正当乔知白转身准备走出围观人群时，他 的眼角余光却突然扫到了一个环抱着自己的双腿， 一言不发地缩在角落里的小小身影。
啧，那件又破又不合适的衣服看起来略眼熟 啊。
乔知白鬼使神差地停住了转身欲走的步子，转 而朝着那个努力降低着自己存在感的小身影走了过 去。
半弯下腰，伸手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乔知白 发现自己的心情又变好了：“我说，你这是偷跑失 败所以被人抓回去了么？”
言罢，乔知白便感觉到自己手下的那个小脑袋 又是僵了一僵。
心情大好地勾起唇角，乔知白坏心地想：嗯， 果然，还是欺负小孩子什么的最有意思了。

第五章
小家伙死撑着不说话，乔知白在一边看着反而 生出几分逗弄的心思。
但天不遂人愿，这头乔知白刚撩拨了没一会 儿，还没等那被自己欺负的孩子哼哧一声，那头已 经做成一单人口买卖的人牙子就赶紧将两人之间亲 切友好的美妙交流打断了：“看来这位公子爷是想 要买个小侍？嘿嘿，说起这些个舞姬奴隶，我敢打 包票，这一片儿，我王三手里的货色绝对是顶顶拔 尖儿的，就是不知道公子爷想要个怎么样的孩 子？”
乔知白听着那人尖刻的声调，一直挂在脸上戏 谑的笑稍稍淡了几分。缓缓直起腰，朝着出声那人 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过三步外，一个已经有些秃顶 的矮胖男人正带着一脸巴结的笑意向他走近。
男人的身上穿着一件劣质的绸衣，一张油光满 面的脸上五官被肥肉挤得变了形。一双绿豆眼倒是 晶亮得很，随便转个一圈都给人一种他正在算计着 什么的感觉。
乔知白有些厌恶地微微皱了皱眉，但是很快， 他又强行将这种厌恶压了下去，随意地指了指面前 的那个孩子，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我看着这个孩 子和别些个似乎有些不一样，他也是你这里的奴 隶？”
男人快速地扫了一眼将头深深地埋在双臂之 间，动也不动的孩子，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一直观察着男人的乔知白惊奇地发现，在那一刻， 男人的眼里闪过的，竟然还有一丝惊惧。
“他呀，是个最不入流的奴隶。别看着没丁点 大，骨头硬得很，我们还没□□好呢。”男人啐了一 口唾沫，而后对着乔知白谄媚地笑着解释道，“自 从做了奴隶来，一路上逮着机会就想跑，这不，前 些日子又跑了一次，昨儿个晚上才重新抓了回来， 把我这给气的哟，直接找了几个人过去，给他松了 松骨头。”
男人说着，不知想到什么，脸色有些微 妙：“而且啊，这个贱骨头还是个……唉，别说这 个了，怪晦气的。公子爷，您要是想要个伶俐的近 侍，我们这边有几个很不错的孩子，样貌清秀、性 子也伶俐，不如您跟我过去瞧瞧？”
乔知白站在原地，像是没有听见男人的话一 眼，侧了身子仍是只看着那缩在角落里，仿佛与世 隔绝的小家伙。
“公子爷？公子爷？”
“买下他要多少银子？”鬼使神差地，乔知白沉 默良久之后，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话说完，不止是那个矮胖的人牙子，就连乔知 白自己也是微微愣了愣。不过好在，即便这话像是 不经大脑就溜了出来，但是乔知白却并没有什么后 悔的感觉。相反地，像是整个人心情都明朗了，转 头看向人牙子，又重复了一遍道：“我就看上他 了，别的我都不要。”
乔知白唇角抿出一个淡笑，弯腰将那个孩子一 把抱了起来。虽然之前已经感受过了，但是怀中那 比同龄孩子还要轻得多的体重却让乔知白心下一时 间产生出了一丝莫名的不快。
双眼直直地对上人牙子的绿豆眼，乔知白不容 回绝地淡淡道，“你去把这孩子的卖身契拿给我。”
矮胖男人没想到乔知白这样铁了心想要买这孩 子，一时间整张脸都愁苦地皱了起来，看了看乔知 白又扫了扫他怀中的小奴隶，欲言又止，但如此这 般，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吩咐身边的另一个 人牙子拿来了一张卖身契。
乔知白一边单手抱着自己买回来的小奴隶，一 边快速地扫了一眼卖身契上面的文字，然后在心里 庆幸：还好虽然是平行空间，但是用的却依旧是中 国古代的那种繁体字。
虽然乔知白繁体字也不是认得多全乎，但是卖 身契上的内容确实是简单得很，乔知白连蒙带猜， 一眼扫下来倒也没发现什么错。
确定了卖身契没问题，乔知白便干脆利落地付 了钱。但没想到的是，怀里的这个孩子买身价却是 便宜得不可思议，要是真的算一算，在百味楼里住 上一天的食宿费，加起来都要够买三个凌子修了。
嗯，凌子修就是怀里这个孩子的名字。
乔知白表示，能够在那么短短地一瞥里，从卖 身契里准确找出了小家伙的名字，他要为自己的智 商点三十二个赞。
之前在旁边围观的时候，乔知白也看见有人买 了几个孩子回去。虽然几个孩子的价钱并不是一致 的，但是哪怕最低的那个，费用也比自己买来的凌 子修要高上近五倍。
乔知白有些疑惑，但是对着面前这个矮胖的男 人却也并没有开口询问。
但是，乔知白表现得淡定，那边的人牙子却像 是有些焦躁。眼看着乔知白抱着凌子修就要离开 了，那男人终于忍不住道：“公子爷，那孩子， 您……您小心点。”
乔知白顿了顿步子，没有回话，却微微侧过了 头用余光瞥着身后的男人。
“他、他这个人太邪性，您要是有一天不愿意 要了，就打死扔了算了。”
怀里一直安安静静的凌子修在听见男人恶毒的 话语后，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虽然不明显，但是 抱着凌子修的乔知白却还是立即就发现了他那不能 宣之于口的恐惧。
单手托住凌子修的身子，另一只手附在他的小 脑袋上微微施力，让他可以轻轻靠在自己的怀里。
“这些事，就不劳你费心了。”乔知白冷声言 罢，便头也不回地直接抱着凌子修，朝着前方大步 地离开了。
嗯，小爷就是这么叼。
虽然因为凌子修这个小意外导致乔知白原本打 算给徐淼的结婚礼物并没有买成，但是成功抱回一 只专属“小奴隶”的乔知白显然心情很好。
将凌子修一路抱回百味楼，在吩咐过小二待会 儿记得送一盆热水和几样招牌菜上来后，乔知白便 径直带着凌子修上楼去了自己的房间。
即使凌子修已经很轻了，但是乔知白在抱着他 走过了几条熙熙攘攘的街道后，也不得不诚恳地表 示自己的血槽即将归零。
将凌子修轻轻放到地上，乔知白略略有些喘气 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戏谑道：“嗳？从昨天 到现在，我怎么好像一直没听见你出个声儿呢？ 嗯，我这该不会是买回了一个小哑巴吧？如果真是 哑巴，那我这次可亏大发了，啧啧。”
状似懊恼地皱了皱眉头，眼里却溢出一点笑意 来：“来，小修，我给你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快 叫一声‘主人’来听听。喊一声，待会儿就赏你一个 大鸡腿好不好，嗯？”
凌子修却只呆呆地站着，依旧没有说话。乔知 白在一旁看着，见他真的没有一点开口的意思，不 禁也有些头疼。
百味楼里的小二手脚都很利落，两人在房里待 了不多会儿，那头小二就已经按照吩咐将热水送了 上来。
“你能自己动手洗澡么？”乔知白对着凌子修问 了一句，意料之中地没有接到答复。
被无视了的乔知白脑门上蹦出一个小小的十 字，瞪着正用生命诠释着什么叫做“非暴力不合 作”的凌子修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心软地举了白 旗。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笑骂一句“上辈子欠了 你的”后，随即还是撸起了袖子，准备亲自动手帮 着凌子修洗澡。
但是即使乔知白觉得已经纡尊降贵了，那小家 伙也依旧不乐意。眼看着乔知白的手伸过来要帮他 解衣服了，却总是左躲右闪地不配合。折腾了好一 会儿，乔知白火了，伸手给了凌子修一个脑瓜嘣 儿，凌子修这才别别扭扭地消停下来。
但是还没等乔知白舒一口气，下一刻，见到了 凌子修在衣服掩盖下伤痕斑驳的身体，乔知白的火 气顿时“蹭”地一下冒了上来。
“这是怎么弄的？”乔知白不假思索地冲着凌子 修询问出声，但紧接着又觉得自己是问了一个蠢问 题。伤还很新鲜，有些甚至都还没结痂，想必这就 是昨个晚上凌子修被人牙子抓回去后才遭到的一顿 打。
忽而不禁有些自责：若是昨天中午他就将他带 在身边，或许……
乔知白的声音因为压抑着怒气而显得有些冷 淡，凌子修听在耳里，有些不安地蜷缩了一下身 子。随后也不说话，只推了推乔知白，转身就准备 自己往浴桶里钻。
“伤成这样还想直接下水？待会儿感染了怎么 办？你不要命了？”乔知白被气到无力，无奈地伸 手捏住凌子修的后颈，轻轻掐了掐，挫败道，“呆 着别动，我去给你请大夫……身上难受的话等我回 来，我用湿毛巾给你擦擦。好好在这里歇着，别去 沾水，也别给我捣蛋乱跑，听到了没有？”
说着，也不管凌子修给没给反应了，抓着钱袋 赶紧出门下了楼。
凌子修呆呆地在屋子里站着，直到听不见人的 脚步声了，这才慢慢地抬起了头来。阳光透过开着 的窗户照进了屋子里，凌子修伸手拨开自己过长的 头发，一张脏兮兮的小脸上，一黑一红的一双异色 眼睛在阳光的照耀下莫名显出几分妖异。
侧头望了望浴桶里还在散发热气的热水，凌子 修下意识地伸手想要碰一碰，但最终，却还是顾及 了乔知白最后的叮嘱，在最后一刻又轻轻将自己的 手收了回去。
转头将视线又重新投到大门上，好一会儿，凌 子修才又重新慢慢地低下头去，让自己的发严严实 实地将自己的不祥之眼遮住，然后，轻轻、轻轻地 做出回答：“好。”

第六章
乔知白毕竟是初来乍到，对名隐城内的布局还 是不甚熟悉。带上钱袋下了楼，暗自掂量一番，最 终还是先转身去找了百味楼里的掌柜。
掌柜见乔知白对那小奴隶的伤情很是上心，又 觉得他那一脸焦急不似作假，心中稍稍有些吃惊， 但不过一个念头转过，便又暗暗按捺了下来，只体 贴地解释道，“名隐城里的医药馆子并不少，离着 百味楼不远就有一家明和堂。明和堂里的张大夫的 医术在城里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了，请他过来想 必能够保障……咳，客官带来的那个小兄弟身体安 康。”
乔知白点了点头，道了一句“多谢”后，连忙递 上一两银子，又追问道，“不知那位张大夫所处的 明和堂在哪个方位？可否烦请掌柜的派遣一名小二 哥同我一同前去？”
掌柜的接过银子，连忙笑道：“路程不远，我 使个腿脚利索的直接去明和堂请人便罢，客官您不 如还是上去照顾一下那位小兄弟，待会儿我让张大 夫直接上您的房间去，您看这样可好？”
乔知白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好，便点了个头， 又从锦囊里拿出一个银锭子递了过去，“那就麻烦 掌柜的了。”说完转过身子便上了楼。
一推开门，乔知白便看见凌子修还是像个木桩 子一样戳在浴桶的旁边，他走时什么样，现在便还 依旧什么样，半步也未移开。低着头一动不动地， 看起来木呆呆的样子。但乔知白看着却觉得有一种 说不出的可爱。
乔知白走过去，伸手揉了揉凌子修的脑袋，然 后伸手将他拉到浴桶另一边的小木椅上坐了下来。
伸手试了试水温，依旧还是温热的。转头又看 了看凌子修脏兮兮的小身子，乔知白叹了一口气， 拿了预先备好的干净帕子，用水先沾湿了，然后绞 了绞，直至半干，然后才帮着凌子修擦起手来。
坐在小木椅上的凌子修低着头，有些怯怯地任 由着乔知白摆弄，整个人安安静静的，乖巧的不可 思议。
乔知白用手轻轻碰了碰凌子修身上的伤，手下 的凌子修在自己碰触上去的时候有着一瞬间的颤 抖，但是整个人却没有躲开，连叫也没有叫一声。 乔知白抿了抿唇，停下了为他擦拭的动作，伸手轻 轻地捏了捏他挺直的小鼻子，温声问道：“疼么？”
凌子修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坐直了身子， 然后快速地摇了摇头。极长的睫毛低垂着，将他的 双眼严严实实地遮盖起来，不让旁人窥视到里面一 丝一毫的情绪。
乔知白看着那双乌黑浓密的睫因为主人的不安 而微微颤抖，捏住凌子修鼻子的力道稍稍重了 些，“说谎。”
凌子修稍稍一顿，下意识地想要抬眼偷偷地看 一看面前的人是不是生气了，但是那双眼刚刚想要 睁开时，却又莫名僵住了动作。而后，乔知白就见 那个浑身伤痕的孩子微微蜷缩起了身子，深深低着 头，做出的姿势像是想将自己与世界隔离开来。
乔知白便明白了，在对付这个小鬼的斗争上， 自己又是完败。
