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文】《当年离骚》by河汉(痴情帝王攻x重生丞相受1v1 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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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5-08-16 18:54:00 更新时间:2020-08-18 08:04:03

作者:我叫坏娜娜  发表时间:2020-08-18 08:04:03
文案:
洛平做了一辈子官迷,历经周家三代朝堂,及至官拜卿相。


他为大承鞠躬尽瘁,最终却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如果重新来过……


洛平承诺,如果重新来过,我还是会辅佐大承的君王,直到他不再需要我。


只是这一回,我不会踏错一步,毁了我自己,也毁了那执掌江山之人。


君X臣,重生,年下,1v1,HE。


内容标签:重生 年下 宫廷侯爵 前世今生


镇楼小哥吴邪


作者:我叫坏娜娜  发表时间:2020-08-18 08:04:03
第一次更小说有什么不对的请大家谅解
每天更新两章 日更 有什么特殊情况会再跟大家做出解释
目前就这样 下面开更

作者:我叫坏娜娜  发表时间:2020-08-18 08:04:03
第一天更新放福利 今天更新3章

作者:我叫坏娜娜  发表时间:2020-08-18 08:04:03
☆、第一章 欲断魂


且把那富贵荣华看三遍,到头来、殿前阑干惊玉裂,离骚若当年。
大承朝征和五年。秣城。隆冬。
王二踏着寸深的雪,急急忙忙地往城西赶。
不久前他大哥替他找了份差事,虽然地段不好,但好歹能混口饭吃。今日是他第三轮当值,谁知一不小心睡过了,刚出门又碰上大雪,老母亲缝制的旧袄子难以御寒,才走了几步,已冷得他直哆嗦。
清水鼻涕刚流出来就冻住了,吸进去的全是凉气,鼻子耳朵都没了知觉。口中呼出的白气一团团,几乎迷了他的视线。
远远地看见刻在石壁上的“无赦牢”三个字,那便是他当差的地方。
无赦,顾名思义,进到这里来的犯人只能等死,就算大赦天下他们也不会有被释放的希望,除非天皇老子亲自来救。
王二没有入军籍,不是牢狱的守备人员,只能过来做些杂活,端茶送水准备饭食,简单地打扫打扫牢房,除了每个月微薄的薪俸,把这里的官爷伺候好了就会有打赏。因此虽然他不喜欢这地方,但做起事来还算得心应手。
裹紧了身上的袄子,王二闷着头朝前走,尽管来了有一段时间,他还是不太适应这附近的氛围,总感觉莫名地阴冷刺骨。
无赦牢的地势低洼,四围陡峭,越靠近那里就越难走,到后来几乎是举步维艰。到达换班地点的时候,王二已经气喘吁吁。
“王二,你怎么才来啊!”交班给他的胡顺抱怨道。
“实在对不住。”王二赔了个不是,“下次我代你一天班。”
胡顺占着了便宜,便把活计都丢给他,自己在火炉边烤了烤手,趁机把一个烤熟的地瓜揣进怀里,悠哉游哉地走了。
王二扫了扫灶台,烧了壶热水,见牢头唤他,就拎着壶过去,赔笑道:“张牢头,刚烧好的热水,小的给您添点儿?”
张牢头“嗯”了声,把茶碗丢给他,王二小心给他倒上水。此时张牢头对他说:“今天你就不用清扫牢房了。”
“哎?”王二愣了下,清扫牢房是重活,没道理那个好吃懒做的胡顺会帮他干完啊。
张老头道:“昨晚上宫里有人过来,从里到外都彻底打扫过了。”
“宫里来人做什么?”王二毕竟是个生手,还不清楚其中的利害,想到什么就问什么,也不知道避嫌。
张牢头瞟他一眼,见他一脸呆样,斥道:“你算什么东西!不该问的不要问!”
王二连忙闭嘴,识相地退到一边,但还是忍不住往牢房那边瞟去。
这一瞟,刚好让他瞧见一个灰白的人影从里面走出来,一时间王二竟没反应过来——那显然是个囚犯,而他们这座监牢里,从没有犯人能走着出来。
“快看快看,他真的被放出来了!”
“他手上拿的是什么?皇上的免罪谕令?”
王二听见其他官差的议论,不由自主地把目光定在那人身上。
那人……好瘦。
从他这里看去,好像一碰就会倒的样子,可是很奇异地,那人的步伐一点也不蹒跚,稳稳地向前走着,走出一派儒雅平和。
张牢头匆匆赶过去,跟那人身边锦衣华服的宫人们交涉了几句,便收下了谕令,示意所有人对他们放行。
王二实在禁不住好奇,一边殷勤地添水,一边偷偷问跟他关系比较好的官差:“余大哥,那人是哪个牢房的?我打扫牢房的时候怎么没见过?”
姓余的官差咳了两声,压低了声音说:“那是关在坤字牢房里的大人物,咱们这样的当然见不着,就连他的饭食都是牢头亲自送过去的。”
“坤字牢房?大人物?”王二挠了挠头,“那人看起来很普通啊,他犯了什么事?怎么又被放出来了?”
“嘘!小点声。”姓余的看了看远处的张牢头,确定没什么风险才开口,“哎,他啊,他就是当今的丞相大人啊。”
“丞、丞相?”王二吓了一大跳,差点把壶里的水洒了,姓余的狠狠瞪了他一眼,他连忙闭紧嘴巴,假装收拾茶碗。

