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记录在案》 文/鲤澜
悬疑
大学便有无尽纠葛的两人又在刑警大队相遇，一名法医，一位侦探。
是旧情复燃，还是另有玄机？
所有案件的串联，探查出当年误会的真相。
“我们还回的去吗？”
“不能了，我也不想再回到过去。”
“可你早已被我记录在案，怎么可能放你逃？轻列，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有多想你……”
在多重复杂案件中经历多次拷问与困难，到最后，你是否还愿与我相伴？

第一卷 雪刑
雪，慢慢地飘着。人，也渐渐离开，我们的误会，何时能解开？
误会，是你蒙在我脸上的丑陋面具，如果你不愿意解开，那么我永远都是丑陋的。
棉棉，是我错了。

序章
雨阳市的冬天很冷，尤其是半夜时分。
这个时候没有人清理道路上的积雪，也没有白日阳光的照射，有的只是被路灯照亮的雪片和严寒中踩着积雪前行而发出的“咔咔”声。
隐约间，似乎能够听见一道极轻极缓的脚步声，但这脚步很快便停了下来。
“时间到了。”
——
雪炵撑着把油纸伞，刚从cos派对出来。她急着回家，竟连cos服也没换，只匆忙披件衣服便上了街，一双大红色绑带厚底高跟踩在厚厚的雪上，若不是鞋跟高，鞋面不会因积雪而弄湿，否则她可舍不得就这样穿着它出来。
不过她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不会再糟蹋这些漂亮且昂贵的cos鞋。
恍神间一道人影出现在她身前。
眼前的人只给她一个感觉，就是高。
他说：“一个人走路不安全，我陪你一起吧。”
……

第一章 线索难连
雪稀稀落落地下着，一片雪白与雪白的交接统统映入眼帘。这个城市……每到冬天都显得干净透明，可冬天的人与事，却无比黑暗。
我站在窗边，窗外雪白皑皑一片，有时雪花落下飘得离窗子近了些，像是要飘进人眼里似的，引人一阵发寒。这个冬天发生的案件，注定一整个冬天，我都要在这个不知冷暖的地方度过。
远处几名警察正交谈些什么，时不时爆出几声爆笑。
雨阳市解剖中心刚调来的法医，刚来不久，就已经站上解剖台，面对友人的尸体。除了无尽的残忍与冷，这个冬天又给了我些什么呢？
就在昨天夜里，组里刑警队的副队长赵明清被人用钢管捅了十几下，最后失血过多，死在了早已荒废的烟花柳巷之中。由于没有找到线索，消息暂时封锁，但风言风语总会伴随着这位副队长的离开而飘散而出。
他为人固执，常常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规则而咬人不放，加上空军总指挥官赵明远是他哥哥，许多人都认为他是走后门才当上的刑警副队，因此，警局里不熟悉他的人都对他颇无好感。他生前是副队长，做事严厉些无可厚非，但他究竟是个什么人，我再清楚不过。
我本不是个冲动的人，但只要一听那些人冷言对待一个刚死去的朋友，一想到他那具被人用及其残忍手段杀害的尸体正躺在我身后的手术台上，便有满身满身的热气涌上来，涌进只余悲戚的脑海，我便什么都想不通了。
那一张张寒凉的脸在眼前扭曲，世间一切的恶意仿佛在我眼前上演，我再也无法忍受，干脆利落，转身走向门口。
尽管脑海里无数次上演一会儿走到那几个警员面前要如何为朋友讨回公道，但终究还是一次都实现不了。
因为我方才打开门，身型庞大的刑警队队长便出现在我面前。做为赵明清多年的搭档，他显然因为赵明清的死无比消沉。我抬头看他，发现他的眼里血丝密布，失去了平日一丝不苟的威严，只剩下连夜追查熬出的黑眼圈与疲惫。
“尸检结果出来了吗？”他淡淡的嗓音杂着几丝倦意，高大的身影较往日低垂许多。我依稀记得那天，高远宁看见尸体时红的滴血的双眼。之所以依稀，是因为当时我脑海中似平地惊雷，震得眼前都模糊了。
“嗯。”我回答他。熬了夜后，依稀觉得眼前有些白雾。尸检结果全是他自己写下来的，之所以出来的那么快，是因为除了血液以外，没有其他可以用机器检测的东西，比如以往案件中经常出现的不属于死者的发丝，死者指缝里不属于死者的皮肤组织等等。