乔知白甚至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了，他明明不 该是这么心软的人，怎么偏偏对这个孩子倒是说不 起重话来了。
难不成自己其实是一个隐形儿控？乔知白认真 地琢磨。
重新将凌子修一把抱进怀里，下巴放在凌子修 的肩膀上，一边小心地避过凌子修身上的伤痕，一 边继续细心地为他简单地擦拭着身体：“这些伤口 我看着都觉得疼极了，你真正承受着它又怎么会觉 得不疼？”
“疼就要说出来啊。”乔知白在帮凌子修粗略地 擦完身子后，将他整个人在自己的怀里转过来，让 他面对着自己，然后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又狠狠 地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将那一头乱毛捯饬得更加惨 不忍睹，“会哭的孩子才会有糖吃你不知道么？”
凌子修坐在乔知白的怀里，一双乌黑的睫却抖 得更厉害了。乔知白看见怀中的小人儿薄薄的嘴唇 轻轻开阖了几下，最终却依旧没能发出什么声音出 来，只在最后溢出了一个模糊破碎的调子。
乔知白鼓励地看着凌子修，但凌子修却不敢与 他对视。乔知白等了很久，怀中的孩子依旧没有任 何表示。心中微微叹息，正当乔知白暗忖着是不是 自己逼的太紧了，是不是要改天再来继续的时候， 凌子修却突然有了动作。
乔知白惊讶地发现，怀里的凌子修朝着他慢 慢、慢慢地伸出了自己的双臂。
那伸臂的动作幅度很小，速度也极慢，像是渴 望着什么，却又因为这份过于热切的渴望而恐惧、 而惶惶不安。很奇妙的，尽管不知道这个不过丁点 大的孩子到底在害怕着什么，但是乔知白却能够从 每一个细节的地方察觉到凌子修的挣扎与不安。
他能想要走出自己的世界，这一步有多艰难， 乔知白完全能够从凌子修的动作里感应的出来。
所以在这一刻，乔知白没有说话，连一个字都 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凌子修，用一种宁静而温 和的视线静静地看着他。
时间都仿佛被凝固住了一样，许久之后，乔知 白突然感觉自己的腰侧被一双小手紧紧地环抱住 了。那力道比起成年人的力量，其实真的算是小的 可怜，但是乔知白却忽然觉得自己的腰像是要被这 一抱折断了一般。
那么用力。像是漂在海上濒死的人，忽然抓到 了一块浮木，于是就只能紧紧抓住，绝不放开。那 是生的希望，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开。
“主人。”
怀里的孩子小小地呜咽着叫唤了一声，还带着 奶声的音调里却掺杂着一些别的东西，听着令人心 酸得很。乔知白顿了顿，然后也伸手轻轻用双手将 他环抱了起来。
伸手帮他梳理着身后已经长得很长的头发，乔 知白的声音暖暖的，带着一点宁和的味道，“我也 就是看你投缘才帮你一把，那卖身契你自己拿回去 吧，我不需要你当我的奴隶……嗳，你这么丁点大 的小东西，在我们那里估计还没开始上学呢，要是 真让你叫我‘主人’，估计我得折寿好几年。”
想了想，又完全不顾在古代，自己的年纪已经 可以当凌子修他爹了，转而恬不知耻地道：“你要 是叫，就叫我‘哥哥’好了。我看着你也是个伶俐 的，当我弟弟也不会辱没了我。以后跟我在一起的 时候，我罩着你啊。”
凌子修却再也不作声，只是将整个脑袋都埋进 了乔知白的胸膛，一双手抓着乔知白宽大的袖子， 任是乔知白好话说尽，那两只小手也是不肯放下。
“咚咚咚”
“客官，客官您在里面吗？小的已经将大夫请 过来了，劳驾您给开个门。”
听着小二清亮的声音，乔知白终于是放弃了跟 凌子修玩什么衣服拉锯战。一把托着凌子修的小屁 股将整个人抱起来，几步走向大门，一边应了一 声“来了”，一边单手将门推了开来。
乔知白看了看小二身后背着医药箱，养了一把 美髯的中年男子，赶紧将人迎了进来。
好在凌子修虽然遭了一顿毒打，但是这个孩子 本身的身体素质不错，期间伤口也没有发炎现象， 倒是也没出什么大问题。张大夫简单地为凌子修听 了听脉，也没查出什么要紧的毛病。于是最后也只 开了一副安神养生的药方，随后便带着小二回了明 和堂准备抓药。
费了大力气熬好药，哄着凌子修把药喝完，已 经几天没好好睡过觉的凌子修很快就抓着乔知白的 袖子睡着了。
乔知白终于等到凌子修的呼吸平稳下来，暗自 也松了一口气。低头轻柔地伸手，将他过长的额发 拨开，对着烛火看了看怀里那张睡得香甜的脸。
不得不说，即使有些瘦小，但是却依旧可以看 得出来，凌子修是个相当秀气的孩子。一张小脸长 得很标致，薄薄的小嘴红嘟嘟的，鼻子很挺直，五 官也没什么能够挑剔的地方。烛光照下来，睫毛在 眼睑上透出一片精致的阴影，看着能让大半女人妒 忌死。
嗯，如果以后没有长残，估计又是一个让 人“掷果盈车”的小公子。乔知白轻手轻脚地将凌子 修放到床上，因着袖子实在是被抓得紧，思来想去 没办法了，只能狠狠心拿了另一侧矮柜上的剪子将 自己的袖子剪了开来。
“这下可好，我也没衣服穿了。”乔知白看着自 己少了一角的衣袖，不由的好笑。转头又看了看凌 子修，再次确认这孩子已经睡熟了后，乔知白想了 想，才又拿起了锦囊，准备从中再拿出些银子，待 会儿送去给小二，让他为凌子修和他自己再置办几 件衣裳。
毕竟天也快要凉了，算起来自己在这里还要差 不多呆上一个月时间呢。
但是这头乔知白刚打开锦囊，突然地，一个眼 熟的小卡片就这么映入了视线。乔知白挑了挑眉 尖，拿出小卡片，只见那上面用闪瞎眼的亮金色幼 圆字体写到：“为了避免您受伤，本办事处特意附 送一瓶特效金疮药。特效金疮药，一点就见效哦~”
乔知白换了一只手，熟门熟路地掏出一个小白 瓷瓶。先是在手中颠了颠分量，而后看着卡片上那 销魂的波浪线，再次满意地感慨：果然是宇宙级的 好组织！穿越者的好公仆！

第七章
即使已经进入了睡梦中，但是长期养成的警惕 性却让凌子修在乔知白为自己上药的一刹那，就已 经倏然清醒了过来。
乔知白的动作放得很轻，像是怕惊醒了凌子修 一样。
金疮药敷在伤口上的时候，其实是很疼的。那 一种尖锐的疼痛像是穿过皮肉，直接钻到了脑子里 去一样，让人几乎难以忍受。但凌子修却只是双睫 极轻地颤了颤，依旧咬紧了牙，自始至终没有喊出 一句疼。
但是纵使凌子修再怎么能忍，他身体上对于疼 痛的反应却是骗不了人的。在自己手下的小身子一 瞬间紧绷起来的时候，乔知白便已经知道这个小家 伙怕是已经清醒了。
乔知白没有用过这个药，也不是很清楚用了会 有什么样的感觉。但是从凌子修的反应来看，想必 也是极疼的。乔知白神色复杂地看着床上拼命隐忍 装睡的凌子修，心里蓦然升起一种又心疼又骄傲的 感觉。
手上的动作放得再轻也并不能减少几分药粉带 来的刺痛，乔知白想了想，还是换了一个姿势，一 边帮着凌子修涂药粉，一边低了头，轻轻地往伤口 上吹着气。
略略有些凉的气息接触到了因为疼痛而微微泛 烫的皮肤上，顿时，那种难忍的疼痛就仿佛减轻了 不少。
凌子修感受着乔知白对他的温柔，眼睛不知为 什么在那一刹那变得酸涩无比。他想要睁眼看一看 这个他记忆中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究竟是什么样 子，但是，却没有勇气睁眼。
他不敢在乔知白的面前睁眼。
可是，拥有这种“恶魔之眼”并不是他的错。如 果能选择，他也不想有这么一双恶心的眼睛，他也 不想一出生就因为这双眼而处处受人责难唾弃，被 人当做瘟疫一样避之不及。
但是，已经这样了，他又有什么办法？
凌子修紧紧地闭着眼，不让一丝光线洒落进 来。
他明明这么恐惧并厌恶着黑暗，但为了让自己 还能拥有触碰阳光的权利，却又不得不紧守着自己 的黑暗。
不能让这个人看见他的眼睛。无论如何也不 能。如果被看见了，他也会像那些人一样憎恶他的 吧。但是，他不想被这个人讨厌。一点都不想。
为什么世界对他这么不公平呢？他只不过是想 要一双正常的眼睛！他不过是想能够有一天，正大 光明地看着别人的眼睛说话而已。
凌子修咬住自己的唇，紧紧地，直到最后，仿 佛都能尝到血的那种恶心的铁锈味儿。
“醒了不吭声也就罢了，还在这里给我添 乱！”忽而，凌子修耳边蓦然传来一声笑骂，紧接 着，他就感觉到自己的鼻子又被狠狠地捏了 捏，“我在那边给你擦药，你又在这边给我添加新 的伤口，嫌我不够累吗小子！啧，嘴巴松开，都咬 出血来了，你是不疼还是怎么的？”
凌子修听着乔知白的话，有些慌乱地松开了 嘴，然后，一根温热的手指就突然地朝着自己的下 唇按了下来。因为食指上沾了药粉，唇上猝不及防 的疼痛让凌子修整个人都抖了一抖。
“嗯，知道疼就好。”乔知白轻轻笑了一声，检 查了一下确定已经没有漏下的伤口了，这才将小瓷 瓶的瓶塞塞好，然后重新丢回了自己的锦囊里，随 即顺手帮着凌子修盖上了薄被，“知道疼，以后才 会知道保护自己别受伤的重要性。”
凌子修皱了皱鼻子，没反驳，只下意识地伸出 舌头舔了舔下唇上的药粉。顿时，一股又苦又涩又 呛人的味道席卷了整个口腔。
刚准备熄灯睡觉，转眼就看见了凌子修的小动 作。弯腰在他的小脑袋上敲了一下，乔知白佯怒 道：“别把药都给舔没了，伤还想不想好了？还不 快乖乖睡觉！”
凌子修这边就赶紧不动了。
将自己的身子悄悄朝着床内侧又让了让，给乔 知白多空出了一块地方，凌子修仰着脸躺在床上， 一脸乖巧的样子。
乔知白熄了灯，看着凌子修可怜巴巴地就占了 整张大床的一个小边角，一时也不由得失笑。脱掉 外衣上了床，将凌子修朝着床中央抱过来一点，警 告着道：“晚上睡觉姿势当心点，别压着自己的伤 口，听到没？”
想了想，还是不放心，过了几秒，遂又开口补 充道：“唔，如果我不小心碰着你的伤口了，你也 要记得弄醒我，知不知道？”
说完，觉得有些没面子，又紧接着道，“不过 根据一贯来的情况看，我的睡姿还是，嗯，还是标 准以上的。”话说到这儿，便有些心虚了，向来底 气十足的声音也不免稍稍虚了几分。
凌子修安静地听着乔知白对着自己絮絮叨叨， 没觉得半点啰嗦，只是紧挨着乔知白的左手，又悄 悄、悄悄地伸了过去，然后一把抓住了乔知白的亵 衣，紧紧地攥在了手里。
好不容易等两人睡下了，没一会儿，乔知白却 又还是不放心地整个人蓦然坐了起来，顿了片刻， 一手掀了自己这边的被子就准备下床：“不行、不 行，我看我还是去跟小二要一床被子来，今儿个晚 上打个地铺算了。”
但是下床却没成功。
乔知白转头，借着月光看着紧紧闭着双眼，却 死死抓住自己腰侧亵衣不放的凌子修，低低地喊了 一声，“小修？小修？你放手，我要出去一下。”
凌子修没出声，只是把手里的亵衣攥得更紧了 一些。
乔知白觉得自己可能理解了凌子修的意思，试 探性地问道：“你是想和我一起睡吗？”
凌子修依旧没说话。
乔知白轻轻地笑了一声，最终没有坚持，还是 顺着凌子修的力道躺了下去。
仔细将两人的被子都掖好，微微侧了侧脸，乔 知白又捏了捏凌子修的小脸：“是你要跟我睡的， 到时候不小心把你踹下了床可千万别怪我啊。”
说着，一阵浓浓的睡意也渐渐地袭了上来。在 强大的生物钟控制和积攒了一整天的劳累双重袭击 下，乔知白很快就投入了周公的怀抱。临睡前，只 来得及模糊地留下一句“要是真那样了，千万记得 叫醒我”后，便就闭了眼沉沉睡了过去。
而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原本躺在乔知白身边， 一直紧紧闭着眼睛的凌子修，却在一刹那睁开了眼 睛。
那一双颜色迥异的眼在月色的掩盖下，少了白 日里的那一份妖异魔魅，清清亮亮的，有着还属于 孩子的纯粹。
凌子修小心翼翼地微微侧了身，然后用左手撑 着身子的重量，半坐了起来，偷偷打量起身边的乔 知白。
乔知白长得很好，五官是近乎锐利的一种俊 美，阳光下，仿佛能发出光来一般，看起来有一种 咄咄逼人的味道。但是在月光下，乔知白睡着的脸 部轮廓却显得柔和而宁静，凌子修就这么静静地望 着他，便能体会到一种令人安心的感觉。
凌子修并没有见过很多人，但是这一刻，他觉 得乔知白长得好看极了。他觉得世界上再没有谁， 能比他长得更好看了。
凌子修并不敢多看，他怕乔知白突然醒了过 来。
轻手轻脚地又慢慢地钻回自己的被窝里，中间 不小心蹭到了伤口，凌子修疼得一哆嗦，却忍住了 没有哼出声。
躺在被窝里，凌子修依旧忍不住地悄悄地偷看 乔知白的侧脸。他不舍得闭上眼睛。因为他的不祥 之眼，唯有此刻，他才能正大光明地睁开眼，透过 惨淡的月光观察这个世界。他拥有光明的时间那么 少，那么少，他不舍得浪费一丝一毫。
凌子修还记得第一次见乔知白时候的情景。明 明是在拥挤的人流中，凌子修也不知道为什么，就 那么一眼看见了一身白衣的乔知白。那种夺人视线 的白色，像是他这么久一直求而不得的光，于是鬼 迷心窍地，他悄悄地过去，偷了他的钱袋。
