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散后，昭麒与姜唐入军帐，案上铺着整整一幅四海八荒尽入纳的狼皮地图，二人互示璋符与诏书，又奉出各自的图腾玺印，刻在地图上，昭麒之玺为麒麟，姜唐之玺为骊珠。

就在昭麒庆幸未见到鸾镯时，一个红色华服的女人自帐外走进来，撩起姜唐的栗色头发，在上头亲了一口，轻佻道：“爱妃。“

姜唐面无表情，红得几近玄色的性感峰唇轻抿着：“殿下，有客在。“

鸾镯这才看见昭麒，笑道：“哟，是你呀。老朋友，这么久不见，你还好吗？

谁是你的老朋友。昭麒偏过脸，冷冷道：“呵。”

鸾镯没皮没脸的配合他说：“呵呵。”

姜唐暗暗思忖，联系在中原时帝姬说的过往。难不成就为了一只獐，你俩的梁子结到如今？

三日后。

昭麒正与姜唐论军务，鸾镯捧着紫珠伏羲纹只足盘进来，随口问道：“我有荔枝，你俩吃吗？”

昭麒的目光仍旧落在羽书密折上，摇了摇头：“多谢帝姬。”

平素旁人回复“多谢”多用“无妨”“无须客气”，鸾镯却认真道：“谢得好。”

昭麒眸间一凛，忍住想拔剑的冲动。

姜唐道：“银钩，又吃荔枝？”

鸾镯挑眉笑着点点头，剥开一个，自己吞了。又剥开一个，递到姜唐唇边。姜唐正欲张口噙荔枝时她又反手送进自己口中。

鸾镯道：“甜。”

姜唐：“殿下别胡闹。”

鸾镯又剥了一个，如方才般送到姜唐唇边，姜唐敛着澄澈的眼冷道：“不吃了。”鸾镯却像猫一样腻在她身边，“爱妃快吃，快吃。”

姜唐仍旧傲娇：“不吃。”

“等的就是你这一句！”鸾镯忽然爆发出杠铃一样的笑声，笑得肩都一颤一颤的。她把这一个也吃了，笑得伏在她身上。姜唐面无表情，继续往真腊羊皮羽书上刻印。

半晌已过，奈何鸾镯还在笑。另外二人一个一丝不苟的处理军务，一个无奈而冷漠地看着狂笑的，帐内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姜唐幽幽开口：“景侯，末将想打她。”

昭麒诚恳道：“昭亦是。昭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鸾镯：“对对对，我想要挨一顿毒打——最好两个人一起打我。”

入夜，风卷起黄沙犹如哭冢，此处战乱频繁，随处可见埋在沙丘上的枯骨。姜唐出帐，低声问楚奚：“殿下何在？”

楚奚道：“回将军，臣不知。”

姜唐低眉，执戟旋身而去。白绫缂金长靴在沙上留下一串足迹。

沧海恪珠大漠，阙台之上。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一轮荒寒的孤月下，乌烟缭绕。鸾镯躺在塔顶，举起一坛酒，倒入自己喉中。

姜唐清冷冷的声音响起：“原来你在这里。”

“爱妃，来，走一个！”一坛美酒便扔在姜唐手中。

“银钩，你为何爱吃荔枝？“姜唐问。

鸾镯枕在她膝上，戴了护甲的手抹去自己唇边酒液：“我十六岁的时候，刺杀了楼兰国塔苏王子，然后闯入昆仑山，很多人在追杀我。我一边逃，一边与他们厮杀，他们的尸体一个个倒下，我身上的伤也渐渐重了。到龙骨朽川的时候，追兵总算是消失了。可是风太大了，我也寻不回走出沙漠的路，水囊里，谁也只剩下不多了。那段日子，十几天，太难熬太难熬了。我往龙骨朽川外走去，见到许多楼台檐阁，奈何皆是海市蜃楼。有一日，我倚在沙丘旁小憩，听见了一阵驼铃。“

姜唐抬眼，壮丽的乌山藏影与星辰璀璨尽入眸中。

鸾镯又饮了口烈酒，续道：“是一队商队，几十匹双峰骆驼，我正要用最后的力气劫个镖，我想着，商队里一定有水。可没等我起身，一个异族公子便走到我面前。我甚惊诧，因为满身杀伐之气，从来不曾有人主动靠近我。于是，我握在掌心的银钩，又放下了，我把它埋进沙里，公子离去后才刨出来。“

“公子给了我一些荔枝，用羔羊皮包裹着，足有三十九颗。连水都是甘霖的时候，哪里还敢想荔枝呢。他把荔枝给我，又说了些什么，是从未听过的口音，我也不知道他是哪国人。然后他双手交叠捧在自己心头，我更不知道是何教派的仪式，可能意思是愿长生天护佑我。我听不懂他，他也听不懂我。最终，他在我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又骑着骆驼上路了。我就凭借那三十九颗荔枝，走出了大漠深处。自那以后，我便觉得什么都不如荔枝甘美。“

姜唐长叹：“原来如此。“

“哎……你说当年公子说的，会不会是，‘你买水果伐？‘“

”哈哈哈……别闹了！“

“哈哈哈哈哈哈！“

后来，鸾镯唤来她的影卫，要影卫们日夜兼程去往中原岭南，只是为了送荔枝来给她吃。昭麒在一旁闲闲道：“帝姬可知‘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典故？劳民伤财，只为口腹之欲，如今落在史书上，成了千年笑柄。“不同的是，妃子需嬖媚讨欢，才得君王宠幸，吃得上千里之外的荔枝。而鸾镯自己为自己直接把荔枝唤来了。

楚奚：“若使陛下知晓，恐圣意不悦。“换句话说，让你娘知道了，你又要挨打了。”

“管他呢，”鸾镯道，“现下我离国都甚远，她哪里打得着我。我现在想怎么浪就怎么浪。”

