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风华笔墨

字数:101927访问原帖 评论数:265条评论 TXT下载

发表时间:2019-03-09 04:22:00 更新时间:2019-11-20 05:51:02

作者:小熊嶉苨  发表时间:2019-11-20 05:51:02
第十八章 “身世”


凉瑾单膝跪地,认真报告完这几日调查的结果,却半天没等到回应,迟疑地抬起头看向墨尘,只见那人此时把玩着手边的毛笔,眼神幽深沉静,他却看出了那人眼中的一抹不易察觉的焦躁,尝试着出声道,“陛下?”


墨尘这才恍然放下手中的笔看向跪地的少年,都怪那一场旖旎的梦,从昨夜到现在,无时不在扰乱他的心绪,若不是凉谨出声提醒,恐怕他这心就要越飞越远了,此时他的目光已恢复往日的神采,略带上一丝歉意,“凉谨,你方才说了什么?起来说吧。”


凉谨利落地站起身来,躬身道,“陛下,属下办事不力,至今仍未找到玄羽军踪迹。”
墨尘闻言,道,“这也怪不得你,玄羽军训练有素,作为皇室暗卫,自然是擅长隐匿痕迹的。”眉头却也不由得皱起,那日玄羽军袭击他后就销声匿迹了,留下一句“玄羽军只听令于天阳皇室正统”,让他暗自猜度,虽然心底隐隐有个猜测,只是这个猜测却说不得,也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调查。思量片刻后,他沉声道,“寡人要去宁寿宫。”


宁寿宫内摆设一如从前那般古朴雅致,只是多了十几个身着军服的男子,见到墨尘时皆躬身行礼道,“陛下”,墨尘颔首示意,径直走过那面山水屏风,宁寿宫比起前几次来时又静了许多,只听得到轻微而踟蹰的脚步声和里屋尽头的落棋声。墨栩右手执黑子,分明察觉到墨尘的到来却仍自顾自凝视黑白子纵横的棋盘,又拿起一枚白子,一边落棋,一边漫不经心地道,“尘儿来了,何不如陪我这个老人家下一把棋?”


墨尘微微一怔,自从第一次来宁寿宫找过墨栩后,他后来总是再忙也抽空过来,并非是轻易原谅了墨栩作为父亲,抛弃他,对他不管不顾,而是喜欢从他那里听更多与母亲的故事,因为墨栩那时总是满目的爱意,喋喋不休地与他讲述自己记忆中那个爱笑的女子,每当这时墨尘总会想象得到,那个如春风般温柔的优雅女子和眼前这个疼爱他的男子站在一起,而自己则是他们爱情的结晶,想到这会让他觉得心暖暖的,那是自己被需要,被珍视的感觉,那是家庭的感觉。而如今,连这想象着得到的温暖,也要被剥夺了。“您还真是记性不好啊,前几日玄羽军刺伤了孩儿的手,现下又如何与您下棋!?”他的声线陡然上升,脸上神情未变,依旧是冷清绝艳的一张脸,却莫名不怒自威,惹得边上站着的宫女浑身一震,慌忙把头压得更低了。墨尘见状才微微放缓了些语句,让宫女们退下。


白子未落定,墨栩把棋子放回檀木圆盘内,抬起头对上墨尘的视线,却是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尘儿,我投子。你赢了。”看着墨尘微微诧异的眼神,他苦笑了一下,“身为天阳帝的数十载,我日日殚精竭虑,谨小慎微,为政者所行不可不圆润,若是不懂得以退为进,铲除异己,哪里还有今日的我?怕是早已像我那几位皇兄,入了皇陵了。”他顿了顿,接着道,“到此地步,是我罪有应得,但我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就如明知那女子心里容不得自己,仍是将她抢来囚入这后宫,他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即使失去时痛彻心扉,恨不得杀掉自己,那时他也未曾后悔过。世人皆道天阳帝明理知进退,却无人知他骨子里带着的狠劲儿,其实他,固执得很。


墨尘眼神黯淡下去,又强撑起精神对着墨栩厉声道,“你倒是承认得爽快,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并非,只是敢作敢当,输得起罢了。”
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越捏越紧,任由指甲刺入柔软的掌心,“好一句输得起!可我又做错了什么?!”
墨栩一愣,顿时哑然,就这样凝视着墨尘,“尘儿……”
眼圈发红,闻言更是怒不可遏,“不准再这么叫我!我觉得恶心。你就一辈子待在宁寿宫里,等着腐烂吧!算是寡人最后的‘恩准’!”


那日墨尘照常去了议政阁,议事有条不紊,言行如往常般理智冷静,无人看到那双置于膝上的手正在微微发颤,无人看得到他的失措,他的难过,这种时候他满心想到的只有那个自己习惯依靠的兄长——墨离。


待这日政务处理得妥当,他换上便装就立刻出宫去往将军府。在路上又胡乱想了许多,想到自己的母妃或许与墨栩口中那个总是含笑的女子相去甚远,想到原来当作几十年的亲人与自己并无血缘关系,又想到若是对墨离坦白,他会不会因为这个而对他们之间的兄弟情义介怀,乱七八糟的想法扰得他头脑发昏。天阳的冬天总是湿冷的,街上一阵阵夹着雪的劲风刮过他的脸,头脑清醒了几分,却惹得眼角酸涩,他使劲眨两下眼又加快了速度。


刚步入将军府门,向在前院打扫的张伯微微颔首打过招呼,“张伯,王兄现下在何处?”张伯停下手中的动作,用扫帚撑地,见来人是墨尘未由多想道,“将军在后院池边的竹亭。”只见那少年尚未听完整句话就急匆匆地往后院走去,才又接着道,“陛下!将军正和客人在……” 话未说完,墨尘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长廊的拐角处,只得朝着那个方向轻轻叹了口气,又接着扫起地来。

作者:小熊嶉苨  发表时间:2019-11-20 05:51:02
墨尘走得越来越快,倒不是下定决心要向墨离倾诉,只是现下心中焦躁不安,想要早点见到墨离,或许只是看看他,或是同他说上几句话,便能稍微安心些,至少墨离会陪着自己,无论何时兄长都是把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像是无垠荒漠的旅人渴求一片绿洲般,墨离此时便是墨尘唯一的救赎,只是他没想过会看见这样一副情景。


红色长廊尽头的竹亭里,墨离与另一人对坐正在下棋,墨尘来的时候,那人正在落子,墨离看着他手里的棋子去向何处又将目光移向那人,缓缓绽出一抹令人心神荡漾的笑,笑意深达眼底,不含半点虚假,及其纯粹而惑人,墨尘微微一愣,他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王兄,平日墨离虽是宠爱他,可言谈举止间不免带上两分长辈之风,就连笑也是内敛清浅的,这样的笑不是对着弟弟而是对着友人,毫无遮拦的笑。墨尘突然觉得这样的墨离有些陌生,又觉得墨离这样笑起来很是好看,想必他定是十分欢喜才会露出这样的笑,这样想着便觉得那抹笑有些刺眼,想着想着只觉心又沉又闷,但他并没有立刻离开,静静地站在原地,又看着两人下了一局棋,只是两人都十分入迷并没有注意到他,他垂下眼眸,微微苦笑,最后转身离开了。


墨尘知道依墨离和那人的实力,应是早就发现站在不远处的他了,只是他们未说出口,是不想被人打扰吧,即是如此,他又何必自讨没趣。不管他再怎么极力否认,可是现在他也清楚地知道王兄已经不是那个会一直在原地等他的人了,他会因为别人笑,会陪着别人,而且…他们很是般配。而他连最后一层与墨离联接的血缘也没有了,他与墨离,不是兄弟,什么也不是,他又有什么资格来奢求墨离的陪伴呢?此刻才彻彻底底地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自导自演了一出无人观赏,无人在乎的剧目,可悲至极。