凌子修有些不明白，明明自己是这么卑劣的小 偷，为什么最后他却依旧愿意把他买回来，愿意对 他这么好呢？
凌子修想着乔知白毫无顾忌地抱着自己回客 栈，想着他毫不嫌弃地帮着自己擦身子，想着他不 辞辛苦地帮着自己请大夫、还专程帮自己放轻了手 脚来擦药，突然就觉得很难过。无法言说的难过。
伸出右手轻轻摸了摸自己血红的左眼，凌子修 有些不甘心地无声呢喃：为什么是我呢，为什 么……非要是我呢？我没有做错事情，我什么都没 有做错过，为什么……不能让我拥有一个真正对我 好的人呢。
你会一直对我好，一直陪着我吗？凌子修侧着 头，带着期盼地看着乔知白，然后，浅浅地笑了 笑，重新闭上眼睛，只是抓着乔知白腰侧衣服的手 愈发用劲：没关系，没关系，我不贪心的。我不要 你对我特别好，也不要你只对着我一个人好，只要 你不嫌弃我，愿意陪我说说话就好了。
我愿意做一切你希望我做的事，我会用心听你 说的每一句话。
我会乖乖的，很乖很乖的。
夜色渐深，秋意渐浓。即使是冬天来得向来较 迟的名隐城里，这天也渐渐地开始冷起来了。
安静得只能听到呼吸声的房间里，很久之后， 却突然响起了一个极小极轻的声音。
“哥哥。”
那个声音带着某一种欢喜，某一种希冀，虔诚 又满足地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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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开新坑~不定期更，不定量更

第八章
清晨，乔知白很早就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睁 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愣愣地看了一会儿， 脑子这才渐渐恢复清明。心中一个“咯噔”，下意识 地侧头瞥了瞥身边的凌子修，果然，经过乔知白一 晚上霸道睡姿的洗礼，原本还占据着半张床的的小 家伙此时却不得不蜷缩起了身子，可怜巴巴地被挤 到到了边角处。
也亏得昨儿个晚上乔知白让凌子修睡得是紧贴 着墙壁的里侧，要不然看这架势，一晚上凌子修指 不定要从床上被挤下来多少次。
不是让你小子看见情况不对就直接弄醒我吗？ 叫不醒还不能一脚把他踢醒吗？乔知白看着凌子修 巴掌大的小脸上由于难受而浅浅蹙起的眉头，一时 间又是心虚又是懊恼。
探过身子小心翼翼地将凌子修身上的薄被掀 开，乔知白又仔细地帮着他检查了一遍身上的伤 口。不得不说的是，这所谓的特效金疮药虽然用的 时候确实令人疼痛难忍，但是用过之后伤口恢复的 速度倒是也比正常恢复时间缩短了不知多少倍。
乔知白满意地勾了勾唇，随手从锦囊里掏出小 瓷瓶，正准备趁着凌子修没醒，再给他上一次药， 但刚准备下床，一阵熟悉的拉力就从腰侧穿了过 来。
乔知白无奈地转头看着躺在床上睡得香甜却还 依旧不忘抓住自己衣服的凌子修，纠结地考虑着是 不是要再为他剪一次衣服。但好在这个想法还未被 实施前，那头的凌子修突然皱了皱眉头，眨眼间便 渐渐转醒了过来。
“时间还早，你若是想睡，还可以再睡一会 儿。”乔知白伸手揉了揉凌子修的脑袋，“不过睡之 前你倒是先把手放开，你这么抓着我没法出去。”
凌子修的动作僵了僵，像是不大愿意。
就在凌子修暗自在心中盘算着要不要当做没有 听到这句话，或者是装作根本没有醒来的样子蒙混 过关的时候，却又听到旁边那人带着些无奈的声 音：“再说，你要是这么一直抓着我，我也没法给 你上药。”
凌子修想了一下，觉得乔知白这回的理由说的 很有道理，于是才慢慢地松开了手。但是松手之后 还没等乔知白掀开被子起床，他的小手又快速伸过 去，直接抓上了乔知白宽大的袖子。
乔知白有些失笑地举起袖子晃了晃，“你这是 干什么？”
凌子修小小声地开口，带着一点点类似于炫耀 一样的语气：“抓住袖子的话，就可以不妨碍上药 了。”想了想，又补充着比了比手势道，“我团起身 子，就这么一点点大，不会有影响的。”
“……”
重点不在这里吧孩子！乔知白囧囧有神，但是 看着凌子修一脸期待和认真的样子，无数个拒绝的 理由涌到嘴边，却还是无论如何都吐不出来了。
果然，对上这个小家伙，他就只能一次又一次 地完败。
郁闷地伸手捏了捏凌子修的鼻子，乔知白想了 想，便也就任由着他去了。穿着亵衣起了床，拔掉 瓶塞，俯身靠着凌子修的小身子，再一次轻手轻脚 地为他上药。
经过一个晚上，凌子修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很 多，药粉再次撒上去，虽然依旧感到疼痛，但是比 起昨夜来说，那种尖锐的痛楚却已经是减轻了不 少。
凌子修紧紧抓着乔知白的衣袖，小胳膊随着乔 知白手臂的动作而轻轻晃动。一刹那间，他感觉到 了无比的平静和安宁。
“对了，我说……”乔知白正仔细地帮着凌子修 上着药，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问道，“小 修，你的眼睛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凌子修的脸在一瞬间忽而变得刷白，原本完完 全全地放松着的身体也顷刻间僵硬的如同一块石 头。
怎么办？怎么办？他全知道了！他会被丢掉 的，再一次被丢掉！
不可以，怎么可以……他决不允许这种事 情……
“什、什么问题。”凌子修拼尽了全力稳定自己 的情绪，可是尽管已经自认为做好了心里准备，但 那回答中隐藏着的深深的恐惧与惶惑不安的心情， 却还是不由自主地从他的声音里泄露出一丝端倪 来。
乔知白听出了凌子修过于激烈的感情波动，略 有些诧异地侧头看了他一眼，随后一边做着最后的 收尾工作，一边漫不经心地道：“因为从一开始到 现在，我就一直没有看见你睁开过眼睛啊。”
收起小瓷瓶，乔知白随意地坐在了床头，伸手 拨开了凌子修脸上的碎发，然后轻轻抚了抚他紧闭 着的眼睛，低声问道：“你的眼睛是惧光吗？还是 出了什么毛病？睁开给我看看，要是严重的话，我 们还是得去看一看大夫。”
“我不去！”出乎意料地，凌子修的反应却激烈 极了，他攥着乔知白的衣角，猛地坐了起来，一张 始终不肯睁开眼睛的小脸深深地埋在散开的头发 里，挺直的背脊像是彰显出了他的倔强。他摇了摇 头，而后又低低地呢喃了一遍，“我的眼睛什么事 都没有。我不去。”
乔知白看着这个一直沉默乖巧的孩子突然的爆 发，心中隐隐有些奇怪，却也没点破，只伸过手， 一把将凌子修抱进怀里，然后一只手穿过腋下，将 他的小脑袋轻轻按在了自己的怀里，立刻道缓声 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么抗拒这件事情，我 不知故意的。别生我气了，嗯？”
凌子修也伸手紧紧抱住了乔知白，一张脸埋进 他的怀里，然后死命地摇头。
我不是生气，也不是怪你。我只是害怕，害怕 你觉得我是个怪物。害怕你不要我了。
乔知白温柔地帮着凌子修顺了顺头发，轻轻地 道：“但是你应该知道，我只是想要关心你。唔， 但是可能找错了方法。我跟你道歉了，好不好？”
凌子修呜咽了一声，没有开口，只是依旧不停 地摇着头。
不要跟我道歉，明明一直是我在无理取闹。是 我应该向你说对不起，可我、我只是不想要离开你 而已。
“好了好了，也是怪我，从小就没什么孩子 缘。这下可好了，难得你愿意亲近我，没一天工夫 还就把你这小家伙给得罪了，”乔知白伸手拍了拍 凌子修的小脑袋，声音暖暖的，听着让人有一种被 包容了的感觉，“你昨晚没吃多少就睡了，想必现 在也该是饿了罢？你先松开手，我下去叫厨房给你 弄些米粥来，嗯？”
凌子修并不想松手，但在这一刻，却没有理由 不再松手。轻轻地放开手心的那一方布料，凌子修 听见头顶上乔知白佯怒一般地抱怨，“好好一件衣 服，被你这么一抓一抓的，现在可真是不能看了， 啧，小子，这里的衣服可都是很贵的啊。”
凌子修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唇。
果然，他除了能够给别人添麻烦，就已经是一 无是处了吧。这样的他，这样没用却又自私地想要 让别人对他好的他……
“好了，别不开心了，眼睛的事，如果你不想 看，那我们就不看了，嗯？”乔知白看着原本终于 活泼一点了的凌子修突然又退化成了一开始的木桩 子样，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半弯下腰，伸出食指 来戳了戳他的眉心，“不过你要保证，你的眼睛真 的不会伤害到你的身体健康情况，不然的话，到时 候我拖也要把你拖到医馆去，听到没有？”
一番话交代下来，看着凌子修愣愣的还是没个 反应，乔知白便干脆利落地往他脑袋上弹了个脑瓜 嘣儿：“好好在这里呆着，我马上就回来。”
这么不负责任的他，这么卑劣的他……真的值 得这个人对他好吗？
“等一下！”
就在乔知白快要走到门边时，安静的屋子里突 然传出一声低吼。
乔知白惊诧地侧头，只见那个小小的孩子已经 走到了大堂中央。凌子修深深地低着头，垂在身侧 的两只小手紧紧地握成了两个小拳头。乔知白甚至 可以猜想，大约是由于那个孩子正在竭力抑制着什 么，以至于让他整个身体在此刻，都在控制不住地 微微颤抖。
“怎么了？”下意识地，乔知白也不由自主地放 轻了声音，低头看着站在面前不远处的凌子修低声 问道。
“我……”凌子修感觉到自己的喉咙正在一阵阵 地发紧，干涩的声音破碎地从嘴里吐出来，简直不 像是他自己的声音。
“嗯？”
凌子修舔了舔唇，被咬破的下唇上，淡淡的铁 锈味儿渐渐在口腔里扩散开来，让人恶心得想吐。
“我的眼睛，没有病。”凌子修声音放得很低、 很轻，仿佛是害怕惊扰到什么一样，“但是，不能 让别人看到。”
“看到的人，会讨厌我……不，他们会憎恶 我。有些人，甚至还会……”凌子修停顿了一下，好 一会儿才轻轻道，“会恨不得能够直接杀死我。”
乔知白看出了凌子修的害怕，摆了摆手，故作 轻松地笑着道：“怎么会呢？小修长得这么可爱， 别人看到了你，喜欢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讨厌 你？想要杀了你就更是无稽之谈了。嗯……我看 啊，那些人是想要把你抢回去当他们女儿的童养婿 还差不多。”
凌子修却没有笑，只是沉默着，好一会儿才极 轻极轻地问道：“可是如果我拥有的，是一双恶心 的不祥之眼呢？”
“嗯？什么？”凌子修的声音太小，乔知白没有 听清楚。
凌子修倏然睁开了眼，痴痴地低头望着自己的 脚尖。
站在原地，像是为了集聚勇气一般深深地吸了 一口气，凌子修垂在身侧的手攥得紧紧地，紧紧 地，那并不太长指甲甚至都已经在手心里抠出了血 来。
缓慢却坚定地一步一步走到乔知白的面前，凌 子修又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这才一点一点地抬起 自己的头望向乔知白。阳光下的乔知白，如他想象 中的一样俊美耀眼。
这是他第一次光明正大地看着乔知白，却也极 有可能就是最后一次了。
他长得，真的很好看呢。凌子修这么想着，然 后在心里突然就不可抑制地难过起来。
凌子修仔细地看着乔知白，看着他好看的脸上 那一闪即逝的惊讶神色，心脏都在微微抽搐着， 但，心跳的频率却是慢慢、慢慢地正常了下来。
因为已经不再抱有希望，所以也就不会再害 怕。哪怕真的会被丢掉呢，至少不必再整日提心吊 胆地来隐瞒这个人了。
“如果我的眼睛……是这样的呢？”
凌子修仰着脸，望着乔知白轻轻地问着。那一 红一黑，两只颜色迥异的眼睛在阳光的照耀下，隐 隐泛着惑人的光。

第九章
乔知白低头望着凌子修巴掌小脸上分外夺目的 异色双眼，半天，“啧”了一声，眉梢一挑，低声嘀 咕了一句，“这一红一黑的设定……唔，我还一直 以为它只存在于二次元世界里呢，没想到今天居然 在三次元世界里看到了一只活的。”
“什、什么？”凌子修觉得事情的发展好像跟自 己想得有些不大一样。
乔知白看着凌子修一脸迷茫的样子，倒是心情 颇好地笑了一笑，一只手大喇喇地伸过去，准备摸 一摸他那与常人不同的红色眼睛。
凌子修看着乔知白突然的伸手，下意识地偏头 躲了一躲，但是，动作的幅度太小了，以至于那一 下根本没有将乔知白的手完全避开。乔知白就势曲 起手指，在凌子修的小脑瓜子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 下，笑骂：“躲什么躲，不就一双眼睛么，都给看 了还不许让人摸一下？”
说着，不等凌子修再有什么动作，便让手指顺 着额头向下一滑，直接轻轻按在了他左眼的眼皮 上。