与此同时，昭麒收到王府中太医的信函。

“王妃有孕，已月余。“

千烟洲惊鸿一面 万仞山剑酒迎关

风雪深数尺，梅蕊偎寒枝。山川隔古道，凭笺寄相思。

“便把这个寄了去罢。“柳璧搁笔，将笺书递与南风。近日连连收到昭麒的书信，若不快些回，恐他挂心。

南风道：“赶明儿侯爷收了公子的笺书，不定怎么舒心呢。”

柳璧沉吟：“也不知几时能到，倘若晚了，他要挂心的。”

亭外，善儿穿一身红锦缎的二龙抢珠暖袍，坐在雪地里玩闹，他把小皮氅解下来，包在一灰一白两只小兔子身上，说：“有被子盖你们就不冷啦！”一个小内侍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给善儿撑着伞。

“殿下，快把衣裳穿上！“乳母蹙眉，“仔细冷了身子。”

善儿摇摇头，伸手摸小兔子，把脸贴在小白兔的耳朵上。

此处名唤千烟洲，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山水风雅，坐落于宫外。年年暮春圣上屑妃嫔在此宴饮作乐。因善儿闹着出府顽，柳璧便带他游乐到此。

柳璧身子易乏，，昨夜又睡得少，因撑头斜倚在亭里小寐。南风近身伺候，取白狐皮与他盖上，又拢下亭檐四面薄纱。

梅枝下，一个着西域华服的男子手执长刀，长身玉立，古铜色的肌肤与深邃的眉眼凛着刻骨的英挺与狠戾，令人不敢逼视。与鸾镯光泽如釉的象牙白肤色不同，他肤色颇深，更是野性。

阿肆贾纳眼神暗递，一旁的随从行了礼：“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阿肆贾纳看着自己指尖猊首金戒指，淡淡道：“你方才说，六年前，华阙里·鸾镯随女帝赴中原，把她的刀赠给了谁？”

“一个景侯的琴伎，如今……这琴伎已经被封了王妃了。“

阿肆贾纳唇角勾出个轻蔑的笑，讥讽鸾镯：“好色之流，安可成气候！”心中压抑着毁天灭地的愤恨，塞罗国女帝颠倒教义，她的储君圣女又如此好色，便是这样一个国家以与中原勾结，逼迫他的祖先俯首称臣百年之久。

他复上前几步，忽见一方笼着薄纱的雕亭。

里头恍惚睡着个美人。

纱半遮半掩，倒更让人想要看清里头人的容颜。阿肆贾纳鹰眸一凝。

明明知晓此乃中原，中原国君欲杀他而后快，不得造次。但阿肆贾纳还是伸手拂起纱。

一个内侍尖声道：“你是何人？侯府内眷，不得擅近！”

他轻笑，原是个娈宠。

随手封住南风穴道。近得美人穴道，他仍在安眠，那样温柔的容颜，阿肆贾纳暗暗心惊，他想要把他握在掌心狠狠占有折磨。因扣住柳璧的下巴，被如此重的力道桎梏，柳璧惊醒，澄澈的眼眸里写满了惊恐。阿肆贾纳心痒更甚，扣住他的下巴猛然抬起来。柳璧看这异族男子自己从未见过，又不敢挣扎反抗，喘息声急促了起来。犹怕把善儿引来，这男子对善儿不利。

阿肆贾纳的手从下巴移到了颈子，轻轻掐住。柳璧说不出话来，男人掐的力道甚轻，不为取他性命，只为玩弄一般。阿肆贾纳望着雪白颈子，凌虐的欲望更甚。

欲望想要冲破五脏六腑一样叫嚣，他忽然想把他剥光，撕碎。

“殿下，殿下！有人来了！“侍从忽的跪下。

阿肆贾纳回神，松了手，柳璧落回榻上。他旋身，只余残影一缕，不知从何处脱身。

方才柳璧小憩，侍从们便退下了，只留总管南风伺候。故阿肆贾纳闯入，并无人在。他掐住柳璧颈子时，善儿的乳母回来取小袄，见得一个夷族俊美男子立在王妃榻前，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去唤人。

侍卫们翻遍千烟洲，不见阿肆贾纳的踪影。

柳璧见善儿平安无事，心放了大半。他却受了惊，太医诊了脉，开下安神丸。柳璧本就身虚体弱，如此一来，更睡不下了。遣医问药寻拿刺客，侯府中直闹个人仰马翻。

篝火明灭，月隐中宵。

阿肆贾纳一袭黑衣，恍若夜鸦，火光映出袍子上金线勾绣的翡翠玉玦。他仿佛轻笑了一声：“孤在千烟洲见的那个娈宠，正是景侯之妃？”

为首的影卫道：“是。”

他觉得荒唐可笑至甚：“孤素闻景侯昭氏文韬武略，是中原的大好男儿，可见近年来中原贵胄多被玩物软化了雄心，酥透了筋骨，练剑都抬不动了！男宠只是胯 下玩物，怎可封妃。”

忽的肖想起柳璧匍匐在自己胯 下的模样。

唇如点朱，气若游丝。

阿肆贾纳眉心攒起，肌肤里有**焚烧。

那又是何等销魂滋味。

“他是景侯之妃……说起来，华阙里·鸾镯看上的那个，也是他？“

“正是。彼时帝姬以刀相赠。“侍从恭顺道。太子怨怼塞罗国，对女帝和帝姬常常以圣名相唤，并不言尊称。

阿肆贾纳想，他又是鸾镯得不到的人。前些日子得到军中羽书，圣上遣璋符，景侯昭麒出征，塞罗国本就兵马强盛，强援一至，更是如虎添翼，自己的昆仑战场恐遭重创。

“炎塔海。“

“属下在。“

“去，寻个合适的时机，把那个王妃带到紫猊章国。孤要他。“

“树下定不负殿下所托。“

昭麒后悔西域出征。

给璧儿传书七封，让他把那腹中胎息断了，他每每含糊过去，定是舍不得。可男子产子，身子折损严重，昭麒亦舍不得。倘若眼下在璧儿身边，一定有法子哄着他把药喝了。

一想到他孱弱乏力的模样，昭麒便心如刀割。

内侍挑明了雀台烛，帐外飞沙走石，风声彻夕。昭麒思忖片刻，传书与侯府总管，令他直接把去胎之药送进王妃的膳撰里。

至于璧儿，自己回去了再慢慢哄，切不可再让他伤一回身子。

鸾镯道：“下雪了。”