作者:我叫坏娜娜  发表时间:2020-08-18 08:04:03
☆、第二章 渡浮生


枉死城中,两名鬼差领着洛平朝往生殿走去,四周白雾蒙蒙,除了脚下的路,哪里都瞧不清楚。与人间喧闹不同,这冥府内,当真一点生气也没有。
洛平几番回首,皆被迷雾遮眼,再看不见那让他惦念的琉璃宫瓦、前世荣华。
“哎……”长叹了一口气,洛平开口问身旁的鬼差,“这位兄台,鄙人有一事请教,不知可否相告。”
两名鬼差对看了一眼,颇为讶异。
这里是枉死城,平素前来此地之人,莫不是含冤含怒而死,三魂七魄在死后多被自身怨气冲散遗落人间,以致魂魄不全,到达冥府时,已是神情恍惚反应迟钝。像此人这般镇定自若,甚至还对索他魂魄的鬼差如此谦恭礼遇,实属罕见。
其中一名鬼差用血红的眼睛睨他:“你想说什么?我丑话说在前头,既已在此,你是断不可能还阳了,就算有什么遗言,也不能传达回去。”
“鄙人知道。”洛平颔首,“前生已逝,多说无用,鄙人只是想问……那个……”
他眉目微敛,似有些不好意思,半阖的眼眸,竟给那副寻常容貌平添了一分灵韵,生生把两名鬼差的好奇心勾了出来:“有话快说!别支支吾吾的!”
“既如此,鄙人就直说了。”洛平深吸一口气,“请问,这冥府之中可有哪个官职空缺?”
“哈?”两个鬼差皆是一愣,这人搞什么?死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求官?
洛平接着说:“是这样的,鄙人口齿伶俐,为人正直,处事机敏,此生遍读圣贤书,也被人间的皇帝选做了官员,经验甚是丰富,故而想在贵府谋求个一官半职……”
那名红眼鬼差立即打断他的话:“如果真如你所说,你怎会落入这枉死城?哼,依我看你此生定是个贪官污吏,终是惹下报应,才平白枉死。”说到这儿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洛平,瞧见那单薄的衣裳和瘦弱的身板,皱着眉嘟囔了一句,“不过……你却也不像那些贪官般脑满肠肥。”
洛平并不辩解,淡笑着说:“为官清浊自有后世评断,鄙人不求什么流芳百世,只不过以此谋生而已。若贵府哪里有空缺,无论官职大小,鄙人都是愿意去做的,不知此处是何人掌管官员分配之事,鄙人可否前去拜见?”
另一名鬼差忍不住插话:“你、你、你不想投胎、胎转转转、转世吗?这地方有有有有什么好、好啊,还不不如人间快快、快活。”
耐心听这位结巴鬼差讲完话,洛平回答:“转世之后,我便不是现在的我了吧。有什么快活不快活的呢,做自己想做的事,在哪里不都一样?”
“你还有心愿未了,是吗?”鬼差问他,红色的眼像是能看穿人心。
“算是吧。洛平此生,做官没有做够啊……”
“真、真是个官官、官迷!”结巴鬼差斥道。
来到往生殿前,红眼鬼差说:“枉死城的大判官就在这里面,有什么话,你问他就是了。”
洛平回以一笑:“有劳兄台领路,不胜感激。”
步入大殿,两边尽是高高在上的罗刹,顶着或讥讽或不屑的审视,洛平不卑不亢,走到殿中,鞠躬作揖礼:“鄙人丁卯年新死之鬼,名曰……”
“洛平。”最上位传来一个声音,像是在陈述,又像是在唤他。
洛平抬首,就见那位大判官已步下高台,来到他的跟前。
待看清他的样貌,洛平一时有些恍神。
——那飞扬的眉眼,与那人实在太像了。
只是这位大判官的年纪看着更年长一些,眸光也更肃杀一些,但不知为何,他就是能从他身上窥见那人的影子。
“洛平。”大判官又唤了一声。
洛平这才回过神来,应了声是。
“你跟我来。”语罢,大判官转身离开大殿。
大殿中的罗刹们议论纷纷,猜测着这个新鬼是何许人,竟让大判官如此重视。
洛平不明就里,只得跟上去,心里琢磨着,等会儿寻到机会,该怎么向这位大判官讨个冥府的官职。
穿过正殿、侧廊,他们来到一处不起眼的偏室,大判官屏退了其他鬼差,合上偏室的门,叹了口气道:“洛平,你不认得本殿,本殿却已经听两人说过你的事迹。”
这下洛平受宠若惊:“殿下何出此言?那两人是谁?”
大判官道:“承武帝周昱,承景帝周衡。”
洛平无言。
这两位是他生前辅佐过的两代皇帝。
难道,难道这两位皇帝死了之后还到大判官跟前嚼他舌根了吗?
这要如何是好?若是他们说了什么坏话,他在冥府的仕途定不会一帆风顺了。
只是逝者已矣,这位大判官何必如此在意他跟那两个皇帝的旧事?
见他面露茫然,大判官冷哼:“当初我起兵草莽,半生戎马打下大承的天下,哪能想到这些后世子孙如此不成器,不过五代,大承朝就要败了。”
洛平一惊,当下反应过来,双膝跪地,深深一拜,竟是不折不扣的稽首之礼:
“臣洛平,拜见高祖皇帝。”