作者:小熊嶉苨  发表时间:2019-11-20 05:51:02
第十九章 “礼物”


“凉谨,收齐建康街巷所有关于夕贵妃和父皇的话本子,给寡人找到编排这些故事的人。”
墨尘从宫外回来后便一脸阴郁,秀眉紧紧蹙起,吩咐人加快追查玄羽军的踪迹,又让他去查民间街坊夕贵妃的故事,虽是心下疑惑,凉谨也未多问,只恭敬应下。


吩咐完事情,养心殿又重归寂静时,墨尘只觉脑袋太阳穴处突突地疼着,摆摆手让所有人离开,他闭上眼睛,右手扶额,左手无力地揉着脑袋,痛感却不减反增。直到一只手轻柔地拨开他的手,开始为他按摩着闷痛的头,力度刚好,墨尘不自觉舒缓地呼出一口气,放松下来任由那人动作,半柱香后,痛感几乎消除,那双手放缓动作,让墨尘整个人舒适至极,他微微喟叹一声,“若卿的手倒是越来越巧了。”那人闻言动作一顿,墨尘也察觉到不对劲,立刻就睁开了眼。


“……”
萧衍面色泛白,一副大病未愈的样儿让如雕琢般的脸更显精致,俊美中多了几分柔和,惹人怜惜,可惜墨尘显然是对这副样子免疫了。看清人的刹那,不动声色地把头微微一偏,萧衍的双手就这样尴尬地悬空着,过了很久才放下来。
墨尘把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看得清楚,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儿,微微侧身道,“殿下怎还未歇下?更深露重,您还有伤在身,还是先早些回寝殿歇息罢。”


萧衍站在墨尘的身后,把他闪躲的动作,皱眉的神色尽数收入眼底,不知是否因为还发着低烧,此时他只觉得喉咙像是堵着一团棉花,让他说不上来话,又觉得连胸腔也跟着发堵,有一瞬的窒息让他感到闷痛,这痛连着心口,随着心跳一下下加重。沉默了一阵,他留下一句话后便径自转身离去,“墨尘也早点休息…”,不过是一句你来我往的问候,却在他沙哑异常的嗓音下显出了真挚,伴随着那比起往日略显蹒跚的步伐,和那人行至屋外隐忍的咳嗽声,让墨尘心里更加不舒坦,直至那人已经离开了视线,他依旧望着那个方向,许久微微叹了口气……


每一次,他都会心里告诫自己,萧衍是龙耀的太子,是这个世界上自己最不能去信赖依靠的人。事实上,第一次在龙耀皇宫见到萧衍时,他便是如此想的。墨尘及其固执,认定一件事,便是如何都不会动摇的。所以在他看来,萧衍多肆无忌惮地对他好,都定是别有用心的,在龙耀的五年,自己也很少对那人彻底放下防备。可…纵是如此,他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萧衍对他好,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捧到他面前,可他却一次次毫不犹豫地摔碎那颗赤城的心,那人也从不怪他,只一言不发地收好自己的心,下一次又毫不吝啬地把心给他,一次又一次,墨尘不可否认的是,在看到那人受伤的神情时,自己也并不好受,同时他也在害怕着,害怕有一天连这个人也离他远去,那便真的只剩他一个人了,茕茕孑立于这寒冷的世界,一眼看得到头的人生,孤零而无趣。


与天阳接壤的岐山国,幽云国和苍梧国都是依山傍水建立起的小国,比如岐山国就只是占据了一个山头建起了皇宫殿宇,国君治国理念皆以仁德为主,民风淳朴,一直与天阳国交好,同时也仰仗天阳为其提供必要的军事支持,作为交换,三国会给天阳进贡当地的“奇珍异宝”,鉴于天阳地大物博,一般的宝物也入不了他们的眼,可他们对美却有执着的追求,无论国别身份,天阳人对美人一向给予最高的尊重,所以不知从那一代开始,三国会给天阳进贡本国的美人。现下天阳已沦为龙耀的附属国,三国一定是要出面表个态的,而且尽量希望能表明本国会忠于龙耀国君的意愿,同时又不至于和天阳闹得太僵。三国国君仔细商讨后,终于想出了一个万全之策。


墨尘坐在最高处的王座之上,把宴席间每个人的神态动作都瞧得分明,修长白皙的手指摩挲着金樽,唇微微抿了抿,又皱起了眉,视线扫过席间正在谈笑的墨离和东方昱,又对上萧衍的目光,无声地举了举手中的金樽,自顾自饮下,也不再去看他。


“哈哈哈,陛下海量。”许是顾及墨尘还在,席间欢笑声皆是压抑着的,那人爽朗的笑声顿时盖过了其他声音,他张扬又颇有仪度地起身,“这杯在下敬陛下,也为今夜压轴戏开场。”因着酒意,那人白皙的脸透出淡粉,朱唇轻抿,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水光潋滟,戏谑又勾人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一人,又转向墨尘,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墨尘含笑看着他,带头鼓掌,掌声经久不息,没办法,天阳人一向对美人十分友好。此人是幽云国的使臣连宜安,坐在他身边的是现任幽云国国君,那人跟着鼓了掌,神色却说不上好,尤其当看到连宜安媚眼如丝地对着那龙耀太子笑,心里就更是不爽了。

作者:小熊嶉苨  发表时间:2019-11-20 05:51:02
众人的目光都投到从大殿进来的那位女子上,穿着一身剪裁得贴身精致的绯色薄裳,身披淡粉色的桃花薄烟纱,着一袭散花水雾百褶裙,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前襟一朵还带着水珠的桃花遮住了若隐若现的乳沟,说过之处有桃花般淡淡的香甜味,嘴角一直带着一抹浅浅的笑,面容清丽绝艳,举手投足间自有种轻灵秀雅之风,真真是“俏丽若三月之桃”,她一进殿,便引来一阵阵的惊叹声,几乎所有人都被她的一举一动吸引,席间两个人却下意识去看最高处墨尘的神情,在看到他并无变化的神情后,皆是松了口气。


那女子朝着墨尘行了一礼,“苍梧国宁岚叩见陛下,小女子献上桃夭一舞,愿天阳国泰民安,陛下洪福齐天。”墨尘满意地颔首,“有心了,请吧。”宁岚低头一笑,脸上红了几分,伴着乐师的弹奏,舞了起来,翩若惊鸿,宛若游龙,又是博得满堂喝彩。其实在座的没一个糊涂人,都知道这女子是三国进贡给墨尘的,如此佳人,倒也看得出三国希望继续与天阳交好的诚意。因此,这人也是墨尘拒绝不得的,这是三国的礼物,也是一份无形的契约,天阳会继续与三国保持良好关系的约定。他才刚上位,此前天阳民间争议不断,动乱的势力蠢蠢欲动,他哪里能推得掉呢?


显然有人与他不同,完全不顾三国情面的。墨尘对宴席无感,准备先行离席,宁岚很是机灵,得了苍梧国君主授意,悄然跟着那个自己早已芳心暗许的少年,墨尘自是知道她跟在身后,也未多说什么,径自走向墨离,准备与他打个招呼再走。却被不远处杯盏摔碎的声音夺去了注意力,转身才看见那混乱的一幕,连宜安跌坐在地,陶瓷碎片散落在他脚边,左手有一块明显的红肿,云幽国君主满是担忧地扶着他,又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手,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连一个眼神也不曾施舍给他们,他就那样定定地看着墨尘,似是有千言万语要说,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周围的人不敢随意指摘,只得停下动作屏住呼吸看着这两人。连宜安是云幽国为萧衍精挑细选,甚至连国主都狠下心割爱,才送来的人,现下这样的情况,由墨尘介入其实很是尴尬,他只好不轻不重地问了句,“殿下,发生了何事?”


