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江河》BY白骨作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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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9-01-27 01:33:00 更新时间:2019-11-10 22:22:40

作者:千年古刹坟  发表时间:2019-11-10 22:22:40
江齐慕会给他钱,他也都收着,有些时候他会觉得难堪,因为他始终没有一次敢把钱退还给江齐慕。他依附着江齐慕,这让他根本没有勇气和资格说出心底的喜欢。
好在江齐慕并不在意这些,他给何幺添了许多新衣,又买了些新玩意,可没过多久这些东西就进了当铺,因为何大又加价了。
江齐慕有时候想起来会问他:“怎么还穿这件衣服,我给你买的新衣服呢?”
何幺便会支支吾吾地说:“穿坏了,扔了。”
或者是:“天气热了,我给放起来了。”
江齐慕通常只问一句,不会再多问。不过何幺这些小动作谁能瞒过江齐慕,却瞒不过精明了一辈子的江夫人。江夫人在风和日丽的一天把他叫过去,让他看看那些进了当铺的东西。他吓得不行,整个人在地上抖起来。
江夫人的眼睛冰冷地如同一把利剑,何幺只觉得自己像是被这目光剖开一样,心底藏的秘密都被江夫人瞧了个干净。明明是极好的天气,他的后背却生出了薄汗。
江夫人慢条斯理地说:“小门小户的,到底难登大雅。”
何幺的头更低了。
江夫人又说:“我儿子难得有这份心,只可惜注定要被辜负了。”
江夫人没说什么重话,可让何幺走的时候,何幺腿脚酸软,差点没站起来。
晚上的时候,他听说江齐慕被江夫人叫了过去。

江齐慕看着那些送给何幺就再也不见踪影的衣物和玩意,轻描淡写道:“母亲,这不是大事。”
江夫人却恨铁不成钢:“你懂什么!我去查过那个何幺,他哥哥是个好赌的,每日要赌去不少钱,我看他就是拿着这些钱去接济他那扶不起的阿斗大哥!”
又说:“我并非在意这些钱,只是我们江家不养白眼狼!”
江齐慕说:“母亲,这些钱都是我从自己那划的,江家不养,我养。”
江夫人顿时就不淡定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齐慕深吸了一口,然后认真地同母亲道:“就是您理解的意思。”
江夫人气得拿起一旁的茶杯就摔到他脸上,茶杯在他的额头炸开,碎片划伤了他的额头,热水烫红了他的脸,血从他的额头一直滑落到他的脸。

江齐慕回来的时候,额上的伤被处理好了,缠了些绷带,脸还好,只是有些发红,也涂了膏药。江夫人一边哭一边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一边叫人给扶回了屋,江齐慕想上前,江夫人指着他道:“滚!你***!”又说,“这事先不告诉你爹,让他缓缓......”
江齐慕稍稍处理下伤口,便回来了。
何幺听到他回来,有些忐忑地走过去,结果看见江齐慕的伤,被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江齐慕随口道:“太着急回来见你,所以左脚绊右脚摔了一跤,磕破了脑袋。”
何幺有些恼:“尽说胡话。”江齐慕便笑了。
何幺见他笑,便壮着胆子问他:“夫人....今天找你说了什么吗?”
“没什么。”江齐慕面不改色地扯谎,“就是心疼我最近太忙了。”
他顺势搂住何幺,凑到他耳边问他:“你心疼我吗?”
何幺躲了躲,见他这个样子便安心了,只笑道:“不心疼。”
江齐慕佯装生气:“你说什么?不心疼?”他挠何幺的痒痒肉,何幺便痒得咯咯直笑:“心疼,啊,心疼,哈哈哈。”

月色隐匿到云层中,何幺躺在江齐慕的怀里说:“我有些喜欢你了。”
江齐慕闭着眼睛,不回话,呼吸变得均匀,大约是睡着了。
何幺又叫了他几声:“江少爷,江齐慕。”俱没人应答。
他便自言自语般开口:“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觉得有些喜欢你了。”
他顿了下,有些犹豫地说道:“你呢?”
“你是什么心情呢?”
江齐慕皱了一下眉,伸手把何幺搂的紧些,何幺吓了一跳,不敢再说什么,赶紧闭上眼睛睡觉。
却不知道原本闭着眼的那人,在黑暗中露出一个笑容。