“唔，左眼是红色的么？如果是左眼是深蓝 色，右眼才是红色的话……”乔知白暗自嘀咕了几 句，然后身子稍稍后仰，眯着眼看了看凌子修一副 无辜茫然的小模样，眼里渐渐溢出一丝略有些诡异 的微笑，“倒是可以试试看那个……”
丢下几句语意不明的话，乔知白便干脆利落地 将自己按在凌子修眼上的手放了下来，然后，直接 绕过了他，转身走到床边，将自己的锦囊从怀里拿 了出来，再然后，背对着凌子修不知道在捣鼓着些 什么东西。
凌子修木呆呆地转过身，看着乔知白对着自己 毫无防备的背影，一时间心情复杂莫名。
虽然没有明确说出来，但是看起来他好像…… 并不害怕自己的样子。凌子修有些迷惑地歪了歪 头，而且，什么叫“如果左眼是深蓝色，右眼是红 色就好了”？那样一蓝一红的眼睛，不是比自己现 在这个样子更像怪物吗？
可是，这样说的话，他是不是，就不会丢掉自 己了？凌子修感觉自己已经平复的心跳又一点点地 加快了起来。
“哦，找到了。”那头，乔知白突然发出了一个 声音，紧接着，凌子修便紧张地看到乔知白拎着几 个奇怪的小盒子朝自己走了过来，一边走还一边忍 不住念叨，“倒是亏了小美家开的就是眼镜店，美 瞳什么的免费赞助，不然也不知道能不能收集得这 么齐全……”
自从一年前，乔知白跟着周可一行人踏入 cosplay这个圈子开始，每次出外景，就都会有为 了以防万一，将所有颜色的美瞳全部带齐的习惯。 毕竟有时候周大社长兴致来了，还会多带几套衣服 补拍几张cos照，如果他带了相应的美瞳也能省下 许多的麻烦。
而此时此刻，乔知白不得不为自己这一年养成 的好习惯默默地点个赞。
“小修，我们来玩个游戏吧。”乔知白笑眯眯地 走近凌子修，举了举手中的小盒子，“试试看这个 怎么样？”
凌子修不解地看着乔知白，有些结巴地开 口：“什、什么游戏？”
“来，我给你示范一下……”乔知白拉着凌子修 走到中央的木桌旁，然后伸手按了按他的肩膀，让 他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随即，乔知白坐到了另一 边，面对面与凌子修坐了下来。
再然后，凌子修只见乔知白熟门熟路地打开了 他手中的两个盒子，然后分别从中拿出一片极薄的 圆形物件，用右手食指托着，轻轻松松地放进了自 己的眼睛里。
“喏，就是这样。”乔知白对着眼镜盒里的小镜 子照了照，确定没有问题了，这才抬着头，笑眯眯 地朝着凌子修看了过去，“但是我觉得我这里的红 色没有小修眼睛的颜色漂亮，啧，果然还是原装的 比较好么。”
凌子修目瞪口呆地看着乔知白的眼睛：那半分 钟以前明明还是那么纯正的黑色眼睛，可是现在居 然……
凌子修颤着双手，有些惊慌地蓦然站了起来， 踉跄地走到乔知白身边，反反复复地看着乔知白的 眼睛：一深蓝一血红，冷暖色调在这一瞬间相互冲 击却又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具有冲击力的色彩搭 配令人不自觉便会头晕目眩。
“怎、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凌子哆嗦着手， 想要举起手来摸一摸那与自己几乎相同的红色眼 睛，但是手几次三番伸出来后，却又硬生生的缩了 回去，“这怎么可能……你的眼睛……”
然后，仿佛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整个人一下子 激动地抓住了乔知白的衣襟：“你的眼睛……黑色 的，快变回去，快变回去！！”
乔知白微微发愣地看着突然狂躁化的凌子修， 正准备有些好笑地开口跟他解释，这不是眼睛真的 变色，而只是他带了一种叫“美瞳”的东西，能够让 别人看到这样颜色的眼睛而已。但解释的话还没说 出口，乔知白只听到那头的凌子修仿若哭泣一般焦 急而略显尖锐的声音：“你是黑色眼睛的，你快变 回去啊！你这样，也会被人讨厌的，他们看见了会 想杀了你的！他们会杀了你的！你会死的！你会死 的啊！求求你了，变回去！你快变回去！变回去 啊！”
乔知白看着凌子修痛苦的已经变了颜色的小 脸，一瞬间，他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攥了一下， 有些酸，有些疼，甚至有些让人喘不上气来。
深深吸了一口气，乔知白伸手温柔地揽过凌子 修的小身子，将下巴抵在他的头顶，乔知白将自己 的声音温柔下来：“嘘，嘘，小修，乖孩子，别害 怕，没关系，没关系的。”
被乔知白抱在怀里，凌子修没有再激烈地反 抗，只是抓着乔知白的前襟，一个劲儿地摇头，嘴 里还在模模糊糊地念着：“快变回去，你会被杀死 的，会死的！”
乔知白轻轻叹了口气，静静地等着凌子修在自 己怀里冷静下来后，这才将他推开了一点，单手拿 过桌子上的眼镜盒，拧开里面剩下的一个小盒子， 递给凌子修，道：“并不是什么眼睛颜色变不变 的，我一直是黑色的眼睛，现在你看见我眼睛的颜 色不一样了，只不过是因为，我刚才将这个戴进眼 睛里去了而已。”
凌子修眨了下眼，低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小盒 子。盒子里有一个薄薄的圆形物件正被水一样的液 体浸泡在其中。
乔知白将剩下的那一片深蓝色的美瞳放在食指 上，让凌子修就近观察。凌子修竭力按捺住自己奔 涌而出的好奇，仔细地打量着乔知白食指上的东 西。
那个可以让眼睛变色的东西很小，约莫刚好与 自己眼黑的部分相当。周围的一圈是透明的，中间 的一圈却是深深的蓝色。看起来稀罕极了。
“怎么样，想要试一试吗？”乔知白用另一只手 捏了捏凌子修的鼻子，笑着问道。
“可、可以吗？”凌子修仰着小脸，有些不可思 议地看着乔知白，但是一双眼睛却蹦出了兴奋的光 彩。
“当然可以。”乔知白将凌子修转了个身，背对 着自己，然后从背后将小孩抱住，“唔，不过第一 次戴的话可能会有一点难受，你要忍一下。”
“……嗯。”凌子修闷闷地应了一声。
因为自己与众不同的眼睛，凌子修遭受过很多 不幸，所以这么多年来，他其实是很忌讳让人碰触 他的眼睛的。因为他总是害怕有人会想要挖掉他的 眼睛。
可是，这个人，是不同的。
凌子修努力睁大着自己的眼睛，虽然在乔知白 帮着凌子修戴美瞳的一瞬间，凌子修还是会生理性 地想要躲开，但是最终却还是咬着牙，一动不动地 配合着乔知白帮自己带好了美瞳。
“嗯，虽然眼睛左右颜色是反的，但是居然意 外的萌。”乔知白走过去看了看凌子修的小脸，满 意极了，刮了刮他的小鼻子，用一种戏谑地声音 道，“哟，小修，赶快给我老实交代，你和六道骸 是什么关系？”
凌子修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乔知白大笑着揉乱了凌子修的头发，然后蹲下 身单手揽过凌子修，掏出手机，干脆利落地给两人 来了一张脸贴着脸的亲密合照。
“啧，等回头我回去了就发到微博上去，绝对 要去骚扰周可那丫头，让他们全社团来给我们点 赞。”乔知白收起手机，转眼看到了凌子修一脸惊 异的表情，好笑地用脸可劲儿地蹭了蹭他的脸，然 后佯装严肃地道，“小修，刚才你看到的一切都是 我们之间的秘密，千万不可以告诉其他人，知道 么？”
凌子修听着乔知白的话，连忙用力地点了点 头，几乎要发誓一般慌乱地道：“我不会乱说的， 你相信我！”
乔知白看着因为自己随意地一句话就急的小脸 通红的凌子修，一时间又好笑又心疼：“我知道 的，小修最乖了。”伸手将自己的美瞳和凌子修眼 里的美瞳取下来，又揉了揉凌子修的小脑袋，“好 了，我就是想告诉你，你的眼睛根本没什么。在我 们那边，有好多小姑娘就喜欢你这样的眼睛呢。”
想了想，又笑着道：“要是被我那个已经是 cosplay狂热分子的小学妹看见你，她估计会对花 痴到疯狂。所以，你根本不用在这里自卑什么，知 道么？”
凌子修低了低头，半天，才轻轻地“嗯”了一 声。
“好了，耽搁了这么久，你也饿了吧，我去下 面让小二送洗漱用具和吃的上来。”乔知白用力地 按了按凌子修的肩膀，随即转身出了房间。
顺手将房间的门关上，在凌子修看不到的地 方，乔知白背靠着墙壁，闭了闭眼睛，仰着头，好 半天，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来。
拥有这么一双眼睛，在这个年代里，这个孩子 怕是吃了不少苦吧。
才这么小的孩子。
停了许久，乔知白重新睁开了眼睛，理了理衣 襟，正准备下楼，却在这时突然听见房间内传来一 声低低的呜咽。紧接着，断断续续的哭声悄悄地响 了起来，像是努力克制，却又终于到达了极限而无 法克制的宣泄。
才这么小的孩子呢。
乔知白停下脚步，侧头看着紧闭的房门，眸色 深深。

第十章
乔知白先行梳洗用餐结束，然后再带着小二进 来的时候，这头凌子修早已经重新控制好了自己的 情绪。不动声色地将坐在床上的凌子修打量了一 遍，见他整个人的精神似乎比之前好了不少，心下 稍安。随后将手上的盛着米粥的托盘搁在桌子上， 顺手接过了小二手中的脸盆，然后对着小二低声吩 咐了一句什么，便挥了挥手，让小二退下去了。
“才兑好的热水，温度刚好，别在床上坐着 了，还不快过来洗漱一下。”乔知白朝着凌子修招 了招手，笑眯眯地开口。
凌子修抬头看了乔知白一眼，脸上慢慢浮出一 个浅浅的笑，赶紧下了床，几步走到乔知白身边， 扫了一眼脸盆，又抬头怯怯地看了一眼乔知白。
乔知白伸手拍了拍凌子修的小脑袋，笑 骂：“看我干什么？难不成还想让我给你洗脸？”
“没、没有！”凌子修赶紧摇了摇头，伸出手拿 过放在脸盆旁的小杯子，先漱了漱口，然后麻溜儿 地洗好了脸。
“坐。”乔知白看着已经梳洗好，却又开始站在 原地发愣的凌子修，又好气又好笑，冲着他就吐出 一个字来。
凌子修立刻乖乖地坐到了木桌旁边的小木椅 上，然后继续瞪着自己一双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乔 知白。
啧啧，这是犯规啊犯规！
“吃饭时间卖什么萌！”乔知白拿起筷子又轻轻 地敲了敲凌子修的脑袋。
被突然袭击的凌子修用自己的小手捂着挠头， 控诉地望着乔知白，一双大眼睛眨啊眨的，即使不 哭，也有那么点泪汪汪的意思。
“吃饭！”乔知白把盛了米粥的白瓷碗朝着凌子 修面前推了推，无视凌子修可怜巴巴的样子，直接 冷酷无情地命令道。
凌子修没有在意乔知白的“冷酷无情”，顺着他 的手，低头看了一眼热腾腾的米粥，好一会儿，又 抬头冲着乔知白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然后笨拙地拿 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吃起粥来。
看着凌子修笨拙地样子，乔知白在心里微微叹 了口气，伸手又摸了摸凌子修的脑袋，端着已经被 用过了的洗漱用具，留下一句“你先吃，我待会儿 就回来后”，直接开了房门，下了楼。
房间里，凌子修的视线黏在乔知白身后，直到 确实看不见他的身影了，这才又低下头，慢慢、慢 慢地用餐。但是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那一丝完全 无法压抑住的笑却不由自主地从嘴角和眼里泄露出 来。
乔知白下了楼，将手中的东西交给小二的时 候，先前的那个小二也恰好将乔知白吩咐要买的衣 服送了过来。
将衣服递给乔知白，小二接过赏钱，伶俐地道 了声谢，然后细心地道：“因着客官要的都是成 衣，尺寸或许有些不适。若是客官不嫌麻烦，不若 亲自去店里量身定制几件衣物？”
说着，又道：“恰好最近的集会里，城里多了 许多上好的丝绸布料，便是连最顶级的云锦，我见 着也是有的。今儿个已经是集会的最后一天了，客 官若是无事，到可以再去集市看看这些布料，便是 买回去哄家中的妻子、姊妹，想必也是得当的。”
乔知白一听有上好的布料，立即便想起佳佳那 丫头一直倒是挺喜欢那些复古的衣服裙装，心下一 顿，便也有了主意。昨日本来就是要给徐淼和佳佳 去挑选结婚礼物的，但是最终因为凌子修那小家伙 的事而耽搁了下来。今天不如就直接去集市，买一 套新嫁娘的嫁衣送去做礼物得了。
又精致又新颖，想必能够出彩。
乔知白越想越满意，朝着小二点了个头，随后 又绕到厨房，问着后厨帮工的伙计要了一把汤勺 后，这才又赶紧上了楼。
楼上，为了不让米粥洒下来，凌子修这一餐吃 得十分辛苦。因为这么多年，别人给的多半是窝窝 头和干硬的干粮一类的食物，凌子修其实并没有什 么机会使用到筷子。愁眉苦脸地看着面前的米粥， 凌子修正纠结着，就看见乔知白拎着一个包裹进了 门，然后，轻轻扫了他一眼，随后便径直走了过 来，直接将一把汤勺插、进了米粥里。
“不会用筷子也不直说！”乔知白捏着凌子修的 鼻子，眯着眼睛道，“看看你那样子，哪里像是在 吃饭？便是吃药都要比你的动作爽快得多了。”