萧衍敛了神色,看上去比平时严肃冰冷了许多。
“无事。只是今后望各位别自以为是,自作聪明。”
他这句话是对着三国国主说的,不留情面,意思也表示得很明显了。顿时,云幽国君主的神色变得很微妙,他看着萧衍离去的方向,似是喜忧参半,又似是懊悔当初坚持把连宜安送给那人的决定,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暗自捏紧了拳头,是他不够强,才会连自己爱的人也保护不好。


到此,这个闹剧也就告一段落了,墨尘出现调解了几句,宴席又重新热闹了起来。他面朝墨离和东方昱打了声招呼,就要离去。
“阿尘。”却被墨离叫住。
他转过身来,如从前般笑看着那人,“王兄还有事?”
“张伯说,你前几日来过府上。为何…”
急急打断,“我不知府上有客人,好在未打扰到王兄。今日我还有事,便先走了。”说罢不等墨离说话就自顾自离开了。
“……”墨离看着匆匆离去的那人,耳边还回荡着他赌气的话语,又想笑又有些担忧,这孩子在他面前从来就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明明是难过的,偏要笑得如往常一样。
东方昱戏谑地看着墨离恨不得跟着那人追出去的目光,嘲笑道,“啧,你弟要是跟你翻脸,可别赖在我身上。”
墨离神色未变,只淡淡道,“不会。”暗自想着最近要找阿尘聊一聊。
东方昱目光却骤然冷了下去,这么多年了,那人对墨尘的在乎不减反增,当年在他身边待了许久,看得比他清楚,他对那人哪里是兄弟情谊,墨离无时无刻都冷静得超乎常人,是那可怕的控制欲让他多了分人间烟火气,可也是他对墨尘不顾一切的爱,逼得自己主动离开……如今回来,就再见不得他一厢情愿,自欺欺人。

作者:小熊嶉苨  发表时间:2019-11-20 05:51:02
我写懵了,感觉越写越不对了啊啊啊啊!

作者:小熊嶉苨  发表时间:2019-11-20 05:51:02
第二十章


墨尘端坐于案桌旁,右手执笔,边凝神看着奏折,边往上做着批注。他有条不紊地处理奏折,案桌上那叠堆得如山高的奏折却不见减少,天阳疆域不广,可天阳一向实行廉政,认为身处高位更应光听四方,连最低一级的地方官也可以直接向王上书,这也就造成了此时的状况。离桌子约三尺距离处摆了一张雕花的精致小案几,上面放着凉了许久的膳食,兰若卿在边上研磨,怨怼地看着又送进来一叠奏折的凉谨。又看了一眼执着与奏折抗争到最后的墨尘,细若罔闻地嘟囔了一句,“怎么能不吃饭呢?”


墨尘果然仿若没有听见一般,又打开了一卷新的奏折,执笔仔细批阅起来。直到门外的侍卫通报武安君求见,墨尘终于舍得抬起头来,放下手中的笔,兰若卿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将军来得真及时,再这样下去,陛下的身子怎么吃得消啊。墨离踏入御书房就注意到了墨尘面上疲惫的神色,以及案几上分毫未动的膳食,随即皱起了眉头。


“王兄。”其实墨离能亲自来宫里看他,墨尘心里是开心的,即使那天在将军府所见,他的失望和忐忑也是实实在在的,但他在见到墨离的那一秒,心里头就泛起丝丝暖意,那种本能想去依赖一个人的感觉,也只有墨离能够给他了吧。


“阿尘怎又未用膳?”他的视线扫过兰若卿和凉谨,两人只觉寒意顿起,兰若卿有些委屈地答道,“陛下一直在处理奏折,御膳房呈上来的膳食都换了两波了,都不如奏折能够吸引陛下注意。”墨尘闻言默默低下了头,这丫头……又开始告状了。


“好了,都先下去,寡人想与王兄独自待会儿。”
“是。”
“等等,让御膳房呈上几道菜来。”
“奴婢遵旨。”兰若卿唇角一弯,终于露出了几分欣喜的神情,还是将军有办法啊。


墨尘和墨离闲聊,从三国近期的动向到天阳文人新出的佳作,却避而不谈那日墨尘到将军府又独自离开的原因,也不谈墨尘前几日收入后宫的佳人。直到看着墨尘吃完一整碗饭,墨离给他添茶水,边状不经心地开口道,“传言,苍梧国来的宁岚很得阿尘的喜爱啊,自那日她来后,几乎夜夜承恩。阿尘今日,莫不是也要去那?”


墨尘轻抿一口茶水,这茶名唤“疾风”,入口苦味化得快,不过片刻淡淡的甜味便在舌上蔓延,闻言他有些诧异,毕竟墨离过去一向对各种传言极度不屑,几乎从不关心,今日竟然会为了这种事开口向他求证。
“我以为王兄知道,这些不过都是做出来给三国看的,他们要的诚意,我能给,自然就给了。至于今日,王兄来了,阿尘又怎会去她那边?”最后一句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这么说有些让人误会,又补充道,“我是说,王兄难得来一次,我怎会为了那些虚有的形式丢下王兄一人。”


墨离很吃自家弟弟的这套,蹙着的眉头也渐渐松开,露出一个“慈祥”地兄长式笑容,“嗯,阿尘越发懂事了。”“只是…委屈阿尘了,这种事,本来不应带上这么繁杂的考量。若是天阳够强,又何须你委曲求全,拒绝便是拒绝,如龙耀那位一般…”


墨尘自是知道墨离说的是萧衍,再开口竟是带上了几分笑意,“太子殿下本就是这个脾性,不想做的事便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妥协的。”“而我与他,本就不同。王兄莫要多想,就算天阳国力强盛,那日我也不会拒绝的,对于天阳来说,多一个朋友总是好的。”


墨离瞳孔微微震荡,他很清楚墨尘所说之理,不愧是由他教导出来的孩子,想问题总是如此冷静客观,可是在他的记忆中,墨尘还是个会因为学完一本兵书向他讨糖吃的孩子,可原来不知不觉中,那个孩子已经成长到独当一面,有自己的考量也学会了虚以委蛇的模样。那一刻,他看着墨尘,墨尘也看着他,时光在慢慢地走,他想起那年十二岁的墨尘拉住他的衣袍,不让他离开的画面,他很后悔,或许那时就该带着那个孩子逃跑的。墨尘留在他身边的五年,他拼尽全力想留住他的天真,他想许他一世无虞,等他长大了就让他做一个闲散王爷,去茶话会与人阔谈人生,去找一座云雾缭绕的山,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如何都不该是今天的这样,为王室家国限制,对他说,“莫要多想,我本就不会拒绝的。”


“你那日去府上找我是何事?”墨离问出口,他知道事已至此再懊悔也是无用,只是从今往后,他不会再撇下墨尘一人,不会再让他独自一人承受。他补充道,“我与东方昱是老友,同他关系亲密一些,可绝不是你所想的那样。阿尘,无论如何,你我才是最亲的人,我们是兄弟,这是无可替代又高于一切的,明白吗?我知你心里有事,现下愿意告诉王兄吗?”

作者:小熊嶉苨  发表时间:2019-11-20 05:51:02
天阳民风开放,人人皆有尚美之心,也有许多关于龙阳之好的美谈佳话,按理说,就算墨离真的与东方昱是恋人关系,身为弟弟的墨尘也没有理由反对,也许从此之后兄长对他的关注会因那人而减少,也许会因此感到失落,但那日看到两人的亲密之举时,墨尘心里何止失落,那一刻他甚至是带着几分恨的,恨不得兄长笑看着的那人就此消失。他知道,这…不正常。可他不愿细想,只是在心里告诉自己,或许是自己从前太过依赖兄长才会如此。而他之所以会自己一声不响地离开,除了不愿见两人亲密,那时更多的是恐惧。他了解墨离,那人几乎在所有事上都一丝不苟,不讲情面,在军中从不护短,在朝中亦是秉公行事,人人皆说武安君竖起了天阳军规国法的威严。可武安君对自家弟弟,是不一样的,为了让墨尘开心,他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原来再坚硬的人也会把所有的温暖柔软全都倾注于一人。墨尘一直都很庆幸当年墨离在宫中带走了自己,也会感谢兄长给予他的体贴和温暖,但是他也深知,若不是血脉相连,墨离也不可能多此一举,更不可能对他如此特殊。


在听到墨离对他说“你我是最亲的人”时,这种害怕失去的恐惧更是愈加沉重,他看着墨离,沉默了半晌才说了一句,“王兄,若你我不是兄弟,会如何?”