此乃万仞山，山峦高险，山南多有飞雪簌簌。

昭麒：“西域少有雪？”

姜唐掀帐而去：“是。我们西域很少见到雪。”

昭麒忽的想起年年深冬，都与柳璧拥着暖炉临窗赏梅，宫中送来牲羊桂酒，柳璧便给他研一研墨再煨一煨汤，他便唤人为柳璧折梅插瓶，满室梅花香。奈何此时佳人不在侧。又见得鸾镯披了大氅出去，不顾风雪交加，风紧得要把山削碎。“爱妃，来来来！”等到姜唐走近，欲点焚松枝温酒，她却笑吟吟绕到姜唐背后，就在姜唐神色专注倒酒的时候，以猛虎下山之势把姜唐扑进雪里，“哎——”姜唐闷哼，两个人一起抱着，身下是厚雪。鸾镯笑起来，眼角红艳艳的朱砂勾出邪魅的弧度，酒泼在她胸脯上，姜唐被她压在雪地里，眸子里暗了暗，翻个身儿，两人的身形掉了个个儿，把鸾镯埋进雪里，“你也跑不了！”昭麒看着姜唐的红唇贴在鸾镯胸脯上，他移开了目光。

你们西域人真会玩儿。

牌坊前海灯数盏，燎出青烟缕缕。

“娘娘。“掌灯火的内侍躬身递给柳璧七支白檀香，随即退下。

宗庙重地，只有嫡系子弟可前来供奉。柳璧是王妃，昭麒的正妻，亦需年年上香。

他着银丝白袍，步入前堂，神色温柔。手里擎的檀香，一只只插进秋香萱草纹的金炉。

宗庙中并无人伺候，恐冲了先祖的灵。便是南风，也立在廊外。

四下静寂无声，海灯深色的穗子却微动，柳璧抬眸，见得浮梁上隐匿了几簇人影，如夜蝠一般。迷香幽幽散开，柳璧心下大骇，登时身子立也立不住，眩晕不止。神志亦开始蒙昧——一时忘了昭麒出征，欲开口唤元郎，软绵绵唤出声来，身子却卧在雕花地砖上，动弹不得。梁上人影忽地潜下，将他打横抱起，送出府去。

待内饰们来寻时，只一支玉簪断在灯前。

柳璧再度醒来，已是身在乌山黛云、黄沙盖雪的紫猊章国。

他身在一方巨大的银笼里，如兽物一般。全身衣袍被剥光，手腕上缚了两个银环，被金链坠着，上头嘤嘤嘤满是铃铛，只要微微一动，便有曼妙的铃声窸窣。

四下是诡异而华美的西域陈设。

九头狮铸的宝座上，正是那日闯入千烟洲的异族男子。

“美人，孤又见到你了。”

柳璧全身酥软，绝望地望着金锁链，并不敢看阿肆贾纳。他光洁的小腹勾起浅浅弧度。心下暗想，此一劫，恐怕逃不过了，也不知被掳到了何处。又想到腹中还带了一个，更是哀戚。

“你……“

“是不是想知道你被带到了何处？“他嗓音暗沉，饰以镂金的长靴一步一步走过暗红幛幕羊皮毯，，他走到柳璧身前，目光炯炯：“可曾知道孤是何人？”

柳璧身子一颤，向后退了几寸，由于锁链牵着，并不能退到哪里去。

是由孤的十八个美人的皮精制而成，个个姿容绝色。都是孤难得的至宝。“

这十八个美人皆是男宠，承宠多次。因阿肆贾纳深信异化的圣教，深觉世间污秽不堪，故不愿生下子嗣在这人间煎熬，便只临幸男宠。

他想留下美人们最动人的样子，便把他们做成了人皮灯笼。

柳璧不能承受，昏倒在地毯上。

玉城雪岭万仞山。

昭麒坐在华盖下，抿一口酒，与姜唐道：“较之中原，西域酒性烈。“

姜唐笑起来很美：“正是。“

昭麒抬眼，望着沙丘起伏，丝路蜿蜒，忽想起，璧儿有半月不曾给他传书了。西域大雪茫茫，中原该是阳春三月了，便是三月时节，他都不许璧儿把冬氅换下身，一冷一热，容易风寒。

”久不曾收到王妃之信笺，“昭麒把玩着银酒卮，随口道，“他明明知晓孤现下近不得他的身，只凭书信安慰，还不传个书给孤，好生狠心。”

贴身服侍的内侍道：“侯爷且宽心，王妃娘娘恐殿下军中军务繁忙，不愿殿下分心也是有的。”

姜唐道：“雕题国送来几封羽书，末将且去处理。”言罢放下酒盏。入主帐。

边有个不正经的副将见姜唐离去，起了不该起的心思。屏退内侍，与昭麒道：“臣有一宝，欲献殿下。”

昭麒兀自饮酒道：“献个礼罢了。把服侍的人都退下，谁服侍孤喝酒？”

副将赔笑道：“自有美人服侍殿下。”

言罢，抚掌一下，外头得了令，步步生莲循进来个杏面桃腮的绝色美人，额前画了一朵芍药，朱唇轻启。

“奴才未暇，见过景侯殿下。“未暇扯去外头的衣衫，仅着一层轻纱，连肚兜都是半透的，乳 珠之处绣了花鸟。

昭麒观她腰如束素，纤秾合度，饮一口酒道：“这便是你献的礼？”