什么都没有，除了伤口和血。我有些绝望，但也没有别的办法，一时之间内心对赵明清又无边的内疚，暗暗嘲笑自己无能，一边又恨凶手恨得发疯。
按照当日现场所见，技术部得出的结果应该也相差不多。
“去开会吧，”我似乎能察觉到他的眼神绕过了我这个同为男人却有些瘦弱的身躯，看向解剖台，语气淡淡。过了一会，他转身朝会议室走过去，我跟在他后面，见他眼底似是晕了些怒气，“你不用管他们。”
听此，我有些愣住了。高远宁这个人表面越是平静，内心越是波动，他让我不要管他们，其实就是在说，他会弄死他们的。
我跟着他走出去，又一起进了会议室。
刚一坐下，就感觉身侧一凛，我下意识朝主侧位看过去，就看见未连接的蓝色大屏前站着那人。
我看过去时，他就那样直直地盯着我，样貌同大学时期没什么变化，只是脸侧瘦了，多了道刚掉痂未痊愈的疤痕。上级调我来与市解剖中心法医对接，我当时是知道他在这的。分明不想见，却一愣神间就给应下了。
对于这个人，如果除去以前的恩怨，我是佩服的，但介于曾经的事情，我并不愿意多理会他。
韩均邺，曾助市重案组破获天才少年案及雨夜屠夫案两起丧心病狂，引起国家关注的案子。天才少年徐衫瞳，从上学起就一直在跳级，上大学时才十五岁左右，毕业于美国高校，回国担任大学副教授时才二十岁左右。
徐衫瞳其人，样貌丰俊，专业造诣极高，但他所修习的犯罪心理学，却成了他杀人的利器。没有人知道他为何会走上这条路，也没有人知道他死的那一刻究竟发生了什么，人们只知道，徐衫瞳入狱是多亏了韩均邺布局抓捕，越狱逃跑后，也是韩均邺推测出了他的逃跑路线，在他的终点站等他，徐衫瞳来时，被他一枪击毙。
当年的雨阳市因徐衫瞳血流成河，逃跑途中，他更是见人就杀。
我一想起这些，几乎全身起鸡皮疙瘩，但自从大学与他分开后至一月前我来这所警局任职前，我都没与他有过来往。这些事情传的沸沸汤汤，我也不知有几分真，只是被讲的像个热血传说，让人想起便发自内心的震撼。
大学，多么遥远的时代……远到我快忘了当时的我和韩均邺之间发生的各种事，可如今回想，却又一桩桩一件件地记起来。就好像翻开了陈年相册，每一张你不看不记得，只一眼，都能记得是在哪里、什么时间、什么情境下拍的了。
“到齐了，技术部先讲。”宋子奕自案发以来便沉默不多话，作为小组的头儿，手下没了，他悲痛万分。或许他永远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追查杀害兄弟的凶手，我也是，大家都是。

毕业我选择读研，后来又读了博士，虽然已经尽量快的完成了学业，现在却还算是初入社会。所以对于明清没了这件事，我到现在还是接受不了，这就像一场明知顾问的噩梦，可怕的不是他的离开，而是我们恍恍惚惚反问：“这是梦吧？”答案：“不是”。
技术部的汇总人员是个女孩，叫严蕊。她刚刚大学毕业，大学学的是类似于技术检测、汇总陈述之类的，很有资质，长得算还可以，五官没有攻击感，是讨人喜欢的模样。
前段时间她与明清有些情况，明清刚没的时候，她伤心的眼泪都掉不下来，呆呆地在现场坐了很久，直到现场取证完毕，她都没缓过来。最后还是宋队将她硬扛上车，带回警局的。
不过能在这种地方工作的人，就算再没经验，内心也不至于太脆弱。回警局后，她投身于工作，比以往认真几倍，眼里都熬出了血丝，才能在开会之前完成这一份极为详细的汇总。
她说，对于现在的我来说，爱一个人，不是为了他极喜极悲，而是为他努力，让他能走的甘心。
她眼中无神，却讲的十分仔细。
技术方面，现场能够取证的并不多。
无指纹，无发丝，无脚印……几乎可以说什么都没有，只有死者死前用手指在地上写下的血字——一个宝盖头。
显然，他没有写完，而这取证点，也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
还有就是凶器分析。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凶器是从赵明清死亡地点正上方的废弃房屋窗户上暴力拧下来的防盗窗钢管。
投影图片中这根钢管一端满是血迹，而另一端则几乎被捏成碎片，一个大手印明晃晃地留在那里——但未留下掌纹或指纹之类的有效证据。
宋队皱起眉头，脸黑的彻底。
