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佛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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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9-01-22 04:16:00 更新时间:2019-05-02 16:38:59

作者:错把心思放错身  发表时间:2019-05-02 16:38:59
镇楼图~

这是一朵花的三世情缘。

p1明信片的图
p2、p3来自百度图片
侵删。




作者:错把心思放错身  发表时间:2019-05-02 16:38:59
二楼赠度受。

作者:错把心思放错身  发表时间:2019-05-02 16:38:59
三楼放文案:
西方极乐,佛座之下,孕育了一株与众不同的奇花。
这花自张开那日起,萎靡百年。而百岁之龄,在佛与诸佛子眼里,无异于婴孩。
这抹被称为世间最纯净的白色,是株雄花。此乃与众不同之一。
佛对他十分偏爱,任其三世重活,三世迷情。此乃与众不同之二。
而对于佛的偏爱,诸佛子闭目不闻。此乃与众不同之三。
花若深情,便自凋零。
佛若怀情,情分大小:大情,普济众生;小情,闭心。
————————————
“你这是伪善!什么见不得杀生,说得好听,到头来……你能做得了什么!”
“你这是伪善。损你百十疆土,灭你万千子民,怎么说没有我死的理由?”
“你这是伪善……商贾之人,却心怀万众,仅以你绵薄之力,如何救得了,天下难民……”
————————————
“青佛,是我想岔了,你的三世里,有过我的存在,便已是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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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世(一)
男子于云端之上盘膝而坐,明黄色的束腰长袍轻轻柔柔地搭在缭绕的云雾间。天净河清,好一幅美景。
正对着他的下方,来了一群年青人,三三两两,或躺或仰。被他们围绕在中央的,是一个简易的烤架。烈焰上方,是一条已经焦黄了半边身子的蛇尸。竹棍穿透了七寸,一头一尾连着两端,尸体呈现着一波三折的姿态。蛇尸两边,还串了两尾肥硕的鳜鱼。
男子早他们一步端坐于云间冥想,年青人的嬉笑打闹,从远处到近处,从缥缈到清晰,从隐隐约约时断时续再到现在的洪亮持久。不过,这些都打扰不了安坐了悟佛法的男子。
直到,烤肉的味道在鼻尖徘徊飘荡。
起先男子只是微蹙起眉,大概是觉得以自己的定力,没道理受不住。
半刻钟后,男子突然睁了眼,手捂着胸口转瞬不见。
在云间逃奔了多久,男子不知道。他跑着跑着,摔下了云端,狼狈之后,勉强稳住了形体,扶着一旁粗壮的树干呕吐不止。
“这……见不得杀生之癖,何时竟变得如此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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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世
第一世,我是佛门顽童,你是凡尘青衣。另外,我还是罪徒。
1、
檀旃长到一百岁,也还是像小孩子一样,每日每日,将佛的殿堂捣得凌乱不堪。昨日掀翻了迦叶的蒲座,今日踩烂了观音的净瓶,明日便又去烧了普贤的裙裾。
檀旃玩遍了极乐,独独没乱过一处,便是佛之座下——那是他的家。
再恬淡包容的诸佛子也被檀旃折腾得苦不堪言。
“吾佛,佛门乃清静之地,以檀旃的性子,将他留在此地,恐怕于我等,都是有弊无利。”
菩萨僧侣,也不是没有脾气。惊扰了悟禅,侵损了修为,便是铸下了大错,酿成了大祸,苦的便会是人间一众无辜生灵。
趁着檀旃不在殿堂内,诸佛子紧急面见于佛,顶着赧然面色提出了这个问题。
佛近日多不见其影,只有每日必至论法说禅的三个时辰,才能与他见上一面。
“迦叶。”佛缓缓睁开了眼眸,那看淡万物、波澜无状的眼底,万千仁爱之光汹涌而起,“迦叶觉得,檀旃的存在,亦是为大逆不道?”
“此语,甚重,迦叶不会妄言。”
“如此,”佛望向众僧,“诸佛子又何必说要逐他出去?”
一僧双手抬起,掌心相对,道:“阿弥陀佛,檀旃此时未曾犯下大错,却已有诸多小非,劣根仍在,实不适合在佛门清雅之地长居。还请吾佛,思量思量。”
佛冥然片刻,又将目光转向别处:“文殊以为如何?”
文殊本身已是深受其乱,却不同于其他僧佛,他慧爱万众,如佛一般:“小惩大诫于檀旃实为无用,他无此悟性。可是若要降下大罪,却又无此必要。依文殊之见,不如,由吾佛亲自看管几日,一探其慧根劣性,再谈其去留。”
“文殊所言,不失为一个方法。”
“观音谬赞。”文殊侧身,朝右方的白纱男子鞠了一躬。
檀旃已经学会了简单的幻化术,可以变成紫荆、罗兰、风信——这些他都游刃有余。
但他一般不这么变,究其缘由,还是要问他自己。他更欢喜变为兔子一类,在殿堂内上蹿下跳,好不自在。
威严肃穆的殿堂因为他的活泼,少了几分庄重,多了几分灵动。
即使,在诸佛子眼中,那通常会是一只少了一个眼珠子,缺了一双兔耳朵,没有了那小短尾的兔子。
就在诸佛子偷偷摸摸地向佛举报檀旃的斑斑劣迹时,他就在佛座下的小窝里冥思苦想一个重要的问题。
“真是七嘴八舌。”怒极了的檀旃爬出莲蒲,越想越觉得愤怒,不由得跺了跺脚,惊起周边轻雾慌忙逃窜。
“阿旃,七嘴八舌不能这么用。”
原本空无一人的大殿内又多出了一个人。明黄色的柔软长袍,里三层,外三件。细长的腰带裹着腰转了三两圈,固定在左侧打了个好看的结——反正檀旃是怎么看都学不来的。
男人给人的感觉,很平静、淡雅,这两个词放在一个身长八尺的男人身上似乎也并不显得过分。男人长得极好。他是从内而外的恬淡和看透了一切的安然。
男人凭空出现在檀旃面前,明黄色的袍子纹丝不动,也遮不住纯白的鞋袜。如墨如绸的发未束一缕,就这么如幕布般披散在背后。
大殿内偶尔会有微风留存,却也仅仅是扬起发梢的力道。可以猜测,那风许是同样不愿意破坏这份宁静的雅致。
男人的表情十分柔和,他的脸是俊逸的、漂亮的,却没有人能看的清楚。这是否是男人刻意所为,也无从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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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阿旃,怎么这般生气?”男人不问还好,一问,檀旃的眼泪便憋不住了。