作者:千年古刹坟  发表时间:2019-11-10 22:22:40
第七章 回忆(终)
起先觉得不对劲是他对房事产生了抗拒。
无论江齐慕如何挑弄,他仍提不起兴趣,江齐慕看出他兴致缺缺,也没有勉强,善解人意地躺到一边,倒是何幺心里有些愧疚,主动道:“我用手帮你弄出来吧。”
之后便是厌食、嗜睡,几天下来何幺心里便产生了恐惧,他怕自己得了什么病,却又不敢让江齐慕知道,便偷偷摸摸请了大夫过来。
当大夫告诉他:“是喜脉。”的时候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是喜脉?”
大夫一脸见怪不怪:“你怀孕了。”
他愣住了,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意识到一切都是真的时候,慌乱反倒压过了喜悦。
他的腹中....有一个小小的生命。是属于他和江齐慕的。
他给了大夫许多银子,封了他的口,一边忐忑不安,生怕江齐慕知道。
如果江齐慕知道了....他会怎么想?
何幺不敢轻易去猜测江齐慕的心思。

晚上江齐慕明显感觉到何幺有些闷闷不乐,便问他怎么了,何幺有些犹豫地说:“我想出去.....”
江齐慕笑了:“那便出去,没人拦你。”
“嗯。”何幺缩进他的怀里,搂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小声说,“我喜欢你。”
江齐慕笑了:“怎么突然同我说这个?”
何幺却抬头看他,神情认真:“你呢?”
江齐慕瞧他神情认真,也不糊弄他,照实说了:“喜欢。”
何幺便松了一口气。

第二日他出门,其实也没有什么目的,他只是在街上四处乱走,忽然走到南风馆,他便恍惚想起来已经好几个月没有看见君兰了。
他绕到后墙,正巧碰上后门打开,几个杂役扛着一个草席走出来,嘴里头议论着:“搁到乱葬岗埋了吧。”
“去什么乱葬岗,那里阴的很,还远,来回一趟城门都要关了,”另一个人说,“随便找个地方给烧了吧。”
“烧太费劲了。”有人说,“晚上摸黑扔到护城河去,绑些石头,也浮不上来。”
何幺愣愣地看着草席里头露出来的那双脚,脚上面套着的那双鞋他认得,但似乎又认不得了,他喃喃道:“前几个月....还是好好的呢。”
他大着胆子拦下那些人,翻遍全身摸出所有碎银递过去:“各位大哥行行好,能让我瞧瞧里头的人么?”
那些人接过他的钱,把草席放在地上,等那草席被慢慢打开,何幺“呀”地一声喊出来。
他后退一步,浑身发颤,那几个人见怪不怪:“得了病死的,是有些吓人的。”说着便把席子卷起来,又看扛起来继续往前走。
何幺没勇气再拦他们,他甚至没有勇气再去看一眼。分明是炎夏,他的背后却直冒冷汗,肚子也隐隐作痛起来,他摁着肚子,浑身发颤。
他抬头,斑驳的后墙此刻如同天堑,他咬牙,爬了上去。
爬上去的时候他心里忽然生了恐慌,他往下看去,头一次觉得这墙可真高啊。
硬着头皮下去,只觉得腹中更是疼痛难耐。他只能伸手去按了按,在心里安抚里头的小东西。
他爬上二楼最右边的窗户边,沾了口水捅破窗户纸,凑过去看---
南风馆的妈妈招呼人收拾屋子,那帕子在空中舞着:“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通通都扔出去,换上新的来,那张桌子留下来,楠木金丝的,好好擦擦就成。”她走到桌前,拉开抽屉,翻出些银子,便收进荷包,又翻出些小东西,值钱的收了,不值钱的就丢回去。她的目光逡巡了一番桌面,靠窗边摆了一盆兰花,早就枯了。
“这盆兰花,也拿去扔了。”
何幺记得那是他攒了几个月的钱,跟小贩砍价砍了许久抱回来的,只因他问君兰:“你为什么叫君兰?”
君兰说:“君子如兰,空谷幽香。”
他听不懂,但他却记住了兰。
何幺咬住衣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觉得还不够,便死命咬着自己的手臂,倒也不觉得疼。
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