副将退出去，留未暇独对昭麒。

昭麒自是此等韵事经历惯了，继续自斟自饮：“你把衣裳穿好，出去，把伺候的人给孤唤回来。”

未暇声音柔美，呖呖若枝上黄鹂：“殿下不留奴才吗？“

昭麒淡淡道：“孤从不收外头的。“

“殿下此行，身边未曾有贴身服侍的，奴才愿意……“

昭麒抚弄着杯上银纹，道：“留下你，也并非使不得。“

未暇低眉浅笑，犹如春桃含露，正待连那层纱也解了，却闻景侯道：“穿了衣裳，每日在帐里添炭火，这便是你的差事。“

他又唤道：“逢春儿，告诉方副将，他的礼，孤收了。往后他不必在孤跟前了，让他管好手底下的参军们，好自为之。还有，此事若再有下回，他便不再是方副将，而是方总旗了。“

逢春儿领旨出去。昭麒搁下酒，闭目养神。

一日主帐相见，姜唐道：“末将欲与帝姬在万仞山游历几日，这几日，羽书来了，还请侯爷替末将印个玺，多谢了。“姜唐示意内侍把骊珠玺递过去，昭麒着人接了。

昭麒温和道：“无妨，举手之劳而已。“

鸾镯绕过来，笑道：“那我这几日的经，你也一并替我抄了罢？不多，就三卷。“

“滚。“昭麒亦温和道，指了指帐帘，”请殿下滚。“


二人顺着丝路，游遍沿路的七八个大小国家。

落日熔金，鸾镯骑在骆驼上，黑豹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豹子的环眼低低垂下。

姜唐一袭绣迦叶的白丝袍，恍若圣典中的沙珥月华女神，玄铁面具遮住脸。

”哦！我的小乖乖！“鸾镯伸手抚黑豹的耳朵，”这么久不见，宝贝儿你想不想我啊？“

姜唐叹道：“殿下，把你的小乖乖留在城外吧，你带它去阿夕勒海，那家客栈都不会收容你我的。“

鸾镯一笑：“风紧，扯乎。“

黑豹撒开四腿离去，不忘看一眼鸾镯，暗想宝宝终于又自由了，这个疯女人总是强行撸豹。

求珠驾沧海，采玉上荆衡。
北买党项马，西擒吐蕃鹦。
炎洲布火浣，蜀地锦织成。
越婢脂肉滑，奚僮眉眼明。

鸾镯：“啊，我的小乖乖走了，想它。“

姜唐伸手抚在她腰肢上，沉声道：“一日不来，你是不是也想我想得紧？“

鸾镯邪邪笑着，颊畔梨涡漾开：“那必须想啊。“

此处番客颇多，街市繁华，有牧羊的紫眸少女拂袂而过，有顶番帽的公子牵着单峰骆驼，有赤裸上身的美人弹着回鹘琵琶，有吹笛少年驯养翩翩曼舞的双头白蛇。二人至一处杳无人烟的破败神庙，姜唐红唇迷离，把帝姬压在雕满长生天祭典图的庙墙。帝姬轻笑一声撩起开叉极高的红石榴裙，腿缠上姜唐美人的腰，抵磨间察觉姜唐的幽壑之处亦是牡丹半开，露滴涓涓。帝姬的眸子璀璨的有几分诱惑，她咬着姜唐的发丝，唇上朱砂又抿到姜唐的眼角胭脂。

姜唐又是一副冷艳肃杀之色，出手扪弄她丰满的胸脯，指尖勾弄着螭吻纹的轮廓，帝姬浪声喘息，姜唐却抓住机会在她檀口启开之际偏头吻住了。帝姬便启唇相迎，舌齿交缠。二人皆是吻得情动，月色撩人，神庙旁月湖映出星辰万盏，夜神更漏长。

姜唐自袖中取了两柄犀角玉势，茎侧雕着花纹，意在进出时助兴云雨。“爱妃你快些，先插我，我湿的受不住了。“鸾镯低声调笑，大半个身子浸入月湖，乳峰上沾惹了水珠一片。

姜唐白衣半褪，长颈因情欲后仰犹如天鹅一般。她手中一柄玉势没入自己体内，另一柄往鸾镯牡丹里直直探入一半竟又往外忽离，鸾镯登时呻吟出声，姜唐便笑了，笑容于那般冷若十二月霜雪的美人便甚是难得，随后把玉势齐根插入。

随后一切便无从控制。两根玉势彼此抵磨间生出无限快感，雕花纹勾蹭抚弄牡丹花瓣，姜唐和鸾镯只觉得风流滋味刮着骨髓，又进入血肉，无孔不入，无处不至。姜唐的白衣绫纱随水波铺展开来，点亮了星河。半晌，甘美的叹息划破呻吟，潮浪已至，二人同时抵达风口浪尖。


那厢昭麒正字字研究有关龙骨朽川昆仑战场的典籍。他不着戎装，犹是风流王侯的模样。袂袖刺的玄首蛟龙映着烛火，一双修长白皙的手翻着书页。心下不禁有感而发，古往今来许多将领为了收复龙骨朽川而埋骨昆仑，盛年早逝，徒留下两页功迹载入史册。

”侯爷！圣上密函在此，请侯爷即刻亲启！“忽有内侍手捧锦盒跪倒在地。

昭麒示意逢春儿接过，启函视之，即刻起身，面有怒色。

圣上亲传书信，倒不为国事。

——府中有变，王妃柳氏被紫猊章国刺客所掳，至今犹不知所踪。朕已着禁军搜查，然多日未果。善儿无人照拂，朕已接入宫中，送与太后抚养。尔勿心急，入紫猊章国访查王妃下落方为上策。