“他们都嫌弃我,呜——”
檀旃站直身体,才堪堪够到男人胸口。男人俯身搂住了少年:“阿旃现在还小,好动是自然的,等阿旃长大了,就会静心了,就会……和他们一样了。”
檀旃的脑袋在男人胸前拱了拱:“我不,不愿和他们变得一样,嘴里说着慧爱万民,实际上一个比一个心狠,我上次还看见……唔——”
男人的食指贴着檀旃的唇,道:“这种意气用事的言辞,以后莫要再说了。”
檀旃眼睛一湿又想哭,强忍了泪珠子没让它掉下来:“这里不自由。”
“可这里是你家。”阿旃,现在的你尚且可以忍着泪不落,长大后,便是想哭,也哭不出了。男人在心中默叹。“听禅时间到了,你可要随我一起去?”
檀旃退出男人的怀抱,揉着脸颊:“你说过不可让别人知道我与你相熟的……你去吧。”檀旃知道男人是在考验他的定力,这一次才不会上当。以前许多次,男人都是走出门去便不见了,害他好找。
“扑”的一声,檀旃便不见了人影,只能在他方才所立之处瞧见一只兔子。这次的兔子眼睛耳朵倒是齐全了,只是……兔子只有两条小短腿。
变成兔子的檀旃率先溜向门外,不一会儿便没了踪影。
男人脸上是明显的愣怔,转而轻笑出声,片刻后又被寡淡若无的忧愁所替代。
【2←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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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
“吾佛既已探测此子将来,为何还要留他在西天待上百年?”
“纵然命中注定,也有诸多变数相抗,我,不过是在等其一。”
“吾佛的境界,非文殊所能望其项背。”文殊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
“文殊过于自谦了。”佛的手,轻轻拂过文殊的发髻,又问,“金蝉子在那处,如何了?”
金蝉子,是佛的二弟子。这二弟子,却并不为诸佛子所知,大概,是有其他用处吧。文殊道:“一切皆照吾佛之意向。”
“我这徒儿,也不知是何时,磨出了这一身好胜之气。”
文殊弯腰,并不接话。
“今日是黄泉花花开之日,我们断不能出了差错,诸位姐姐妹妹们,烦请手脚再仔细着些。”
“是。”一列宫娥齐声应下,斜挎着拳头大小的竹篮子朝下界飞去。
两只兔耳探出云层,黑溜溜的小眼睛追着宫娥的方向。兔子晃了晃脑袋,迈着两条小兔腿跟着去了。
西天重天之下,云气缭绕,绯红的佛光庇护各方。
佛,又在说,万事因果,万众轮回。
“佛法慧岸,妙及远方,不为拜谒,只是……”
佛突然止了说禅,睁开眼眸看向远方,轻轻问道:“檀旃去了何处?”
诸佛子面面相觑:还能在哪儿,玩儿去了呗?佛在此刻问这问题,是出了何事?文殊掐指一算,双手合十:“吾佛,檀旃……他去了黄泉路。”
“世尊,”佛将目光收回,放在了男人身上,“烦请去地狱走一遭,将檀旃……莫要让他,闯了大祸。”
“嗯。”男人微微垂了头,站在原处消失不见。
“吾佛,”观音手持净瓶朝佛弯了半身,“弟子心有疑惑,求吾佛作解”
“但说无妨。”
“弟子无法勘探檀旃的命数,是何故?”
“无根之源,自是无命,你算不得,情有可原。”
观音面无颜色思量几许,又拜了一拜:“吾佛,弟子请求下界,体味人生百态,精进自身。”
“允。”佛的目光落在了观音的脸上,含着几分仁慈和爱怜,这让诸佛子惊讶。
“谢过吾佛之恩。”
观音生来美艳,脾性倔强,如此之态,安于一男子身上,殊与他人。
“吾佛,大事不妙,檀旃他……毁了黄泉花。”一名小僧急来求见,神色却不见匆忙。
这边是佛家,若是世界都塌毁于他们面前,他们也能面不改色,安然以对。
这,也是佛性。
诸佛子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佛轻轻摇了头,叹了气,道:“尔等继续深悟佛法。”
“是,吾佛。”
此等劣子,自,由佛敲打。
强大有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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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檀旃和兔子较上真了,闯入地界的时候变成了一只黑眼白毛无尾兔子。
“黄泉花,那也是一株花吗?”
作为一只没有尾巴的兔子,檀旃受到地狱小鬼们的嘲笑也是十分正常的。不过他生性单纯,也只是以为人家是没眼光才不喜欢自己。
檀旃从未离开过佛的地域,所以,意料之中地,他在地狱里迷了路,迷到了忘川河黄泉路,而后听到了阎王与孟婆的对话。
“黄泉花开,取之精华,注入忘川,予他们喝下。”
“是。可是王,一旦他们沾染了掺了黄泉花的孟婆汤,便真的是什么情爱也记不得了,真的……必须要这么做?”
“天命不可违,你做下去就是,莫要再多说其他。”
佛僧法海曾对檀旃说过,记得悲伤诚然痛苦,可若是强迫忘了去,剩下了麻木,那时,又岂能说是好?
这黄泉花不是好东西。檀旃晃了晃脑袋,咻的一声窜到了花丛里。待阎王和孟婆注意到檀旃时,那些来不及完全盛开的黄泉花已经全都进了檀旃的肚里,便是将那肚子剖开,也再取不出来了。
小兔子挺着肚皮,仰躺在只剩下几片叶子的黄泉花田中,快活地打了个饱嗝,咂咂嘴道:“真甜。”
“兔子?哪来的兔子?!这黄泉花乃是——你怎么全给吃了?!”
孟婆只是大吼,却也没说要动手将檀旃抓过来。他身边的阎王皱皱眉,眼疾手快地施了法放了个笼子锁住了檀旃。
檀旃也没打算跑路。男人教过他的——
一人做事,便由一人担着,一切不可脱了自己的责任。是惩是罚,是奖是赏,全凭“良善”二字做主。
檀旃自是听得似懂非懂,不过要他当个大丈夫这一点他还是明白的。故不喊不闹,安静得很。
孟婆本就不赞同黄泉花入孟婆汤一事,对檀旃的行径便也只字不言。阎王没注意孟婆的心中深意,眉头紧皱许久也不松开,半晌打了个响指,命一小鬼前去查探兔子的身份。
小鬼回来得迅速,身后还跟着一男子。这男子颇为奇怪,黄衣黄袍未曾蒙面,那相貌却不知怎么长的,叫人无论无何也看不清。
男人先是作了一揖,普通的僧佛之礼。
【3←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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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
来人出自西天。阎王顿时觉得自己的眼皮狠狠抖了好几下。