作者:千年古刹坟  发表时间:2019-11-10 22:22:40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南风馆。
他穿过人群,用袖子擦着眼泪,他走到河边,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反正他如同被蛊惑了一般走到河边。
河水粼粼,在傍晚的余晖中缓缓流动。他伸手,触到冰凉的河水,在他的手指间流淌而过,可当他握紧手,却空无一物。
他在河边枯坐到天黑。
河对岸亮起点点灯火,河上一片漆黑。那边隐隐约约传来歌声,何幺听不大真切。
天地间的一切在他的眼中褪色,在他的耳边消声,他满脑子都是与君兰相处过的点点滴滴,平时不觉得,此刻回想起来却如此清晰,加深他的心痛。
他又哭了。他捂着嘴,破碎的呜咽从他的喉间发出,他咬住手背,没再发出声音,滚烫的眼泪落了满脸满手。
怎么....突然就不在了呢?
怎么....就不去看他了呢?
怎么....这人,说没就没了呢?
他在心里唾弃自己,他怨恨自己,进了江家便忘了君兰,说什么不敢轻易出来,只要有心,怎么出不来!他就是不敢,他就是自私,害得君兰这样孤单地走了......
他觉得心里疼的厉害,还冷,他揪住胸口的衣服,拼命咬着手背,尝到一丝血腥味。
他哭了好一会儿,哭到最后最后什么感觉也没有了,巨大的悲伤说散就散。他只盯着漆黑的河水,静静地发呆。
那些人说,今晚就把君兰投进这河里,绑上石头,就不会浮上来。
“君兰,”他颤抖着唇开口,声音却意外平静,只是有些小,像是在说悄悄话,“泡胀了,就不好看了。”
耳边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但他魔怔似的看着河水,口中喃喃自语,直到被人抱进怀里。
他有些迟钝地看过去,江齐慕的焦急的脸让他浑身一个机灵,忽然就清醒了过来。
“你怎么跑到这来了,身上怎么这么冷?阿幺,是出了什么事吗?”江齐慕胡乱地去解披风的带子,却因为着急,怎么都解不开。
何幺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忽然就笑了,他说,几乎要哭出来:“江少爷,我们回去吧。”
“好冷啊。”
回去喝了热汤,洗了热澡,躺在暖被里,他才像是真正活了过来。
手上被擦了药,有点小刺痛,肚子回过味似的开始疼,他心里这才有些害怕,幸好他没有一时想不开,要不然就是一尸两命。
回来的时候江夫人那边派人问过了一回,江齐慕说了几句就让他们回去了。
何幺心想,江夫人怕是更不喜欢自己了。
他躺在床上,担心江齐慕问今天发生了什么,但直到吹熄了烛火,江齐慕也没有问。
何幺松了一气,心里却有些失落。
那晚他失眠了,不敢弄出太大的声响,只是小声地翻身,翻到一半听见身边人说:“睡不着?”
他僵着身子不敢动,索性闭上眼睛装睡。
他听到江齐慕说:“下回就算心里不舒服,也不要到河边去,成吗?怪吓人的。”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那人便给他拉了拉被子,顺势把他搂进怀里。
一夜好梦。

君兰走了,何幺还活着。在那天过后,何幺忽然意识到,要好好珍惜身边人,不能再留下遗憾。
他跑去成衣店做了两套新郎服,又托人给姐姐娟儿一些钱,让她早些赎身。
那人回来说娟儿早在几个月前自杀了,据说穿的挺体面的,还仔细地描了眉,用三尺白绫缠在房梁上自杀了。
何幺这会倒觉得没什么感觉了,像是在听别人家的故事,而他连一滴眼泪就挤不出来。
他进了江家,得到了一些,也失去了一些。
他想,还好,我还有江齐慕。
他不知道,很快,他连这人也要失去了。