凶手的力气很大，这点毋庸置疑。但上面除了赵明清的血迹，可以说是干干净净，什么也没留。
技术部查了赵明清各大亲戚朋友，都没发现某人名字中有个宝盖头的，唯一有宝盖头的，就是赵明清新出生的侄子的小名叫宝儿。这个基本排除。
也没发现赵明清最近有结仇家，他每天都三点一线的吃饭上下班，近期也没抓什么暴徒，只抓过几个不懂事的小混混，照赵明清的身手，很少有人能打得过他。
严蕊讲完后，也是一脸黯然，眼底失了颜色。
不过当宋队叫我时，大家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可我这确实比严蕊那好不了多少。
指甲内无皮肤组织，身上的血确定为死者本人的。死者身上共十五处伤口，其中最为严重的，是后脑处被重物击中的伤，这也是导致死者指内没有皮肤组织的原因。因为后脑处的重击使死者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只有着些模糊的意识。然后便是身体各处的捅伤，有深有浅，非常杂乱。
死者六点前在办公室和宋子奕聊天时吃了块面包，根据食物消化程度，死者的死亡时间在八点到九点之间。
其他的……没有有用线索了。
会议室陷入死寂，凶手的反侦察能力与布局能力使得大家内心一阵绝望。但宋队还是说道：“均邺，你有头绪吗？”
所有人的眼中都恢复了些亮光，但韩均邺没有马上回复，沉吟片刻后才做出回答：“一点吧。”
韩均邺早就是成名的侦探，如果连他都没有头绪，那赵明清……该怎么办？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现在的表情并不是说有一点把握的意思，而是他也没多大把握的意思。但结果未出，他不能让大家刚开始就陷入绝望。

第二章 略有头绪
一天时间过去，窗外雪未停，线索却完完全全地断了。组里没线索，只能对着几张图片几份报告来来回回地看，其实内容都已经刻在了心里，可不看，又抑制不住心里悲伤，只有不停地翻，像是有希望找到线索一般。
解剖中心只亮了一灯，我站在窗边看着对面警局，只要出了门，过一条长廊就能到会议室，窗外是蓝色的黑，窗下是入目的白。那些资料在我脑海中无尽旋转，停下来时却还是连不成线。
能将防盗窗钢管直接扯下来，又深深捅进人身体，这说明凶手的力气非常人可比，赵明清警校毕业，当副队这么多年，身手一等一的好，队里除了刑警队长，便没人打得过他。凶手虽然从背后袭击了赵明清，但不能排除他自身身上带着功夫的可能性。
脑海中闪过赵明清身上伤口的位置，我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想到此，我转身打开解剖室所有的灯，掏出口袋中的钥匙。因为新来，还分不太清楚几个存尸间的钥匙，但我记得赵明清的尸体存在101室，那是我亲手存进去的。
此时，整个解剖中心就我一人，头顶亮堂堂的灯照下来，我低头时能够看见影子里自己急忙找钥匙的影子。
我脑中牢牢抓住那个想法，怕忘记我还念了几遍。
正当我念念有词时，解剖室的门被敲响了。
我被吓得回了神，问：“谁？”
那头老老实实回答：“韩均邺。”
恍惚一阵，突然记起大学时与他初识，当时我先进的寝室，不一会有人到了门口，门只是虚掩着，他敲门，我同样问是谁，他也不管我认不认识，直接自报姓名。
搞得我一时失措，回答得竟不是“请进”，而是“很高兴认识你，我叫何轻列”。
两人便就这样隔着门来了个初识，现在想起都觉得好笑。只是他若不是那么高高在上，而我又不是那么自卑，我们后来也不会闹到那种地步去。
自卑的人有着可怕的卑微与骄傲，我是男人，他也是，我从来说不出口我喜欢他，即使恋爱自由，可我总觉得我配不上说这四个字，想想也觉得，他应当也看不上我。没想到最后分别，他居然对我说他喜欢我，我没有苦尽甘来的感觉，只觉得心头的不甘一瞬间消失，原来不止我生受这种苦楚，他也是。
只是当年那事发生后，我再也不愿意见他一眼。
经历这些事时觉得痛苦无边，如今气消了想起来，觉得当时自己还是太幼稚，而导致我们分别至今的事情，不过就是感情间的独一无二问题而已。
“轻列？”