他是阎王,与人间的联系自然更多些,那白蛇与许仙法海的故事又早就传遍了大江南北,包括他的地宫里,以至于他一见僧侣就脑仁发麻,后颈生寒。
也不知男人是否注意到了阎王的反应,只见他冷着面道:“是我管教不严,才让这……东西吃了你地狱之花。”
若是平常,上头下来的人对阎王说话这般客气友善,他老早摆手说“不碍事”了。可如今呢?那蠢兔子吃进肚里的可不是寻常俗物。
那是黄泉花,断人情爱用的。
阎王是想跟着客气也不行了,只是稍稍舒展了眉头,方要开口,便听男人清冷无情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他今日铸下大错,本该由阎王大人提至天庭审问行刑,但他毕竟是吾佛座下小童,怕是不便。”
话说到这里,阎王已经明白了。玉帝管天管地,管人官鬼,什么都要管,什么都能管,独独西天那边,他不可以随便呵一口气强插上一脚。
孟婆位卑人微,此种场景他不能在明面上说些什么,便在暗处扯了扯阎王的袖子,悄言劝道:“不如大人便将情况如实上报,如此玉帝虽也震怒,却不会降大罪于地狱。”
该受的罪,该受的罚,他们必定是逃不脱的,轻重之分罢了。
是这个道理不错,阎王却还是犹豫。男人道:“请阎王大人放下心,只有你收了这金锁笼,我即刻许你一个说法。”
男人死活不曾提起由他们西天担下罪责,阎王无法,挥袖将笼子收了。
檀旃在笼子里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乍见光明极不适应,待再次睁眼,便见到了那道熟悉的黄色身影。
男子见檀旃茫然着眼瞧过来,冷声喝道:“孽畜!”
檀旃的委屈还没来得及抱怨出口,便被这冷喝吓得缩了脖子,也不等他再有什么反应,一道明黄色的佛光便将他整个人包裹了起来。
【孽障,如今你铸下大错,本该一死,吾佛心怀仁善,只将你打下凡尘,若无召言,永世不得踏入西天。】
永世?不得?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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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荒山野岭,蛮凉之地,蛇蚁鼠虫多汇于此。
忽地一道人影直愣愣地从半山坡上滚了下来,落到地面上,惊起一片尘土。
那人仰躺着欣赏了一会儿正午时分明晃晃的太阳,随后拍着泥尘起身,嘴里似乎还在念叨着什么。休息打理了一阵,那人便又踩着软土往山上爬了。
颜色单调的白衣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像是落难之人,细看那沾了土的嫩脸,却是刚被打下凡尘的檀旃。
再一次滑下山底的檀旃满腔怨气,甩了衣摆一屁股坐到地上,愤愤揪着边上露了小半个脑袋的草,只差没往嘴里塞着嚼。
檀旃成人型也就这几年的事情,诸佛子日日讲经修道,他半个字没听进去过,也只有那陌生的熟悉人,教他要心怀仁善,普济天下。可小小的檀旃,又哪里懂这个?
一想到男人,檀旃眼里的雾气再一次汇集。任何人罚他,他都可以丝毫不怨不怒,独独那男人只是冰冷冷地叫他孽畜,他也心口抽痛。
从来没有对他横眉冷目的人,在他茫然无措的时候冷语相向,叫他如何不委屈,如何不怨念?
“那黄泉花本是害人的东西,我除了害人的东西,哪里有错?”若轻易便没了记忆,那以后入世,又有什么想念?
定罪者若不是男人,大抵檀旃也不会这般愤然。
就在檀旃胡乱思虑时,一双黑色短靴停在了他眼前。后者愣愣抬头,只见一人满面笑靥立于他面前。
穿着粗布青衫,勾起了两边少许碎发用白绸束住,稍显随性却不至怠慢谁的眼,有种清逸出尘却又真实活在眼前的味道。
男子见他抬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瞧你很久了,可累?”
鼻子里哼气显然不礼貌,檀旃便转了个身子背对着男子。他累他的,关这个人什么事?不过是个看笑话的。
男子脸上的笑容有些凝结。俯身拍拍檀旃的肩膀,男子放柔了音色:“为何不理我?”
檀旃耸耸肩膀,没把对方的手抖下去,反而让自己险些栽了跟头。男子敏捷地用腿抵住了檀旃的上身:“当心!”
这简简单单两个字,谁也深究不出什么急缓来,不过其中的关心以为檀旃倒是捕捉到了。
檀旃侧头盯着男子的脸又看了一会,问道:“你是谁?”
【4←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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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
男子失笑,檀旃眼中不成熟的戒备让他忍俊不禁:“我是青佛。”
檀旃眼睛一亮,里头似有光芒闪动:“你也是佛?”
青佛愣怔,一会儿之后才反问道:“何出此言?”
“若不是佛,谁敢以此为名?”檀旃眸中天真,语出真心。
“既如此,也能这般说吧。”青佛敛眸轻笑,“可你也要知道,即便是一块木头,也是一尊佛。”
檀旃摇摇脑袋,听不大懂,只道:“我心中有独一无二的佛。”
青佛敲了下檀旃的脑袋:“不曾想小东西也是个信佛之人。”
檀旃被拉着起了身,沾满泥土的脸也被对方拿帕子擦拭干净。这事檀旃第二次享受到来自陌生人的温柔与疼惜。
佛座之下的他不缺这种慈爱的注视和打量,缺的是,不普众的关爱。
青色的衣摆随风扬起,檀旃低头看着,忽地痴迷上这种不羁了。
檀旃身上穿的衣裳,是他变为人身时,迦叶随意给他披的一件白色单衣,后来佛命文殊给他寻了套浅黄的僧衣,他瞧着不喜,故从未穿过。佛知道后,又亲自送他一套衣裳,近乎白色的淡青,清爽得让人欢喜。檀旃十分喜爱,一直舍不得弄坏,便是方才气急了,他也记得换下那套衣裳,才敢弄得满身泥土。
“青佛可是此地的住户?”檀旃掸着肩上的灰尘,问道。
“不,”青佛远离了他半步,掩着鼻防止吸进大量尘土,“我只是路过此地,见……”檀旃知道青佛尚未出口的下文,羞红了脸,只是他低着头,青佛看不见。
青佛继续道:“见有强人居然想从这断崖处爬上去,一时好奇,便停下赶路瞧了一会儿。”
青佛口中的强人,不是檀旃又能是谁。青佛也怕檀旃恼羞成怒,故而转了话题:“你这么拍哪里会让衣裳干净些?我领你去洗洗吧,顺道也将你那乱发重新束一束。”
檀旃脸上的红晕又深了些,讪讪停了动作,不抬头也不应话。
终还是青佛等不及,拉着檀旃的手腕抬脚往县城的方向走。檀旃一时没防备,还真被他拉动了,待檀旃反应过来,要拒绝已经没机会了。
模模糊糊只能望见两道影子时,依稀传来了檀旃的声音:“方才听青佛说,即便是木头也是一尊佛,那青佛以为,佛又是如何?”
“佛……佛心怀万众,善济天下,普惠人世。”
“可檀旃以为,佛,是寂寞孤独……”
声音传不到原地,檀旃还说了些什么,除了那位青佛,再无人知晓。