作者:我叫坏娜娜  发表时间:2020-08-18 08:04:03
难怪他与那人这般相像,周家的骨血,都有着那样咄咄逼人的眉眼。
“起来吧,你我本就不是君臣,这些凡尘的礼节,都免了吧。”
洛平站起来整了整衣衫,以掩饰心中忐忑。
“知道我那两个皇子皇孙说了你什么吗?”
“洛平不知。”
“他们说,你这个人文采斐然智计无双,只是太过追名逐利,对权之一字最是放不下。”
洛平赧然:“仕途是我一家数代的念想,家父给我取字‘慕权’,正是一句批命。”
“哼,慕权……你是要得到多大的权利才满意?我周家的皇权你也敢要么?”
“洛平不敢!”
“你不敢,你若不敢,又是怎样被打入无赦牢,落得个惨死雪中的下场!”
洛平僵了一下,抬头深深看着大判官,正色道:“此事的是非对错,世人不清,难道殿下也看不清么?”
没料到会有这样的顶撞,大判官眯眼审视他,对峙良久,最终哂然一笑:“好你个洛平,真是让本殿伤透了脑筋。”
“殿下此话怎讲?”
“听说你想在这里求官是吗?你在人间折腾了我周家的天下那么久,死后还想接着折腾本殿的枉死城么?”大判官的语气听不出情绪,洛平小心地看了他一眼,不敢多言。
高祖皇帝驾崩之时年近五旬,本就丰姿威严,如今添了些冥府的寒气,更是让人不敢逼视。不过,这不会磨灭洛平的志向。
“殿下神通广大,看来已经得知洛平的心意。洛平不求转世投胎,只求在此处谋个一官半职,为殿下和枉死城尽忠。”
“哦?依你看,这座枉死城还有什么地方需要你尽忠的?”
洛平刚到这里,地方还没跑全过,大判官这么问他,难免有点刁难之意。思索一番,他斟酌着回答:“洛平初来乍到,不敢妄加评断,只是单就方才领我过来的两位鬼差而言,有几句话要说。”
“你说。”
“其中一位面目刚直,待人说话颇有思量,一双红眼十分锐利,懂得察言观色,这样的人用作索魂使有些屈才了,若是命他相助于各位判官的繁琐事务,应会事半功倍。另一位,口齿不伶俐,而且听他说话间似有对枉死城的不忿之意……”
大判官问:“你觉得他不可用?”
洛平略一沉吟,道:“未必。请问大判官,冥府之中可有地狱之说?”
大判官点头:“虽没有人间传言十八层地狱之多,但对恶鬼实施刑罚的地狱确有几处,铁树、孽境、血池之类都是有的。”
“那就好办,可以让那结巴的索魂差前去拔舌地狱任职,一来他自身口齿不便,必难以忍受常人的讥笑挖苦,在那处人人都不能言语之地,反而安分,二来他心中的愤懑可借由刑罚约束,这样至少不会无端作恶。”
他身着单薄衣裳,形容枯槁,显然死时很是落魄,而今却能平心静气侃侃而谈,大判官望着他忽然笑起来,那张仿佛凝了寒冰的脸上露出暖意:“洛平你当真不简单,才刚来就给本殿扣上一顶用人不当的帽子,你果真是块做贤臣的料啊。”
洛平躬身一拜:“不敢当。”
再抬首,洛平的眼前晃过一沓纸,他看见上面墨迹未干,还看见了自己的名字:“这是?”
“这是你此世的生老病死。”
洛平不禁愣神:“洛平此生,都记在这几张纸上了么?”
“是。”
洛平忍不住大笑起来。他这一生,历经周家的三代朝堂,起起伏伏,及至官拜卿相,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到头来,也不过薄纸几张。
“呵呵,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古人诚不欺我。”洛平笑叹。
“洛平,你甘心吗?”大判官问他。
“我不甘心,我当然不甘心。洛平正值壮年,尚未享够荣华富贵,尚未尝遍权势甘甜,枉走这一遭,真真是太不甘心了。”
“你可曾想过,是你太贪了。”
“想过啊,把命都赔进去了,怎么没想过……”洛平笑,“可我现在悔过还有用么?”
大判官拢袖,幽幽地说:“如果让你重新来过呢?”
洛平怔忡:“重新来过?”
“是,本殿可以给你这个机会。你做了一辈子官迷,说你贪恋权贵,却未见你给自己贪来什么好处,倒是为我周家贪出了一番盛世华年。本殿想知道,如果重新来过,你会怎么做?你还会不会为大承的天下鞠躬尽瘁?”
我会……怎么做?