墨离看着他,虽不知他为何这样问,可这个问题墨离却是自己问过自己无数遍的,如果他与墨尘不是血脉相连,如果在世人面前他们不是兄弟,如果墨尘可以唤他的名字而不是“王兄”二字……武安君何其聪明,又怎会不知他对墨尘的情感并不单单像兄长对待弟弟一般,在多少场梦里自己做过的荒唐事,他无法自控地犯着无人可见的冤孽,又在清醒时分狠狠抽打自己,提醒自己,那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可今日墨尘竟问他,若他们不是兄弟会如何?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墨尘,就被门外焦急的声音打断了神思。


“属下有要事禀告。”凉谨一向冷静自持,目下的声音却急促带着几分慌张,得到墨尘的允许后,立刻进殿关上门,跪地抬头对上墨尘的视线道,“陛下,宁寿宫宫人传来的消息称,太上皇……薨了!”


“你说什么!”墨离先一步站起了身,不敢置信地问出口,他的眼中并无太多悲伤,更多的是疑惑,显然还未接受这一事实,如多数人在面对至亲离世的情形相同,他也下意识去否认这一事实。


一柱香后,墨尘立于墨栩的尸身旁,那个男人面色已经泛起黑紫色,双目瞪得极大,一代帝皇的死相竟是如此狰狞,墨尘只看了一眼便微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掩住了眸子中的暗流涌动,复杂的情绪在酝酿,可唯独没有悲伤,其实那个男人死了,他应该是开心的吧,毕竟同墨离不一样,那个男人在他近二十年的人生中只活在别人的描述里,人人皆说,他是深情之人,一腔痴情尽数献给了墨尘的母妃,他是仁君慈父,倾尽一生守护天阳,爱护着自己的皇子皇女,可分明,墨尘从未在那所谓的父亲那,收到过一分一毫的温暖,更何况,他连自己父亲都不是,更何况,他曾经想要杀死自己,所以他对此并无太多无用的情绪,只是他看着墨离颤抖着手覆在墨栩还睁开的双眼上,看着那顺着他脸颊左侧留下的泪水,莫名也跟着难过了起来。


可墨离的下一句话才真正让墨尘感到震惊,反应过来后又从内心深处感到苦涩。“父皇为何要在这里留下你的名字?墨尘……”


墨尘抬头顺着墨离的视线刚好看到了那两个用血写在床头明黄色帷裳上的字,“墨尘”,血淋淋地,莫名地令人胆寒和恶心……

作者:小熊嶉苨  发表时间:2019-11-20 05:51:02
第二十一章


戌时一刻,殿堂上方大片黑云压顶,天阳的夜降临得很快,日光的温度褪去,黑暗已经逐渐笼罩了这片土地。宁寿宫的内殿还未来得及掌上灯,墨尘看着坐在床边的墨离,殿内昏暗,他看不清墨离脸上的表情,却还是在他问出那句话时,心下微微一惊。他问,“父王为什么在这里写下你的名字,墨尘。”墨离的声音有些哑,与平时的亲昵语气不同,深沉得仿佛在酝酿或隐藏着不知名的情绪。


墨尘不得不承认,他依赖墨离,他害怕终有一天墨离会离开他的事实,更难以接受,墨离舍弃他厌恶他。所以那一刻,他是想为自己辩解的,该说点什么,王兄才不会那么难过,才不会用那么冰冷的语气同他说话,可所想是一回事,所为又是另一回事,听着墨离近乎质问的语气,最后他只是微微垂首,就连一句“我不知道”也说不出口。


墨离没听到回答,目光渐渐移到自家弟弟身上,他眼角泛红,莫名染上几分脆弱,可他视线所及,还是墨尘微微垂首,眉目舒展的清冷神情。他从未像现在一样恨墨尘的淡然,那仿佛是对他的嘲笑。


墨尘一直都知道,王兄对父王始终存了尊敬之心。他在战场上挥斥方遒,为天阳挥洒血汗,可人人崇敬的武安君,也愿在回到朝堂后听从天阳王的安排,卸下手中的兵权。墨栩于墨离,是从小教诲他、关怀他的父亲,可于墨尘,却是一个抛弃自己刚出生的孩子,甚至还想杀了他的恶人,说是仇人也不为过。虽然担心王兄的误解,可他受不了他质问的语气,且不说墨栩的死与他无关,退一步就算此事是他所为,也不过是铲除想要自己性命之人,再正常不过了不是吗?


于是他维持住表面的冷静,避开王兄的视线,又看着王兄召出今夜在宁寿宫当值的人员一个个盘问,直到问出他想要的答案,午夜已过,当值人员中进过内殿的,再也未活着走出殿门。墨尘记得那晚的王兄执剑刺穿那三个宫人的胸膛时,他眼里的狠戾,墨离从他们那里得知,宫人发现太上皇尸首后龙耀太子先他们一步来到宁寿宫,走之前叮嘱他们必不能透露,特别是对武安君和天阳帝,那三人或许如何都想不通,武安君以忠义之道感之,又加上对父亲之死的无尽悲痛渲染,他们不忍才说出答案之时,却未待反应就死于剑下,临死前是墨离那张俊美无俦的脸,眼里的狠戾让他看上去异常妖冶。墨离没有再问墨尘那床前檀木柱上的血字是否与他有关,他却第一次在墨尘面前毫不遮掩戾气地杀了人。


墨尘受不了满屋的血腥味,更受不了那三个宫人临死前惊惧的眼神,他们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者,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凌虐,而施虐者正是那个天阳人人尊崇的武安君,本该与这种事毫无关系的人。“王兄,阿尘先走一步。”墨尘简单地抛下一句话便一步不停地走出内殿,甚至没来得及注意墨离说了什么,他呵止了想要上前搀扶的宫人 ,一个人走出宁寿宫不远处,终是在回廊拐角无人处吐了出来。

作者:小熊嶉苨  发表时间:2019-11-20 05:51:02
墨尘觉得方才殿内那浓郁的血腥味仍然萦绕在鼻息间,墨离握着剑时与平日判若两人的疯狂,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几度另他作呕,右手扶着阑干,才勉强把颤抖的身子稳住,还好四下无人,不然定会惊诧于天阳第一美人此刻仪度尽失,廊下有风刮过,把他两鬓边的发丝吹得更加凌乱。从不远处看来,他那张恍若谪仙的脸此刻苍白如纸,衣袍随着风猎猎而动更显出少年的瘦弱来,美而脆弱,惹人怜惜,可偏生眉目间又带着对人的疏离,仿佛是盛放在悬崖边上的清莲——圣洁而不允亵玩。


等他缓缓回过神,强撑着站直了身子才又蹒跚地走了起来,可还没走出几步,便逐渐失了力气,控制不住下坠的身体,就在他快跌倒时,身后一抹身影匆忙上前接住了他。墨尘在那人的怀里勉力睁开眼,本想挣扎却已经没有力气。


“墨尘,别动。我带你回去。”萧衍眉头紧蹙,看着怀里无力的人满是心疼,但他绝对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今日之事,天阳皇宫的人最先告知与他,若说他真是十足地为墨尘好,那墨离便不会再看见那木柱上的血字,墨尘便也不会成这副模样,可…人都是有私心的,他知墨尘极度依赖墨离,远超过了弟弟对于兄长的依赖,或许墨尘自己还不清楚这种模糊的依赖是何种感情,但是他不能冒险,墨尘是他的,人和心都将是属于他的,他要他纯粹的爱,便由不得他如此。