我一时出了神，却不料回神时他就那么近距离站在我面前，他比我高出不少，少说也得有十来厘米。见他眼神中有些许小心，轻轻柔柔的声音和当初我发呆叫我名字时别无二致，似是怕惊扰了我的思绪，带着些许的试探。
“你怎么了？”他的气质还是如此沁入骨髓般的凉，眉眼间的平缓似从不波澜，唇边的线永远都是如此齐整，不带一丝笑意的。他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有细微的变化，说不清道不明的。
“没……没事。”我发现我又看着他出神了，一时之间有些懊恼，但不好表现，只紧张地有些结巴，没有反应过来。好几年不见，像是过了许久一般，目光不自觉便会飘向他所在，然后想些事情，呆住。
一时想起韩均邺总不会无事瞎转悠，我心中总算有些平缓，问他：“怎么了？”
“哦，我有新发现，看看死者尸体。”
说到尸体，我脑海中的回忆顷刻间退去，我记起要确认线索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刚刚那根线是怎么连起来的了，更加想不起来是要确认什么线索。
“哦哦。”我只觉得自己蠢笨，居然被回忆一冲就忘了自己脑海所想，哪怕是反复念叨，现在也死都想不起来了。
说起来也怪韩均邺，早不来晚不来，害得我犯了傻。
试了几次钥匙后，我终于找到了101的那一把，打开门想进去时，一道身影直接将我挤到一边，大踏步走了进去。看着那道背影，我很是不忿，但终究是没有心情多说，跟着一起进去了。
刚一进去，他便问：“尸体在哪？”
不知道尸体在哪跑那么快做什么？我不想理他，自一边拿了手套后走进去，到42号柜停下。尽管面对了那么多次，此刻即将再次看见尸体，我心里还是闷得慌，眼里还是泛酸。
韩均邺大踏步过来，不知何时戴上的橡胶手套，抬手握住柜子上的把手，将尸体拉了出来。
尸体用深绿色的遗体袋封起，韩均邺没有一句多话，抬手将长拉链拉开，拉至尸体腹部。赵明清的脸苍白如纸，皮肤有些粉质，因他生前肤色偏黑，苍白覆盖下便有些浅浅的灰色，身体上有大小不一的血洞，有几个深得只看得见黑。
我突然想起了刚才想要验证的线索，连忙道：“这些伤口的位置没有一处是致命的！”
“这正是我要验证的。”韩均邺点了点头，附身用指腹轻轻触碰每个伤口，“捅得深的地方不是致命处，捅在致命处却又没有捅得太深，但伤口过多，死者是失血而死。”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我脑海里回荡，为什么他要避开致命处，又在捅到致命处时少用力道不致人于死地呢？为什么抱着杀人的想法，不节约时间直接下死手？又为什么如此疯狂地下手，却又及其理智地找准下手位置？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凶手杀害死者的方式看似毫无章法，实则步步精准。
现场证据少之又少，脚印指纹，甚至头发丝都没留下一根，那条巷子又荒废多年，附近无人居住来往。
韩均邺并不与我多说，而是在我们将尸体推回去后说了一句“我去看看监控”后便脱手套边急忙走了。他一定是找到了什么，我脑中的线断了，不知道下手深浅与监控有什么联系，一时之间难受无比，感觉脑中打了个结，就是解不开。
于是我便追上他，和他一起去技术部看监控。
之前，技术部已经查过监控，以案发现场为中心，圆形排查监控，附近监控不多，又坏了很多，从没坏的监控开始，所有未被自动删除的监控全在技术部那里。赵明清死亡时间之后的监控全部排查过，一无所获。
究竟是什么人能够躲过监控离开案发现场，他到底是用什么方式离开的？还是……
他根本没有离开过监控坏掉的地方？这不可能，先前韩均邺就提出过这个想法，后来宋子奕带人扫描式搜索，也没有找到人，甚至连头发丝也没找到，每栋荒废的房子都查过，小巷子监控坏的地方完全算是荒无人烟。
案发现场附近几百米内监控很少，又全都坏了，要离开案发现场，出了这几百米，还是有监控能拍到他的。但是技术部能查的监控都查过了，并没有监控拍到。

太无聊了，多开几个文

第四章
距离案发已经32小时，昨晚我们几人是在技术部办公室过夜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最后还是听见同事们来上班一个接一个打卡的声吵醒的。