送信的内侍早已吓得不敢言语。逢春儿到底是昭麒的身边人，斗胆唤了一句：“侯爷……“

昭麒扬手掀了书案，双目尽赤，睚眦欲裂：“一群混账东西！

“侯爷息怒！“

”侯爷，切莫气坏了身子！侯爷！“

昭麒深深呼吸，持了剑便大步向帐外踏去，逢春儿如何敢让他如此冲动着便出了门去，忙跪着阻拦，又如何拦得住。

昭麒走出甚远，正迎上吃饱喝足回来的鸾镯。她见景侯面色狠戾，一看便知是出了事，还是触了他逆鳞的大事。因问道：“小伙子你这是怎么了？“

冷冷一瞥，昭麒自然无暇与她说个明白。因绕过鸾镯便去，衣袖都带着猎猎疾风。

鸾镯便问连滚带爬追出来的逢春儿：“你家主子怎么了？“

“回帝姬殿下的话，侯爷他，他启了圣上的密函，便、便是这番罗刹模样了，这是要了奴才的性命啊！“

她径直归主帐，拾起那滚在地上的密函。圣上亲笔的字一字不落映入眼中。

怪道他如此，原是心上人失踪了。

王妃柳氏……那岂不是六年前结缘于中原的琴伎公子。而今时过境迁，鸾镯早就放下了心中倾慕，却也不后悔倾慕过柳璧。有些人就像天上星辰，水中明珠，他如此温润，却不属于她。

那厢昭麒并不曾丧失所有理智，召来暗卫，明察暗访，四下搜寻柳璧的下落。

偓香台。

柳璧只着绣棠云月盘图的纱衣，薄纱里隐隐透出南国红豆一双。三千青丝泼墨般流泻于衾枕间。阿肆贾纳冷眼瞧着，只觉得这美人似画儿一般，美则美矣，奈何眉眼里半分灵动也寻不见。

阿肆贾纳忽的笑了。

暗道怎生如此容易便被折磨得失心而疯。

却也不知为何，这美人失心而疯，手犹抚着自己腹部，仿佛在护着什么。

”晚膳用了不曾？“阿肆贾纳难得的温柔了一回，扣住他的下巴抬了起来，“来，王妃瞧瞧，孤这十八只人皮灯笼，哪一只雕刻得最妙？”

柳璧便忆起去岁花朝节。

彼时天有桃花濯雨，不知不觉便被落花沾染了春袖。柳璧小睡毕，拂门而出，便怔在原地。数盏朱红的描金芙蓉灯笼映红了天。原本上朝去的昭麒一袭红衣笑吟吟立在他身边，他抚他面颊：“如何？璧儿可还喜欢？”柳璧心里登时欢喜得不知所措。犹问了一句：“这个时辰，你不是该在朝堂议事？”“我今日逃席了，回府陪着我的王妃。明儿且向圣上讨个罚。”“你……”“嘘，让我抱一会儿。”

他蓦然笑出声来。

元郎曾用描金芙蓉的灯笼笑着讨欢。

“这些都是极好的。“柳璧温柔望着阿肆贾纳，伏在他肩头，“好，我这便许你抱一会儿。”

“贱 人！”阿肆贾纳却扬手狠狠打了他一掌，柳璧身子倒在榻上，唇边有鲜血汩汩，他茫然看着眼前人，凄楚道：“元郎，我……”

阿肆贾纳又扯起他青丝，美人儿眼波流转格外楚楚可怜，他笑道：“王妃，你说，孤是谁？孤可不是你那柔情蜜意的夫君。”

言罢，他暴虐地撕开柳璧的纱衣，白如玉的身子露了出来。阿肆贾纳肝火便动了几分，强迫柳璧云雨几番。

阿肆贾纳云雨正酣，忽有奴隶恭敬入殿回禀：“主上，中原景侯回信了。”

“啧，这么快。”阿肆贾纳随手披了身黑色神鸟逐日纹锦袍，敞开大半精壮的胸膛，“呈上来。”

帐内，姜唐劝道：“景侯且宽宽心罢，莫中了那贼子的计。此番若你自乱阵脚，带兵闯入紫猊章国日月玄宫，正合了那贼子的心意！”

昭麒只冷冷抿着唇，闪着寒芒的剑出鞘几寸，眸子显得越发冷厉，只欲把阿肆贾纳杀之而后快。

逢春儿见侯爷如此，吓得瑟瑟发抖：“殿下……”

楚奚执肩行礼道：“属下斗胆进言，唯今之计，从长计议方为上策。待我军胜得叛贼，自可救出王妃。”

“璧儿如今定是在那贼子手中吃苦，倘若有人为难他，却又如何是好？孤又如何等到我军战胜归来？”昭麒切齿，“璋符下血性男儿，随孤杀入日月玄宫！”

逢春儿道：“殿下三思！若那紫猊章国国君伤了殿下一分一毫，奴才万死也洗不清罪孽！”

“让开。“昭麒睥睨视下，不顾逢春儿抱着他的腿死命阻拦。

姜唐：“此去便是送死——”

昭麒冷道：“孤不在乎。”

槐序祭礼后，紫猊章国国君昭告天下，将一个中原美人纳入后宫，封作云妃。

云妃，被国君赐居偓香台。

柳璧赤足踏出殿外，神色动容：“下雪了。”

阿肆贾纳召来巫祝，问道：“云妃如何？”

为首的巫祝瞧了瞧他的脉案，垂首不敢看阿肆贾纳的神色：“这……云妃受了不小的刺激，郁结于心，不能自持，已是……失心疯了。”

“疯便疯了，”阿肆贾纳浑不在意，把玩着一把髹漆象牙折扇，“只要莫没了性命便是。”

“主上，还有一事……”

清脆一响，阿肆贾纳将折扇收拢，“禀。”

“云妃是男身无疑，脉上却有喜脉的征兆。上古有一脉异族人，无论男女皆可生子。”