作者:错把心思放错身  发表时间:2019-05-02 16:38:59
5、
青佛领着檀旃出了黄沙漫天的荒野之地,来到一家客栈。
“客官——”
青佛抬手制止了店小二的叫嚷:“一间上房,备好热水抬进房里来。三蝶白面馒头,再来两碟招牌素菜,晚些时候送过来。”
说话间,一锭银子已经递到了店小二的手里,那店小二见青佛出手阔绰,喜笑颜开,麻溜地办事去了。
青佛正想唤檀旃上楼,转眼便见后者一脸讶然,不禁笑问:“怎么了?”
“好生奇怪。”檀旃喃喃回话。大堂人声嘈杂,青佛便拉着檀旃上了楼,一边走一边问:“哪里奇怪?”
“你方才给了那人的是何物?他为何那般开心?这里是哪儿?我们来这里做什么?招牌素菜是菜名儿么?……”
檀旃一口气问完了所有问题,等了半天却不见青佛给他答案,抬头一瞧便见对方一脸戏谑,步子也停下了。
檀旃喘着气,待缓过来才推推青佛的胳膊问:“怎么不走了?你看我又是作甚?”
青佛就这么看着他,右手推开了旁边的房门:“我们到了。你方才问的问题我一会儿再和你解释,你先进去,我出去给你买几套换洗衣裳。”
“为什么要买衣服?”檀旃扯住青佛的衣袖,阻了他要走的势头。
“你要洗澡,不换衣服?”
“我有。”檀旃手里凭空出现一个灰色包袱,青佛吓了一跳,前后左右四处看了一遍,见没人注意到这个方向,赶忙拉着檀旃进了屋。
“怎么了?”檀旃摸不清状况,见青佛一脸急色自己也跟着慌了起来。青佛接过檀旃的包袱,笑道:“我知道你并非常人,可是你在那些凡夫俗子面前做出这些变化的把戏,是要被当做妖怪的。”
檀旃不知道为什么青佛要这样说,可他知道妖怪是什么。白娘子就是妖怪,即便她治百病救千人积万德,也还是妖怪,被当时还不是佛僧的法海关进雷峰塔,好多年见不到白昼黑夜,见不到日月星辰,也见不到他的相公儿子。
【5←未完】