作者:千年古刹坟  发表时间:2019-11-10 22:22:40
何大拿着手中的银票,一脸不满:“就给这么点?你是打发叫花子呢?”
何幺说:“一百五十两,一个子儿都没少。”
何大啧了一声:“那是上个月!你呆在江府是不知道,外头的肉价又涨了,一百五十两哪里够!现在你去问问,那家一个月不要备两百两过日子的!”
何幺说:“我真没钱了!别说五十两了,我一两都拿不出来了!”
何大嗤笑:“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进了江家就不要亲哥啦!你可真是个白眼狼!”
何幺急了:“我没有钱就是没有钱,你这么说也没有!”
何大说:“那成,我明日就去江家闹!你等着吧!”
何幺快哭出来:“你....你再等几天,在等几天我给你钱,成吧?”
何大把银票放进衣襟里:“成,给你两天时间,没钱我就去江家闹!咱两谁都别想好过。”
何幺拿不出钱,能当的都当了,他还腆着连跟江齐慕要了钱,这两天是他拖出来的延缓死期的两天---他已经做好了离开江家的准备了。
只是一想到江齐慕....心底到底有些不舍。
去成衣店拿回那套衣服,他没敢拿出来让江齐慕看见,只能收进箱子里。
过了两天,江夫人叫他过去。
他闻言抖了一下,但还是过去。屋里头江老爷和江夫人坐在上位,江齐慕也在,何大、父母、嫂子拉着女儿抱着儿子都跪着。
何幺觉得头晕,他想转身就跑,但他生生止住,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江夫人说了什么他其实听的不太清楚,但他都应了下来。最后他说:“夫人,您要我走可以,但我也陪了江少爷这么久,总不能空着手走吧。”
江夫人问他要多少,他也不含糊:“五百两。”
他知道江齐慕在一旁看着他,但他低着头,不肯抬头去看他。
都结束了,他想,心里竟还觉得解脱,前所未有的解脱,因为心里空了好一大块,没什么能再绊住他了。
肚子适时地疼起来,他才恍然想起来,他不是一个人。

收拾东西的时候江齐慕在一旁看着,直到他要走的时候才问他:“这几个月,你......”
他生怕江齐慕说出那个字,忙答道:“没有。”
又补充道:“江少爷,你给我钱,我满足你的欲望,我们各取所需,对吧。”
江齐慕说:“可我没有....”
“江少爷,你还是太年轻了,”何幺笑了,“像我们这种人,从来只谈钱的。”
他把包裹系紧,背到肩上,与江齐慕擦肩而过的时候被江齐慕叫住。
江齐慕往他怀里塞了些银票,道:“好好过日子。”
他手里拿着那些银票,只觉得烫手,但他到最后也没有勇气拒绝。
出门的时候他的眼睛有些湿了,回望了一眼江府,他转过头,用袖子把眼泪狠狠抹掉。