作者:我叫坏娜娜  发表时间:2020-08-18 08:04:03
洛平伸出自己的手掌,左手的掌纹短而碎,算命的曾说这是薄命之相,他给了那人几吊钱,那人便又改口,说是富贵之相。
其实都没有错啊,他这一生,富贵而薄命……
他说:“如果重新来过,我还是会辅佐大承的君王,直到他不再需要我。”
大判官道:“好,若你这一回能保我周氏子孙坐稳江山,本殿便让你死后入枉死城为相,立于万鬼之上;但如果你没做到,那么本殿会让你下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洛平苦笑:“既如此,看来我是没有退路了。”
攥紧自己那双沾染无数罪孽的手,洛平在心里默默立下咒誓——
我会辅佐大承的君王,直到他不再需要我。
只是这一回,我不会踏错一步,毁了我自己,也毁了那执掌江山之人。
大判官用燃着阴火的蜡烛烧掉了手中的纸张。
洛平,本殿不惜逆天给你重生的机会,只要你的一句承诺。
洛平郑重应诺:周氏千秋,佑我大承。
春光晴好。
这么温暖的味道,多久没有闻到过了?
酒香渗进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混着清风捎来的书卷气。将醒未醒时,洛平的眼前朦胧着一片再熟悉不过的景象。
这是……翰林院的荷塘。
环顾四周,再看看自己身上的穿戴,洛平不禁恍然——
原来他竟回到了自己刚刚及第的那一年,宣统廿一年。
这一年,他是个志得意满的状元郎。
皇上对年仅十七岁的他宠爱有加,在殿试上大赞其“天资聪颖,文采斐然,无愧江南才子之称,颇有古时名士之风”,并当场封他做了翰林院修撰,一个从六品的官。
此情此景,正是圣上为他们这一批新任官员举行的赏春宴。
洛平的唇边泛起淡淡的笑。
他回来了。
他也不知道,这一次的“重来”,会有多少人改变命运,又或者,什么也改变不了。
……
“洛大人,恭喜你官场得意,来来来,我李元丰敬你一杯!”
“李学士言重了,以后还要仰仗李大人多多教导。”
转身微笑,洛平端起酒杯倾倒入口,那番辛辣甘醇让他颠倒天地。
罢了罢了,浮生如梦,哪管得了那么多。
这一番春色,可是他用一辈子的承诺换来的,不去好好欣赏,岂不暴殄天物。
推杯换盏。
洛平记得,自己当初是何等厌恶这样的逢场作戏,甚至都不愿对上司说句奉承话,以至于初入官场就被冠上了“轻狂小儿”的绰号。
现如今,他却对这套作风习以为常了,就连那假笑,都能笑得无比真诚。
一边忙于四处陪酒言笑,洛平一边整理着那些前世记忆。
那是庞大人,宣统廿三年被承武帝满门抄斩。
那是王将军,安世四年为承景帝战死沙场,谥忠勇侯。
那是傅尚书,征和元年被那人发配边疆……
老境凄凉的三代朝臣,如今都还是风光无限的样子,想到自身,洛平颇觉讽刺。
“哎呀洛大人,原来您在这儿啊。快随奴才去后院,皇上正找您哪!”
尖锐的嗓音打断了洛平的回想,大太监张喜领着他匆匆往后院行去,那里是皇上与后宫赏春游乐之处。
迈着有点虚浮的步子,洛平走过那条蜿蜒小道,心中不禁恍然。
终于,要见到那人了。
在他的印象中,这一场初识,可不大愉快呢。

作者:我叫坏娜娜  发表时间:2020-08-18 08:04:03
皇上端起酒杯道:“这就是朕跟你们提起的洛卿,少年才子,满腹经纶,又有雄韬伟略,殿试时一篇《十策》字字珠玑,我大承得此贤臣,幸甚啊!”
这番话是说给皇子皇孙听的,洛平知道自己是被拿着做榜样,慌忙端起酒杯:“微臣惶恐,皇上谬赞了。”
确实是谬赞了,那篇《十策》在他现在看来实在天真,犹如痴人说梦。
只不过皇上大概欣赏的就是他的“天真”,而他又是进士中唯一一个写了战时之策的考生,在半生戎马平西疆的皇上眼中,自然是比那些文邹邹的治国论要顺眼得多。
一口饮尽,皇上脸色一整:“棠儿,朕说你两句你还不服气。你已十岁了,跟你兄长一起去的太学院,一起听太傅的教导,至今一无所成,你看看洛卿,十七岁便是国之栋梁,身为皇子,你不觉得丢人,朕还觉得丢人呢!”
一把柔柔的嗓音传来:“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皇上,何必为了一个下人所生的孩子动气。”
万贵妃柔荑轻抚皇上胸口,表面息事宁人,实际上是在火上浇油。
提及周棠的生母皇上就来气。
当初一个偶承君恩的宫女,生下皇子后跟侍卫私通,给皇上带了绿帽子,被发现后非但不悔过,还斥责皇上当初是强暴了她,诅咒大承断子绝孙,之后当场吞金而死。
这样的奇耻大辱,皇上哪里忍得下。
而且说来也怪,就在那女人死后,大皇子周枫的身体每况愈下,到了冬天就只能卧床养病,片刻也离不开暖炉药罐,把皇上吓得不轻。
好在四年后大皇子妃给他添了个健康活泼的小孙子,这才让他一颗心放下来。
只是从那之后,皇上再也没有给过那女人的孩子好脸色,即使那是他的亲生骨肉。
看见周棠的倔强神色就想到那个女人,皇上气不打一处来:“哼,果然是贱人生贱种!”
这话说得重了,眼见周棠捏着拳头直抖,大皇子周枫赶紧出来打圆场:“父皇,小七子年纪尚幼,正是贪玩的时候,您也不要强求了,当心气坏了身子。”
“对啊皇上,您看您光顾着跟皇儿和臣子说话,嫣儿都向您讨了半天的酒了,您要是再不搭理她,她可要掉眼泪了。”皇后岔开话题。
长公主嘟嘴道:“就是嘛,父皇偏心!为何皇兄他们都能饮酒,嫣儿就不行!”
周嫣声音娇俏,话语里带着任性可爱,把皇上逗乐了:“罢了罢了,今日春色大好,不提那些扫兴的事了。嫣儿你要饮酒,朕何时拦着你了,可就你那小酒量,一口就醉了,到时候你皇兄们笑你朕可不管啊。”
“嫣儿要是醉了,就跳一曲‘醉千觞’给父皇看,父皇,你说可好?”
“好好好,嫣儿的舞,谁敢说不好!”