墨尘只是微微点头便靠在他怀里昏睡过去。模糊地感觉有人把手覆在他的额头上,小声地说着“对不起”,又把温度适中的药汤渡到他口中,一举一动轻柔至极,小心翼翼中带着莫名的欢喜,那人似乎很喜欢触摸他,他的手,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都一一抚摸过,像不会厌烦一般,一遍遍地轻轻抚摸。墨尘觉得自己昏睡了很长时间,大部分都是甚至都是毫无知觉,连梦也不会做的,可偶尔却能感受到,那人给他喂药的时间越来越长,苦味在舌尖持续的时间越来越长,总有一个温热柔软的物事在他唇边放肆,甚至大胆地与他的舌头纠缠,那人似乎渴求得更多,墨尘无法有动作,只有一点甚为模糊的感观,还有一个隐隐的念头,自己似乎并不那么讨厌这人。
第二十一章•完

作者:小熊嶉苨  发表时间:2019-11-20 05:51:02
第二十二章


一代帝皇的陨落总是令人叹惋的,更何况墨栩在位的几十年内,天阳虽谈不上繁荣强大,但也免于乱世中为龙耀完全控制的厄运,在百姓看来,天阳帝墨栩已经拼尽全力来守护他的国家和百姓,但却被逼得退位,眼睁睁看着天阳沦为龙耀的奴隶,龙耀毁了他身为天阳人的骄傲和尊严,这位帝皇最终在悲愤痛苦中撒手人寰。消息很快传遍建康城,举国百姓陷入哀痛之中,竟有人又重提在位的天阳帝墨尘登基一事。


相传墨栩在位时从不曾宠爱过九皇子墨尘,虽是因为不忍见到他与已逝母妃及其相似的脸而又难过伤神,可,也确实没有对这个儿子给过应有的关心,又把十二岁的小皇子送去龙耀做质子,民间最广为接受的说法是,九皇子一直是怀恨在心的,所以才和龙耀的太子一起回来,报复他的父皇,更有甚者传言道,九皇子出尘绝艳,深得龙耀太子的心,于是他勾结龙耀之人,逼自己父皇退位,自己登上王座,再巴巴地把天阳捧到龙耀太子眼前,说不定天阳帝墨栩的离世与他也脱不了干系。舆论的风向不会以事实为导向,就算宫里传出天阳帝墨尘重病不起的消息,人们也不过惊异了一瞬间,然后拍案而起,“还真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而此时皇宫里的一人却已是心急如焚,他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床上的墨尘,已经三日了,他都不曾睁开眼。正在把脉的医官缓缓收回手,对上萧衍视线的那一刻,从心到身都开始颤抖,他猛地跪地,萧衍见状咬牙道,“你不是说过修养一日便会醒来吗?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殿下…殿下恕罪,天阳帝连日操劳,那日……又急火攻心,才致使昏迷。按说…按说睡上一日便会醒过来的,这……”见那人吞吞吐吐的样子,萧衍怒道,“是什么!还不快些说,你若是胆敢有半分隐瞒,我绝不轻饶!”


“微臣说!这,天阳帝这种情况怕是曾有人让其服过特殊的药物,致使心脉不顺,几日内是清醒不了的…”萧衍心口倏地一痛,似是有人把嵌入他心脏的钝刀又猛地拔出了般,痛到几欲失去呼吸,是他,当初把七星海棠放进食盒的是他,后来没有保护好墨尘的是他,今日让墨尘一步步走到如此境地的人还是他,明明自己是那么希望墨尘无忧无虑,可到头来,伤他的却还是自己,多么讽刺,广袖下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刺入掌心留下血红的印痕,这点痛远不及此刻心痛的万分之一。


而此时将军府上下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氛围中,在天阳先帝墨栩离世,墨尘随后病倒,在各种非议与混乱中,墨离还来不及见墨尘一面,就被迫主持起处理墨栩身后的事宜。父王突然的离去已经让他无法接受,写在床前木桩上的血字真的是在说阿尘是杀死他的凶手吗?可这些都不是如今他最在意的,从听到墨尘病倒昏迷的消息起,他这颗不上不下的心就仿佛被人狠狠踩着,彻底沉了底。帝王丧葬事宜繁琐复杂,大小安排都重要至极,入皇陵时丧葬随行之人的挑选,祭拜仪式皇家、官员拜祭的顺序,每个安排皆藏有深意,墨离是强忍住对墨尘的担忧,来尽快处理此事的。武安,战无不胜,威信安邦,墨离无愧于这个封号,皇室、朝堂之人无一不对他的安排由衷地肯定,负责具体执行的官员立刻行动起来,一切都井井有条,只是,墨离该放不下的依旧还是放不下的。


“主子,陛下还是没有清醒,龙耀太子似乎请了他从龙耀带来的老医官看诊,听说那位医官在龙耀很是博闻广识、医术高明,有他在想必陛下过不久就会醒的,主子莫要太过忧心才是。”离忧低头恭敬地说着,末了悄悄抬起眼眸看着墨离,下一瞬又惶恐地低下头来。
墨离神色未有一分和缓,疲惫的面容下,目光是令人心惊的悲郁,“退下吧。”
离忧道了声是,关门前还是添了句,“主子定要保重身体,天阳若无您,便再不是天阳。陛下他,也需要你。”
墨离闻言微微颔首,“明日起你便不用再去宫里,我亲自去看看。”
“是,主子。可……龙耀哪位太子不让我们的人靠近陛下,怕是连主子也……”话音未落就见墨离拍案而起,眼角的红血丝更是明显。
“他萧衍好大的胆子,这还是在天阳,阿尘他还是天阳人!”案桌上手掌外侧的位置隐隐显出几条裂缝,墨离怒火中烧,倏然吐了口血。

作者:小熊嶉苨  发表时间:2019-11-20 05:51:02
“主子!!”他是第一次见墨离如此失态,往日的雅正端方、威信安邦,今日的气急攻心、仪态尽失,而让主子这样的,又是墨尘……


墨尘醒来时已经又过了五日,他费力地睁开眼睛,周遭是一片黑暗,无边的寂静中只有耳边轻微的呼吸声和周身被人怀抱住的温暖,他这才发现自己是正与一人面对面地躺在床上,那人右手轻抚着他的发丝,左手则是置于后背搂着他,那人以一个保护的姿势把他抱进怀里,浅浅的呼吸声表明他已经睡着了,墨尘意识到这一点,下意识地往后退,本就睡得很浅的萧衍立刻醒了过来,“墨尘”他轻声唤道,在黑暗中这一声还带着些许睡意,莫名让人感觉柔软又温暖,墨尘有些恍惚,只轻声回道,“嗯”。他感觉得到那人逐渐收紧的手臂,用力地把他摁进自己怀里,反应过来又似是怕伤到他而微微松开,嘴里喃喃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蕴含着失而复得的喜悦。


萧衍唤来安华掌上灯,又命他请那位医官速来看诊,墨尘才知时间已至丑时,正是深夜安眠入睡之时,本想劝萧衍明日再看,但看着那人眼里爬满了红血丝,此刻却掩不住愉悦,那愉悦明日张胆中却暗藏了一分恐惧,从他醒来后,萧衍便一直抓着他的手不放,似是害怕这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墨尘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五味陈杂,觉得还是让医官看看,好让他放心。