回家的那晚嫂子做了一桌好菜:“我就说,那江家是我们小叔子能呆的嘛,早回来多好啊。”又问他,“那江家真按约定给了你五百两吗?”
何幺在一旁默默吃饭,吃到一半跑出去吐了。
他原本是想在家里头蹉跎余下的岁月,但肚子大了到底瞒不住,何大便借着这个由头要跑去江家,被他拦了下来。
他说:“你以为江少爷不知道?你以为他为什么让我走?仅凭你带着全家不要脸地上他家闹?”他恶意的笑起来,“你要是去了,你猜他会不会让你永远闭嘴?毕竟,他将来还要娶位门当户对的小姐啊。”
何大怂了。
何幺却觉得疲惫,他累了,这个家禁锢了他太多,勒得他喘不过气,他想挣脱出去,想自由自在地活着。
于是他说:“我们去官府断离吧。”
他们狮子大开口要六百两,他都给了,还剩下钱,他拿着跑去城东小胡同租了一间房,便所剩无几了。
他又咬牙当了些从江府带出的衣服,才勉强撑过了从怀孕到生子的时候。
多亏了隔壁的留香姐,他才不至于太过孤独无助。也多亏了留香姐,他才在生欢喜的时候,不至于手足无措。
留香姐说:“我年轻的时候也怀过孕,不过那时候不懂事,生的太久,出来的时候那孩子脸发青,没了呼吸。”她想起来就轻轻叹气,“孩子他爹说让我等一年,结果我等了三年,我爹娘嫌我丢人,把我赶出来,我总得活着呀,我活着才能见到他啊,这么多年了,他怕是取得功名不愿意回来了,我隐约猜到了,可我倒情愿他死了。”
她谈起他们相爱的经历,穷酸的书生给人写信为生,送她的定情之物是一幅画,画中的她低眉回首,轻嗅青梅。
她谈起那人,脸颊飞上两朵云霞,她笑得像个少女。她本就是个少女。
欢喜磨了他一晚上才出来。
留香姐把洗的干干净净的欢喜裹好抱到他的跟前,问他:“想好叫什么吗?”
他看着小姑娘闭着眼睛睡觉,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便道:“叫欢喜吧。”
希望她一生欢喜,永无伤悲。

作者:千年古刹坟  发表时间:2019-11-10 22:22:40
第八章 如今(终)
何幺愣愣地看着雪地上的那摊黑血,忽然笑了,然后又是剧烈地咳嗽。
他缓缓地滑下去,靠着门。
何幺觉得有些困,但他到底没有睡着。
他费力地爬起来,推开门出去,正好碰到留香姐,留香姐问他:“去哪儿?”
“走走,看看有什么赚钱的法子。”他冲留香笑笑,没等她说什么就快步走远。
“奇怪。”留香暗自嘀咕,但到底没说什么,只是敲敲门,“欢喜。”
“欢喜。”
“欢喜!”
她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又喊了几声“欢喜”,俱是没人应答,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连忙推门。
门没锁,她一推就推开了,入眼便瞧见了雪地上的一摊黑血。
一股不详涌上她的心头,她忙跑出去,但出了巷子,哪里还看得见何幺的身影。

江齐慕一回家就被母亲叫了过去。
他进了屋子便看见了欢喜,欢喜正在哭,江老夫人哄了许久也不起效,大约欢喜哭了许久,嗓子都有些哑了。
江齐慕没看见何幺,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娘,何幺....”
江老夫人一看到他就招手:“慕儿,你快来哄哄,回来路上就哭,到现在也没消停,再这样下去,嗓子非得哑了不可。”
江齐慕站着没动,只问他娘:“何幺怎么不跟着一起回来?”
江老夫人皱起眉头:“提他做什么?慕儿,今天我去找他,他答应我不再找你,我也应着他把这闺女带了回来....诶,慕儿,你去哪儿!”

江齐慕来到何幺家的时候,他家门打开,雪地里的黑血已有些冻结,但仍有些触目惊心。
留香说:“刚问他出去做什么,他说去找些活赚钱,谁知道....这人可怎么去找啊.....”
江齐慕看了她一眼,踏步走进院子,推开破旧的房门。屋里的摆设很简单,甚至有些空旷,他的目光在屋中转了几圈,忽然看到墙边的一个木箱。
他快步走过去打开,里头只有几件破衣裳,他翻到底下,拿出了一沓纸。
起先他以为是银票,看到之后他愣住了。
一张一张,写得是“江齐慕”,还有一张,写得是“何幺”。
这些纸有些潮湿发黄,但都整整齐齐,没有一个缺角。
他只愣愣地看着,口中喃喃道:“你去了哪里呢?”
他的脑中忽然灵光乍现,他放下那沓纸,转身跑出去---