作者:我叫坏娜娜  发表时间:2020-08-18 08:04:03
洛平诚惶诚恐地与皇上和六位皇子们寒暄一阵,几杯酒下肚后,撑着半朦胧的脑袋,欣赏长公主的“醉千觞”。
那一曲歌舞摇曳生姿,端的是国色天香。长公主还特地给洛平斟了一杯琼浆,美人如玉,酒不醉人人自醉,洛平一杯酒下肚,眼神就迷离了。
周嫣巧笑着离开,又去给别人斟酒。
席上只有两人没有被她灌酒,一位是年仅六岁的皇长孙,另一位便是七皇子周棠。
满园子的言笑晏晏,半点都没有传到周棠心里。
他垂首坐在那里,不吃喝,不玩乐,宛若一尊木头雕像。
可不知怎么的,他感觉旁边那人很不安分,好像总往他这里靠。周棠不由斜眼瞥他,然而只瞥见那人凝视周嫣的痴傻眼神。
周棠冷笑一声,讥讽道:“什么国之栋梁,根本就是个百无一用的好色之徒。”
正说着,突然感觉到手心里软软的。周棠吓了一跳,本能地要抽手,却被牢牢抓住了。
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那是另一个人的手。
温暖的,有一点点粗糙的质感。
猛地抬眼看向身边的人,刚巧撞进那一潭温润潋滟的目光中。
本想斥责他无礼犯上,竟敢作弄堂堂皇子,可就那一眼,让那句“放肆”怎么也说不出口。周棠着了魔一样,就这么任他握着自己的手。

作者:我叫坏娜娜  发表时间:2020-08-18 08:04:03
此时不知是谁说了句:“小七子也来跳一曲给大家助兴怎么样?”
公主献舞那是殊荣,让一位皇子跳舞,这显然是把他当下人使唤了,明摆着要看他出丑,而皇上也没有出面制止的意思。
周棠抿唇道:“我不会跳。”
三皇子道:“小七子你什么也不会,那可怎么办,要不就学两声驴叫?”
皇长孙懵懵懂懂:“七皇叔要学驴叫吗?衡儿要听,衡儿还没有听过驴子叫呢。”
周棠气极,一时按耐不住就要掀桌子,掌心中蓦地被放进一个尖锐事物,磕得他一痛。
偏头看见洛平敛眉尝酒,微微摇了摇头。
正疑惑间,那只手就离开了,身旁这人又恢复了酒醉后色迷迷的模样,一心望着长公主,好像方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手里的东西滚了一滚,周棠感觉出那是一个尖石子,用力一握,掌心就生疼,倒是让他清醒了不少。
是啊,不能动,只能忍。
这时候的万般疼痛,他能和谁去说呢,除了自己一人吞下,还能怎么办?
扶案站起,周棠微微笑道:“既如此,我也不好再扫大家的兴了,就学几声驴叫吧。”
说着他“啊呃——啊呃——”地叫了两声,把皇长孙逗得开心:“七皇叔七皇叔,你怎么知道驴子怎么叫的呢?”
三皇子替他回答:“衡儿,你七皇叔住的浮冬殿靠近中厩监,日日与牲口为伴,自然就学会了。”
“哦。”周衡点点头道,“七皇叔,衡儿可以去找你玩吗?衡儿也想去见见驴子。”
他只比周棠小了四岁,宫中没什么玩伴,就想跟这个年纪最相仿的皇叔亲近。
“浮冬殿距离朝阳宫太远了,衡儿还是不要来的好。”周棠冷冷回他。
不理会侄儿失望的神情,周棠向皇上行礼:“父皇,儿臣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
“嗯。”皇上随口应了声,看也不看他一眼,抱过小孙子哄着,“衡儿想要看驴子?皇爷爷送你十只又何妨……”