作者:错把心思放错身  发表时间:2019-05-02 16:38:59
【接上】
“我以后注意就是了。”
檀旃拂开青佛的手,刚退后一步便听见店小二来敲门了:“客官,热水已经备好了,现在可要用?”
“进来。”
店小二高声应了句,推开门,招呼着后边的伙计抬进去两个木桶。青佛扬扬眉,道:“我记得我只叫了一个人的?”
店小二一边让伙计小心些,一边回着青佛的问话:“客官是外地人有所不知,七夕将至,县城会开展为期七日的七夕活动,本店特地推出了七夕服务,方便客人游乐。正好您二位选中了七夕天字号情人房,我们掌柜的吩咐了小的给二位上等服务。”
青佛面色平静,并不为此感到欣喜,等店里的伙计摆好了浴桶,便挥手叫他们出去了。
“真真让人笑话,你我二人同为男子,住个店还能享受情人间的待遇。”
檀旃心里一跳,只听青佛又笑着道:“不过这掌柜是真会做生意。”檀旃斜眼看着并排放着的两个木桶,上方正氤氲着雾气,朦胧无状。以为青佛是不喜欢两人一起,犹豫着问道:“要不你先,我出去转转?”
青佛好笑道:“等你转悠完回来水都凉了,一块洗不成么?莫不是,你害羞?”
檀旃挠挠头,觉着好像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一时又说不出是哪里怪异。瞪了青佛一眼,径直去了屏风后。青佛抿唇笑得无声,摇摇头便也跟了上去。
“这水的味道闻着清爽,也不知加了什么花瓣,得了空去问问。”指尖来回拨了三两下清水,青佛瞧着荡起的波纹笑得愈发和善润雅。
方才那店小二说了,这水泡上小半个时辰清心效果最好,青佛便和檀旃磨蹭了半天才从水里出来。
檀旃将自己打理好了见青佛还赖在水里,奇怪道:“你怎么还不出来?”青佛苦了脸,一副劳神的样子:“我没衣服。”
檀旃往边上一瞄,见青佛原来那身粗布衣衫已经被水汽晕得半湿,显然是不能马上就往身上穿的。可他也没法子,他那三脚猫的功夫……让他自己变成兔子老鼠可以,变一套衣裳出来却是不现实。
青佛不知道檀旃法力低微,也没想让他变出一套来,正想叫人去和店小二说一声给自己买套衣裳回来,便见他转身走开:“你马上出来,床上有衣裳。”