凌子修皱了皱鼻子，也不说话，就那么抬着 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乔知白。
“看着我也没用！”乔知白无奈地发现，自从明 白自己不会嫌弃他的眼睛后，凌子修这小家伙就无 时无刻不在睁着自己的大眼睛朝他卖萌。
但问题就在于，他还偏偏就真的吃这一套！岂 可修！
“以后不会做什么，不愿意做什么，就要直接 说出来。说出来了，别人才会知道你的感受，才知 道你的难处啊小修。”乔知白声音温柔下来，顺势 又刮了刮他的鼻子，“知道了么？”
他们才不会关心我的感受。关心我的，只有你 而已。
“嗯，知道了。”凌子修将自己的眼睛弯成可爱 的月牙形，乖巧地应着。还带着奶音的童声听起来 说不出的懂事伶俐。
伸手握住汤勺的勺柄，挖一勺粥放进嘴里，那 一种黏糯清甜的味道在嘴里化开，一点一点地融进 了心里。
见凌子修这边没问题了，乔知白拎着包袱就走 到了床边，将包袱放在床上顺手解开，只见里面整 整齐齐地叠放了四件衣服，数一数，正好两大两 小。
乔知白将衣服一一拿起来看了看：虽然是直接 买的成衣，但是衣服的做工很精细，而且用料也不 错，看得出来还是上得了档次的东西。因为个人偏 好的原因，乔知白让小二给自己挑的两件衣服都是 不怎么花哨的颜色与样式，但是正好与之相反的却 是那两件小的。
乔知白换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袍，系好盘扣活动 了一下周身，感觉了一下，大小什么的都还算是满 意。伸手将另一件自己的衣服折得小小的，尝试着 装进锦囊里。本以为塞不进去，但没想到的是衣服 在自己靠近锦囊的时候主动缩小了数倍，最后倒是 顺顺当当地装了进去。
乔知白挑了挑眉梢，颇感兴趣地弯了弯唇角。
又看了一眼床上剩下来的小衣服，乔知白想了 想，挑了其中一件分外繁复精致、颜色鲜艳的锦衣 拿起来看了看，然后兴冲冲地朝着背对着自己的凌 子修喊：“小修，快点吃，吃好了过来试一下新衣 服！”
本来就已经快要吃完的凌子修闻言，连忙又加 快了吞咽的速度。三下五除二将剩下的米粥吃完， 凌子修赶忙跳下小木椅，几乎是小跑着走到乔知白 面前：“什、什么？”
乔知白看着凌子修嘴唇上面一层白色的米粥印 子，笑得不行地用帕子给他擦了擦。被乔知白嘲笑 了的凌子修也微微红了红脸，接过帕子，胡乱地在 嘴上抹了好几下。
“新衣服，试试看，合不合身。”将凌子修已经 用完的帕子收回来，乔知白顺手就将手里的衣服递 了过去。
小二买的东西很齐全，就连小号的亵衣什么的 也一并买了回来。
凌子修低头看着那件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衣 服，好一会儿不可置信地问：“这是给我的？”
乔知白笑眯眯地点头，眼见着凌子修想要推 脱，连忙道：“你现在不都已经是我认下的弟弟了 么？不过一件衣服，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你推脱 什么？”
凌子修咬了咬唇，还想说什么，就感觉脑袋被 人一拍：“好了，别在这里跟我撒娇了，快，拿过 去试试。”
凌子修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接过衣服，鼓足 勇气对着乔知白道：“我以后会努力赚钱，我也要 给哥哥买很多很多东西，我也要养哥哥！”说完， 像是害羞了一样，雪白的小脸“刷”地一下子变得通 红。但那双不肯有丝毫闪躲，直勾勾地看向乔知白 的双眼睛，却坚定得不像一个纯真无知的孩子。
纵使知道自己肯定是等不到这个孩子来“报 答”自己了，乔知白却还是不能不为他的话而感 动。这么一个懂得感恩的孩子，可真是不多见了。 不知道以后会被谁家有福气的姑娘给嫁了去啊。
“好。哥哥等着。”乔知白笑眯眯地应了一声， 心下却坚定着想着：这么个得人疼的孩子，必须得 在他走之前帮他找个好去处才行啊。
凌子修点了点头，缩到一边准备换衣。但一转 头，看见乔知白依旧笑眯眯地盯着自己，立即僵住 了动作，结结巴巴地道：“你、你转过头去，不要 看。”
乔知白奇异地看着突然害羞了的凌子修，戏谑 道：“昨儿个晚上为了上药，你全身那儿是我没看 过看的？哦，对了，还有今儿个一大早的时候。怎 么的，现在倒是不能看了？”
凌子修闻言，脸更红：“转、转过去！”
乔知白还是“我自岿然不动”。
凌子修一双大眼睛瞪着他，泪花包在眼里，眨 啊眨啊地，就是不掉下来，看上去直戳人萌点。
乔知白再一次战败。双手举起做了个投降的动 作，慢悠悠地转过身去：哎，自家的孩子这么害 羞、这么萌，真是一件让人忧伤的事。
凌子修见着乔知白果然因为自己的任性而再一 次无条件地妥协，好半天，微微垂了垂双睫，然 后，双手捧着手里精致得要命的衣服，轻轻、轻轻 地弯着嘴角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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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只给哥哥你看 ...
第十一章
“好、好了。”好半天，乔知白身后才传来一个 小小的声音。乔知白听见声儿，连忙转过去看，只 见正对面，一个锦衣华服，玉雪可爱的小人儿不自 在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然后睁着自己那双颜色迥 异的大眼，带了些怯怯又含了几分期待地看向乔知 白。
虽然凌子修因为长期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看 上去显得有些瘦小羸弱，但是终究耐不住这孩子五 官底子长得好，不过是一件衣服，就完全让这小孩 换了一个样子。乔知白看着轻轻抿着唇，像是有些 害羞的凌子修，顿时扬起唇角笑开了。
“哟，这是谁家的小公子，长得这么标致？”乔 知白走过去，伸手帮着凌子修整理了一下衣襟，笑 着道，“不若让我带回去，留给我家女儿当做小相 公，想来也是一件不亏本的事情。”
凌子修有些错愕地抬头看了一眼乔知白，瞪大 了眼睛，欲言又止。
乔知白敲了敲凌子修的脑袋，道：“想说什么 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像个什么样子。”
凌子修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偷偷地瞟一眼乔 知白，又瞟一眼，终于，忍不住地开了口：“你， 你已经有女儿了？”
乔知白挑了挑眉，笑眯眯地不答反问：“你觉 得呢？”
凌子修有些犹豫。看着乔知白的模样，也应该 到了弱冠之年。而事实上，无论是在大宇王朝或是 玉珑国，只要年及弱冠，男子家有一房妻室甚至已 有儿女，这绝对都算得上是一件极为普遍正常的事 情。
更有富贵人家，甚至是从小就为少主人在家豢 养着贴身丫头，只等到少主人十三、四岁的时候就 将这些丫头用来暖床。
凌子修更纠结了。这么说来，乔知白可能真的 是有妻子儿女的。但是如果他有了与他真正有血缘 关系的孩子，以后的相处里，他还会待他这么好 么？
“怎么了？不高兴？”乔知白看出了凌子修的沉 默，有些好笑地捏了捏他的鼻子，继续戏谑 道，“这么不愿意给我当女婿？说起来我长得也不 差，生出来的女儿也不会残到哪里去，你小子居然 还敢嫌弃？嗯？”
被捏住了鼻子，凌子修也不恼，只是垂着眼， 瓮声瓮气地道：“没有嫌弃。”
“嗯？什么？”凌子修的声音不大，加上被捏了 鼻子，声音糊到了一块儿，乔知白没怎么听清楚。
“可是，你不是说要做我的哥哥吗？”凌子修忽 然地抬起眼，盯着乔知白，认真严肃地道，“如果 你是我的哥哥，那么按照辈分，我就是你女儿的小 叔叔了。小叔叔怎么能和侄女儿在一起呢？这样是 不对的。”
乔知白愣了愣，然后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凌子修 的小脸，发现那张脸上，竟然写得满满的都是“我 很认真”，顿时大笑：“小修，你怎么能这么可 爱！”
凌子修被乔知白笑得茫然，但是看着乔知白一 脸愉悦开心的模样，不自觉地，自己也被像是感染 了一般，不自觉傻傻地笑了起来。当然，末了儿还 不忘有些惴惴不安地加上一句：“我如果不娶你的 女儿，你不会生气吧？”
乔知白原本笑着笑着也快要止住了，但恰在这 时，却又听见凌子修居然还在身后补刀，一时间竟 直直地笑得弯下腰去，随后一边笑一边随口问 道：“我若是生气，你就答应了？”
凌子修很为难。他并不想这样做，但是如果这 是乔知白真心希望的话……
凌子修咬了咬牙，艰涩地开口：“如果、如果 哥哥你真的……，我、我……”
不过随便打趣一句，乔知白却不料凌子修竟然 认真如斯。看着那头凌子修几乎就要被逼哭了的小 脸，乔知白摆了摆手，终于道：“不过是哥哥跟小 修开个玩笑罢了，小修不用这么当真。”说着，伸 手摸了摸凌子修的眼睛，“啧，这可别是被我欺负 得要掉金豆豆了吧？别哭别哭，哭出来我的罪过可 就大了。”
凌子修别扭地扭了扭头：“才没有哭。”说着， 吸了吸鼻子，又不放心地偷偷瞄了瞄乔知白，追问 了一句，“真的、真的只是开玩笑吧？”
乔知白无奈地笑着澄清道：“我都还没结婚， 咳，我是说成亲，又哪来的什么女儿？”
“哦。”凌子修立刻就高兴了，虽然他并不知道 自己在高兴着什么，但是刚才仿佛一直笼罩在头上 的乌云一瞬间就散去了，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乔知 白还不忘补救一下自己的形象，“其实只要是哥哥 说的话，我都会听的。就算以后哥哥有了孩子，他 们也不会比我更听话的。”然后仿佛觉得力度不够 强，努力地睁大自己的眼睛，然后用力地点了点 头，道，“真的！”
#每天起床都看见我家小孩在卖萌#
乔知白再一次被凌子修闪亮亮的眼睛光波击 中，然后倒地不起。
乔知白有些暗搓搓地想，以后找对象，绝对要 把外貌这一点加入进去，只希望以后自己的娃能像 这个小家伙一样这么萌哒哒的讨人疼。
“好了，我知道了，我家小修最懂事了对不 对？”乔知白笑眯眯地看着凌子修，然后突然问 道，“待会儿我准备再去一趟集市，你要不要跟着 我一起去？”
凌子修闻言，眼里闪过一道光，赶紧点了点 头，但是应下来的话还没吐出口，却又像是想到了 什么，微微僵了僵身子，然后，眼里的光一点点地 黯淡下去，有些落寞地垂下了头：“可是我的眼 睛……”
“眼睛？多大点事儿呢？戴上这个就行了。”乔 知白说着，朝着凌子修丢了一个小盒子过去，凌子 修手忙脚乱地赶紧一把接住，看了看手里那个眼熟 的小盒子，眨巴眨巴眼，疑惑道，“这个？可是， 蓝色的眼睛也很奇怪啊。”
“所以，我给你的这一盒是黑色的。”乔知白冲 着凌子修眨眼，“好了，我的小公子，赶紧去桌子 边上坐好吧，我先帮你把这玩意儿戴上，然后，我 们直接出发去集市！”
凌子修不可思议地低头望了望手里的小盒子， 许久，仿佛才像是听懂了乔知白的话一样，眼里熄 灭的光又一瞬间地迸发了出来，然后，他慢慢、慢 慢地将一双大眼睛弯成了可爱的月亮状，冲着乔知 白用力地点了点头：“嗯！”
不常戴美瞳的人戴上美瞳的过程其实还是很辛 苦的，美瞳在眼里也并不是很舒服的感觉，但是这 一切在凌子修的眼里却都不算什么了。对着那小盒 子里面那块清晰的不可思议的镜子照了又照，望着 那里面倒映出的一双纯黑色眼睛，凌子修心脏跳动 得仿佛让人感觉快要死去一般。
黑色的眼睛。这么多年来，他梦寐以求的黑色 眼睛。
凌子修努力地将快要喷涌而出的眼泪压抑下 去，然后悄悄地抬眼扫了扫正坐在自己身边，笑吟 吟地看着自己的乔知白。
这个人，这个跟所有人都不一样的人，一定是 上天送给他的。
他要守住他，一定要守住他。
“嗯，看上去不错。”乔知白捏住凌子修的小下 巴，来来回回地看了看，然后点了点头，“不过， 我倒是觉得还是你原来的眼睛更好看，一红一黑 的，多有冲击感。啧，只可惜，别人不懂得欣赏。 ”
凌子修微微红了红脸，随后，轻轻地道：“那 我以后，就给哥哥一个人看。”
乔知白好奇：“那以后等你娶了媳妇儿呢？也 不给看？”
凌子修皱了皱鼻子，立即道：“也不给！”
乔知白大笑：“好啊，好啊，那就这么说定 了！”言罢，拍了拍凌子修的肩头，然后向凌子修 伸出手，亲昵地道，“我的小公子，那么现在，就 让我带你出去好好地逛一逛吧。”
凌子修看了一眼乔知白，化被动为主动地紧紧 抓住他的手，望着他，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好。”

12、去买一件嫁衣 ...