睡我边上的是宋子奕，那张脸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两天不刮胡子不打理就会显老至少五岁，下巴上都有细细的胡渣长出来了。
我动了动胳膊，酸的要命，昨晚上似乎是梦到有个人靠在我胳膊上睡觉，绵软的呼吸都喷在我脸上，痒的我想抓，却又偏生醒不过来，动不了。这会胳膊很酸，总觉得不是个梦，像真有个人靠着胳膊睡了一夜的感觉。
韩均邺就那样站在屏幕前，屏幕上是水丽古巷入巷口的画面，看那画面大抵是从古巷口对面拍过来的。水丽古巷是区内有名的民风景点，往里走的都是住民宿的游客以及当地的居民，这距离赵明清出事的巷子不远，顶多一千米左右。
画面中人来人往，也有不少人。屏幕上的画面陡然暂停，随后被放大，屏幕几乎被人形填满，监控中那人的侧脸恰好在此刻出现。
赵明清！他为什么会去水丽古巷？既然他去的是水丽古巷，又为什么最后在千米远的巷子里死亡？
我起身，刚想上前，他便道：“我猜到他是怎么离开的了。”
宋子奕此时正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听到他这句话便立马从桌上起来，一头乱发也遮不住那双眼里喷出的激动。
“怎么离开的？”
“需要验证，我得去案发现场一趟。”韩均邺在室内就穿了一件黑色衬衫，一条黑色西装裤，微微侧过头来说话，站在我的角度能看见他平整的下颚线。说罢，他便抓起一旁靠椅上挂着的黑风衣往门厅出走。
宋子奕的羽绒服睡觉时盖在肩头，此时抬手一套就跟上韩均邺道：“我也去！”
“不用那么多人，”韩均邺闻声转头，说话间瞥了一圈，道，“高队长呢？”
对啊，高远宁去哪了？好像自从我醒来起，就没有看见他。
“对啊，远宁去哪了？”宋子奕同样没看见他，“不管他了，应该买早饭去了吧。轻列，别呆着了，我们一起去。”
“嗯？”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就往韩均邺那看，却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是不是不想我去？
这时，他突然抬眸，好像是停止了思考，道：“走吧，要快点。”说罢，他转身便打开门走了出去。宋子奕看我一眼，不等我说话，抓起我的羽绒服塞进我的怀里，然后又拉着我的手腕跟了上去。
坐上宋子奕那辆大奔后座时，我还是云里雾里，也不知道跟来干嘛。韩均邺去是因为他有着与旁人不同的对于线索的见解，宋子奕去是因为他是本案的组长，高远宁如果去，是因为如果遇到危险他们有战斗力可以克服，可是我去，那便无非是个多余，除了能让我早些知道案件进展，也别无他用了。对于赵明清的案子，我确实急如火上眉梢，但是对于韩均邺，和他多呆一会我就觉得尴尬。
用余光偷偷瞄了一眼副驾驶座坐着的人，他此刻正微低着头，像是在思考什么，我将目光转向窗外，原是习惯于坐车时如此，却叫我看见了提着早饭回警局的高远宁。
“那不是高队吗，叫他过来吧。”说着，我便抬手握住车门把，打算离开这尴尬之境下车去叫他。
“别去！”一道及其严肃的声音自前座传来，我顿时吓了一跳，本下意识地便想回头问为什么，可一回头便看见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只能悻悻地收回手。等他转回头时我才发现，我居然被他给唬住了！连问为什么我居然都没有敢问吗？一时之间，我连撞墙的心都有了。何轻列啊何轻列，你好歹是个法医，什么场面没见过，居然被一个同龄人的凶样吓住了？
主要是因为他那条疤太吓人了，对，没错，就是这样。
我不问他为什么不叫高远宁很正常，但是宋子奕竟然也没问，只是自顾自地倒车出车位，往案发现场开。
一路上我都在想，为什么我要叫高远宁时他那么严肃？真是奇怪啊。
下车后，我趁韩均邺独自走在前面时偷偷问宋子奕这件事，没想到宋子奕的回答竟然是：“肯定是因为远宁拿着早饭，我们又饿着肚子，他怕早饭影响查案进度啊。”
……