作者:错把心思放错身  发表时间:2019-05-02 16:38:59
6、
青佛还想着既然有衣裳为何不给他送进来,反倒要他光着身子出去穿。他叫了两声都没人答应,无法,青佛只得起身扯了一块方巾遮了羞,才往外头走去。
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不见了檀旃的身影,青佛眉心一跳,心下正纳闷着,一边抓起床上的青白衣衫想往身上套。手上触到的却不是,或者说不仅是衣裳,指尖一颤,一团毛茸茸的物什便撞进了眼里。
青佛突然想到了什么,掀起衣裳,那花白兔子正想往上跳,被青佛这么一打岔,便直直撞进了他怀里。
带着暖意的软毛贴着青佛沐浴之后变得异常敏感的肌肤,惊得他一阵轻颤。
青佛将兔子抱离了些许,调整着呼吸,试探问道:“檀旃?”兔子眨了眨他黑色的小眼睛,嘴巴动了动,发出了轻微人声:“是我。”
不知是不是兔子的外形给青佛带来的错觉,他总觉得檀旃的声音里压着一丝软萌的味道。
一丝红晕悄然爬上了青佛的脸颊。方才有衣裳挡着,这小兔子没瞧见什么罢……
“怎么成了这副模样?难道你是兔子精,体力不支变回原形了?”
兔子的脑袋在青佛怀里用力地拱了拱:“你才是兔子精!”我可是香传四里的……
“我道行浅薄,变不出衣裳来给你穿,现在只有这一套干净衣裳,给你。”
青佛一怔,敛眸无声呼出一口气,摸了摸兔子的脑袋,俯身将他放到床上,道:“等我们收拾下,出去买几套便是。”
小兔子对青佛这般轻柔的动作很是受用,晃晃前肢打了个哈欠,有些昏昏欲睡,迷糊间还想着:这床不及青佛怀抱的十分之一软。
青佛换好了衣衫,见兔子耷拉着脑袋,眼睛也眯着,有些不忍心叫醒。刚想摸下兔子的头顺会儿兔毛,便见兔子浑身颤了一下,担心道:“怎么了?”
檀旃清醒了很多,却更加没精打采了,摇摇脑袋算是给了反应。
青佛叹了口气,抱起小兔子,小心地将他塞进怀里,又拉过被子隆出形状,看上去像是有人睡在里头一样。
檀旃扑在青佛怀里一动没动,他方才做了噩梦,梦见了男人冷言宣布他的罪孽,梦见了男人将他打下凡间。仔细回想,仍然觉得心口抽痛,像是正经受着鞭笞。檀旃觉得难过,又不十分明白,这都过了大半日了,为何还是这般难过。
【6←未完】