第十二章
乔知白拉着凌子修下了楼，楼下正在干活的小 二见着乔知白，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而后视线边 似有若无地投到了正站在乔知白身边的凌子修身 上。
按照道理来说，这个小娃子该是个奴隶，但是 这两天，单看着这白衣公子对他的关心，又是请大 夫、又是买衣服的，却又并不像只是对待一个奴 隶。
小二也是个机灵的，种种思绪在脑子里过了一 圈，便连忙笑着对着两人道：“哟，早些时候我去 买这衣裳，还觉得买得花哨了，怕实际穿在身上反 而有了喧宾夺主的味道。没想到小公子一穿，呵！ 真是再合适也没有了！小的方才还奇怪呢，咱们客 栈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个小仙童啊。”
凌子修本来看着那小二对着自己打量，下意识 地便想要往乔知白的身后躲。但是这头自己的脚步 还没动弹，那头乔知白就仿佛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心 情。乔知白并没有看他，只是用力地握了握凌子修 的小手，权当做了安抚。
被乔知白安抚后的凌子修果然也慢慢镇定了下 来，听着小二流利的漂亮话，虽然不至于多喜出望 外，但是被这么当着面儿夸奖，凌子修心里头也是 高兴的。
将自己的背脊挺得更直，凌子修稍稍挺了挺自 己小胸膛，睁着自己的大眼睛，带着一种类似于炫 耀又有些害羞的心情，偷偷地抬头瞥了瞥身边的乔 知白。
乔知白听着小二夸凌子修，心里的愉悦满溢， 比自己得了奉承还要高兴。低头和凌子修乌溜溜的 大眼睛对视了一会儿，伸出另一只手揉了揉他的头 发，笑眯眯地对着小二道：“我的弟弟，自然不是 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小二心里奇怪，嘴里却连声称“是”，眼都不眨 地又蹦出几句吉利话来，只把凌子修的小脸臊得通 红。
已经是集会的第三天，虽然集市上依旧热闹， 但是比之之前却是已经少了许多商贩沿街叫卖。乔 知白带着凌子修，随着人流，一路走一路看，很是 悠哉潇洒。
凌子修虽然说起来是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但 是由于他的眼睛，以及多次被转手贩卖的经历，所 以实际上，因为他的社会接触面长期受到限制，导 致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也并不比乔知白这个外来客 好上多少。
凌子修没有正式地参加过这种集会，纵使是前 几天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多半也只敢瑟瑟缩缩地躲 在不起眼的地方，偷偷摸摸地生活。若不是那一日 实在是没有东西吃了，他也不会想着要去偷钱袋。
不过，如果没有那次经历的话，他也就碰不到 他了吧。凌子修又偷偷地抬头看了乔知白一眼，从 他的这个角度仰望着乔知白，凌子修只能看见乔知 白线条好看的侧脸。阳光并不强烈，暖暖地洒在他 的身上，脸上细细的绒毛像是渡了一层光晕，凌子 修望着，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他觉得这时的乔知 白好看的要命。
“糖葫芦吃不吃？”走走停停的，乔知白突然扫 到不远处一个卖糖葫芦的摊位，想到这种东西当初 颇得徐淼家的小侄女儿欢心，估摸着年纪与她相差 不大的凌子修可能也会喜欢，便顿了顿步子，低头 问了问凌子修的意见。
正在偷看乔知白的凌子修被乔知白这突然的发 问弄得有些懵，迷茫地眨了眨眼望着乔知白，半 天，才像是回味过来一样，傻愣愣地顺着乔知白示 意的方向看过去：“啊？哦。”
“问你吃不吃，你啊哦什么？脑子里在想什么 呢？”乔知白轻轻拍了拍凌子修的脑袋，又重新问 了一遍，“糖葫芦要吃么？”
凌子修看着那红彤彤的山楂，偷偷地咽了一口 口水，但是好一会儿，才挣扎着摇了摇头：“不， 不用了。”
乔知白看出了凌子修的口是心非，无奈地笑骂 了一句什么，拉着他就往卖糖葫芦的老大爷那边走 去。
“给我一串糖葫芦。”乔知白掏出几个铜板，递 给老大爷。老大爷接过钱，赶紧挑了一串大的给了 乔知白。
“不，我不吃那个的，哥哥，你不用给我买。 我不吃的。”凌子修小声地在身后念叨，好半天， 不耐烦了的乔知白转身就给了凌子修一个脑瓜嘣 儿，“得了，当我没看见你吞口水么？喏，拿着， 买都买了，你要是真不吃，丢了算了。”
“那怎么行！”凌子修赶紧将串着山楂的小棍子 牢牢地握住了，抬着头看着乔知白脸上戏谑的笑， 视线四处飘了飘，嘟囔道，“浪费是不对的。”
乔知白闻言大笑。
凌子修也被乔知白笑得不好意思了，微微低了 头，但是另一只手却还是牢牢地抓着乔知白的手， 不肯轻易放下。
凌子修看着手中红得诱人的糖葫芦，那种甜甜 的香味直钩得人味蕾都在舞蹈。凌子修从来没有吃 过糖葫芦。那些人牙子在心情好的时候，有时也会 买一些零嘴儿分给表现得好、有着很好的潜力或是 长得漂亮，能卖出好价钱的孩子。
但是，这些孩子从不包括他。那些人牙子对他 坏极了。他们虐待他，却同时又害怕他。
凌子修又偷偷地咽了咽口水，然后戳了戳乔知 白，将手中的糖葫芦往上递了递：“哥哥先吃。”
乔知白看着凌子修的大眼睛，笑着摇头推了 推：“我都是成年人了，哪里会喜欢吃这个？乖， 你还是自己吃吧。”
凌子修却不干，反而微微垫了垫脚，将糖葫芦 送到了乔知白嘴边，眼睛里透出一股子执拗：“哥 哥先吃！”
乔知白被凌子修彻底打败，伸手将凌子修抱起 来，就着凌子修的手，一口咬下了一个山楂。酸酸 甜甜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味道居然也还不 坏。
吃完之后抿了抿唇，坏笑着“吧唧”一口亲在了 凌子修脸上，然后轻轻将他再放到了地上：“好 了，乖乖的，剩下的自己吃，嗯？”
凌子修眨巴眨巴眼，然后蓦然涨红了脸。忽而 低下头去，一口咬住最上面的山楂包在嘴里，一边 在嘴里嚼着，一边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
走了一段时间的路，乔知白和凌子修二人才终 于去了一家绸缎庄。如店小二所说，店里真的是各 色的布料都很齐全，五彩缤纷的布料，让人看着有 些眼花缭乱。
店老板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见着乔知白和 凌子修，连忙笑吟吟地迎上前来：“不知道这位公 子还有小公子想要什么样的布料？”
乔知白扫了店里一圈，不动声色地问道：“我 听人推荐说，你这店里的布料货源最是充足，不知 是与不是？”
店老板傲然一笑，看向两人的眼里隐有得 色：“别的不敢说，但是这名隐城里，我柳姨的绸 缎庄还没有别家能够比得过。”
乔知白笑了笑，道：“既然柳姨你这么说，那 不知这店里可有红色的‘云锦’？”
从店小二的话里来看，这所有的布料里，最贵 重的应该就是这劳什子的云锦。虽然对于布料其实 是一窍不通，但是这时候却也并不妨碍乔知白现学 现卖地拿来装X。
店老板一听乔知白的话，脸色微妙地变了变， 语意含糊地道：“有倒是有，只不过，本来我们这 个行当就有句话是‘一寸云锦一寸金’，再加上红色 的云锦更是个稀罕的，若是客官真心想要，这价 钱……”
乔知白挑了挑眉梢：“柳姨是怕在下付不起价 钱？”
“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店老板也笑了笑，伸手 招来一个伙计，偏头吩咐了一句什么，然后便将人 挥退了。
“不过，请恕我好奇，一般客人买来云锦，多 半不会喜用红色，”店老板上下看了看乔知白，又 看了看乖巧地站在一边不说话的凌子修，笑 道，“毕竟颜色太艳了些。我看着公子你也不是个 爱花哨的，小公子穿这艳红又不相称，难不成，是 送个哪位红粉佳人？”
乔知白想了想，笑道：“这样一说，倒也没 错。”
凌子修听了这话，倏然抬了头，有些紧张地看 着乔知白。
“实不相瞒，这次的红色云锦，我其实是想用 来做一件嫁衣。”乔知白轻松地笑道，“所以，待布 料买好后，还要委托柳姨您帮我选几个手巧的绣娘 赶工，这嫁衣我是短期就要看到成货的。”
凌子修这下是彻底愣住了。他侧过头，瞪着眼 睛看着乔知白，一双眼里明晃晃地写满了控诉，看 得乔知白不由得好笑。
说话间，伙计已经从后院将云锦送了过来。乔 知白仔细地看着面前的布料，纵使他对这个一窍不 通，却也能看出来，这所谓的最名贵的绸缎确实看 起来很是华贵。艳红的色泽看起来一点也不显死 板，反而像是流动的光，看起来格外迷人。
乔知白几乎是一眼就相中了这块布料。
伸手安抚性地揉了揉凌子修的脑袋，乔知白笑 眯眯地道：“本来这嫁衣最好该是新嫁娘自己做才 是，只可惜我那妹子被家里宠坏了，手笨得很，别 说做嫁衣，便是绣个荷包也能将手伤得不成样子。 这次婚期将近，我这做大哥的也不能不管不是？还 得烦请柳姨对这嫁衣上些心，若是做得好了，价钱 自然好商量。”
说着，递了几锭银子过去：“这些暂且就先当 做定金。只是还望您这庄上绣娘手脚快些才好。”
店老板接过银子，脸上的笑意深了一分：“我 自然不会砸了自己招牌。这嫁衣，公子您五日后来 取就好。”
乔知白点了点头，将佳佳的身材尺寸大约地向 店老板说了一说，这才算是满意了，笑眯眯地将凌 子修拉起来：“小修，走了，回客栈。”
莫名心情抑郁，又莫名心情转好的凌子修连忙 点了点头，用力握了握乔知白的手：“好，我们回 去！”

13、那是一顶假发 ...