作者:我叫坏娜娜  发表时间:2020-08-18 08:04:03
不多时,洛平也借酒醉告退了。
回到前院,赏春宴已经散了,只剩几个宫人做着清扫。
不用刻意去寻,他便知道那人在哪儿,于是径自朝着荷塘行去。果然,就在角落的假山中,看到了抱膝坐着的周棠。
他站在他身后,俯视着这个瘦小的孩子。
细弱的胳膊,凌乱的发髻,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皇子。
洛平唤他:“七殿下。”
周棠身体僵硬了下,道:“滚开。”
“七殿下……”
“我叫你滚开!滚开!你这个色鬼!阉人!”
“噗。”洛平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殿下,你连骂人都不会,当真只会学驴叫么?”
“你!放肆!”周棠抬起脸,面色通红。
洛平望着他,意味深长地说:“那些驴叫,你又何须去理会呢,你学他们的腔调说话,再怎么也不会有出息的。”
周棠有点傻了。
他在想,这人一定醉得不轻吧,他在说什么?他怎么敢、他怎么敢这么说话?
把那些人都比做驴子?他怎么敢!
洛平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趁他发傻的时候,为他拍掉衣服上的鞋印,用衣袖沾了荷塘的水,替他擦净脸上的污垢,又掰开他的手,仔细清理了方才被石子磕出的伤口。
他说:“殿下,你的衣裳真漂亮。”
回过神来,周棠搓着衣角不悦道:“胡说!他们的衣裳才漂亮!”
“不,不是的。”洛平说,“殿下,你知道你这身衣裳是什么颜色的吗?”
“绿色。他们说了,我娘给父皇带了绿帽子,我只配穿这种难看的绿衣服。”
洛平摇头:“他们都是俗人。殿下,你这身衣裳的颜色,叫做千岁绿。它是千年墨玉凝成的色泽,平日里看着不起眼,有朝一日登临极高之处,便能在日光下看见它的光华。”
周棠一心听他说着,不觉入了神,再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似乎真的是流光溢彩。
他忽然觉得,身旁这人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作者:我叫坏娜娜  发表时间:2020-08-18 08:04:03
“喂,书呆子。”周棠粗声粗气地喊他,“我想知道《牧誓》是什么,你说给我听。”
洛平问:“殿下,在太学院的时候,太傅没有教你《尚书》吗?”
周棠道:“我根本没有去过太学院!我一去三皇兄就派人放狗咬我,太傅在父皇面前只说我愚钝,其实他一天也没有教过我!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也不要听了,你给我滚开!”
轻轻按下他,洛平正色道:“想要我说给你听,就要好好向我请教,像你这样粗鲁的学生谁愿意教你?”
周棠刚要发作,蓦然反应过来:“书呆子,你、你要教我?”
“你要喊我夫子。”
“哼,你就比我大几岁?我不要叫你夫子。”
“那我便不教。”
“你!”周棠急了,“那、那我叫你小夫子,你只能做我一个人的小夫子!”
“好。”洛平掩住一抹苦笑,“我只做你的小夫子。”
洛平信守诺言,给他说起了《牧誓》:
……
今予发惟恭行天之罚。今日之事,不愆于六步、七步,乃止齐焉。
勖哉夫子!不愆于四伐、五伐、六伐、七伐,乃止齐焉。
勖哉夫子!尚桓桓如虎、如貔、如熊、如罴,于商郊弗迓克奔,以役西土。
勖哉夫子!尔所弗勖,其于尔躬有戮!
“殿下,这篇文章说的是:决战之日,我们的阵列前后距离,不得超过六步、七步,要保持整齐,不得拖拉。我们阵列左右距离,不能超过四伐、五伐、六伐、七伐,也要保持整齐,不得畏缩不前。
“将士们威武雄壮,如虎如貔、如熊如罴,向都城的郊外前进。在战斗中,不要阻止来投降的人,要用他们来加强我们自己。
“努力吧,儿郎们!如果不浴血奋战,我们自身就将受到刑戮。”
周棠听得非常专心,他问:“书呆、呃,小夫子,这是在说怎么打仗吗?这就是兵法吗?”
洛平道:“不是的,这只是一篇争战檄文,是用来号召士兵们上战场的,距离兵法还差得远呢。我们慢慢来,以后我会教给你的。”
周棠没注意到自己紧紧拽着洛平的衣袖,几乎要把它撕破:“你在哪里教我呢?我怎么找你呢?你不是骗我的对不对?你不是在说醉话对不对?”
“我在翰林院担任修撰,每日都会出现在这里。我不会骗你。”洛平说,“此生在世,这是我逃不过的业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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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更完了 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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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预告:
周棠张着嘴噎了半天:你是为了我特地闹成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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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更新啦有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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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扫荷轩