作者:错把心思放错身  发表时间:2019-05-02 16:38:59
【接上】
青佛一走出房门,那店小二便上前来问候:“客官可是饿了?”
青佛道:“我要出去一趟,房间里的水先别去抬了,挚友正在休息,莫要扰了他。”
店小二躬身应了声“是”,挪了步子给青佛让了道。
这伙计态度真好。闷在青佛怀里的檀旃想道。
楼下人声嘈杂,青佛便加快了步子越过人群。走出客栈时,依稀间好像听到了什么“这公子长得真俊”之类的话。
天色不早了,已经临近晚饭时间,再过一会儿,衣店铺子都该关门了。青佛随意择了一家,亲自挑了几块上好的料子让人现做。店里的裁缝还未归家,由他量了青佛的尺寸,然后青佛跟着自己脑子里的身形报出了檀旃的。
泡澡的时间,够他们将对方看光了。
青佛又挑了一套成衣,付了定金,和店家约好了取货时间,然后按原路折回客栈。
“小二,将吃的送进房里来。”
青佛这般接地气的话让他怀里的兔子心中一震。檀旃终于意识到是哪里不对劲了。第一眼瞧见青佛,便觉这个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如佛那般超脱俗尘,六根清净,可相处着相处着,又发现不是这么回事,或者说不仅仅是这么回事。
青佛更有人气,会笑也会害羞,也像莲座上的佛,心怀天下,仁爱万众。一开始的青佛就表现得风轻云淡、得心应手,却终究,也会被别人牵动思绪。
檀旃又想起方才在房里青佛光着身子,抱着他脸红的模样,心里不由得有些飘飘然起来——他只觉得青佛十分可爱。
正飘着呢,后颈就被人捏着,兔子被青佛提了出来。
“喊你许多声也不见理我一次,何事让你如此挂念?”
“不,没,没想什么。”兔子“咻”一声变成了人身,赤身裸体地趴在床上,也不想想青佛会是个什么反应。
青佛抬起右手捂住面,如果条件允许他更想吼一句色狼,或者流氓。
檀旃不通人事,自是毫无遮掩。青佛不一样。檀旃刚想起身,便被一抹白色遮住了半身。青佛背过身去,道:“赶快穿衣裳,准备吃饭了。”
“咕——”檀旃的肚子很配合地叫出了声,而他本人则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太利索地自己穿起衣裳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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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多事的掌柜让店小二送上了店里排名前十的招牌菜,硬生生布满了一张不小的方桌。
“二位请慢用,小的便退下了。”
青佛对他们俩人能否解决这一桌子菜心生怀疑,而檀旃则是眼冒精光,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抓了一块看上去极为甜腻的白糕。
两腮鼓成球的檀旃还想去抓一只晶莹剔透的兔状糕点,被青佛拍了一下,方才撤了手。
“无人与你争抢。”
檀旃嘴里有东西,说话说得含糊:“你不是……吗?”
青佛:“……”
抬手抚平自己微挑的眉,青佛道:“我不会和你抢。”檀旃只顾着吃了,才懒得理会他。
说到底,只是个孩子。青佛无声叹气,执筷欲食却突然没了胃口。
檀旃自出生起便待在西天佛之周围,还是一株花时吸食的便是佛香精华,待到成人,便由他自己去采露摘果,没沾过半点荤腥。所以檀旃对于一桌子菜却没半点肉丝毫无异议。
青佛的吃相相对檀旃要文雅太多,速度却丝毫不落下风。
几乎可以用风卷残云来形容两人的表现了。
进来收拾残渣的店小二觉得自己脑仁隐隐作痛。若不是自己浸淫此行当多年,有了一定的眼见,这两个穿得跟落了难似的的公子指不定就被他一甩手轰出去了。
现在看看桌子上的状况……更像难民了。
青佛见店小二两眼无神地杵在那儿,扫了一眼满是狼藉的方桌,有些不好意思了,捅了捅檀旃的胳膊轻咳一声。
檀旃“呃”了一声,看看青佛又看看店小二,板起了脸:“你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收拾?”
“哦哦。”店小二回过神,连忙答应着。
“你收拾着,我们出去一会儿。”
两人肩并肩出了客栈门,青佛笑道:“这才不过半日,你便有土财主的架势了。”檀旃也闷声笑着,他不知道土财主是什么,但他直觉这是青佛在打趣自己。
青佛也知道檀旃之所以不问他“土财主”是什么意思,是因为自己已成了可亲近的人。之前一股脑问出许多问题,便是因为紧张和无措——
那时候,青佛和他们身后这些凡人一样,在檀旃心里,都是陌生人。檀旃涉世不深,没有很重的防范意识,却深知自我保护的道理,以至于平常时候,身体都能下意识做出防卫的姿态。
说来,也是缺了安全感。
【7←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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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
檀旃正四处张望,寻找着哪里有好玩的物件。蓦然发觉右手一暖,低头一看,原来是两人无知无觉地牵上了。檀旃抿着嘴,有些藏不住脸上的笑意。
用力握住青佛的手,檀旃好心情地昂起胸膛放慢了脚步。
在两人的心照不宣之下,以后的日子,他们似乎都会是一道。
“这边有为期七日的集会,要不我们晚些时候再离开?”
檀旃答应得很快,看样子还是喜欢热闹的。
青佛被牵着手随檀旃一路晃一路看,偶尔也要掏出钱袋子买下一些精巧实用之物。
月上中天,街上的人却不见少,檀旃兴致很高,身体却有些吃不消,很是疲累,青佛便道:“明日再来是一样的,今日便到这里,回去休息吧。”檀旃有些不舍,不过还是听话地点点头。
两人买的东西不多,只是青佛见檀旃状态不对,都一并接了过来自己拎着。
檀旃眯着眼打量陌生的四周,犹豫着道:“我们好像……走得远了。”
青佛一手拎着大小包裹,一手牵着檀旃的手,实不方便做出更多的动作,便用指尖在檀旃掌心来回划了两下:“我记得路。”
檀旃认真盯着青佛看了很久,才点了下脑袋:“青佛就是青佛,比我聪明比我能干还比我……好看。”
青佛原本只是笑,当檀旃最后一个字的音落下,他觉得自己不能更平静了:罢了,且当他是困极了胡言乱语罢。檀旃要是知道青佛心里这么想,必定大喊冤枉——他方才所言句句真心!
为了能早些时候回到客栈,青佛特意抄了小路,只用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
“一间屋子一张榻一床被子,青佛咱俩谁也别嫌弃谁。嘿嘿……”
青佛的指尖轻触了下上翘的嘴角,神色颇是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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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檀旃一下界便遇上了这般开心热闹的时候,不知是该说此为一个良好的开端,还是要说这显然又是一个先甜后苦的开始。
次日檀旃一觉睡到自然醒,醒来却不见青佛的影子,吓得他没走完的睡虫一下子全跑了:“青佛?”檀旃掀了被子,慌慌忙忙套上靴子便往门外跑,“青佛!”
“停。”
门被突然打开,青佛一手端着托盘一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怎么了这是?”
檀旃一下子红了眼:“你突然……突然就不见了。”
青佛僵了半晌,叹了口气,上前两步,揉了揉檀旃披散的乱发:“我去给你拿吃食了。”檀旃抹着眼睛听完,小步小步跟着青佛来到桌前,也不坐下,就把下巴搁到对方肩上:“莫要把我丢了。”
青佛也许不知道,檀旃被丢过,心里有阴影。
“是是是。”青佛并不回头,想了会儿又道,“以后把我自己扔了都不会把你丢了的。”一把拉过檀旃将他摁在凳子上,青佛只是叹,这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他一贯如此以为。
檀旃对青佛的依赖在青佛眼里算不得什么——这太不稀奇了。
青佛天生便有让人想要亲近的气质。
两人在房间里赖到正午才晃晃悠悠地到楼下去用午膳,客栈生意兴隆,人多且挤,找位子是个问题。店小二眼尖地在一个临窗的小角落发现了空位子,领着二人坐下。
邻座的客人不大斯文,吃相不雅,餐桌还有的礼仪更是半分没有。尤其是当中的大汉,说话的声音震天响,那桌上的饭菜十有八九都经他的口水洗过。
店小二也觉得这两位公子坐在这里不太合适:“要不二位稍等一会儿,小的再给二位寻个位置?”
“无妨,就这儿吧,我们没那么多讲究。”反正那些人的唾沫星子喷得再远也喷不到他们这儿来。“上几个素菜,快些。”
话音刚落,便听邻座那个大汉阴阳怪气道:“素菜?两位小公子莫不是已经成了小和尚了?”
大汉没压低自己的声量,周围一片人听了忍俊不禁,也都附和着:“好酒好肉,漂亮女人,小兄弟不惜福啊。”
粗犷难听的笑声震得让人耳膜发疼,檀旃沉不住气,回了一嘴:“总比你们身在凡尘都没酒没肉没有漂亮女人要好许多。”
笑声骤止,一人骂道:“黄口小儿可是*****眼,咱们这儿可都是些上好的新鲜狗肉和百年老酒!”
檀旃连连冷笑,论嘴皮子功夫,西天没有人比得上他。如今在这凡尘,他也安分许久,该练练了。
“狗眼?茅坑里那坨烂得连苍蝇也不屑叮的狗眼不是你的么?怎么,敢烂还不敢认呢?”
“嘿!这个**子!”
大汉撸着袖子就要过来揍人,刚一起身便被一飞来之物打弯了腿,“咚”一声摔了个人仰马翻,凳子都被压成末了。
“谁?谁拿石子砸的我??出来!!”
【8←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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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
“二哥,”旁边一人想去扶一把又不敢,只能瞄瞄大汉身侧,弱弱应声,“那不是石子……”
众人围过来,定睛细看。那哪儿是石子啊,圆形方孔,分明是一枚铜板。
大汉骂骂咧咧,一把推翻旁边的桌子。
“捕快来了!”
不知是谁高声喊了一句,客栈里的大部分人都在瞬间归了原位,吓得对着面前的菜一动不敢动,战战兢兢等待事情后续发展。
两位带刀捕快一前一后进了门,来到满地碎屑跟前,凌然发问:“发生了何事?”
掌柜将事件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当然,省去了檀旃骂人的具体内容,两位捕快便带走了其中三个挑事的人。
这么一闹,那些剩下的人也不记得再来找檀旃的麻烦了。
檀旃咬着白面馒头:“那位做好事不留名的英雄考虑不周啊。”
“怎么说?”
“那枚铜板就应该往那人嘴里飞的,叫他说不了话最好不过。”
最终还是,小孩子心性。
“听闻西天大佛以其体肉喂食大鹏,我就想不明白了,他到底是个什么用意?”
世人皆知僧佛之家不沾荤酒,不念贪嗔痴恨,可那西天大佛,竟容许并助长他人食肉。这又是何道理?
“那大鹏既为吾佛降服,吾佛自要对他负上全责,大鹏生性凶狠暴戾,要是马上令他断了荤欲,既害了大鹏,也有违吾佛初衷。”
声音刚落,檀旃便与青佛对视了一眼,而后齐齐朝那说话的人看去。
那是一名青年男子,侧坐于二人,身着暗紫色外袍,以一支玉簪高挽发髻。
男子似乎对两人的目光若有所感,慢慢转过头来。视线在青佛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又马上转向了檀旃。
“叶子大叔!”
男子正是迦叶。
听到檀旃几十年没变过的称呼,迦叶脸上的笑意微微冷凝了些。
也怪那佛。檀旃生于西天,化身人形也已多年,吾佛却不应允其他菩萨诸佛子收檀旃为徒,本人也没什么表示,一直将檀旃晾着,以至于如今檀旃依旧没名没分。檀旃闯祸闯上天去都没人管得了他,对迦叶他们这些老前辈更是什么玩笑都能开出来。
周围人见这么俊朗的翩翩公子被叫做大叔也啧啧“抱不平”,不过他们也没指手画脚,毕竟人几个认识。
迦叶笑道:“檀旃在这里过得倒比在家里还滋润许多,你的……兄长不放心你,偏要遣我来这看看。”迦叶说话时,眼神总是似有若无地往青佛的方向瞟,檀旃没发觉,当事人不理他。
迦叶心下微叹,脸上笑意反而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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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檀旃,再过些日子,你便能重返西天了,趁着心情尚可,宽心地赏玩人界罢。”这是迦叶昨日临走之时留给檀旃的最后一句话。表意不明。