第十三章
乔知白带着凌子修在集市上逛了一天，等回到 客栈，两个人都累得不行。
但是相比之乔知白一回房就倒在床上，动也不 想动弹的低消耗待机状态，凌子修倒是看起来依旧 有活力得很，兴冲冲地坐在乔知白身边，叽叽喳喳 地讨论着这一天路上的见闻。
乔知白听着，倒也没觉得烦。眯着眼看着凌子 修激动得小脸通红，眼睛晶亮的样子，心里反而油 然而生出一种奇异的满足感来。
只可惜，让凌子修戴着美瞳出门，终究也只是 一时之计。且不说那些东西原本对孩子的眼睛就有 不小的伤害，更何况这一趟他带的东西并不很齐 全，那些用来浸泡美瞳的药水他压根就没想着带 来。没有药水，这种美瞳也不过只能用上几次罢 了。
乔知白想着凌子修以后的归宿，脑子隐隐作 痛，不自觉地有几分犯愁。
原本正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的凌子修敏锐地察 觉到了乔知白的心不在焉，稍稍顿了顿，有些担心 地压低了声音，小声问：“哥哥，我是不是太吵 了？”
乔知白连忙回过神，伸手揉了揉凌子修的头 发，笑着道：“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嫌你吵？平日 里跟个闷葫芦一样，一天说不上十句话，我还担心 你这孩子自闭呢。我说呀，你今日这样才正好，看 着活泼多了。”
凌子修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轻轻抿了一下唇。
乔知白坐起身来，看了一眼凌子修，捏了捏他 的小腮帮子，问道：“对了，小修，你如今究竟多 大了？”
凌子修眨巴眨巴眼，想了一会儿，才道：“七 岁。”
乔知白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梢。如果他没有记 错的话，古代人记年岁一般都是按照周岁来算。按 照他对凌子修的初始印象来看，原本以为他能有个 五虚岁就差不多了，没想到居然这孩子都有了七整 岁。
继而不由得皱眉，道：“那日后你这小身子骨 也得好好补补，若是小时候底子没打好，待你成年 了，个子长不高怎么办？”
凌子修瞪了瞪眼，立刻有些紧张起来：“会长 不高吗？”
果然，无论年龄大小，男人对于身高的在意程 度都不容忽视。
乔知白故作严肃地板着脸，冲凌子修点了点 头：“当然。”虚着眼看着凌子修一脸忐忑纠结的小 模样，这边乔知白又轻咳一声补充道，“所以，从 现在开始，你就要好好吃饭。”
凌子修点头。
“连青椒和胡萝卜也必须要吃。”乔知白继续严 肃地追加。
凌子修微微张了张嘴，一脸“晴天霹雳”的样 子，默默地想了一会儿，才别别扭扭地问：“那、 那吃了以后，等我长大了，我会比哥哥还要高 吗？”
号称一米八一，实际身高一百七十九点五厘米 的乔知白刚想毫不留情地戳破凌子修的幻想，但一 低头，与凌子修那双暗含期盼的大眼睛对视三秒 后，乔知白败下阵来，笑得温柔可亲地预言 道：“当然。”
凌子修的情绪立即高涨起来：“那我就吃！”
乔知白笑眯眯地，转头就向小二要了一盘青椒 一盘胡萝卜，然后，和凌子修一起愉快地用完了晚 餐。
虽然已经是深秋季节了，一天下来并不会怎么 流汗，但是几天不洗头也是令人十分无法忍耐的一 件事。而且，他还戴着一顶长的让人抓狂的假发！
本来以前假发的清洁工作在社团里是由专门管 理道具的社员来包办的，但是在这里，显然是没有 这个条件了。已经顶着假发好几天，实在是忍无可 忍的乔知白终于还是下了楼，吩咐小二送了一盆热 水上来，准备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当乔知白当着凌子修的面将自己那顶假发轻轻 松松地拿下来的时候，凌子修呆呆地望着乔知白， 感觉有些傻眼。
乔知白好笑地看着凌子修傻愣愣的模样，伸手 抓了抓自己短短的发梢，戏谑地问道：“怎么了， 小修，看你哥哥我太玉树临风，这会儿看傻眼 了？”
凌子修迷茫地蹙起眉头，看了看那顶假发，又 看了看乔知白比幼女还要短得多的头发，一张小脸 瞬间转换了无数种颜色，然后最终，像是恍然大悟 一样，只是看着乔知白的脸，有些欲言又止。
乔知白看着凌子修的脸色跟万花筒似的变，也 颇觉得有几分好笑，先是将头埋在盆里，让头发全 数浸湿，而后一边洗头一边调笑着道：“我说小 修，你脑子里现在到底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别人与我接触得不多，没有发现也就罢了，你这两 天几乎与我形影不离，别告诉我你也没有发现。”
凌子修见着乔知白问了，才老老实实地 道：“是觉得哥哥的头发有些不对劲的，但我以为 哥哥大约是玉珑国的人，为了避嫌，所以才做了遮 掩，没想到……”
大宇王朝与玉珑国的臣民基本上样貌特征都没 什么大的差别，只一点，大宇王朝的本土人多半是 黑色的头发，玉珑国发色却有些偏黄偏卷，越是血 统高贵的贵族们，这些特征就越明显。所以，根据 目前两国交恶的情况来看，玉珑国的臣民若想安然 在大宇王朝境内行走，戴一顶假发遮掩自己的发色 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乔知白回想起前些日子在百味楼地听别的食客 无意中说起的这段，顿时恍然大悟：他也是奇怪， 虽说自己的这顶假发做工也算是很精良了，但是至 今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有问题也是有些奇怪的。看 来，店小二他们怕是已经将他归为了玉珑国的来客 了。
继而又不由得庆幸：幸好这里是名隐城，常年 做着两国贸易的国中之国，倒并不像大宇王朝其他 地方对玉珑国的臣民那么排斥。否则的话，他这一 副模样还真是不好解释。
将自己的头发用干净的毛巾擦干，然后顺手帮 着将桌上的假发继续清理，乔知白瞥了凌子修一 眼，随口问道：“没想到什么？”
凌子修犹豫了又犹豫，看着乔知白好一会儿， 才揣摩着用词，吞吞吐吐地道：“哥哥难道其实 是……还俗的僧人么？”
乔知白一口老血涌到喉咙里，然后又被他费劲 地咽了下去，默默做了一个深呼吸，这才皮笑肉不 笑地反问：“这么特别而新颖的答案，你是从哪里 得来的？”
凌子修纠结地比了比乔知白的头发，眨了眨 眼，道：“可是，再没有其他合理的解释了啊。无 论是在大宇王朝还是玉珑国，只要是成年男子，谁 会只有这么一点点长的头发呢？”
想了想，又补充道：“就连我这么大的男孩 子，头发也已经很长了。”
乔知白看着凌子修一脸“不要骗我，我都知道 了”的小样儿，又默默地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像 是从牙缝里吐出一句话：“那是因为我既不是大宇 王朝，也不是玉珑国的人！”
凌子修愣了一下，然后有些困惑地皱眉问 道：“可是，就算是在整个华辰大陆上，我也没有 听说过有哪个地方的男子是不养长发的呀。”
“所以我也不是华辰大陆的土著啊亲！”乔知白 无奈地看了凌子修一眼，然后又低下头清洗起假发 来，嘴里模模糊糊地道，“在我们那里，估计哪个 男人真要是作死地养了长发，才会被当成蛇精病的 吧？”
凌子修被乔知白一番话弄得有些懵。不是华辰 大陆的人？那是哪里的人？这里还有别的大陆么？
凌子修看着乔知白一脸漫不经心的样子，突然 有些心慌。他觉得，好像有什么令人难以预料的事 情正在朝他逼近。
突然从床上站起来，三座并作两步走地来到乔 知白身边，凌子修几乎是有惊慌地一把抓住了乔知 白的衣角。
“嗯？怎么了？”乔知白侧过头，奇怪地看着凌 子修。
凌子修直直地看着乔知白，在他黑色的眼里， 他看见了自己小小的倒影。慌乱的心跳突然就一点 点地平复下来了。凌子修努力压抑着心里那种无法 言说的不安感，朝着乔知白露出一个可爱的 笑：“没什么，我只是想帮哥哥来洗它。”凌子修指 了指乔知白手中的假发。
“得了啊，我的小公子，你还是快睡觉去吧， 我这一会儿就能弄好，你别给我添乱了！”乔知白 刮了刮凌子修的鼻子，涂了他一脸的水。
凌子修不但不恼，反而开心地笑了笑，拖着个 小椅子就坐到了乔知白身边，拉着他的衣袖，小声 地道：“那我就在这里等哥哥，我们一起睡。”
乔知白看着凌子修，许久，面上无奈地叹了一 口气，心中却感觉温暖得很，“好，随你！”

14、我要努力赚钱 ...