这天周棠起得格外早,负责侍候他的宫女和太监感到很惊讶,这小主子一向萎靡不振的,怎么今天这么有精神。
两个奴仆木着脸给他端上凉透了的早膳,也不给他好好打理穿戴,随意敷衍一番就出去找人闲磕牙了。摊上这样一个不得宠的主子,他们嘴上不说,心里都是不甘愿的。
宫里的人最是势力,主子得势,连带着下人也会高人一等,眼瞅着其他皇子的奴才好吃的好玩的拿到手软,而他们终日里粗茶淡饭,日子过得还不如隔壁中厩监的牲口,对自己的主子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周棠知道他们没心思伺候自己,对这种事也早就习惯了,懒得放在心上。
啃了两口干硬的馒头,实在咽不下去就吐了出来,呼啦啦地喝完那碗凉粥,周棠丢下碗筷就往外面跑。
他记得呢,那个醉鬼小夫子说要教他念书的。
想到那人昨天一字一句给他说《牧誓》的模样,他就觉得欢喜。
路过太学院,里面传来曾令他羡慕不已的授课声,如今却一点也不吸引他了。
因为他有小夫子了,他一个人的小夫子……
脚下像生了风一样轻快,绕出七拐八弯的宫墙,出宫后一路往翰林院走去,到后来周棠干脆小跑起来。
然而越靠近翰林院他就越忐忑不安,那个人会如约出现吗?
听他昨日说话,似乎完全不把父皇和皇兄放在眼里,那样狂妄的人,可以信任吗?
他会不会是想利用他,或者仅仅是在捉弄他?
越想越觉得害怕,不知不觉已走到翰林院的门口,周棠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靠在偏殿的墙角伸头往院子里看,里面来来往往的都是侍诏、编修等文官,穿的官服都差不多,哪里能分辨出谁是谁?
周棠有些不知所措,正在他想着要不要离开的时候,突然听见院子里起了一阵骚乱。
凝神望去,他看见一人抢过侍诏手中的折子,怒冲冲地就往外走。
那人不顾其他人的阻拦,口中说道:“吴尚书这是什么意思?他要栽赃别人,还要拖我们翰林院下水吗!我不会让皇上被这本折子迷惑的!李大人你也不用为难,我这就去面见圣上,有什么事我一力承担,绝不会牵连大人您。”
接着他就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中出了正殿。
就连周棠都看傻了,他认出来了,那人就是他的小夫子。他的小夫子……分明比他还要冲动莽撞,就这脾气,昨日怎么还好意思让他“忍”?
震惊过后,周棠不知怎么的就笑出来了。
抱着肚子笑弯了腰。
就这样不上道的一个人,说要做他夫子?他周棠是缺心眼了,才会指望他来帮自己。这种人能在官场活上几天都是问题!
算了算了,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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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棠心灰意冷地转身,肩膀忽然被轻拍了一下。
“殿下,等了多久了?”
愕然抬头,眼前正是那个“不上道”的小夫子。
周棠一下反应不过来:“哎?你、你不是去见父皇了吗?”
“找个借口出来而已,”洛平笑道,“看见你在这儿探头探脑的,干脆过来找你。怎么,不敢进去吗?”
周棠张着嘴噎了半天:“……你是为了我特地闹成这样的?”
洛平没有答他,只把他带到一处僻静的小屋子,说道:“昨日我喝得有点高了,好多事没有说清楚,请殿下不要见怪。”
“唔。”
“这里是我向一个仆役借来的,寒酸了点,不过窗外就是荷塘假山,环境还算过得去。我一个朝廷命官,不太方便公然跟皇子接触,好在这里够隐蔽也够安静,不会惹什么事端。以后你就直接到这里等我吧,我会过来的。”
周棠随口应着,满心好奇地打量着他的小私塾。
这间屋子里堆放着扫帚簸箕等等一堆东西,大概是个杂役房。但是显然被什么人细心打扫过,里面有一张木桌还有两把椅子,笔墨纸砚也都放置齐全。
周棠伸手摸摸砚台,又去闻里面的墨水,恍惚着说:“好香……他们说的是真的,墨水是香的。”
洛平看见他鼻尖的一点黑墨,噗地笑出声来。
周棠问:“你笑什么?”
洛平用手点了点他的鼻子:“沾上墨汁了。”
被有些微凉的指尖碰触,周棠本能地向后缩了缩,可是缩了之后又后悔了——虽然难为情,但他想让洛平帮他擦掉墨迹——昨日这人帮他洗脸擦伤口的时候动作那么轻柔,让他觉得很舒服。
令他失望的是,这次洛平只是在水盆里沾湿布巾,递给他让他自己擦:“殿下,你真是一点做皇子的自觉都没有。”
周棠红了脸,一边接过布巾一边嘴硬道:“这又不是我的错!没有人告诉过我皇子该是什么样的,再说,这宫里根本就没有人把我当皇子吧。”
“就算所有人都不把你当皇子,你自己也要把自己当皇子看待。你要拿出威信来震慑他们,你要有皇子的举止和气量,这是你的尊严。”洛平说,“当然了,在我面前你就不要摆什么皇子的架子了,因为在我看来,你只是个一无所知的学生罢了。”
周棠听他说前半句觉得心里发热,听到后半句就心有不甘了:“哼,迟早有一天我会比你还要厉害的!”
“微臣恭候那一天的到来。”
在洛平的记忆里,那一天一点都不遥远。
不远的将来,这个人要君临天下,他将拥有无人可及的威信和权势,哪里还会记得自己鼻尖上沾过的一滴淡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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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授课之前,洛平先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纸包。放在桌上打开来,里面是两只糯米团,还有一只白瓷碗。