乍一听可以回西天,檀旃是发自内心地高兴,稍作细想,却又觉心中有怒。他犯了错是事实,断然没有这么快便能回去的道理,除非……他可不可以猜测,是因为那人在吾佛面前替他说尽了好言好语?


这不切实际的空想被檀旃迅速否定。正直严明、大公无私的诸佛子们,有那宽人之心,却没那容人之术。世尊,也是其中之一……


昨日,檀旃送走了迦叶,独身回到了房内,对自己道:“现今,我稀罕的是青佛,西天,回去作甚……徒增烦恼,更不自由。”


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青佛手里转着一个碧绿的小挂坠走了进来,那挂坠颇为小巧,十分可爱。可檀旃兀自苦恼,看也不看青佛一眼,自然也瞧不见那深得他意的挂坠。青佛收起挂坠,捏在手心,拳头在正努力表示深沉的檀旃眼前晃了晃:“不高兴?”


摆明了的。檀旃从来藏不住自己的心思。


在西天,在诸佛子面前也是一样。


“叶子大叔说,我可以回家了。”檀旃还是不看他,垂着头低声说着,像
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青佛却是笑,揉揉檀旃的脑袋:“这是好事,出来这么久,你也该想念你爹娘了。”


“我没有爹娘!”檀旃摇着脑袋,企图将青佛的手摇下去。


青佛又揉了一会儿,终于好心放过,道:“活在尘世,哪儿会有无父无母之人?”檀旃道:“可是我活在西天啊。”


青佛垂在腰间的手微微僵了一下,想说些什么又开不了口,索性摊开了手掌。


檀旃两眼发亮,马上将糟心之事暂时扔出脑外。


“八分可爱九分精致十分欢喜!”


挂坠的形状不是佛,而是佛座——莲台,正面刻着一个“佛”字,背面刻上了“檀旃”。


檀旃将玉坠挂到脖子上,刻着“佛”字的那一面朝着胸口,然后塞进里衣内。檀旃道:“佛要贴心。”


拍拍胸脯,手掌便能触到硬物,檀旃昂起头:“佛,青佛,挂坠……也是一尊佛,挂坠是檀旃身上的佛……”


佛,是檀旃心中的佛。环绕在檀旃周围,尤其那独一无二的佛,是距檀旃最近的。


青佛笑不出了,神色变得平淡,仿若心里有了愁绪。
【9←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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