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的云很厚，层叠蔓延流动，像繁密浓重的灰网。
茫茫浑浊间忽而泛起一抹亮色，破云而乍现，静默着屹立于无尽黑暗的边缘。
他的手很漂亮，指节分明而修长，指尖裸露在冷空气中形成浅红，而白皙指腹却染上一层黏腻的猩红。
仿佛要沿着指纹绕进，浸入灵魂里，把滚烫的心浇的停止跳动，从心尖上倾泻出罪恶来。
好脏。他想。
逐渐停滞的呼吸，被腐烂气息刺痛的眼睛。
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是罪人。他杀人了。他是个烂到骨子里的人渣。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我。”
他垂着头颅，血色全失的嘴唇不觉颤抖，低声呢喃。
“亓沭，冷静。”
亓沭闻言微微抬头，却是失神。
“覃……覃队。”
憋在口中的‘哥’字到底没吐出口，却疑惑自己怎么在审讯室里了。
覃冶颔首，对上了那双失了灵气的眼睛，道：“最近怎么样，还好吗。”
亓沭眼周泛上淡红，鼻尖酸涩，到底敛了情绪，缓道：“挺好的。”
覃冶同他闲聊几句，又道，“这么晚了，你在巷子里做什么？”
亓沭不禁回忆起那时的情景，闭了闭眼，却说不出来。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奋力阻止他，捣乱他的神经，堵住他的嘴。
随后便陷入了沉默。
亓沭摇了摇头，面色惨白，轻声道：“我不知道。”
坐在覃冶身侧的警察皱了皱眉，冷声道：“你去干什么，你不知道？”
随后顿道，“目击者说看见的只有李连梅的尸体和你，你怎么解释。”
覃冶视线一倾，低声道：“陈让。”
陈让应了一声，面色稍有缓和。
亓沭沉沉呼吸片刻，身体细微的向后仰了仰，“……信息。”
覃冶同陈让的视线直直落在他的面上，亓沭沉默片刻，说道：“有人给我发信息，约我在那见面。”
覃冶头颅一偏，抬指按着耳机,“方晴，麻烦你看一下。”
陈让沉默的看着亓沭，细细的打量一番。
耳机那头传来了一道女声，“他说的没错，是有人发信息让他出去，地点正是发现李连梅尸体的地方，时间是…晚上十点整。”
覃冶低低应了一声，转头和陈让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陈让清了清嗓子，道：“给你发信息的是你什么人？”
亓沭身体细微颤栗着，忽而沉默了。
半晌，才下定决心般，低声说道：“是我弟弟。”
覃冶面色一凝，没有说话。
陈让蹙眉道：“弟弟？”
亓沭点了点头。
陈让继续说道：“你弟弟大晚上约你去一个连路灯都没有的巷子里做什么？李连梅的死亡时间大约是晚上十点钟，而你弟弟约你的时间是晚上十点整。亓沭，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合了吗？”
亓沭抿唇，低下头揉了揉眼睛，道：“我累了，不想再说了。”
覃冶抬眼扫了亓沭一眼，轻轻拍了拍陈让的肩膀，起身离开了。
陈让没说什么，没有半分犹豫，利落出去了。
门外，陈让快步走至覃冶身前，侧了侧首，道：“你不觉得有问题？”
覃冶看他一眼，抬手撑在一旁，说：“当然有问题。不过，有问题的不是亓沭。”
陈让眉尖一挑，“你是说……”
覃冶哼笑一声，示意他噤声，拉着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