他说:“我这里可不比太学院,没有好吃好喝的招待你,饿了的话就吃点这些垫垫肚子。茶水我会给你带,没有茶盅,将就着用碗喝吧。”
看着这一桌子吃的喝的写的用的,周棠高兴极了。之前担心这人“居心叵测”“欺负作弄”什么的,全都被他丢到了九霄云外。
吃到嘴里的糯米团子一直甜到心坎里,他觉得这辈子吃的最好吃的东西就是它了,相比之下那些硬馒头干包子真是难吃到令人作呕。
等周棠狼吞虎咽地吃完,洛平便从最简单的识字内容开始教起。
那天洛平教了他一个时辰后就让他自己温习,周棠问他要干嘛去,他说:“方才我在翰林院大闹一番,不给他们一个交待可不行。不管怎么说,皇上这一面我是一定要见的,该说的谏言也要说。”
周棠吓了一跳:“你疯了吗?我当你是说了玩,你竟真要去父皇那里告那个什么尚书的状吗?你可知道,稍有不慎父皇就会斩了你的脑袋!”
洛平笑了笑:“不会的,我不会有事的。”
“你怎么知道你不会有事!”一想到他会人头落地,周棠就急得不行,“小夫子你不要乱来,真要去的话,我、我就陪你一起去!”
“你那么害怕你父皇,陪我去又有何用?”洛平轻抚他的后背,安慰道,“信我,我一定不会有事。皇上非但不会罚我,反而会奖赏我。”
“奖赏你?你一个小小修撰怎么斗得过那个尚书?父皇难道信你不信他吗?”
“都说圣心难测,皇上的想法,谁能猜得准呢。”
留下这句语焉不详的话,洛平就揣着那本折子去请求面圣了。
周棠坐立不安地等到中午,几乎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在他担惊受怕到跳起来准备去找父皇的时候,洛平终于回来了。
面有倦容,但是一脸笑意,他说:“你看,我不是没事吗?”
周棠在放心的同时也气得磨牙:这个小夫子没心没肺,当真讨厌!
他扭过脸去若无其事地看书,洛平也不管他,只把几本翰林院藏书阁里的书丢给他:“这都是些杂书,能看懂的话就看看。今天就到这里,下午我会有很多事,你先回去吧。”
周棠抱起书就走,把地上的小石子踢得到处乱飞。
洛平摇摇头,心说这个样子的周棠,还挺让人怀念的。
后来周棠从旁人那里听说,那天洛平在真央殿与吴尚书正面对峙,态度强硬言辞激烈,直到说服皇上仔细调查户部那笔饷银的来历为止。
一笔笔烂账被翻出来,吴尚书贪赃枉法、意图嫁祸、欺君瞒上等等数罪并罚,最后落得个斩首抄家的结局。
这其中种种事件和人物牵连,不过短短数日,已被皇上雷厉风行地肃清。
而洛平,这一新任官吏,被皇上当众赞赏为“忠言直谏”的贤臣,一下子成了大红人。巴结者有之,不屑者有之,质疑者有之。
看他行事莽撞不顾后果,那些官场老手暗地里还是给他冠上了“轻狂小儿”的名号。但洛平始终是一副波澜不兴的样子。
只有他自己知道,什么忠言直谏,全是放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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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世他这样做,确实是抱着眼里不揉沙的良知报效朝廷。当时皇上赞赏他,还让他沾沾自喜了好久,如今他早已明白,他不过是凑巧摸对了皇上的心意,给了皇上除掉想除掉之人的借口。
他是皇上一手布下的棋子,等到没用了时候,自然也会被除掉。
现在他是个局外人,这些事情全都看得清清楚楚,也全都不放在心上了。因为他所要面对的不再是自己当年汲汲以求的仕途,而仅仅是周棠一人而已。
倒是周棠,经此一事,在心里把他看作了清高正直之人,颇为感佩。
即使后来认清了此人的心机深沉,也还是会用“濯清涟而不妖”来想念他。
周棠给那间屋子起名“扫荷轩”,因为他坐在里面背对扫帚、面朝荷塘。
他每天最高兴的事就是去扫荷轩,就算洛平还没来,他在那里枯坐着也开心。
周棠很聪敏也很勤奋,学东西一点就通。洛平布置下的背诵课业,第二天他就能一字不差地完成,还能连带着之后几篇一起背诵给他听。
所以洛平教得也很轻松,通常一天下来他只需要花一两个时辰在那间小屋里,其余的时间可以忙自己的事情。
翰林院的事情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不过他得到皇上的赏识之后,李学士就格外关照他,因而他的空闲时间就少了很多。
但不管如何繁忙,他每日必会抽出时间去扫荷轩。
两人的相处模式就这么定下了——授课、读书、习字、讨论、闲聊,洛平会带来一些点心,还有一壶茶水,他们就拿碗分着吃喝。
周棠觉得挺奇怪的,明明两人以前从未接触过,怎么洛平对他喜爱的口味那么了解。他爱吃黏黏的糯米,爱吃粗制的红豆沙,爱吃纯肉的饺子,洛平带来的所有点心他都爱吃。
他问他为什么,洛平不以为意,只说是随便带的,凑巧而已。
周棠将信将疑。
他总觉得,他的小夫子好像能看穿人心一般,比他自己更了解他。

作者:我叫坏娜娜  发表时间:2020-08-18 08:04:03
先更新一章,另一章下午更。吃饭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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