风雪不息。

柳璧对着雪喃喃道：“善儿，天冷了，不许再吃酒酿圆子。”

“他有几个月身孕了？”

“方满四个月。”

阿肆贾纳笑道：“既如此，岂不更有趣了。”

与此同时，国君兵行险招，大举进攻位于塞罗国边境的昆仑山。

昭麒道：“孤忍无可忍，今日便出发，攻入紫猊章国内城。”

鸾镯说：“你忍不了了就去。老娘跟你一块，把他内城的兵力拖住，昆仑山那里岂不让他自顾不暇。”

姜唐与二人别过，带着女帝的亲军，往昆仑山正面迎敌。

昭麒夜驰往内城，途中点起篝火，也不言语，倾喉灌了一杯烈酒。

骑兵们驻扎下，深林中飞鸟四散，月色半沉。鸾镯抱着弦刀倚在一棵百年枯树下：“阿肆贾纳那贼子狡猾至极，工于心计，我爱妃不屑胜之不武，恐怕要吃了他的亏去。”

昭麒冷笑：“兵分两路，要的便是让他难以招架。无论如何，这一遭，绝不留他的性命。”

鸾镯望着篝火明灭：“素闻他生性残暴，又好男色，只怕柳璧，要被他染指了。”

她话音未落，听闻一声巨响，随即是昭麒的冷哼。顺着望去，玄铁锻造的冥殿烛龙纹剑柄，已被他生生用掌力折断。

昭麒只觉得心头一股邪火在体内横冲直撞，寻不得解脱，且越烧越猛，烧的连双手都震颤不停。唤来近身服侍的参军：“侯府中伺候王妃的那群东西，全不用留着了，早一日料理了，早一日干净！”犹觉不足，扬手又掀了朱案，玉盘杯盏悉数摔了个粉碎。

鸾镯：“好好儿与你说话，你怎又这般了？”

“他若敢动孤的妻子，孤必将之碎尸万段！”

“那柳璧呢？”

月华一痕横在人间，风雪缭乱。

“孤不在意。”

“什么？”

“人还是不是完璧，孤不在意。只要他人还好好儿的，还能伴孤百年。”

“你们中原贵胄不是最看重贞洁，为何你这样想？”

“孤说了，旁人看重是旁人的事，孤不在意。孤只在意他是否平安。”

鸾镯便笑了，额前缀的石榴红朱砂菱石越发浓艳，她把酒信手推向昭麒，笑道：“怪道当年我争不过你。你真的待他好。”


三根雪白纤细的指，是属于女人的。指藏于机巧重重的匣中，还有两串鹔鹴神鸟朝阳纹的龙须金镯，镶着暗幽幽孔雀绿的宝石。指上犹染着鲜红蔻丹。

玉指断处，白骨森森。

姜唐朱唇轻抿，目光死死锁住匣子。她一个字也没有说。半晌，再次睁开美眸时，心中方寸大乱。

可她心里越乱，表现得便越是平静。

塞罗国中，除了帝姬，何人能将鹔鹴神鸟纹在金镯上？

墨云压城血染川 日月玄宫刀光残

弦刀过处，生息不留。

鸾镯颊边蹭上一抹血迹，以护甲拨弄刺客的尸骸：“不说便不说，只瞧您身上两仪二圣的图腾，谁能不知晓是阿肆贾纳的人，嗯？”

昭麒左手犹紧紧执住剑柄，冷厉眸光一转，薄唇轻启：“紫猊章国国君竟也追杀你？”

鸾镯应道：“对，时不时来这么一遭，老娘都习惯了。”

昭麒心性烦乱，不再看她，也不言不语。

鸾镯便自顾自调笑道：“却说他这么看得起我，我礼也不曾回一个。”弦刀上血迹斑驳。她随手一拂绉金丝长头纱，异瞳透出几分杀意，以目光数了数沙上尸殍，“……十，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十四具尸体，他还真觉得杀了我是为众生安宁，可不是《楞严经》里的十四无畏吗。楚奚，把这十四位的头颅斩下来，送回去，整整齐齐摆在日月神宫前。”

楚奚执肩行礼：“属下这就去办。

三个时辰后，枭雕携密折送至帝姬手中。她一个人立在宫帐里，对着三千人鱼鲛烛。珠摇影动，仿佛阖离人间。

好一折局中局。

燕云将军收帝姬指骨，即刻出征，行至昆仑山龙骨朽川，不幸身中埋伏，二十万回纥叛军重围在山，厮战即触。燕云将军，殁。

殁。

鸾镯飘飘渺渺想起来，当年第一眼见她，这个女人甚是清冷出尘，风仪天成，是个实实在在的冷美人。彼时，鸾镯从来不曾想过要与她相许一生，因为她的那番容色，凭空使人觉得，她不会把世间任何一人放在心中。可她越是淡然，鸾镯便越想招惹招惹她，越想瞧她笑是如何，怒是如何，欢喜难抑又是如何。

可她只当鸾镯是主上储君，从不肯逾越，直到有一日，实在忍不住鸾镯的调戏，就硬把鸾镯给上了。

初见之时，从未想过与姜唐能凑成一对儿鸳鸯。

也从未想过姜唐会为了她，赔上了性命。

着实是悔不当初。倒不如从三年前，她就不曾撩拨过她。可时光飞逝，哪是那么容易悔改的。且哪怕鸾镯不是她的爱人，只是帝姬，她仍会不惜性命，放手一搏。

又想起第一回缠绵之前，她一脸大义凛然扯开自己抹胸：“燕云你一直往我胸前看，你是不是想上我呀！来，快来，我知道你可能还想……来呀，快骗我上床！我很容易被骗哒！睡我很舒服的！”

姜唐：“……”

鸾镯：“啊，好无聊，好想被强上。”

“……”她扶了扶额，正色行礼，“殿下，不可。属下不敢。”