墨栩丧葬之事已由墨离完成,自墨尘病倒之日,天阳大小政事都由萧衍代为处理,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而当时天阳能够做这个主的只有宗主国的太子殿下,事实上他也主动地承担起来,白日处理天阳繁杂的政事,夜晚又亲自照料墨尘,他想护好墨尘在乎的天阳,也想护好他,于是事事巨细,无一不是费尽十分精力,他睡得极少,几乎都是抱着墨尘躺两个时辰,也不敢睡熟,生怕墨尘病情恶化,又怕他醒来自己一个人会孤独害怕,对墨尘,萧衍几乎是要倾尽这一生的温柔去爱,哪怕得不到回报。

作者:小熊嶉苨  发表时间:2019-11-20 05:51:02
第二十三章


墨尘病倒昏迷期间,萧衍擅作主张不让任何人探望,且不说名义上是墨尘嫔妃的宁岚,连武安君也是不允入内的,可目下他醒了,萧衍自然还是要给几分面子的,苍梧国宁岚依旧不允探望,武安君是墨尘的兄长,墨尘虽然不说,但萧衍知道他是想墨离的,许是出于依赖,许是…很多时候他也看不清墨尘对墨离究竟是何种感情,在龙耀时,墨尘便总是对着墨离的书信发呆,若说两人是纯粹的兄弟情谊,萧衍是不信的,所以他才会想法设法地让墨尘远离此人,只不过,现下还不行。


“墨尘,你莫听若卿姑娘胡说,你生病时,我是不允许其他人探望,但我是不希望别人打扰到你,我只希望你早些醒过来……”
两人听着他无力的辩解,那无辜的眼神让站在一旁的若卿都差点笑出声来,又不忘嘲讽他几句,“太子殿下对我们陛下可真是事事亲力亲为,平日伺候陛下沐浴更衣这种事,都是奴婢来的,可太子殿下连殿门都不让奴婢进,更何谈……”


“若卿!”墨尘面颊泛红,连忙喝住了兰若卿。
兰若卿这才后知后觉住了嘴,萧衍对陛下的好,这几日她看得真切,那些体贴至微的事,若非情至深处,养尊处优的太子殿下又怎么去做,她明白这个道理,却又有些气不过,萧衍对陛下的独占欲也太强了,防她也就罢了,连武安君也要防,别的她不清楚,可武安君雅正端方,明理重道,怎么可能会对陛下有那种心思,小丫头实在气不过,这才一时说漏了嘴。


“胡说,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听闻今日武安君要入宫看望陛下,你看我拦不拦。”萧衍带着笑意对着兰若卿道,语毕又把视线瞥向墨尘,笑意渐浓,唇角弯弯,眼睛如一轮弯月,幅度好看得很,眼里有亮晶晶的光,璀璨得叫人挪不看眼。


不知为何,想到要见兄长,墨尘心中竟有些惶惶不安,父皇离世的事情无人质疑,可当时殿内的那具尸体,还有那床边木桩上的血字都清晰地表示了,这是一场谋杀,父皇留下血字是想在弥留之际说些什么,后来无人再提起此事是不是王兄压下来了,那他如今查明真相了吗?他如今会不会也同那日一般质问我?


可真的见面时,心中这些疑虑彻底烟消云散,当他被墨离抱进怀里时,熟悉的温度早已让他完全放松下来,想去依赖,想永远和王兄在一起,想找一座无人的山,盖一间竹屋,和王兄住在那里,永远也不必为俗事所扰,这一直都是他内心深处的愿望,当墨离抱着他喃喃道,“对不起”的时候,墨尘心中又闪过了这个幼时的心愿,可,怕是永远都实现不了的吧。

作者:小熊嶉苨  发表时间:2019-11-20 05:51:02
“王兄,阿尘无事,医官说只是有些操劳导致的,阿尘这一觉睡了许久,醒了便觉得精神百倍。”他一如往常对着墨离露出笑脸,一个淡淡的又莫名温暖人心的笑。
“阿尘……”墨离却是哽咽着没有把话说完,似是追悔感伤又似是看到墨尘无碍的喜悦,他就那样定定地看着墨尘,看了许久。
“王兄,不是阿尘所为。”墨尘看着墨离温柔如水的目光,更是委屈起来。
“我们不提此事。”墨离闻言眼神却不自主地冷了下来,虽只一瞬,还是被墨尘敏锐地捕捉到了。原来并不是王兄查明了真相,也不是王兄相信他了,王兄只是想把此事翻过篇去,可是不提就真的不在意了吗?


墨尘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与墨离的距离,“原来不是你信我了,你根本就不愿信我。”他的眼角泛红,强忍住鼻酸流泪的冲动,话音却颤抖着透露了怒意和委屈。
“阿尘,莫要动怒,莫要伤了自己!王兄…王兄不想伤你。”墨离急道,可其实他在这件事上的让步更是对墨尘的伤害,他不信他,宁可让此事翻篇,也不愿去查出真相还他清白。
“墨离,你若不信我,便直说。我墨尘离了你还活不下去了吗?不要这么施舍,不要这么不尊重我。大不了,我们一刀两断……”
“阿尘!”


墨尘语音有些沙哑,却比往日有力得多,他看着墨离,沉声道,“我欠你的,会还的。”说完便与墨离错开身,径自往殿外走去。
墨离怔愣了很久,他不敢相信墨尘有一天竟会对他说出“一刀两断”这种话来,这个弟弟分明是他看着长大的,为何现在自己却看不透他了。他站在原地喃喃道,“阿尘……”
快走出殿门的墨尘脚步一顿,他转过身来看着墨离,“王兄,想好了什么就同我说,只要是墨尘能给的,便会给。”说完再不看那人一眼,扬长而去。


墨离看着墨尘远去的身影,突然想起那日与龙耀太子的对话,那日墨尘昏迷的第四日,墨离到养心殿看墨尘却被拦在内殿之外,萧衍从里面出来请他到外殿去谈,那人还真把自己当作主人,态度令人不爽,说出的话却是让墨离一怔。
“武安君真以为你很了解墨尘吗?其实并不是这样的,比如,墨尘此刻就算醒了也不会想见你,再比如,墨尘若是心悦于你,便不会顾忌世俗的眼光。”萧衍嘴角噙着笑,凑近了些低声道,“墨尘,不像你。”
“殿下,我知你对阿尘的感情,可是…你也看到了,阿尘他不愿亲近你。你在这自说自话又有何用。”墨离只怔愣了片刻就用力反击到。


“当然,我想说的不是这些。”他笑着把象征天阳兵权的虎符放到桌上,推向墨离,满意地看着对方诧异的表情,“武安君一向以天下为重,你是天阳百姓心目中的英雄,自是应该承担起保护天阳的职责。”
墨离没有碰虎符,只是对上那人的视线,“你要帮天阳?为什么?”
“错,我只是在保护墨尘。而你,不会伤害墨尘,武安君骁勇善战,战无不胜,朝廷本就不该是你待的地方。”萧衍这话说得十分真挚,竟也隐隐有些对墨离的倾佩。
墨离静静地看了那枚虎符许久,似乎在思考他所言的真实性,半晌后沉声道,“有什么条件?”


萧衍唇角一弯,说话的时候又带上几分认真,“离开墨尘,去了就别回来,等你把那边的战局稳定下来,我会想方法让你脱身。为国君而战,功成身退,很适合武安君吧?”
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动了墨离的心,他竟微微一愣,又随即道,“我不会离开阿尘的。我相信你对他的感情,可是你的这种爱能维持多久,你又愿意护他多久。我是他兄长,阿尘这一辈子,我都是要护着的。”


“若是我能护得住,又何需与你谈条件。”萧衍脸上的笑意完全消失,语气认真起来,“龙耀不止要天阳成为附属国,我父皇,他想要的是天阳彻底亡国。我太了解他了,不同于其他小国,他对天阳一直存了分畏惧之心,而这从一开始就是个局,等龙耀势力彻底渗透天阳,废掉天阳不过易如反掌,到那时一切就都完了。”
看着墨离动摇的神情,萧衍接着道,“你离开后,至少还在天阳,若是真不放心墨尘,不也可以偷偷回来看他吗?”他语气一转,“但是,武安君到时可千万不能被他发现,墨尘他,太依赖你了,而我要扯断这种依赖,于他其实也是件好事不是吗?”