第十四章
柳姨的绸缎庄信誉还是很不错的，第五日上， 乔知白带着凌子修按时去了一趟绸缎庄，专程拿回 了前些日子下了订单的那件嫁衣。
古代嫁衣的制作很繁琐，衣服剪裁倒在其次， 更重要的还是嫁衣上精致绝伦的刺绣。乔知白细细 地打量了一眼手中红艳艳的衣服，只见那上面用金 线细腻地勾画了一幅花团锦绣，绣工精美到了不可 思议。再仔细看看，那金线的旁边，竟然还用着暗 红色的线细密地绣上了祥云，作为点缀。
虽然暗红色的绣纹乍一看完全被云锦本来的红 色压了下去，但是细细一看，却是无比精妙，倒让 整件嫁衣看上去更加华贵不凡起来。
乔知白弯了弯唇角，表示自己很满意。
柳姨这天并不在店内，一旁代管店铺的伙计观 察着乔知白的脸色，知道他是满意了，便立即笑着 开口道：“城里人家的姑娘们，稍稍手巧的多半是 自小就开始筹备着自己个儿的嫁衣了，这所用的功 夫不可谓是不多。我们这次也是动用了几个绣庄里 大半的绣娘，紧赶慢赶的，这才在昨儿个深夜里赶 完了工。更何况公子您这次选用的布料是顶顶名贵 的云锦，绣样稍次些的都会降了规格，我们柳姨这 次可是为了您的绣样熬了一个晚上才敲定了的。毕 竟不管怎么说，不能坏了店里的声誉不是？”
乔知白听着伙计的话，似笑非笑地睇了他一 眼，道：“得了，别在我这里表功了。这么短的日 子就能将这衣裳赶制出来，我自然是知道你们的辛 苦与功劳，放心吧，酬劳一分也短不了你们的。 ”说着，拿出事先就准备好的银票，直接朝店伙计 递了过去，“衣裳做得很不错，我想我家那妹子也 肯定会满意的。钱在这里，那衣服我就带走了。”
伙计接过银票，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值，赶紧收 了起来，笑着送客道：“客官好走，咱们店里还有 客人，那小的就不送啦！”
乔知白摆了摆手，将装着衣服的包裹领了起 来，然后拉着凌子修出了绸缎庄。
三天的集会已经过去，街上如潮的人流已经散 去不少。阳光正好，照在人身上有一种懒洋洋的感 觉。
凌子修偷偷地看了一眼乔知白手中的包裹，又 看了一眼脸上挂着浅浅笑意的乔知白，而后微微垂 了垂睫，挡住了眼里一丝无法消去的担忧。
“糖葫芦还要吃么？”乔知白看到了卖糖葫芦的 老人家，下意识地便朝凌子修开口问道，但是等了 一会儿也没听到回应，一侧头，便发现站在自己身 边的小家伙正低着头，紧抿着唇，一副神游太空的 样子。
乔知白有些无奈地单手按了按凌子修的小脑 袋：“我说，你怎么每次一逛街就发呆？好好地走 路也能溜号么？”
凌子修被乔知白的一番话拉回了思绪，眨了眨 眼看着不远处的糖葫芦摊，赶紧扬起一个笑 来：“好啊好啊，上次吃了一次，惦记很久了呢。”
乔知白敏锐地察觉到凌子修的情绪似乎有些不 对，但仔细琢磨一下，却又没有发现哪里不对，仔 细看了看小家伙笑得天真可爱的脸，想了想，还是 觉得大约是自己想错了。
忽视了心头那丝微妙的错觉，乔知白笑着 道：“既然想吃，怎么不早说？”说着，拿着钱买了 一串回来，往凌子修手里一塞，然后拉着他的另一 只手，继续向前走，“不过，就算喜欢，也别多 吃。毕竟是甜的东西，吃多了，牙会被虫子蛀掉 的。”
“虫子？什么虫子？”凌子修一脸惊异地望着乔 知白，“牙齿里还会长虫子吗？为什么会长？是食 物里面的虫子进到嘴里去了吗？”
介于无法向凌子修简明扼要地解释究竟什么是 细菌，什么是牙菌斑，乔知白望了望天后，铿锵有 力地点头，道：“对，就是这样。”
凌子修被吓住了，有些纠结地道：“那这个糖 葫芦我还是不吃好了。”
乔知白轻咳一声，赶紧补救：“唔，吃一串还 是没关系的，这一根里面没有虫子。”
“哥哥怎么知道？”凌子修狐疑地看着乔知白。
“唔，这个嘛……”乔知白又望了望天，然后认 真严肃地道，“直觉。”
凌子修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艰难地问 道：“所以哥哥刚才是骗我的对吧？”
……被发现了。
“不过小修已经七岁了，那应该也快要换牙了 吧？”乔知白斜睨了一眼凌子修，突然笑了起 来，“这样说的话，牙就算被虫蛀了也没什么，反 正就快换了。”
凌子修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一脸坏笑的乔知 白。
只不过可惜的是，小修换牙的小萌样估计他是 看不到了。乔知白突然感觉有些忧伤。他还记得自 己当年换牙的时候，说话漏风不说，而且还会被自 家周边那些换完牙的年纪大些的孩子嘲笑，害得他 那些日子在外人面前一句话都不敢多说来着。
往事不堪回首。
乔知白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继而又更加忧伤 地看着凌子修：这个孩子本来就话少，要是等他要 换牙了，直接真的就变成了一个闷葫芦可怎么办？
随后，又看了一眼凌子修白白嫩嫩的小 脸，“唔”了一声：没关系，他家小孩这么可爱，就 算是闷葫芦，也是最萌的一号闷葫芦。
拉着凌子修去客栈的路上，两个人偶然经过了 一家私塾。私塾里还没有放学，隐隐约约地可以听 见里面有孩子的读书声断断续续地传出来。
乔知白好奇地站着私塾外面看了看，正准备对 凌子修说什么，一低头，却发现凌子修也正微微伸 了头，透过开着的大门，朝着里面的小院子里偷偷 地瞄。
乔知白摸了摸凌子修的脑袋，轻轻地笑了笑， 问道：“小修，你想要读书么？”
“读书？”凌子修重复了一遍，却没有直接答 复，只是有些懵懂地问道，“读书有什么用？”
乔知白听见凌子修这么一问，直觉地张口就想 说“可以考状元，当大官”，可稍稍顿了顿，仔细地 想了一会儿，介于他不是很了解现在这个大陆上各 个王朝的风俗习惯，所以又只好将涌到喉咙上的话 又勉强地咽了下去。
毕竟就算是在古代的中国，科举取士也是从隋 朝才开始推行的。若是现在的朝代还是选用察举 制，或者更坑爹一点地采取九品中正制的话，读书 和做官也就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了。
想了又想，乔知白只能诚恳地回答：“读书可 以使人明理、知廉耻。”
凌子修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反问，“那读 书可以赚钱吗？”
乔知白纠结地看着面前突然化身钱串子的凌子 修，道：“你可以将读书学到的道理运用到生活中 去，然后经过实际操作，获得经验，再然后你就能 赚钱了。”
凌子修道：“可是，那不是还要自己去实践 么？一味的读书并不能赚钱吧？而且我看那些店家 老板，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读了书的呀。”
乔知白觉得凌子修这话不大对，但是却又一时 找不出理由来反驳，犹豫了一会儿，只能点了个 头。
凌子修拉着乔知白继续向前走，嘴里吃着糖葫 芦，发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含含糊糊的：“那我就 不读书了。”
乔知白作为一个被学前班、兴趣班、小学中学 重点大学一遍遍轮过来的二十一世纪新好青年，他 表示他对于凌子修小朋友的厌学情绪十分理解，但 是，心下再怎么理解，为了凌子修将来的前途考 虑，有些话还是不得不说：“小修，也不能这么 说，不是有句话叫‘书中自有黄金屋’么？能够识文 断字总归没有什么坏处的。”
凌子修满不在乎地道：“可是，那样的话，不 但要花钱请夫子，还会浪费很多时间。”
乔知白无奈地抚了抚额头，正准备再说几句， 却看到凌子修突然回过头，脸上挂着天真烂漫的浅 笑，一双眼睛亮晶晶地闪着一种夺目的光彩：“而 且，我不是已经和哥哥说好了吗，我以后是要努力 赚钱养哥哥的啊。”
“我不想让哥哥等得太久呢。”凌子修这么轻轻 地笑着说。
因为我总感觉，哥哥好像就快要离开我了。我 想让哥哥知道，其实我也是一个有用的人，我会努 力赚钱，赚好多好多的钱，我也能给哥哥买很多很 多漂亮衣服，让哥哥吃很多很多的美味佳肴。我会 很努力很努力地养哥哥的。
所以，哥哥，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嘿，你这个小鬼。”乔知白没有办法判断出这 一刻，自己心里的那种又酸又甜的感觉究竟是什 么，看着凌子修那张脸，乔知白第一次这么明显地 察觉到，或许自己的二十天后的离开，对于这个孩 子来说会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但是在这一刻，他却什么都不能告诉凌子修。
“嗯，那我就等着咱们小修赚大钱来养哥哥 啦。”乔知白捏了捏凌子修的小腮帮子，笑着应声 道。

15、找人家养小修 ...
第十五章
虽然凌子修并不想要去读书，但是乔知白却也 不可能真的就这么放任自家娃子成为一个文盲。考 虑到凌子修眼睛的情况，还有自己并不能在这里再 呆上多久的事实，乔知白第二天就私下花了大价钱 请来了一位教书先生，专门来客栈教凌子修识字。
为了阻止别人发现凌子修眼睛的异常，乔知白 只能先用纱布将他的左眼裹起来，权当做了遮蔽。 等将左眼包扎好了，乔知白看着凌子修被绷带遮住 了三分之一的小脸，心里又不禁升起一点心酸来。
伸手摸了摸凌子修的脑袋，乔知白叹了口气， 道：“小修，且再忍忍，等日后你出息了，这双眼 睛便也就不算什么了。这世界的规则也不是不可违 逆的，只要你足够强，就能够将规则改变。等你以 后强大了，你便是规则，到那时，世间上再也不会 有人厌恶你的眼睛，那些人，他们也只会羡慕追随 你而已。”
足够强吗？
凌子修微微垂了垂睫，然后坚定地点了点 头：“我知道了，哥哥。我会努力变得强大的。”
乔知白对着凌子修笑了一笑。尽管他知道，就 像中国几千年的男权历史里，也不过只出了一个女 皇帝一样，那种可以左右规则的强大其实古往今来 并没有几个人能够达到，但是他却愿意给凌子修一 个期盼。毕竟，有了期望，日子才会有盼头。或 许，这样凌子修日后的生活也能更加快乐。
乔知白并不指望能够培养出一个惊才绝艳的大 文豪出来，所以对于凌子修学习进度盯得倒也不是 很紧。但也许是因为凌子修本身就有着这方面的天 赋，尽管才刚刚接触书本习字，但是每次只要经过 夫子的一些点拨，他便能立即触类旁通，活学活 用。
乔知白惊喜地发现，不过短短几天功夫，凌子 修跟在那个老夫子身后，竟然也能学得似模似样的 了。乔知白表示自己很欣慰。
这一日，教书的夫子又按时按点上了门，乔知 白先是与夫子客气了一番，而后鼓励性地摸了摸凌 子修的脑袋，便向夫子拱了拱手，先行离开，将整 个屋子让了出来。
凌子修有些不情愿地看着乔知白就这么撇下自 己出了门，但是明面上却又不好直说，一时间心情 不由得带上了几分郁郁。
“昨日的《千字文》你看了多少了？”
正情绪低落着，那头老夫子却蓦然开口提出了 问题出来，凌子修稍稍坐直了身体，将自己的思绪 拉回来，不骄不躁地道：“回夫子话，已经全数看 完了。”
老夫子有些奇异地看了看凌子修，继而摸了摸 自己的胡子，道：“那这一本书读下来，你又记得 多少？可有什么收获？”
凌子修想了一会儿，道：“弟子驽钝，只记得 十之六、七而已。”
老夫子似是有些惊喜：“十之六、七？不过两 日功夫，你居然已经记下了这么多？唔，那我今日 便来考校考校你。”
“夫子请问。”凌子修微微抬了抬眼，看了一眼 老夫子，表情依旧没什么波动，一副不卑不亢的样 子。
凌子修虽然年纪小，但是这么一副从容不迫的 样子倒是很得老夫子的喜爱。仔细地想了想，而后 将手背放在身后，这便不紧不慢地考校起凌子修的 功课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那头凌子修正在认认真真地学习功课，这边乔 知白倒也没闲着。
当初他会花钱将凌子修买下来，纯粹也就是一 时冲动。那时候并没有想太多，只是想着给那孩子 一个自由身就好。但是这么些日子相处下来，不得 不说，每天多接触一点，乔知白就开始愈发地心疼 起那个孩子。那么一个懂事、乖巧又软萌的孩子， 随便说一句话都能暖到他的心窝子里去，真是让人 不喜欢都难得很。
自从他明白他是真的想要这个孩子以后能生活 的好好的，而不是一时发发善心就算了后，乔知白 就开始暗自为凌子修打算起了未来的日子。毕竟就 算他再怎么喜欢这个小家伙，他也不能将他带到自 己的时空里去。不说其他操作起来的困难，便是计 穿委那边就通过不了。
而现下最让人担心的是，他的时间并不多了。 乔知白心下默默叹气。来到这边，为了避免忘记日 期，每过五天他都会写一个小小的“正”字用来计 时，而现下，他已经足足写了四个“正”字，这也就 意味着，差不多再有十天，他就必须被遣送回他自 己本身所属的时代。
只有十天时间了。
乔知白定了定神，将脑子里那些消极的想法全 部甩出去，看了看面前的几条小巷道，然后拐进其 中的一条，熟门熟路地来到一个小店铺前。
这间店铺并不大，装修得格外简单。因为地理 位置关系，常年照射不到阳光，乍一看阴森森的， 似乎颇有些鬼宅的味道。
乔知白在店门口顿了顿。虽然这两天已经来了 很多次，但是每次进门前他还是会不自觉的背后发 凉。虽然他知道这种探听消息的中介机构也不好出 现得多么明目张胆，但是难道你非要布置得跟个阴 宅一样才显得高大上么？
乔知白觉得这里槽点太多，已经无处可吐了。
乔知白走进店门，只见大堂里，已经坐了一个 穿着一身黑衣的男人。因为戴着面具，所以乔知白 并不能看清楚他的长相，但是光听着声音推断，男 人的年纪大概也只在三十上下。
男人看了一眼乔知白，伸手便推过来一张薄薄 的信纸。纸上只写了寥寥几行字。
乔知白接过信纸，坐在黑衣男人对面，眯着眼 扫了一下信纸上面的内容。虽然还是有些字无法识 别，但是这么看着也能猜出来大概是一些名字和住 址之内的东西。
“根据你的要求，我们在名隐城里最终找到了 这三家。”男人见乔知白接过了信纸，便开口出声 道，“夫妻成亲多年，却并未生下子嗣。家庭背景 清白，人际关系网简单。想要领养一个孩子，不在 乎孩子是否有眼疾。为人老实忠厚，人品过关。 ”男人一条条地复述着。
乔知白点了点头。
那男人见乔知白没什么意见，便又继续说 道：“只不过，这三家都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不过 是家里有着几分薄田，勉强能够糊口罢了……你也 该明白，稍稍殷实些的人家，即便是妻子不能生 育，妾生子也是少不了的。更何况，退一万步，他 们打算□□，也断不会找一个眼睛残疾的。”
乔知白折起手中的信纸，淡淡道：“这个我自 然知晓。又不是贪图别个的家产，我怎么会在乎他 们的家世如何？家里贫穷些也好，省得我家孩子日 后被那些收养者欺凌了去。”
黑衣男人看着乔知白的态度，心下也不是不好 奇，既然如此，为何还非要把自己的孩子送走，但 是多年的职业操守让他并没有将话问出来，只是笑 了笑没出声。
乔知白起了身，将一锭银子放在了桌子 上：“这三户人家我自然是会去好好探查一番，若 是真的选中了，改日必会将剩下的银两全数奉上。 若是全都不如意……”
黑衣男人抬眼望了乔知白一眼，接话道：“那 我必然会尽心尽力继续查看，直到你满意为止。”
乔知白点了点头，将信纸放进了怀里：“时候 不早，那我今日就先行一步告退了。”
“慢走，不送。”黑衣男人做了一个“请”的动 作，淡淡说道。
乔知白走出那个小店铺，又快走了几步，离开 了那条小巷道，然后立即整个人都被阳光包围了起 来。乔知白抬头看了看明媚的阳光，那略有些刺眼 的光让他不自觉地微微眯了眯眼睛。
在街上晃了一圈，顺手给凌子修买了一串糖葫 芦，心底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凌子修也该下课了， 这才又转身朝着百味楼的方向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