抵达案发现场，死者死亡地被保护的很完整，外围还围着警戒线，少了一根钢管的防盗窗下是成片的血迹。死者死亡的姿势用白线画了起来，前几天怕天气破坏现场，这个拐角之上都架起了撑伞，现场周围有积雪。
这种天气太有利于凶手隐匿踪迹，这也是导致线索少的原因之一。
韩均邺一抵达便盯着那处陈尸看，想了一会后问道：“死者是面部朝上死亡还是？”
宋子奕连忙回答道：“是面部朝上的。”
接着，韩均邺不停地在陈尸边变换角度观察，就在我苦想他在做什么时，他照着陈尸的姿势躺了下去，他躺在干涸的血迹之上，将手指放在那个宝盖头的最后一笔末端，道：“子奕，再给我看看死者死亡的正视照片。”
我们俩一头雾水，相视后还是乖乖配合他，宋子奕很快就从手机里翻出照片，抬到他眼前给他看。
他看完照片，缩起脖子将下巴往上抬，整个头像是倒立时那样，只不过由于身体没起来，下巴又往旁边侧了侧，用这个姿势睁着眼睛往前看。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见不远处的一面砖瓦墙。

陈尸在一处拐角，头部恰好自拐角处露出，昨天韩均邺说过，凶手离开的时候死者很可能还没死，那么死者死前除了写字，还会做什么？不就是看着凶手离开吗！
所以，韩均邺在模拟死者死前的姿势，由于死得及不甘心，所以死者尸体被发现时还是睁着眼睛的。他死前死死盯着的，不就是凶手吗？
他在手边的墙上写字，应该就是为了告诉我们凶手离开的方向。
没一会，韩均邺便站了起来，往那面墙走去。
脚下的积雪踩上去会有细微“嘎吱嘎吱”的声音，宋子奕大概和我一样迷惑，连忙跟上去，没走几步就已经来到了那面墙前。这条路是个死胡同，可赵明清死前看着凶手就在这个方向，暂时只能先研究这面墙了。
但没想到韩均邺根本没看这墙一眼，只是抬脚将墙边地上的积雪拂开了些。
没一会，便隐约看见老巷的石头路，一块颇大的圆润岩石便出现在他的脚底。
韩均邺看了看这块石头，还伸手在上面按了好多下，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是他那声音浅浅飘来：“子奕，叫人把这块石头挖出来，再检测一下石头边缘的水泥和这旁边的水泥有什么不同。”
“另外……子奕，可以的话再查一下这条巷子以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案件。”
“好。”

第五章
继各检测结果再次出来后，组内又开始开会了。
这次的情况比上次好太多，至少不会像前几天一样乱转。严蕊再次站到屏幕旁边时，眼里竟有些湿润，她的下眼睑处一片青，原本剔透的皮肤也干的起皮了。
韩均邺说完的当天，那块石头就被挖了起来，连带着石头周遭的一些石头也被挖了，周遭的水泥已经很有些年份了，且水泥配方也与现在的不一样，只一挖起来，便能发现那石头下的水泥比周遭的老水泥新了不止一星半点，石头边原本应当是留了缝的，但也被人封住，且不知用什么办法给变得与旁的水泥别无二致，但也只能维持表面而已。
这一下挖起来，便深挖了那处新水泥，可挖了好多也还是有许多新水泥，挖到下面之后，原本的老水泥出现，竟是一层层往下通的阶梯，阶梯上有些血迹，检测后竟然是赵明清的血。再挖，便在地下出现了一个拐角处。这时已经非常明了的就是，凶手是从密道走的！所以暂时没有继续挖下去。
如果一直挖，就可以顺着这条密道找到赵明清当天所去的地方。但这个方法并不切实际，挖到拐角处不再继续，也是怕会出现意外，更何况韩均邺已经在监控里查到赵明清当天所去地——水丽古巷。
宋子奕在韩均邺说完后也着人去查了当年老巷所发生的案子，一群人翻了许久，最后也有所收获，找到了一起与此案完全无关的案子。
是一起拐卖少女的案件。
十年前的老巷是一条名副其实的花巷，里面遍布着各种做皮肉生意的店，有足浴店、推拿店、理发店等，里面几乎全是做这行的。他们有人负责出去拐小女孩，有的负责看管拐来的孩子，也有的是负责运输孩子的。
这件案子起初是一件女孩走失案，女孩的父母带着女孩去水丽古巷旅游的，当时住在一家民宿，但第二天一早醒来，女儿便不知所踪，民宿老板娘说早上刚睡醒做早饭时看见了女孩的，以为她饿了，便给她一个面包只忙自己的事了。