墨离已经走远消失在远处的身影,心微微发苦,他自言自语道,“便如你所愿。”
第二十三章•完

作者:小熊嶉苨  发表时间:2019-11-20 05:51:02
第二十四章


萧衍同墨尘说起把虎符还给墨离,把兵权还给天阳时,墨尘还是怔愣的状态,呆呆地看着那人笑得灿烂,竟有些恍惚,萧衍会不会从送他回天阳时就在等这天,把天阳从龙耀的手中好好地还回来。


“墨尘,军事的主导权一旦落回天阳,我父皇便不会再暗暗蛰伏,他追求一统天下,容不得天阳这粒沙子,但也不是不明时局。若武安君收回天阳兵权,有他坐镇,我父皇自是不能轻易攻下天阳。到时你以最快的速度清理朝堂势力,让天阳内外皆不可破,这是唯一的法子,若是任由龙耀渗透天阳,以我父皇的脾性,终有一日,还是会让天阳会让你陷入危险的境地。此事…还未来得及同你商量我变自作主张,你不会……怪我吧。”


两人坐在养心殿外殿一张原木桌的两侧,墨尘透过忽闪不定的烛光看向萧衍,一时觉得自己从未看懂他,也从未尝试去了解他,他听见自己低声问道,“那你要回龙耀了吗?”语气竟带上一分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慌乱。
“我…我自然是要回去的,对了,这有三份名单,是现任龙耀各级官员的名单,你且记住,做了标记这张名单上的都是我父皇的人,定要提防,至于这张,是我的心腹,若有事相托,尽管差遣他们,还有这张上面的人,目前态度还不很明确,处置时定要注意分寸。”他目光一直看着墨尘,见他微微低下头,也停下了嘱咐,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不过一会他又扬起脸朝着墨尘嬉笑道,“怎么了,莫不是舍不得我?”


坐在对面的墨尘眉头蹙得更紧,嘴轻轻地抿着,却是一句话也未说,看他如此萧衍脸上的笑渐渐淡去,低声道,“要说舍不得,你定没有我舍不得你那样舍不得我”,视线却始终是在墨尘身上的。
墨尘闻言抬头去看他,“太子殿下这种话还是留着回到龙耀对别人说吧,墨尘……受不起”,语毕便起身要往内殿走去。
“墨尘,我知道你明白,我也知道你不愿接受我的好意,可天阳危在旦夕,唯有铤而走险才能谋得生路。”他站起身来,把三张名单放到墨尘手中,又往前了一步,“墨尘,我也知道你舍不得我,就算只有一点点,也定是有的对吗?”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抓着墨尘的手,他的眼睛像是嵌了璀璨的宝石,闪闪发亮。


难得墨尘没有推开,乖乖地任由他抓着,就算他没有回应,萧衍也已经很是喜悦了,“墨尘你不必忧心,我们定会再见的,所以这次的难关,你一定要度过。下次再见时,你也对我笑笑好不好?或者抱抱我也是好的。”
“好。”墨尘答道。
萧衍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你说什…什么?”
“我说好,下次见面,如你所愿。”墨尘含着一抹浅浅的笑,毫不吝啬地说了一个长句。
“我可记住了。不过我还没那么快离开,至少得等你哥走了,我才走。”
墨尘无语地瞪了他一眼,拂袖离去。这几日,在墨尘面前提都提不得武安君,这一提,不然是被瞪,被打,不然就是根本得不到回应,萧衍倒是挺乐于看到这种变化。可是彼时他不知,凡事从道,有好就必然有不好,两人嫌隙渐深,少不了他的功劳,要说苦果,还是该他自己尝。


这天夜晚已过亥时,武安君手里提着两罐桃花酿,运起轻功到墨尘的养心殿,又从未关上的窗口溜进去,径自踏入内殿,见殿内并无墨尘,便坐下自顾自喝起酒来。等墨尘三更从御书房回殿见到的便是倒在床上的墨离。他转身让跟在他身后正准备伺候他沐浴更衣的一众宫人退下,留下了兰若卿照顾一下墨离,自己简单地洗浴了一下,待他再回来之时,墨离已经整理好仪态端坐于桌边,任谁看了都免不了叹一句,好一个面如冠玉,雅正端方的公子,只是现下他泛红的脸颊还是出卖了他。

作者:小熊嶉苨  发表时间:2019-11-20 05:51:02
墨尘只着一件中衣,衣裳贴着未擦干的身体,现出格外诱人的轮廓,面颊泛着粉色,一袭青丝如瀑乖张地垂于身后,让他那张恍若谪仙的脸更添几分明艳。“王兄”,见墨离不说话,只一个劲地盯着他看,他还是先开口唤了一声。
墨离似是恍然回过神,迷蒙的双眼恢复了几许清明,“阿尘……”
“王兄不如有话直说,你我兄弟间实在无需如此。”不知为何,话还是原来的话,可墨离此刻听着,却感觉墨尘似乎离他很远了,再不是原来那个最喜欢粘着他的阿尘,说出的话也不再那么让人能欢喜上大半天。
“王兄今日来,带了你幼时在将军府埋下的桃花酿,方才一不小心贪嘴就喝多了。这里还有半罐,阿尘你想不想……”
“王兄,别绕圈子了。阿尘只想问上一句,你信不信我?”
“阿尘,我自是信你。可那日之事……人证物证具在,你要我如何信你?”
“人证?物证?就因为宁寿殿那几个宫女说我曾与那人有矛盾,就因为那木桩上写的血字,你便认为我是凶手?!”


“不是。是那日,你曾对我说,若你我不是亲兄弟该如何?”墨离喝了酒后果真藏不住话,想到什么便说了什么,等他可以冷静下来以后,一切都晚了。
墨尘再一次呆愣在原地,半晌后才接着道,“你以为我是因为知道我不是那人的亲儿子所以动的手?或者你以为我是因为这个皇位才动手杀了他!?所以你在你的眼中,我有这么不堪是吗?”
两人从不曾争吵得如此严重过,大有一种要把这一生与对方能吵的都在这几天内吵完,然而事情还远没有那么简单。


墨尘见墨离不说话的样子怒火中烧,“还是武安君你来这里,是为了要我还当年的恩情,然后好与我撇得干净?”
“墨尘!”
“怎么,被我说中所以气不可遏了?那你倒是说啊,你要什么?要皇位,要职位,要美人,还是要我还你这条命,你说啊!”
“你要我怎么说!我要的,从始至终,就是一个你啊。”墨离终于也在墨尘的步步紧逼下说出了心里话,他要的,只是墨尘,要他平平安安,一生无虞。


墨尘怔愣地看了他一会,而后突然笑了起来,笑容肆意张狂,带上几分不应属于他的疯狂,“要我?”又装作认真思索的样子,“我是天阳的国君,不能和你走。既是要我,我只能这样给了。”语毕,他用手去解衣带,因为只有薄薄一层衣物,墨尘很快把自己剥得干净,他拿起桌上那罐桃花酿猛灌了几口,才又对上墨离的视线,“不是要我吗?既是人不能和你走,这副身体便任你处置。也对,墨尘除了这副皮囊,还有什么能入得了武安君的眼呢?”
第二十四章•完

作者:小熊嶉苨  发表时间:2019-11-20 05:51:02
第二十五章


墨离虽然有些发懵,却还是下意识地跑过去捡起墨尘脱掉的衣裳,又跌跌撞撞地走向他,想为他披上,却被墨尘躲开,他低声道,“阿尘,把衣服穿上”,声音略微沙哑,已是极度控制。墨尘平静地看着墨离,眼里是无尽的讽刺,“方才不是王兄说的,要我?”