“想上就上，有什么不敢的！”

日月玄宫。

黛色暗云凝作一幅九龙厮战图，金沙琉璃瓦上，栖息几只乌鸟。与其说此处是威严无比的宫殿，不若道是阴森荒凉的窀穸。

昭麒靴尖点在狻猊吞烟宫檐上，修长指尖利落掀开纱笠，天铸的容颜透出几分睥睨天下的意味。琥珀色的眸光往百座宫殿瞥去，低声道：“待入了那贼子的寝宫，孤正面迎敌。帝姬你背后暗袭，出其不意，助孤去其性命。”

“先别走，我们先商量商量怎么打，”鸾镯斜倚梁上悬山，抿一口酒，再洗烈刀锋，“问出该问的，直接一刀毙了。切不可弄出声来，若惊动了金吾卫，你我再神通广大，也难有命在。子夜时分，我安排了楚奚在此处接应，你我若走散了，便会合在此，记住了。”

昭麒冷冷一笑：“若有机会，今夜便把璧儿接回去。一旦不顺利，孤明日着人趁乱带他走。无论如何，孤必留着命在，璧儿他在旁人手里，皆不如处孤怀中。”

“你随意，”鸾镯点点头，“我就是单纯想弄死他。”

“子夜时分？”

“子夜时分。走！”

二人相视一瞬，运力落下百尺丹墀高台。鸾镯抬眼望去，唯见昭麒身影行进如风，犹如猛虎出山，入目只余残影。她腾身攀于殿内巨大的华表上，屏息半晌，细细分辨阿肆贾纳的下落。

阿肆贾纳未眠。

他赤足披发，于红烛下细细描绘雪白的灯笼。

正是人皮灯笼。

阿肆贾纳的侧脸过分俊美与邪魅，唇上咬了几痕朱色丹砂，眸中映着金光，忽的笑了。几只画毕的人皮灯笼春|宫香艳。他身后是獓犼照璧，兽目阴狠，七爪狂展。

与昭麒目光一触，便感受到森森杀意。阿肆贾纳自诩功力天下无人能及，并不动案下角雕长梢弓。仅凭手中人皮灯笼的骨，便可“控弦破左地，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

殿内三人各立，无一人出一言。昭麒率先出手，长剑破鞘，往阿肆贾纳身前刺去，阿肆贾纳以灯笼骨相迎，掌风相近，熄灭宫灯银烛。

昭麒仇恨看他一言，嫌恶至极一般，立刻移开了视线。

交战至酣，阿肆贾纳胸前重创，他却浑不在意，眼中满是嗜血的意味。昭麒却只受了轻伤，姿态越发云淡风轻。

鸾镯扑下华表，横执弦刀，红袍上遍刺金丝梵莲，犹如修罗降世。只一瞬，弦刀便横在阿肆贾纳颈子上。

阿肆贾纳慷慨笑道：“尔等何人，敢深夜行刺孤王。”

昭麒看准了他自顾不暇，一剑没入他右肩。

已是惊动金吾卫了。

昭麒处宫闱多年，便知只要殿内一丝响动，殿外候着的内侍便会急召宫卫。此时金吾卫未至，数十宫人佩刀，踏入宫内，皆是阿肆贾纳显赫的近身之臣。

阿肆贾纳把玩着灯笼，右肩重伤，却浑然不顾，只令道：“不必活捉，杀了。”

鸾镯指绕弦刀，坐在阿肆贾纳的书案，指尖忽动，取那几个近处救驾之臣的性命。

便在千钧之际，一抹身影自殿外翩然而至，犹如谪仙降入残戮血腥的人间。昭麒只道是金吾卫，欲杀之，待看清来人，收了长剑，心下颇安。

来人浑然不觉血满宫殿，背映一轮静谧圆月，遍身月华，眸灿若星，玄紫的宽袖被风拂乱，风骨绰约，肩负山河。

楚奚径自行至鸾镯身前，行礼道：“臣楚奚，归来事吾主。外金吾杀尽，内皆鯫辈。主上不足惧焉。”

昭麒一剑，取了阿肆贾纳性命。

殿外风雨飘摇。

昭麒拂去沾满血迹的衣袍，径自踏入雨中。他问道：“天朝掳来的王妃何在？”

见状，那宫人不敢回话，只瑟瑟发抖。

“孤再问你一遭，他在何处？”他靴尖暗绣青虬白螭，雨珠落在上头，犹似泪痕。

“在……在偓香台。”

昭麒面无异色，淡淡道：“带路。”

深夜，偓香台外点了数盏堆纱宫灯。甫一走近，便觉缠绵香风不止。无一不昭示着此处是阿肆贾纳的纵欢之地。

“……云妃，他，他便住在这里。”

昭麒拂了秋香色帘纱入内，大殿空荡，人皮灯笼幽幽挂着。他几处折转，又拂开八扇海榴折香屏风门。

柳璧伏在锦榻上，仅着纱衣，乳珠玉茎无不纤毫毕现，更兼一身云雨的痕迹。便是睡着了，亦有宫人在梳理缕缕滑如水的青丝。宫人瞧见柳璧醒来，不知他何处动了动，一阵铃声清脆作响。

各位小仙女们上午好鸭
写文很久，感谢大家一路陪伴。我马上就要上大学了，这几天什么也不想干，就像给我的读者小可爱们写几张明信片。
我收藏了不少好看的明信片，你们私信我昵称和地【址还有电【话，我写给你们！大概有五六十张的样子，我会按照发给我的顺序写，如果明信片写没了的话就可能要下次再写给你们辣。
永远爱你们。我一直在。

鸾镯怔怔望了许久，忽然抱住自己膝头，哭声渐渐失控，唇齿都在打颤。她本习惯了人世间的残忍无常，炼成了一颗刀枪不入的心，这一眼便击溃了所有固若金汤的防线，使她溃不成军。