老板娘在她们住宿时便告诉他们要看好孩子，这附近有人丢过孩子。夫妻俩寻思着便去报了警，苦苦找自己的女儿。
当时的警方如无头苍蝇般一番乱找，整个水丽古巷翻了个底朝天也找不到。当时很时兴下了班以后一齐去喝个酒洗个脚按摩一下，更何况找那女孩找了半天也不见人影，累得腰酸背痛。几个警察到自己常去的那家店，结果那家店当日关门了，听旁边有人说那巷子里有家足浴店不错，便结伴去了那。
案件期间，几人便没有喝酒，只是泡脚时突然听见一声嘶哑的喊叫，楼梯处滚下来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她好似不会说话，手臂上满是於痕，一下子就引起了他们的注视。
女孩拼命朝他们跑来，抱着其中一人的腿大哭，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几道嘶哑的喊声。
几人一瞧便知道，这女孩不就是那夫妻的孩子吗，于是便想先把女孩带走，再找人来调查。

第六章
“子奕，你跟我来。”韩均邺在大家提出查监控散会后，把宋子奕单独叫了出去。
我异常狐疑的眼神看向二人一齐走向门口，韩均邺走到门边时脚步突然顿住，回头看向我，与我谜之对视一番后又道：“轻列，你也来。”
我想了想，由于好奇，还是跟了出去。
韩均邺刚一出来，似乎是在看哪里安全适合讲话，看了一圈后微微皱了皱眉，往去解剖中心的长廊上走去。
到解剖室门口，韩均邺一个眼神飘忽过来，我顺着他的眼神看回去，问：“看什么？”
“看你有没有拿出钥匙开门的意思。”
我丢，我这才想起，解剖室没人的时候是被我上锁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在我边上时我老是犯傻，这都走到自己的地盘了我居然还这个模样。我故意放慢动作掏钥匙，不曾想宋子奕一直催我，钥匙刚拿出来，宋子奕就一把抢了过去。
“你干嘛宋子奕？”宋子奕是韩均邺转攻格斗时的同班同学，说来算是我的校友。男人间没什么讲究，说话就这样直接。
“你慢死了，我看着心烦。”宋子奕总是喜欢蹙眉跟人说话，听说他生出来便是这副愁样，帅是帅，就是太愁了。
解剖室的门一关，宋子奕便立马道：“均邺，快说，怎么了？”
“高远宁家是不是在水丽古巷？”
话一出口，我整个脑子都懵了。我对高远宁了解不多，他家在哪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如果高远宁家在水丽古巷，那么赵明清当天很有可能是去水丽古巷找高远宁的。以高远宁和赵明清的关系，赵明清去他家是很正常的事情。
宋子奕点了点头，本就微蹙的眉皱得更深，道：“我当时怎么没想到，那远宁怎么不说？”
“子奕，你手下的人在你把那起少女拐卖案交给我之后，又找到了一起案子。那起案子发生在水丽古巷高家老宅，是高远宁的父亲家暴他母亲和妹妹的案子。”韩均邺缓缓说道。
那起案子发生在一年前，高远宁的父亲将他的母亲活活打死了，当时高远宁在外跑案子，接到电话赶回家时，他母亲已经死了。他当时已经是刑警队队长，宋子奕也才刚从外省调过来，恰好目睹高远宁亲手将他父亲拷了抓捕归案的情形。
他母亲去世办丧礼后一个星期，他妹妹因伤口发炎高烧也离开了人世，他父亲没多久也死在狱中，唯一的儿子也没有为他收尸办丧礼。宋子奕说他那段时间疯狂地抓捕案犯，区内的案犯抓完了，还去别的区帮别人抓。
找相关案件时，宋子奕也看见了这起案子，但他不想在众人面前揭高远宁的疤，更何况这起案子与路也巷毫无关联，所以就没有拿出来给韩均邺。但没想到实习的小警察找来交给韩均邺了。
“子奕，你是组长，也是这的顾问，查案的时候本来就不可以有私心，如果这个档案袋没到我手里，现在的线索就又断了。”韩均邺严肃道，但说话语气竟有些许无奈，“任何看起来无关的案件，最后都会助你一臂之力。”
“可是……可是我觉得远宁不会跟这有关的。”宋子奕应当是有些不安。
韩均邺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我会怀疑高远宁，是因为发现那天我们一起去案发现场时他提着早餐回来，那天早上我凌晨五点就已经开始查赵明清出警局之后的监控，当时我便不见他的人影，直到你们八点四十分醒来，我也没有看见他。