“你住嘴!”墨离忍无可忍地吼了一声,墨尘不愧为最了解他的人,也最是清楚他的死穴,不惜如此毫不留情地讽刺他对自己不合伦理的爱,是为了报复吗?他强忍着难受的心绪,还是柔声对墨尘道,“阿尘,你我是兄弟。不管你是听谁说的胡话,可事实就是你我血脉相连,你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墨尘却低下头,缓缓地笑了起来,垂下的睫毛上沾了晶莹的小水珠,看着莫名惹人怜惜,“又是如此,王兄一向如此,是非分明,家国纲常为行事原则。可就算我们真的是亲兄弟,王兄心中真的能把我当成兄弟看待吗?”他突然接近墨离拿到他手上的衣裳,边穿着边漫不经心道,“可那年,我分明看到王兄躺在书房的木床上,白纱帐挡住了我的视线,可分明听到了王兄一遍遍唤着我的名字,带着愉悦和掩不住的兴奋,不知疲惫地叫着我的名字,王兄那时莫不是幻想着我在你身下的模样!阿尘没看清王兄的神情,不过想必想象着同自己亲弟弟做这种事,你一定是非常享受的吧。”


墨尘满意地看着墨离霎时瞪大的双眼,吃惊、难过、羞耻在他的脸上异彩纷呈,墨尘今日真是一分情面也不肯给他,生生要扯掉他好不容易劝服自己戴上的假面,又将那谎言连同他的尊严,狠狠踩碎在脚下。是哪里错了呢?他与墨尘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不知道,当时他的脑海中竟只剩下一个念头,把这个人压在身下,好好教训,让他也失去廉耻,失去尊严。


当墨离红了眼眸,如猛兽般撕掉他刚穿好的衣服时,墨尘竟无半分惊讶,他只是收回了方才的戾气,同往常一般,神情冰冷,任由墨离在他身上胡乱撕扯衣物发泄,只是被中衣丝线刮擦弄疼才倏然蹙起眉。


墨离把衣裳随意用力地扯碎,墨尘身上瞬时有了几道发红的印记,不知道又是怎么触到墨离逆鳞的,硬是又拉着墨尘在床上躺下,他小心翼翼近乎虔诚地吻着那些痕迹,从小腹到胸膛,一路缓慢地亲吻舔舐,墨尘低头看着那个匍匐在自己身上的人,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神竟也柔软起来,这一瞬的感觉恍惚间像极了数月前与兄长重逢时的喜悦,不过很快,这种感觉便消失不见了。墨离埋在他修长雪白的脖颈里,又亲又舔,他灼热的呼吸尽情喷洒在墨尘的脖颈上,墨尘微微蹙眉,他感觉到一股汹涌的热流自小腹往上涌来,头皮阵阵发麻,身子也跟着颤抖了一下,他不知道墨离是否感觉到了他的变化,他只记得墨离欢喜地贴近他的嘴唇,他没有反抗,任由墨离侵入攻城夺池,他的乖巧反而让墨离兴奋起来,似乎是要夺走墨尘口中的每一分空气,涎水顺着墨尘唇边留下,直至他因为缺氧的痛苦快留下泪,墨离才放过他。


墨离突然微微支起身子,什么也不做只是安静地看着墨尘,目光中有一丝不知餍足的慵懒,又有一种豺狼盯着猎物的独占欲,而后他伸手去扯墨尘身上唯一用来蔽体的亵裤,墨尘倏然睁开了眼睛,下意识抓住墨离的手想阻止,可等他反应过来再抓住墨离时,自己的身体已经没有任何遮挡地暴露在墨离眼下,避无可避。墨离的眼神是迷离满是情欲的,墨尘突然感觉很羞耻,更何况他的身体已经起了反应,这么任由墨离看下去,怕是还会有更加丢人的景象,却不料还未待他有任何反应,墨离已经低下头亲了一下它。

作者:小熊嶉苨  发表时间:2019-11-20 05:51:02
续 第二十五章




作者:小熊嶉苨  发表时间:2019-11-20 05:51:02
更正一下,墨离“好友”的名字是东方洛,他徒弟叫东方昱。本文完结之后会重新检查排版重发哒~
最近准备开始写结局篇了。

作者:小熊嶉苨  发表时间:2019-11-20 05:51:02
因为下个月就要出国了,这篇文最近可能会爆更到完结或者直接弃坑了。这是我第一次认真开始写文,过程真的挺艰辛的,尤其写到后面就失去了刚开始的热情,因为是断断续续写,文章逻辑混乱,写到后来就忘了最初想要写的人应该是有什么样的感觉。一边觉得开始了就要继续,一边又为写出来的东西不合自己心意而失望。真是很纠结……

作者:小熊嶉苨  发表时间:2019-11-20 05:51:02
第二十七章

阴冷潮湿的地牢,有一缕光从高高的铁栏窗照射进来,落在一个满身混杂着血与汗的男子身上,光未能驱散与地牢相伴的黑暗,也未能安抚那个被人施以酷刑的男子。萧衍站在那人面前,手持一条“九尾鞭”,九尾鞭作为龙耀皇族惩罚对其不敬之人的刑具,可谓是利器中的利器,相传“九尾”一出,便能一下带走九条人命,它不仅能在人身上留在如野兽撕咬的痕迹,也能让人真正体会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

他冷眼看着被吊着的男子,厉声道,“说出来,是谁让你这么说的。”
那男子已经受了不下三鞭,此时浑身不住颤抖,血混着汗水从他脸上滑落,他不敢抬头去看龙耀这位如传闻中一样暴戾的太子殿下,却也未改口,“确实…确实是陛下亲自吩咐奴才下的毒,奴才…奴才深知罪该万死。只求…只求……啊!”他话还未说完,又重重地受了一鞭。

萧衍的目光瞬时变得狠戾,握紧了“九尾”朝着那人挥去,这一下用足了全力,那人惊叫一声便昏过去了,可他的动作却不曾停下,他一下一下愈发用力地鞭打那人,目光也逐渐阴狠起来,仿佛像是一头暴怒的雄狮,想要疯狂地撕碎面前的人,只有这样才能让心中翻江倒海的恨意平复些,即使显然他恨的不是眼前的人。牢房里跪在一边的宫女见此差点被吓得晕过去,她被绑着动弹不得,也只敢低下头看着地面,可听着那“九尾”落在肉体上的声音,她不由得泛起一阵又一阵地战栗,她的内心在惊叫,因为她深知,那就是她即将面对的命运——被鞭打致死,可是她不懂,为何说出实话,却要付出死亡的代价。

————————————————————
“陛下,龙耀太子昨日从将军府抓走了两个人。”凉谨恭敬地跪在墨尘床边,见他抬了抬眼眸似是有些意外,又接着道,“是宁寿宫伺候先皇的宫女和侍卫,听说两人在先皇薨了那日曾单独到将军府找过武安君。”尽管凉谨以尽可能把话说得委婉,可他话音未落,墨尘已经蹙起眉,原本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纤细白净的手臂上青筋突显。为何绕过天阳帝单独去找将军,原因实在太过明显。一瞬间他感觉脑袋嗡鸣作响,眼前的床帷在视线中模糊又清晰,愤怒像是冲垮堤坝的洪水急急吞噬了他。是他们。他们对王兄说了什么?到底说了什么,才会让王兄相信是他杀了父皇,连调查都不肯,还是说,调查的结果就是:他,墨尘就是凶手。是怎么调查的?他们到底是怎么说的?若不是他们,他与王兄又何至于到这种地步?墨尘紧蹙着眉头,他陷入无止境地自我折磨中,愤怒、不甘混杂着未愈伤口的疼痛,让他差点崩溃,他有些想哭,但内心的愤怒压制住了时不时涌上来的委屈,他终是微微颔首,道,“走,同我去看看。”

大家都在看

热门帖子

猜你喜欢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