何幺坐在河边,看着太阳一点点没进山峰,对面的高楼一点点亮起来灯火,隐隐约约传来歌声。
河水缓缓地流动,灯光落在上面,漾起粼粼波光。
何幺拿了几块石头绑在自己的腿上,然后看着静静流淌的河水。
他忽然开口:“君兰,这么些年,你一个人躺在底下,是不是很冷很孤单?”
他笑了,眼泪却掉了下来,他抬手拂去。
“你别怕啊,”他哭着哭着就笑了,笑得比哭还看,“我下来陪着你,你就不孤单了。”
他的脑中闪过无数片段,有关他这短暂一生的最后回放,他一想到江齐慕,心里便一阵钝痛。
“我喜欢你啊,江齐慕,我真的喜欢你啊,就算到现在....到了现在...这份喜欢,还只增不减....”
“我好想跟你过一辈子啊.....”
他剧烈地咳嗽,咳得脸都红了。
“如果有下辈子,我到你跟前....说喜欢....你别拒绝啊。”

江齐慕到了河边,却不见人影。
他不死心地走了一圈,河边什么人都没有,河水波澜不惊,在月色里缓缓流动。
江齐慕颓然地坐在河边,看着对面的万家灯火。
记得有一次他回家,没看见何幺的身影,问了家丁,说是一早出去就再也没回来过。
他着急地跑出门,找了好久,就在他快绝望的时候,无意间一瞥,看见了河边坐着一个人。

作者:千年古刹坟  发表时间:2019-11-10 22:22:40
虽然看不清,但不知为何,他心里笃定就是何幺。
他跑过去,果然是何幺。他一个人在哭,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事,哭的那么难受,让他看了心疼。
他抱住何幺的时候,觉得何幺身上真冷,他好想温暖何幺,但手忙脚乱地连披风都解不开。
何幺定定地看着他,黑色的眸子闪着光。何幺忽然笑了,他说:“我们回去吧,好冷啊。”
江齐慕看着漆黑的河水,轻笑道:“阿幺,你去了哪里?你出来好不好?天那么冷,我带你回家。”
自是无人应答。
江齐慕又坐了一会儿,便站起来离开。他走回何幺的屋子,不知何时,天上又飘起了雪。
他在屋子里苦等了一个晚上。
何幺没有回来。
江齐慕倒是想了许多,从第一回遇见何幺到如今,他想,到底不该接了少年那封信,多看了他两眼。
又或者,南风馆的一场欢/情就该结束,他不该跑到何幺的跟前,跟何幺一次又一次。
更不该把他带回家,带他到青州,由着自己一点点沦陷。
说到底,他不该贪恋何幺那双会发光的眼,最后贪恋上何幺这个人。
可是,当年的他哪里知道如今的结局,如果知道,那天他连门都不要出。
开头是好的,结尾却是一摊糊涂。
或许,当年他应该拦着何幺,不让他走,告诉他:“就算你是因为钱,而待在我的身边,那也不要紧,反正我有钱。”
可现在人丢了,什么都是空想。
天亮的时候他站起来,脚有些软,他晃了几下才站稳。他走出小胡同,穿过小巷,走进人群,走过医馆,上面“诚招试药人,一副一两”还没有撕,江齐慕一直走到了何幺以前站着等送信的地方。
那儿换了个人站着,那人比何幺高,身板也壮。
江齐慕走回了家。
欢喜已经哭累了睡下,小孩忘性大,等再过几年,便不会记得小时候的事。
江齐慕想,自己是不是也该学学孩子,过几年便忘了。
毕竟他也熬过了这三年。
把那些情啊爱啊有关何幺的一切都忘了,只在心里留一个小地方,安放着小小的期待。
或许何幺会在某天回来吧。
可能是今天,可能是明天,可能是永远。
何幺只是,忘了回家的路罢。
那他便在门口挂上一盏红灯笼,这样何幺晚上回家的时候,便不会找不到路。

作者:千年古刹坟  发表时间:2019-11-10 22:22:40
END……


作者:千年古刹坟  发表时间:2019-11-10 22:2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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