我昨天晚上查了一下监控，发现他是我们休息后没多久后离开的，离开后他回家去了，那条密道的水泥中有很多石头，还掺了加速凝固的物质。如果你是凶手，这么隐蔽的一条密道，你为什么会封掉它？赵明清在刑警队工作那么久，死前如果要留下线索，那一定会留最简单有效，能让我们最快破案的线索。所以他想写密道，他想让我们知道凶手是通过密道离开的，只要我们能找到密道入口，就能直捣黄龙。”

“那为什么他不直接写凶手的名字？”我有些奇怪，直接写名字不是更好吗？
“你想，他连密道两个字都写不完，只写出了一个宝盖头，如果他只能写两笔，是凶手名字好猜还是密道好猜？”
我想了一下，认真道：“都不好猜，能猜到密道就已经很变态了。”
韩均邺是还原了当时死者心理才猜出有密道的，那已经很不容易了，但当时赵明清若写的是凶手名字里的两个笔划，再怎么还原都猜不出来吧？
我看过很多小说里都有人死前突然变得很聪明，什么都懂了的情节，赵明清死前或许知道自己写不完凶手的名字，便留下了密道的线索，莫非他死前能够从心理学的角度猜测顾问会从心理角度剖析理解他留下的线索？这都什么啊，我越想越乱套，那种混乱的感觉就好像脑子里所有的神经都打结了。
“我说……你破案不会都靠猜吧？”我想了想，一个非常不太尊重的问题便脱口而出。
没想到他点了点头，坦诚道：“对啊。”
我呆住了，这样也行？虽然破案有时就需要天马行空的思想来将所有线索都以一种奇异的方式连在一起，最后就真的破案了，但是大哥，你作为全国鼎鼎有名的神探，经手的案子就没有没破的，大家要是知道你是靠猜破案，谁还把你当偶像？
我猜我此刻的表情应该很怪异，因为他看我的眼神也很怪异，我立马收起脸上的表情，虚心地低着头。
他又补充道：“但我猜的，一般人也猜不到。而且我猜，也是有依据的。”
真是没话说。
宋子奕沉思了好久，一改问题多的毛病，愣是一句话都没说。见我们不说话，韩均邺继续道：“案发现场处理的那么干净，所有办案时所需要的证据都没有，凶手那么聪明，如果他看到那个宝盖头，一定能想到那个宝盖头指得是什么吧？虽然我暂时还找不到路也巷的案子和水丽古巷的案子之间的联系，但是凶手当天既然没有看见那个宝盖头，那就没有必要将密道封了。组里的一切线索，就算是警局内的警察都只知道个大概，凶手怎么会知道赵明清死之前留下了这个线索？虽然不排除他后来重返案发现场的可能，但假设高远宁就是凶手……”
“如果高队长是凶手，那么他当时在出警抵达案发现场时就已经发现了宝盖头的线索，但是白天他没有借口离开警局，晚上我们几个留在警局时他也一起留下来，目的就是为了洗脱嫌疑。”我很自然地接过他的话继续往下说。如果说之前我的脑神经打结了，那么现在，就是解开它们的时候！
“嗯，”韩均邺点头道，“之前我们证实过，凶手是不想杀了赵明清的，但他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凭借赵明清与高远宁的搭档关系，高远宁确实有下不去手的理由，只不过到底是什么动机让高远宁非杀了赵明清不可？”
“你们别说了！远宁怎么可能杀人？”宋子奕一直低着头，“他怎么可能杀明清？”
他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起来，这让我想起了明清，一时间，我也有些想流泪的冲动。我和韩均邺都和高远宁不熟，但宋子奕却和高远宁赵明清一起待了一年多，这样的假设，应该让他不敢想象吧。
我想要劝说他，却在抬手的瞬间被韩均邺拉住手，他对宋子奕说：“子奕，我刚刚说过，我的猜测都是有依据的，如果他是凶手，我们暂时都找不到证据证明他就是凶手，但我也说过，有可能是凶手后来又返回了现场，你不要太激动。”
“我知道。”宋子奕有些无力的靠向解剖台，道，“就是因为你的猜测有依据，就是因为你的猜测从来没错过……”
宋子奕有些绝望地闭上眼睛，他的鼻梁是一个完美柔和的弧线，侧脸看能看见他那如蒲扇一般微闪的睫毛，有一滴泪从眼角滑出，他喃喃着说：“远宁怎么会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