看在楚奚眼里，便是一国储君哽咽若孩提。

“殿下，你……“

鸾镯狠狠推开他，仿佛世间一切都越出了她的理解，万箭穿心，无可转圜。她一边哭一边嘶哑着嗓子，犹如困兽。


塞罗国国都，延幽。

姜唐殉国，国都上下都悬挂了雪白的经幡，以托哀思。

昭麒虽以玄色纱笠半掩容颜，所到之处，犹有颇多异域的姑娘与公子频频回头来瞧。塞罗国国风奔放，一条长街不过十数尺，他便被搭言了其遭。

“璧儿且尝尝，这西域的酥酪滋味如何。“昭麒为了讨他欢喜，这些日子便十分温柔体贴。又摆远了熏羊肉等火辣之物，“这些却是不许碰的，伤身子。”

柳璧的身子将养了两月，人总算是能下榻了。二人重逢后第一回相伴出游，柳璧亦不愿拂他的兴致，故心性和胃口再是恹恹，也做出几分平静的样子。

“你也用膳罢，“他勉强道：“我且等等。”言谈间他锁骨便因微弱的呼吸更是分明，整个人形销骨立，一副虚透了的模样。

昭麒握住他的雪腕：“今日感觉如何？”

“无妨。“

“璧儿你看，那番客用骆驼载的，是什么？“

“想是香料。”

“我猜是羊毛。“

柳璧只笑了笑，并不言语。昭麒却用手中银票将那一骆驼的番货全买了来，笑道：“不若你自己打开来瞧？”

柳璧依言启开，却是中原来的夜明珠与瓷瓶瓷盏。

那番客收了银票，竟连骆驼也不要，向昭麒行了个番礼，径自离去。昭麒暗道有趣，将骆驼交于逢春儿。

“璧儿只瞧欢不欢喜，若不欢喜，那张银票可白送出去了。逢春儿，方才你瞧了不曾，是多少两？“

“奴才不曾瞧见，殿下恕罪。”

柳璧见他形容越发三不着两，送出的银票连多少两都不瞧，只一味换他一笑。更不忍昭麒失望，只道：“哪会不欢喜。”

逢春儿最会讨巧，立刻接过来：“主子，奴才收着。”

半晌，柳璧方忆及一事，道：“他……你葬在何处？”

“已超度入棺，尚未落葬。“昭麒应道，“我不是不许你见。只怕你见了，徒惹伤心，这病更不容易好了。”

“病。”他闭了闭形状柔和的眸子，“如今我身子也被糟蹋得不成了，非清白之身……你，我知你非薄情寡义之人，待我如旧。我却不能如旧了，回到府中，我还是留下陪着你，你便……再另娶个世家贵女。”

昭麒知晓自己正经儿劝他不过，亦不愿再费唇舌。想了想鸾镯帝姬如何口出市井无赖之言，亦道，“你说得对。”又话锋一转，指尖利落地扣上他下巴，“可为夫就是不想听你的。”

柳璧不语，却被他打横抱了回房。昭麒冷冷道：“璧儿身子既好了许多，那便服侍罢。”待他回神，人已在纱幔内。又听见昭麒吩咐逢春儿，“关了门。”

头一遭，柳璧主动宽衣解带，自己动手先拨下雪白绣银丝云纹的纱氅，再是内袍与中衣，直到只余一痕香色下裳。不知为何，他亦盼着行一回云|雨。

昭麒神情随意地屈膝倚于榻上，淡淡道：“原来璧儿也是如此焦|渴难耐。”忽的把他压在微凉的绸衾里，指上揉抚着身下肌肤：“这副身子也想为夫想的紧？身子都交付了，这王妃岂由着你不做？”柳璧仍是不语，却被他摸到胸前红珠，他以指尖刮蹭，细细研磨，还未等柳璧回过神来，另一只手已是攀在雪白柔腻的腰，手法淫|靡，仿佛春意自皮囊酥到肌骨，越发使他腰身软倒，肩背轻颤，呻|吟|浪|荡不绝。

正在柳璧腰身最软的时候，昭麒勾挑红豆，甚至兴致颇酣，拔了身下人青丝间白玉簪，先用簪头纹路精细的雕花撩拨，又用簪尾纤细处调戏，直戏得红豆犹如丹染，娇艳欲滴。

柳璧吟道：“别……嗯……你停下……啊……”

“放过它便是，这有何难？“昭麒忍着孽龙苏醒带来的欲|望，依言收了在红豆上的玉簪，却反手把簪子挑开他的下裳，绕着同样苏醒的玉|茎打转，“是不是这里？璧儿想要为夫抚|慰这里？它怎么硬起来了呢？你我……你我都不曾碰过，它就自己硬了，好没道理。璧儿说……是不是？”

冰凉的玉簪贴向温热的玉、茎，冷热交融，生出极致的酥|骨快|感来。谁知他又用手握住，以玉簪挑着孔洞。昭麒情动更甚，心思便多放在用孽龙研磨他的小|穴上，手中未免失了轻重，不知弄到柳璧何处销|魂仙府，左右夹击间，他呻吟着悉数丢了。昭麒邪邪一笑，顺着他浪吟的音调，一下一下把余下琼浆挤出。

柳璧道：“饶……饶了……”

“璧儿休说什么饶不饶的，你夹得这样紧，才是不饶过我——“他手下又一番动作，仔细拿捏玉|茎，“都丢过一回了，怎么还这样热热的，它……快到下一遭了？”与此同时，孽龙终于寻得那一点，上下捣弄左右研磨，兴致上来，双手直把柳璧胸胛雪白肌肤磨得嫣红，身下一回比一回送得深。

昭麒餍足地仰着颈，复咬了一口他的后肩，身子猛地一送，横冲直撞。身下人呻吟得越发娇软无力，犹如临幸的是媚骨天成的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